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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白现身出去。
尖顶帽套下两个洞孔中射出两道冷电,直照在东方白的脸上,锐利得像是有形之物,使人下意识地感到刺痛。
“嘿嘿嘿嘿……”笑声宛若枭啼。
东方白挺立着,杀机已经冲顶而起。
“好一对师徒!”乾坤使者声如冰刀。
“这实在不幸!”东方白也寒声回应。
“的确是不幸,红衣使者搅得本山一片风雨,想不到这么快便揭穿了谜底,原来是你师徒作祟,以采药作为晃子,实际上是另有图谋,你们同党不少吧?”
“是不少!”东方白漫应着。
“为首的便是百草道人?”乾坤使者并未怀疑卓永年的身份,显然对红衣使者,至尊王这一节他完全深信。
“一点不错!”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你问得太多了,在下说的不幸,并非你所想的。”
“那是什么?”
“你揭穿了在下的身份,非常不幸。”
“说明白些?”
“迫使在下非封住你的嘴不可。”
“你准备杀人灭口?”
“正是这意思。”
“哈哈哈哈,你有这能耐?”锐利的目光闪了闪。
“当然!”东方白的口吻是断然的。
“好极,让事实来证明!”说着,抛去了红披风。
“你走错了一步棋,要在下告诉你么?”
“可以,趁你还能自由开口。”
“你告诫属下,不可正面与红衣使者为敌,发现了立即发出讯号,而你却没这样做,显然地犯了大错,现在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说完,缓缓拔出了宝剑。
乾坤使者探手入怀……
东方白当然明白对方想以法宝——鬼火铁筒对付自己,说过对方没有机会,他当然不会给对方任何机会,如果对方发出鬼火,虽然是在大白天,那光度仍然可以产生与讯号相同的效果,就在对方手一动的瞬间,宝剑已经划出。
志在必得,他对十成功力施展杀手。
头一次,他主动攻击,而且用上了全力,不说有多快,就如同空际的电芒暴闪,仅止是一闪,没第二个动作。
森寒的宝剑斜扬着停在半空。
“嗯!”一声长长的凄哼,乾坤使者的目光暴张之后随即收敛,人歪了下去,血水迅快地濡湿了黑衣,探入怀中的手竟来不及抽出来。
东方白缓缓回剑入鞘,这一刻,他仿佛是位天神。
接下来的动作是快速的,从乾坤使者身上搜出了铁筒、乾坤令旗、金牌,铁筒还没发射过,里面自然有能发强光,使人目盲并丧失记忆的古怪东西,金牌上的号数是“六”,证明死者的编号是第六。
再接着,他拉开连衣的尖顶帽套,死者真面目呈现。
“呀!”东方白忍不住惊叫出声。
六号乾坤使者,赫然是符六,这是做梦也估不到的。
窒了片刻之后,东方白立即剥下对方的黑衫,连同搜来的东西和被对方搜出的红披风塞到筐篮底,盖好,剩下来是如何处置尸体。
故事重演,他抓起尸体,快步到地穴边。
这时,一条身影幽灵般出现在他的身后丈许之处。
抓起死者双脚,一抢、抛出,“唰!”地一声,尸体从藤蔓中央消失,不用说,和早先的七号使者走上了同一条路,永沦地穴寒潭。
“嗯!”像是一声呻吟。
东方白心头一震,电闪回身,一看,木住了。
眼前站着的竟然是符六的妻子,那富有风情的中年妇人,此刻,她没有风情,脸上所表现的是一种极其怪异的神色,不是悲伤,也不是愤恨,怪异得无法以言语形容,丈夫被杀抛尸,她为何是这种反应?
对望着,东方白许久才回过神来。
他首先想到的是后果,这情况妇人是目击者,绝对不能泄露,唯一的解决之道是再灭口。可是刚杀了人家的丈夫,又杀人家的妻子灭口,太过残酷,身为正派武士,即使有百分之百的杀人理由也做不出来。
不能留活口,又不愿悖武道,该怎么办?
“小黑,我不怪你!”声调也是怪异的。
这句话出自妇人之口,简直使东方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太背人情,那有丈夫被杀而妻子不怨恨的道理?
如果这妇人含恨出手,主动攻击,东方白也许找到杀人的借口,而她竟然说不怪他,这是从何说起?
莫非……东方白突然想到这妇人是不是自量非敌手而故意作这姿态以求自保?
“他是你丈夫?”东方白进出了这句像是多余的话。
“不错!”
“为什么你会……不怪在下?”
“以我的立场,无法怪你。”
“在下不懂!”
“以后你会懂。”
“你的目的是想……暂时逃过死劫?”
“不是!”
“那是什么?”
东方白是真正地不懂了。
妇人抬头望了望天,突地一旋身飞闪投入林中,论身法还可以算得上是第一流的,不输于遁狐脱兔。
“不能放她走!”一个声音在东方白心里大叫,但他仍僵立着没采取行动,等人影消失了,他才感到后悔,可是后悔已经迟了。可想而知,不消多久,对方的高手便会大批涌到,整个的局面会改观,只由于他一念之仁。
卓永年入穴未返,他不能离开此地。
悔意愈来愈浓,使他心乱如麻。
回到歇憩之处,手扶筐篮坐下,事态已经形成,不管后果是什么,他只有准备迎接一途,等待,焦灼地等待。
一个时辰过去了,像一百年那么长,没有任何动静。
当然,这并不表示没事了,情况随时会发生,时间愈久,愈是凶险,乾坤教会采取什么手段简直无从想象。
卓永年现身了,东方白如获救星,但这只是刹那的反应,跃动了一下的心又沉下来,而且沉得更深,卓永年能解决这大大的问题么?
“小黑!”卓永年走近,把丝绳抛下,立即发觉东方白的神色不对,皱皱眉,一眼瞥见了地上的血迹,惊声又道:“发生了什么事?”
两道精芒闪闪的眸光,逼射在东方白脸上,银白的胡须连连抖动。
“发生了意料之外的大事。”东方白站起身来。
“什么大事?”
“我杀了人!”
“嗨!杀人算什么,我们来办这件大事,避免不了流血,你又不是没杀过人,看你这神情,到底是发生……”
“你听我说。”东方白把经过叙述了一遍。
“啊!原来如此。”卓永年不表惊震,反而笑了笑。
“师父……不把这当回事?”东方白锁起了眉头。
“小黑,你只要多想想便会明白。”
一句话启发了东方白的灵机,仔细一想,若有所悟。
“莫非她是水二娘的亲戚?”亲戚就是同路人之谓。
“对了,小黑,你的智慧果然超人一等。”
“师父怎么知道的?”
“昨晚私下我们有短暂的接触,互相印证了身份,也交换了几项行动的原则。”顿了顿又道:“原先她是水二娘的房客,夫妻俩在桐柏一带卖药鬻艺为生,有次因为被桐柏大少手下调戏发生冲突,丈夫不幸被害,她为水二娘收留作助手,之后不久,她突然失踪,直到三个月前,她才托猎户传讯给水二娘,说她被符六掳劫作妻子,她要报仇,所以忍辱偷生。”
“啊!想不到有这多曲折,她能配合我们的行动?”
“当然,她也算是坤宁宫的弟子。”
“她叫什么?”
“她丈夫姓林,在店里时被称作林嫂。”
“啊!”东方向深深点头,心里想:“坤宁宫为了大化门消失之谜,投注了全部人力,多年楔而不舍,是什么理由使得该宫如此不惜代价,仅只是因了‘不为老人’一个人的关系么?不可能,定有重大的原因。”
“我们随便挖点药草回头吧?”
“师父,你还没说进地穴的经过?”
“哦!”卓永年点头又摇头:“徒劳往返!”
“为什么?”
“那怪老人古怪不说,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我用尽了方法,什么也探不到,形象又极陌生,根本测不出他的来路,也说不定是乾坤教自己的高级人物,犯了教规而遭囚禁,看起来是此路下通。”
突地,林子里传来数声枭啼。
东方白心中一动,枭鸟夜啼,大白天里何来枭啼之声?正自感觉不解之际,卓永年忽然靠向身边来。
“小黑,有人窃听我们的谈话。”声音低得只能让东方白一个人听到。“不要动声色,装作没事,从右边包抄过去,然后回头入林。”
“嗯!”东方白低应一声,立即醒悟,枭啼之声定是毕老三传出的暗号,也可能是林嫂,目前已知的只他两个是同路人,当下默不吭声,从旁边绕去。
卓永年慢慢走向放置筐篮的地方。
东方白走出一段之后,猛可地加速身法,前奔数十丈,折身投林、圈回,远远只见人影一晃,正待扑去,却看出人影是毕老三,立即刹住扑势。
毕老三用手朝前面的方位做了个手势,然后隐去。
东方白立即朝毕老三所指的方位小心翼翼地迫去,锐利的目光逐段搜瞄,果然被他发现了,在一株半腐中空的树身里贴着一个黑衣人,借树身裂隙向前面窥视,绝妙的藏身位置,如果不是从后近看,根本无法发现。
黑衣人头发已经泛灰,看上去年纪当近花甲。
这枯树距原先东方白与卓永年谈话的地方约莫三丈左右,两人谈话的内容当然已经入耳,事实所逼非灭口不可。
东方白不喜欢暴力,更不愿意杀人,但现在他除了杀人别无选择,放了活口,整个的行动计划便将化为泡影。
在目前状况中,绝不能存妇人之仁。
东方白悄没声地迫近,毫不犹豫地飞指隔空点出。
黑衣人似有所觉,迅快转身,但慢了那么一丁点,身形才半转,闷哼声中,歪了下去,上半身栽出树洞之外。
现在可以看清楚,是个貌相清矍的老人。
东方白又并食中二指,准备点老人死穴……
就在此刻,身旁响起枝叶拂动之声。
东方白迅疾转身,一看,不由大惊意外,不期而现的赫然是庞然巨物水二娘,另外是水宝的表哥和另一个年轻人,八目交投,东方白叫了一声:“二娘!”
母女情深,水二娘为了女儿失踪竟然亲自入山。
三人靠近。东方白的目光被那年轻人吸引,仔细一辨认,脱口叫了一声:“梅芳!”
谜底在刹那之间揭晓,水宝所谓的表哥,正是坤宁宫的公主小玲所乔扮,怪不得一见面便眼熟,而水宝又曾一再表示对这俊美的表哥没兴趣。
东方白与小玲的目光骤呈胶着。
隐约中的情愫,使两人的内心起了微妙的反应。
水二娘痴肥的脸上并没忧伤之情,反之还隐有喜色。
“小黑!”水二娘开了口,“辛苦了!”
一句不着边际的话,使东方白大感困惑,转过头,怔怔地望着水二娘。
“二娘入山……”
“当然是为了那丫头,现在不必担心了。”
“找到她了?”东方白精神一振。
“可以这么说!”
“人呢?”
“知道她很平安,这足够了!”咧嘴笑了笑。
“到底怎么回事?”东方白有些牙痒痒。
“以后再说吧!”水二娘似乎有意隐瞒真相,目光扫向半截栽在树洞外的老者,神色突然一变,挪步迫近,仔细看了看,脱口道:“怎么会是他?”
“他是谁?”东方白又是一个意外。
“多年前我见过他,大化门内三堂首席堂主西门昌!”
东方白震颤了一下,思绪突涌如潮,水二娘是坤宁宫的人,她居然认识大化门的堂主,这表示一宫一门之间必有某种关系,而大化门消失之后,门里的堂主居然会在乾坤教的禁区之内出现,这意味着什么?
“这是第二个被发现!”小玲的声音有些激动。
“第二个?”东方白望向小玲。
“对,第一个是鬼树林外山脚伏尸的四人中被你断去一臂的人。”
东方白想起来了,当时检视断臂人的尸体时,“铁杖姥姥”曾经起了强烈的反应,说过“怎么会是他,太不可能!”的话,追问之下,只含糊以应,原来那断臂人也是大化门弟子,却成了乾坤教徒,这里面的文章大了。
“这情况显示了什么?”东方白忍不住问。
“离奇,不可思议,但已接近谜底。”小玲闪动着目芒,脸上仍是一片激动之情,转过头,“二娘,我们不能在此地久留,这是名活口,对我们应该大有帮助?”
“嗯!”水二娘深深点头,“小黑,你走,这活口我来处理,你师徒切不可暴露身份,愿我们行动顺利。”
“好!那……我走了!”目光扫向小玲。
小玲也正以异样的目光望过来,东方白感觉心弦一颤,无言之言,只靠灵犀相通,微妙的反应,但又各怀心结,当然,这也只有各自心里明白。
东方向奔出林子,到放置东西的地方,心里一团迷雾,像是已隐约发现什么,但认真捕捉,却又捉摸不到。
卓永年手拄药锄,端坐在石头上。
“师父……”
“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