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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自从三龙帮灵岩山群雄大会之后,东沙怪儒便隐居太湖,江湖上的人,他能认识几个?何况江南田舍翁虽是太极门高手,而太极门在江湖上却是不甚受人注意的派别。不说是东沙怪儒,就是在场的各派高手,除了在江南常走动的能认识江南田舍翁之外,其余的人,谁也想不到这么一位老态龙钟的老农,就是江南名噪一时的江南田舍翁。
东沙怪儒怪性又发,望着江南田舍翁说道:“你能阻拦得了么?”
江南田舍翁呵呵笑道:“你东沙怪儒的功夫,老朽自问接不下来,但是阻拦你拿走天罡剑图,尚为可行之事。”
东沙怪儒喋喋而笑,陡然厉喝道:“你敢?”
江南田舍翁毫不动容,依旧是笑容可掬的说道:“我为什么不敢?大雄宝殿上群雄齐集,集各派好手不足以制服于你东沙怪儒,也足以把神偷无二碎尸万段。神偷一死,你将何处取得天罡剑图?”
江南田舍翁这几句话说得神偷无二毛骨悚然,大殿上的各派群雄,也都跃跃欲试。原来大家都没有想到,集大家的力量擒住神偷无二邹衣,东沙怪儒投鼠忌器,为了天罡剑图,就不敢有所作为。
东沙怪儒勃然大怒,霍地右手一伸,五指弯曲如钩,挟着几缕劲风,闪电奔雷之势,抓向江南田舍翁的面门。
在急怒中出手,东沙怪儒这一抓非同小可,手未到,劲先透,指风如剑,只要一击而中,恐怕铁铸的金钢,也要留下五个窟窿。
江南田舍翁早就有防备,指风未到,立即借劲飘身,闪电一晃,刚好落身在神偷无二面前,神偷无二还没有来得及答话,江南田舍翁探手如风,一把将神偷无二左手脉门刁住。
神偷无二邹衣也非弱者,因为事出猝然,江南田舍翁又是有心计算,全力施为,等到神偷无二警觉时,江南田舍翁五指宛如钢钩一样,紧紧地扣住。
神偷无二勃然大怒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南田舍翁呵呵笑道:“只好借重尊驾一下来抵挡东沙怪儒的神功。”
神偷无二默然不答,暗地行功,把整个左臂气血堵死,正准备右手突施猛袭。
江南田舍翁手下一加劲,神偷无二左臂一阵麻木,顿时感到气血攻心。
江南田舍翁笑道:“不是东沙怪儒提醒我,老朽还不知道尊驾身怀异宝呐!‘天孙锦’护身,刀剑不入,‘金蜂蓑’更是奇毒怕人。不过尊驾这手腕脉门都不是两件宝衣所能护到,如何?要是老朽一加手劲……”
江南田舍翁正说到这里,突然,霍地翻身,右手一带,神偷无二也随着一转,正好两个人交换了一个位置。
江南田舍翁刚一站稳,嘴里却朗声发话,说道:“别想偷袭,神偷身上的‘金蜂蓑’奇毒无比,只要一沾上,你东沙怪儒也要毒发身死。”
原来东沙怪儒趁江南田舍翁正在说话的时候,从背后暗施毒手。江南田舍翁真是“姜是老的辣”,算到有此一着,一个旋身,神偷无二正好成了盾牌。
神偷无二被江南田舍翁抓在手里折腾,心里又气又急,禁不住骂道:“老不死的,亏你还是太极门的老大,一大把年纪做事却是如此卑劣阴险,你不怕留给武林中的笑柄么?”
江南田舍翁毫不气恼,依然是笑呵呵地说道:“神偷休要卖弄你那张嘴皮,对付你们这些满怀鬼胎的人,用不着光明正大。你要是聪明的,将天罡剑图交给老朽,老朽自有一个适当的处理,要是你一味贪心固执,你神偷自问能否逃脱金山寺?即使老朽撒手不管,大殿上的人能眼睁睁地让你逃去么?”
江南田舍翁这一番话,显然打动了神偷无二的心。
神偷低下头,略一思忖,旋即怒道:“老儿!你把我神偷无二当作何人,岂能受你欺骗?”
东沙怪儒站在一旁对江南田舍翁的话,也听得清清楚楚,顿时嘿嘿一笑,指着江南田舍翁说道:“好个刁老儿,你竟敢不劳而获?”
人随声起,右丰虚空一抓,突然舒掌吐劲,劈空一掌,照准江南田舍翁劈来。
江南田舍翁微微一闪,掩身在神偷无二身后,朗声笑道:“东沙怪儒你掌力虽纯,大概对‘天孙锦’也无能为力。你要是再妄施功力,神偷若有好歹,天罡剑图只怕从此再也看不到了。”
这几句话果然见效,东沙怪儒掌力刚发,猛又一撤臂,强把发出之劲收回。
江南田舍翁抓住了东沙怪儒这个投鼠忌器的心理,知道他一时尚不致动手。便转面向神偷无二说道:“邹老弟!老朽与你无冤无仇,何苦与你老弟为敌?老朽虽然也为天罡剑图而来,但是,绝对要还给你老弟一个公道,不能趁人之危。老弟将剑图交给我,老朽自有适当的安排。”
神偷无二睁着眼睛望着江南田舍翁,江南田舍翁霍然右手一松,退后一步说道:“目前如此场面,如果不另作处置,邹老弟!你自问能仗着‘天孙锦’和‘金蜂蓑’,安然无恙地逃出金山么?”
神偷无二活动着已经麻木的左臂,颇为意外的望着江南田舍翁。
江南田舍翁回头瞥了东沙怪儒一眼,微笑着对神偷无二说道:“匹夫无罪,怀壁其罪,老弟应该多思一番。”
神偷无二霍然说道:“你江南田舍翁也不是少名无姓的人,我交给你就是!”
说着话,伸手一探腰际,江南田舍翁立即伸手一把按住,回头一看东沙怪儒翻着一对三角眼,虎视眈眈地,蓄势待发。
江南田舍翁摇摇头笑道:“稍缓一下。”
说着昂头向后进发话叫道:“宏光大师,请佛驾莅临大殿,有事相烦。”
江南田舍翁这一声喊叫,虽然不是“传音人密”的功夫,却也是内家功力极高的表现,金山寺覆盖半山,只怕这一声喊叫,也能传遍金山寺。
话声余音未断,立即听到一声清越悠长的佛号:“阿弥陀佛!”
打从后进清清楚楚地传到大雄宝殿,音如铜钟,撞人心弦。
大殿上的各派英雄好手,都止不住一惊。各人心里都不禁想道:“宏光大师会武功,自是毋庸置疑,可是没有料到功力精深到如此地步,照这一声佛号力量看来,老和尚的内家修为,已经到了五气朝元的境界。”
金山寺方丈宏光大师一声佛号未了,众人眼前但觉灯影一晃,清癯有神,手柱禅杖的宏光大师当众而立,站在佛像之旁,顿时一种庄严肃穆的气氛,震慑住全场。
宏光大师略一停顿,单掌立胸,向江南田舍翁一打问讯,低声说道:“老施主召唤老衲,有何指教?”
江南田舍翁也连忙拱手为礼,笑着说道:“这一场纠纷落在大师驻锡清修之地,大师也能袖手不管么?”
宏光大师连喧佛号,垂眉答道:“方外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何故又妄生嗔念,自惹是非?”
江南田舍翁抚掌大笑,说道:“大师何得如此?方才一掌之功,救得点苍三剑之首,这是非已经沾惹上身,如今又推说怎的?”
宏光大师阖目垂眉,默然不作一语。
江南田舍翁转而向大殿上群雄拱手说道:“天罡剑图为武当派不传之秘,为我武林剑术之正宗绝技,如今落在神偷无二邹老弟手中,不仅引起各派高人齐集金山寺,连数十年难露一面的东沙怪儒武林前辈也闻风而至。尽管各人功力不同,对剑图求得之心,如同一辙。若就如此互相争夺,难免血溅金山,诚为武林一大不幸。老朽不揣冒昧,请邹老弟将这半幅剑图,暂交本寺方丈宏光大师代为保管,各位就此分途寻找这天罡剑图的另半幅。待明年中秋之夜,重来金山寺,不论能否寻得另半幅剑图,届时各人再凭功力,互证武学,来决定这半幅剑图究竟谁属?各位尊意如何?”
江南田舍翁这一番话,可以说是用心良苦,他知道今天这种场面,要凭力取,有东沙怪儒在,就难讨得好处。何况在场群雄,都是手下不凡的人物,一旦引起公愤,更是难以对付,于是“稳住人心”为第一。
在场群雄一听,也都觉得颇有道理,大家各存私心,只要剑图不失,一年期间,再邀约高人,前来夺取,尚不失为公平。
于是大家无言应诺。
只有东沙怪儒翻眼怪叫道:“老儿休要玩花样,今天不把剑图留下,贼崽子和你,都难逃我老人家手下。”
江南田舍翁呵呵笑道:“老学究!休要逞强。你要不接受老朽公平安排,只怕你得不到任何一幅剑图。”
宏光大师睁眼向东沙怪儒说道:“老前辈何必计较这一年之期,果真要以力相取,只怕众怒难犯。”
东沙怪儒环顾四周,但见群雄个个蓄势以待。江南田舍翁和神偷无二并肩而立,只要自己一出手,难免就要引起围攻。东沙怪儒并不怕人多势大,倒是怕的天罡剑图未到手之前就被毁去,纵使尽杀众人,于事何补?
略一犹迟,东沙怪儒突然一阵嘿嘿冷笑,转身对宏光大师说道:“老和尚你与我老人家好好保管这半幅剑图,一年之内,待我老人家寻到另外半幅之后,再来取走。要是稍有差错,五十年前的东沙怪儒手段谅你也自深知。”
说着话,大袖一吐劲,身形遽起,人在空中三丈多高,忽一折身,闪电飘风,早就疾射殿外,人影顿时不见。
江南田舍翁凝视良久,才长长地嘘了一口气,转面向神偷无二笑道:“邹老弟!劲敌已去,老弟剑图拿来交付宏光大师如何?”
神偷无二忽然哈哈大笑,点头说道:“姜是老的辣,我神偷无二认输。”
说着转面向身后少年说道:“拿来!”
只见那少年腾身一跃,一点黑影直窜而起。从大雄宝殿神龛顶上探手一摸,飘然而下,一个黑色小包裹递到神偷无二手中。
神偷无二更不稍停,抬手之间,小包裹脱手而出,直飞向宏光大师手中。
宏光大师右手禅杖一挑,轻轻拨进大袖里,低喧一声佛号,说道:“邹施主!人无信不立。一念之差,可以成佛,亦可以身坠轮回,善恶之间,施主自择,一年之后,中秋月明之夜,老衲在此恭候。”
神偷无二微微一震,点头答道:“大师当头棒喝,邹衣敢不敬聆。”
江南田舍翁也自微微一笑,说道:“邹老弟果能如此,武林之福。则半幅剑图之争,当可峰回路转,再见光明。”
神偷无二若有所惊讶之意,看了看江南田舍翁,半晌,伸手一带身旁黑衣少年,喝声:“明年中秋再见!”
儒衫飘处,灯光微微一闪,顿时身落殿外,隐于夜幕之中。
站在大殿上的各派好手,眼见一场争斗之会,霎时云消雾散。大家也就兴致索然,只有等待明年中秋之会,于是一个个也都飘然离去。
江南田舍翁目送众人一一离去,转身向宏光大师拱手笑道:“牵涉上老友你这世外高人,老朽于心不安。”
宏光大师低喧佛号,说道:“大施何作此俗套之言?”
江南田舍翁突然问道:“大师觉得这神偷无二果真交出这半幅剑图么?”
宏光大师微微笑道:“狡兔尚有三窟,何况精明如神偷之流!不过此人良知已现,老施主较诸老衲更能了解多多。”
江南田舍翁呵呵大笑。
宏光大师忽然说道:“老施主同行之人,何不请来一见?”
江南田舍翁大笑说道:“老施主功力精进,数十丈之外能察秋毫之末,老朽佩服无地。”
宏光大师也笑道:“只是围棋仍是不敌老施主的凌厉冲杀而已!”
江南田舍翁连称不敢当,抬手向殿外旗杆刁斗上招唤道:“柳贤侄前来见过宏光大师!”
柳湘伏在刁斗之中,目睹大雄宝殿方才的那一幕,既惊且喜又奇怪。
惊的是东沙怪儒功力高深莫测,连大师伯也有畏意,喜的是半幅剑图已有着落,奇怪的是大师伯为什么要拖到年后中秋再来夺图,一年变化莫测,明年中秋又将是何种争夺场面。
想着不觉身子略一转动,立即被宏光大师发觉,心里暗暗惊服这个老和尚耳目是如此之灵聪。
江南田舍翁一招呼,柳湘便飘身而下,落在大殿里,见过大师伯。
江南田舍翁说道:“贤侄上前拜见宏光大师!”
柳湘眼见过宏光大师的功力,知道是一位佛门中的高僧,而且又是与大师伯有不凡的交谊。立即上前执晚辈礼,恭谨拜见。
宏光大师单掌一打问讯,喧了一声佛号,说道:“小施主少礼。”
江南田舍翁呵呵笑道:“大师精通相术,看看此子骨格如何?”
宏光大师双目微睁,精光一露即敛,沉吟半晌说道:“小施主骨格清奇,秉赋绝顶,如习武,将为人中之龙凤,未来不可限量,惜乎杀孽太重,只怕……”
江南田舍翁遽然叹一口气说道:“大师一言中的,老朽也只是听天命尽人事,此子一身血仇待报,而且孝思极笃,否则我太极门也不会遽然让他下山。”
宏光大师轻轻地“哦”了一声,伸手轻轻摸着柳湘头顶,口称:“善哉!善哉!百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