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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如何?”
神偷无二茫然的摇摇头,苦笑了一下,又用树枝在地上写道:“此人跟踪已久,看来并无恶意。”
蝉姑娘看看神偷无二所写的字,喟然轻声而叹,屈指弹剑作声,铮然两响,说道:“最难消受是恩情!”
神偷无二想不到平常天真娇憨的蝉姑娘,此时竟说出如此大人意味深长的话。他知道姑娘脾气,来人既不是恩师,平白在危急时受惠于不相识之人,内心的滋味,是难以分清的。
神偷无二要示意回到江边时,忽然蝉姑娘娇叱一声说道:“何人如此藏头露尾?”
话音未落,只听得半空中一阵鸽哨响处,顿时远飘而去。
姑娘颜色一变,立即振臂腾身,扑上树梢,但见廿丈开外,一条人影,疾如闪电流星,转眼消失不见。
神偷无二也跟着拧身上来,那里还见到有半个人影。
蝉姑娘站在树头轻轻自语道:“竟会是他!”
神偷无二知道蝉姑娘所说的“他”,是指方才在安家堡震惊八指头陀,慑服安家父子的中原七省绿林总瓢把子怒龙凌雷。除了他,还有谁会在夜行之时,身上系着一个鸽哨。
蝉姑娘默默地站在树梢,半晌才轻嘘了一口气,飘然下地,。
说道:“邹大哥!我们回去吧!”
其实神偷无二听见鸽哨之声以后,心里也是一阵茫然的滋味。偏偏自己又是有口难言,只好憋在心里。
飘身下来,示意站一旁怔怔发呆的二大傻,匆匆地赶回江干码头。
此时,夜已深沉,疏星数点,斜月清明,天阶夜色凉如水,给人有一丝深秋的寒意。江边,带有湿润的潮风,阵阵拂来,夜色之下,但见江心一片漆黑,远处渔火寥落,闪烁不定,点缀着这江景的寂寞。
四个人来到江干码头,仍然是一只船只都没有,只剩下自己所雇的那只小帆船,孤伶伶地停靠在岸旁。
刚一走到距江岸还有二三十步的地方,神偷无二顿时一停脚步,伸手一拦。
就在一拦之际,程秋蝉姑娘也看出了船中有了异样,船舱里透出一点昏黄的灯光,在昏黄的灯光外池,微照之下,看到船板上,似乎是躺了一两个黑影。
姑娘还没有来得及想,大力神早就扑身过去,口里闷雷样的喝骂道:“小子!你是谁?敢在你大爷船上躺着睡觉?非要拉你起来,打你一顿不可。”
大力神如此一扑,巨灵神跟在老大后面,如影随形,紧跟着扑过去。
蝉姑娘和神偷无二那里能放心二大傻如此硬冲,脚下一紧,也就随着后面跟过去。
刚一走到江岸边沿,就听大力神在船上怪声叫道:“好小子!你真倒运,怎么跑到你大爷船上来,着了人家的道儿?”
蝉姑娘还没有走上船,大力神和巨灵神却每人一手挟一个跳到岸上来,向码头上一掼,口里还直嚷嚷地说道:“好个倒运的小子,倒霉也不拣个地方。”
蝉姑娘此时心里已是雪亮,已经猜个八九成。上前低头一看,四个劲装大汉,与方才在丛林里所见到的那八十个人,装束一模一样,不用说,又是安家堡事先放出来的暗桩。
此刻,这四人都被人点了“昏睡穴”,昏睡不清,躺在那里像死人一样。
蝉姑娘回头对神偷无二,微笑说道:“邹大哥!我们又背了一笔人情债。”
说着走上船头,跨进舱里一看,一根鱼蜡,点了不到一会,连一点烛泪都还没有,分明是为时不久的事。
鱼蜡旁边,又是一张字条:“老狐狡猾,阎君无耻,为君清除,前途坦矣。”
气的是这位中原七省绿林道总瓢把子,处处如此藏头露尾,倒是有些瞧不起人的意味。愧的是凭心而论,今天晚上若不是这位飘忽不定的落魂哨子怒龙凌雷,自己一行不栽在安家堡的明斗,就要栽在安家堡的暗算之下。
姑娘拿着这张字条,反覆地看着,实在想不出这位绿林盟主,如此紧紧地跟着自己,处处为自己解危,却又不肯露面,到底是何用意?
忽然舱门口船板一响,神偷无二迈步进来。
蝉姑娘伸手递过这张字条,漠然地说道:“又是什么落魂哨子干的!好像是我们连四个脓包都打发不了似的,处处抢在我们前面,哼!真可恨!”
神偷无二连字条都不接,平静着脸色,望着蝉姑娘半晌,忽又起桌上的纸笔,疾书道:“此人立意颇善,似乎已经不是对‘天孙锦’与‘金蜂蓑’而来,无甚可恨之处,只是……”
写到此处,蝉姑娘抢过笔来,在纸上一阵乱涂,嘴里说道:“管他立意善与不善,他处处有些瞧不起人,我就讨厌!”
神偷无二摇摇头,拿起方才那字纸,就鱼蜡上点燃,等到烧到一半的时候,从窗口投到江里。
这一点火花在半空中一亮,蝉姑娘顿时微微一震,霍然平身一穿,从船舱窗口穿身而出,双足一钩窗栏,忽又翻身一挺,身形像是倒卷珠帘,临着舱板一翻而上,双手一按舱顶边沿,早就落身舱顶之上。
姑娘站在舱顶,但见周围静静一片,什么也没有看见,可是,姑娘方才藉火光一闪,分明看到一个人影,从舱顶投影到江中,如何此刻又不见了?
此刻,姑娘倒真的心里有些气恼了。
快怏地,从舱顶上落下船头,二大傻正站在那里看着码头上躺着四个人发呆。
姑娘连忙问道:“大力神!你们看到舱顶有人么?”
大力神一怔,连声说道:“没有哇!人在那里?”
姑娘料着他们也不会发现,当时也懒得言语,慢慢地回到舱里。
刚一进得舱里,抬头一看,不禁啊呀一声,抢着上前扑到面前的人身上,叫道:“恩师!你老人家怎么来了?”
程秋蝉姑娘从舱内翻到舱顶,只听到一阵鸽哨远扬而去,把人追丢了。再从舱顶怏怏不乐地走回舱内,竟没有想到恩师独脚尼含笑而立的站在舱中。
独脚尼对于这位娇憨依然的爱徒,慈爱无限地抚着头,含笑说道:“傻孩子!沿途生事,受了不少教训吧?”
蝉姑娘霍然从独脚尼怀里跳起来,瞪大了眼睛,望着独脚尼,说道:“什么?师父一直是跟在我们身后?”
独脚尼笑而不答,只说道:“蝉儿暂缓入川,从水道溯流而至湖北,折道而入湘南,走一趟南岳。”
蝉姑娘一听微微一怔,说道:“师父不是与峨嵋三老矮仙翁有金顶之约么?蝉儿与师父入川,正好赴约金顶,师父是不要蝉儿去么?”
独脚尼微笑说道:“痴儿!为师的一诺千金,岂能毁约不前?矮仙翁日前从水路飞舟传简,遍谕峨嵋派弟子,转告知为师,峨嵋三老有二老远涉西北未回,峨嵋金顶之约,稍展期限。”
蝉姑娘这才平复了翘得老高的嘴,又喜孜孜地问道:“师父要蝉儿到南岳,又是为了什么呢?”
独脚尼招招手先叫神偷无二过来,说道:“邹施主不幸误中川东狼孟中化的毒烟,嗓音咽哑至今,贫尼至今犹在念中。偶尔听到传说,南岳衡山之柴盖峰顶,有人发现一株‘复聪果’其实这‘复聪果’只是江湖中传诵顺口叫来的名字,真正的名字应该称之为灵果,能治疗奇难百症,使聋赜者复聪,咽哑者复鸣。……”
独脚尼刚一说到此处,蝉姑娘顿足雀跃而起,抚掌笑道:“师父!蝉儿到南岳柴盖峰上,摘取这个复聪果,使邹大哥复原他的嗓音。”
独脚尼忽然正色说道:“南岳钟灵毓秀,景物雄奇,武林高人往往会择地而自居,五十年前,江湖上就流行着:‘二老飘飘上南岳,三龙浩浩入太湖’之说。衡山二老是否还在人间,无人知道。若衡山二老仍在衡山,岂容闲人乱去冲撞?况且……”
独脚尼停顿了一会,无意地看了蝉姑娘一眼,接着说道:“灵果数十年难得存住一个,每年开花结果,未熟即为鸟兽食去,或自行掉落,百难存二。果能碰上一枚未被鸟兽食去,又未脱枝落下,它的功用岂止是复鸣复聪,更能易容换面,乃至生死人而肉白骨……”
蝉姑娘一听不禁浑身一颤,连声问道:“师父!所说的都是真的?”
独脚尼沉重的脸色,又泛出一丝微笑说道:“痴儿!为师的能和你说谎么?”
蝉姑娘突然激动非常,隔着薄纱,可以看到姑娘晶莹的泪珠,樱唇也在微微的抖动,而且变得是如此的苍白。
独脚尼微微喟叹一声,说道:“灵果之生南岳,已经传遍武林,定然引起武林众人窥伺。只是此果真正成熟之期,则为‘白露’这天半夜子时,早去无益。蝉儿与邹施主以及侯氏弟兄,即日起程,赶赴湘南,白露之前,定能赶到。”
蝉姑娘一听灵果已引起武林之注意,不禁又忧于形色,姑娘绝不是畏惧强敌,而是灵果关系至为重大。任何人都难于例外,一有了患得患失的心理,就难免怯意遽生。
蝉姑娘此刻仰着头,呆呆地望着独脚尼,半晌怯生生的说道:“师父!你……你不和我们一同去么?”
独脚尼笑着抚摸蝉姑娘的头,突然,两眼遽然一睁,神光一闪,渐渐又和缓下脸容,说道:“蝉儿!欲取得灵果,单凭武功一项,则难望为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谁也不敢说是天下无敌,因而,仅凭武功,谁也不敢说稳得灵果,佛门最重‘缘’之一字,蝉儿如果有缘,南岳之行,可以获得灵果,无缘奈何言及其他?蝉儿懂得为师的意思么?”
蝉姑娘点头流泪,轻轻地应道:“蝉儿懂得。”
独脚尼转面向神偷无二说道:“南岳之行好则平安无事,坏则生死边缘,邹施主你一身系两家血仇,你要善自珍摄。但愿能获得‘灵果’,贫尼了却一桩心事。”
神偷无二低头无言,肃立一旁,表情至为肃穆。
独脚尼也沉默良久,才喟然而叹,说道:“蝉儿年幼,江湖风险重重,应细心谨慎,勿使一时失足而蹈千古之恨。切记!切记!”
蝉姑娘不禁懔然,螓首低垂,低声应是。
再一抬头时,船舱里灯火依旧,独脚尼已是杳无踪迹。蝉姑娘禁不住脱口而呼:“师父……”
神偷无二也抬起头来,眼神里充满了感激的神情。
蝉姑娘隔着薄纱,闪着晶莹的眼光,向神偷无二说道:“邹大哥!师父已经走了。我们也走吧!”
神偷无二收回他那只凝神注视的眼睛,向蝉姑娘点点头。
蝉姑娘想到南岳之行,可以治好邹大哥的嗓音,可以……她不禁暗自微微地笑了。一股天真、活泼、纯洁的神情,又重新回到她脸上,虽然隔着薄薄的面纱,看不清她含笑的面庞,可单从她轻快的举止上,可以想见蝉姑娘快乐的心情。
蝉姑娘招呼着二大傻,说道:“大力神!你们还呆站在那里干什么?快开船了。”
大力神一听蝉姑娘叫他,才一拐巨灵神的手臂,咕噜地说道:“老二?回来哕!看样子这些小子八成没主儿来找他们,我们也找不到人算账。”
敢情这两位傻大个子还在等着人算账呢!
蝉姑娘又跳到后梢,招呼船家开船,刚一穿过舱房,走上后梢,蝉姑娘顿时觉得有异。
后梢一片漆黑,在漆黑中有人躺在船板上。
姑娘右手一伸,抓住衣襟,脚下一个倒纵,落回到舱里一看,船家正被人点了“昏睡穴”,昏睡如死的蜷曲成一团。
神偷无二刚上前一步,就听到姑娘翘着嘴在说道:“又是他!哼!”
神偷无二心里一动,赶着上前一看,姑娘手中正拿一张素笺,落眼就认出那是怒龙凌雷那一手龙飞风舞的字:“安家堡居心叵测,断君归路,来人悉数小惩,任君发落,船家免其大惊小怪,伤及生命,乃暂令其小睡。珍重!”
怒龙凌雷如此三现其身,用意如何,在蝉姑娘这纯朴如白纸的心中,是难以明了其概端。不过,姑娘此刻的心情较之鸡鸣寺前对怒龙凌雷那种飞扬浮躁的印象,渐渐有了不少的转变。
情感是不可以言喻,是在无形中,乃至在恶感中产生,但是,一旦等到你发觉他的时候,那已经是深不可拔牢不可破的程度了。
程秋蝉姑娘对怒龙凌雷这三现其身,留下了一个不浅的印象,姑不论这印象是好是坏,“怒龙凌雷”的名字已不复像过去那样陌生。
这是一粒种子,没有想到后来竟产生了一页动人心弦的武林悲剧。这是后话,暂且不表。蝉姑娘伸手拍开船家的穴道,挥令开船。
子夜已过,半月已沉,江流之上晨雾渐浓,漆黑的江的尽头,连一点渔火都不复看见。
可是,在这样薄晓将来的一瞬间,一艘单桅帆船,此刻正孕饱了风,溯江破浪而上。一路上程秋蝉姑娘果然安安稳稳地坐在船上,不再登岸游览,二大傻只要蝉姑娘不想动,也就只好呆在船头,流览江景。
只有神偷无二沉重的心情,又压皱了他眉头,满耽着心事。他深深地了解,安家堡安家父子虽然失利铩羽而归,这“天孙锦”与“金蜂蓑”的消息,必然是传遍江湖。目前虽是江流上的一艘单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