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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和尚拂出的袖风,纵然凌厉得漫天狂卷,她们好像懂得如何趋避,娇躯一侧一摆之间,就卸去了千钧压力,又纷纷的抢着上来,纤纤玉手,又来扯你的衣袖了!
老和尚心头大为惊异,正在注目她们闪避自己掌风身法之际,目光一注,瞥见她们在飞散开去,又飞近过来的一刹那间,十指齐弹!
从她们又尖又翘,腥红的指甲缝中,弹出十缕肉眼几乎难以看到的粉红色淡烟,一弹即散,归于无形!
老和尚心中一动,急忙摒住呼吸,双掌乍然开阖,接连劈出。
四个花裙女郎身法曼妙奇特,你掌风劈到东,她们在东首的急急引身飞退,翩然如舞!
这美妙的舞姿,正是消卸你掌风的最佳身法。
但东首的飞退,西首的却乘虚而入,贴着你身子来拉你的衣袖,你掌风劈到西,在西边的也翩然飞退,东边的人又来拉你的手了,此去彼来,驱之不去,挥之又来,实在不胜其烦!
“老师傅,你别拿掌劈我们呀!”
一个开口,另一个就接口道:“对呀,老师傅,拿棒不打笑脸人呀,我们又没得罪你,干么这么凶?”
一个人的呼吸,当然不能一直摒着,老和尚连劈几掌之后,总不能不换口气吧,对方弹出来的粉红色粉末,无色无味,时间久了,自然不会再去注意它了。
“啊,老道士要杀人哪!”那边有人娇声的喊着!
玉清子连发数掌,情形和这边慧善大师一样,任你武当“太极掌”,以柔克刚,以意运气,只要你给他掌风沾上一点,就能把你整个人震飞出去,但对付这四个花裙女郎,兀自无法得心应手。
此刻老道长长眉轩动,呛然掣剑在手,口中朗喝道:“无量寿佛,你们再纠缠不退,贫道说不得要开杀戒了!”
长剑一挥,一道青蒙蒙的剑光,映日生辉,横扫而出,化作一道长虹,朝左首一辆马车射去。
(左首马车,正是方才把四个少林、武当门人拉进去的一辆。)
他掣出长剑来的目的,自然在于摆脱四女纠缠,破门而入,去救四个门人,但就在他剑先人后,虹射而来,快射到车帘之际!
只见从雪白的杭纺门帘中,及时伸出一只干瘪的手爪,五根手指一拢,正好一把握住了剑尖,往里就拉!
这一下当真大出玉清子意外,他来势就是用剑往里刺的,对方居然不畏剑锋,握住长剑往里便拉,岂非正好顺看自己的力道,把自己拉进去!
玉清于心头一惊,急忙刹住身子,右腕用力往后一挣,但此时车内那人已然贯注内力,全力往里拉去,玉清子同样功运右腕,往外拉来,双方居然势均力敌,谁也休想拉得动谁,本来这是相持之局,谁也不会吃亏,可是在此时此地就不同了,四个花裙女郎方才只是被玉清子一剑逼退了两步,这回却似花蝴蝶般扑了过来。
有人叫道:“老道长快请上去呀!”
叫声中,就有四只软绵绵的玉手在玉清子背后推来。
玉清子到了此时,只得右手一松,放弃了长剑,口中大喝一声,转身双手疾劈而出。
椎他身子的两个花裙女郎迅快的闪了开去。
但另外的两个花裙女郎却在他大喝之时,纤手一扬,手中扬起两块方方的绣花帕儿,一股香风,迎面飞来!
玉清于心头一惊,急忙闭住呼吸!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时间,玉清子放弃长剑,转身之际,他身后(车中)那人夺得长剑,就“太阿倒持”,用剑柄轻轻敲在玉清子的后脑“玉枕穴”上。
玉清子但觉眼前一黑,四个花裙女郎忽然齐声欢呼起来!
“老道长上去了。”四个人七手八脚的推着玉清于上了马车。
现在只剩下慧善大师一个人了。
那四个花裙女郎把玉清子推上了车,又一阵风般朝慧善大师拥了过来。
“老师傅,老道长已经上车子,你也请上车去呀!”
慧善大师此刻已知这些花裙女郎并非易与之人,更摸不清她们的路数,心中又惊又怒,立即使出少林寺最具威力,平日从不轻易使用的“降龙伏虎拳”来。
老和尚一身衲衣,在这一瞬间,鼓得像灯笼一般,充满了真气,双手握拳,嗔目喝道:
“你们谁敢过来?”呼呼两声,两团拳风,排空击出。
少林“降龙伏虎拳”练的是阳刚劲气,一拳出手,足可裂石碎碑,横断林木,大有风云丕变之势,威力之强,果然非比寻常!
在老和尚附近的四名花裙女郎被他拳风冲击,就像风中之蝶,翩然飞开!
不,她们是被老和尚的拳风,卷飞出去的。
另外四个花裙女郎,正好朝老和尚奔了过来,有两个首当其冲,口中惊“啊”一声,就像两个稻草人一般,手舞足蹈,凌空飞摔出去一二丈远近,两个见机得快,急忙身形一侧,翩然向旁闪开。
慧善大师身为少林寺罗汉堂住持,一身修为,何等精湛,但他双手左右开弓,使出“降龙伏虎拳”来,只打出两记拳风,就已感觉不对!
以他的功力,就是记记运足全力,打出五六百拳,也不会有什么困难,更不虞后力不继,但他这会仅仅打出两拳,就已感到后力不继,力不从心!
老和尚这一惊非同小可,他立时想到四个妖女方才从指甲缝中弹出的粉红淡烟,莫非会是“散功散”一类消散功力的毒药。
最使他感到惊异的,还是“降龙伏虎拳”的失效!少林七十二艺中,“降龙伏虎拳”名列第九,拳风出手成团,如同有物,威力奇猛,击中人身,非死即伤,无一幸免。
是以一直悬为禁律,不准一般门下弟子练习,只有寺中长老身份和罗汉堂的护法弟子,才能获准练习此拳,但也禁严不得轻易使用。
方才他明明看到有两名花裙女郎被拳风击中,震飞出去,哪知两个女郎凌空飞去之际,手舞足蹈,好像在全力挣扎,等落下到地上,居然一下站住,哪有丝毫负伤的迹象?
不,她们不但毫无中拳负伤的神情,而且才一落到地上,就双足一点,花裙御风,化作两道彩虹,又飞了回来。从无一人能够被“降龙伏虎拳”击中之后,会毫无损伤的!
慧善大师担任少林寺罗汉堂住持,已有二十年之久,罗汉堂的任务,就是和江湖各天门派之间的联系事宜,自然见多识广。
眼看“降龙伏虎拳”竟然伤不得两名花裙女郎,先是大吃一惊,继而若有所悟,凛然忖道:“莫非她们使的是‘天魔舞’不成?”
这原是瞬息工夫之事,老和尚一连打出两拳,虽已发觉后力不继,但这是紧要关头,你如果不再发拳,就得束手成擒。
口中又是一声大喝,深深吸了口气,运起全身功力,右拳向左横扫,逼退了乘隙欺近的三名花裙女郎,接着身形一蹲,右足使了一记扫堂腿,扫向左侧的三人。
在他原意,只要这两记能够逼退身侧六人,他一伏即起,双拳突出,就可逼退迎面飞来的两人,自己就能突出她们纠缠,纵然后力已有不继现象,勉强尚能提气奔行,料想她们未必追得上自己。这想法当然没错,一时也顾不得自己是堂堂少林寺罗汉堂住持,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哪知他右拳横击,力道已经减弱甚多,等到右足扫出,本待一跃而起的身子,突感全身气力,消失殆尽,不但没有跃得起来,反而一屁股往地上坐了下去。
八个如花似玉的花裙女郎早就一跃而上,扛肩的扛肩,抬足的抬足,大家在咭咭格格的笑声中,七手八脚,扛起老和尚身子,往马车走去。
慧善大师心头清楚的很,但就是使不出力气来,只得双目一闭,口中默诵道:“阿弥陀佛……”
口口口新安州,这是安徽边界和江西接壤的地方,再往南走上十来里路,就是张王庙,已经是江西的地界了。
这一带,虽已远离黄山山脉,但地僻人稀,山岭起伏,算起来,还是黄山山脉的余势未尽吧!
在新安州和张王庙之间,有一座小惟岭,正是安徽和江南的分界岭,山势不高,但从这条路来往的人,都得翻过这座山岭。
这是未牌时分,五月的太阳,猛得像一团烈火,这时候正是最热的时光,从光秃秃的小惟岭踏着碎石小径,走下岭来的人,莫不都是汗流浃背,敞开了胸膛,想找水喝,但此时却有四条人影,飘然奔下岭来。
这四人不仅没有流汗,也没有敞开胸膛,而且还穿着长衫,步履飘逸,看上去气度非凡!
他们正是才从黄山归云山庄出来的衡山派掌门人陆宗元、六合门掌门人齐子厚、点苍派掌门人谢友仁、和齐子厚的胞弟齐子绥。四人之中,有三位是一派掌门,一位齐家庄主,自然与常人不同了。
小惟岭下,清溪潺潺,一片松林,林下有几方巨石,专供行人歇脚之用。
齐子厚脚下一停,回头笑道:“陆兄、谢兄、咱们在这里歇息下再走如何?”
陆宗元大笑道:“齐兄是烟瘾发了,想坐下来,吸一筒呢!”
谢友仁道:“这地方不错,阴凉得很,咱们正该歇息再走了。”
大家各自找了块大石坐下,齐子厚还在装着旱烟,没点上火。
只听林中有人轻笑一声道:“四位才来么?”
随着话声,从林中缓步走出一个一头银发,脸如桃花的宫装美妇来!
她正是黄山大会上见过的自称扫花门主的花双双,她身后紧随着四名青衣佩剑使女,一个个面含严霜,有着凛然不可犯的神色。
四人对花双双的突然在林中出现,心头莫不暗生戒心。
尤其这位扫花门主,如以她一头银发来说,就该有七八十岁了,但如论她面貌,却又脸如桃花,就像只有十七八岁,使人莫测高深!
陆宗元两颗金光熠熠的眼珠,盯着花双双,略为抱拳,冷然说道:“这位夫人,咱们好像在黄山见过?”
花双双含笑道:“我不是夫人,我是扫花门主。”
“哦!”陆宗元轻哦一声,抱拳道:“原来是花门主,陆某失敬了。”
齐子厚点燃了烟,手执三尺长竹节旱烟管,连吸了几口,问道:“花门主也打这里经过吧?”
花双双忽然格的笑出声来,美目一漾,娇声笑道:“我在等你们呀!”
这句话,虽是戏言,但话中显然大有文章!
谢友仁道:“花门主此话怎说?”
他是一派掌门,生平不苟言笑,眼看花双双轻佻的模样,心头就有着说不出的厌恶。
花双双又是一声娇柔的轻笑,说道:“这里好比是华容道,我是奉命到这里来等候曹阿瞒的呀!”
谢友仁脸色微沉道:“谢某不喜和人言笑,花门主最好不要说笑。”
花双双看他扳着脸说话,也不觉脸色一寒,轻哼道:“我和你说笑?你姓谢的配么?”
齐子绥忙道:“花门主不可误会……”
“误会?”花双双冷笑一声道:“谢友仁,我不妨告诉你,本门主在这里恭候多时,等的就是你姓谢的,你不用再回点苍山去了。”
谢友仁嘿然道:“就凭花门主,能拦得下谢某么?”
齐子厚眼看双方语言上说僵了,急忙站起身,走到两人中间,说道:“二位都是一派之主,江湖各门各派之间,以和为贵,干么为了一二句,就意气用事……”
花双双双目之间,隐射厉色,冷冷的说道:“姓谢的,在本门主面前,你是俯首就缚,还是想要顽抗?”
谢友仁听得勃然大怒,大喝道:“何方妖婢,你好大的口气?”
“是不是本门主口气大,你立时就会知道。”花双双随着话声,回过头去,朝身后四个青衣使女问道:“你们谁去给我把谢友仁拿下了。”
四个侍女中,扫花闪身而出,对花双双躬了躬身,她被割去了舌头,口不能言,故而没有说话。
花双双一挥手道:“好,你就去把他拿下了,如敢顽抗,格杀勿论。”
扫花又躬躬身,算是说了:“小婢遵命。”一个转身,右手—抬,“锵”的一声,掣剑在手,目注谢友仁,剑尖一指,意思乃是说:“你亮剑吧!”
谢友仁几乎气疯了心,他堂堂点苍派掌门人,对方居然只,派出一个使女来,还说什么“如敢顽抗,格杀勿论”的话来,这对他真是莫大的侮辱,口中大喝道:“花双双,你也欺人太甚了,有本领,你自己出手,和谢某分个高下。”
花双双冷然道:“你还不配和本门主动手。”
扫花一双俏目瞪着谢友仁,手中长剑一抡,发出嗡然轻嘶,意思是说:“你还不拔剑?”
陆宗元攒攒眉道:“花门主到底和谢道兄有什么梁子?冤家宜解不宜结,难道凭兄弟和齐掌门人,还不能替两家作个调人么?”
花双双突然格格笑出声来。
陆宗元道:“花门主何故发笑?”
花双双道:“陆掌门人,你以为本门主等的只有谢友仁一个人么?”
这话已经说得很露骨了。
陆宗元双目精光一注,问道:“花门主还在等谁?”
花双双春花般的脸上,笑意忽地一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