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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时手上还是用大劲儿,也不管江浪跟不跟得上,一个劲儿地往前拖。
两个人一个跑,一个跳,奔出了十数丈。
霍地,一排乱箭直向着二人身上射来。
夏侯芬一带锁链子道:“趴下!”
江浪身子一冲,扑倒在地。
那阵乱箭,擦着他身子射了过去,竟没有一支射着他。
这时,夏侯芬抡动手中剑,把奔向自己面前的一排箭矢全部挥落在地。
这排箭矢刚刚过去,夏侯芬用力拉着手中铁链,道:“快起!”
江浪只觉得这一次力道较前次更大,随着夏侯芬的手劲儿,身子就像个流星锤那样飞了起来。
足足飞起来丈许高下!
夏侯芬足下一点,蹿到了他身下,伸手托住了他落下的身子。
只听她尖叱了一声:“丁老七,给我接住!”
话声一落,她手下便再次用力把江浪身子往远处掷去。
这可好,江浪成了空中飞人了——身子还没落下来,又再次飞了出去。
原来,早先由墙外翻进来的那一伙子人,竟是与她一伙儿的。
就在夏侯芬放声招呼时,那伙子人中立刻闪出一个面如锅底。身高八尺有余的魁梧大汉。这个人身上披着一袭熊皮大擎,手里抡着一只八角铜锤。
听见了夏侯芬的招呼,他大声地答应道:“大小姐,错不了!”
话音未落,他一伸手接住了江浪的身子,转身往墙边就跑。
其他六七个汉子也都不思再战,纷纷撤出身子,蜂拥着丁老七向外退出。
这伙子人可真是一些杀人不眨眼的家伙,那些官兵,哪里是对手,眼看着被打得落花流水,兵刃过处,血肉横飞!
丁老七一马当先,护着江浪首先来到了墙下。
那院墙高有四丈,丁老七一个人勉强可以翻过;要是再加上江浪,他可就不能保证是否准能行了。
他略一犹豫,身后大股官兵叫嚣着奔到眼前;丁老七大吼一声,回身再战。
其他几个汉子,却把杀人当作耍玩似的,跟随着丁老七与大股官兵又打成一团。
江浪趁机倏地拔身直起,落在了墙头上。
他虽然一身刑具,又负了伤,可是一身功力仍然可观。
就在他身子方自纵落墙头时,一条疾劲的影子,自他身后猛地袭到!
江浪认出来人是夏侯芬,后者已尖声叫道:“快下去,当真想死么!”
夏侯芬双掌一翻,猛地向江浪背上击去,两人同时向墙外翻落。
就在他二人身子方自落下的一刹那,一排箭矢像雨点似的,飞向二人方才的置身之处。
紧接着第二排、第三排箭矢由左右两个方向,交叉着腾空而过。这连接的三排箭矢,分别来自三个方向,虽说没有一支射中江、夏二人,却也把江浪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暗忖着,如果不是夏侯芬即时现身拯救,是决计逃躲不开的。那么,势必要丧生在乱箭之下了!
督署院墙外面,早已围满了人。
江浪、夏侯芬突然翻墙而出,自然要引起一阵子骚动。可是,当他们目睹着二人这般模样,却没有一个人敢横身拦阻;不待二人走近,纷纷先让了开来。
第九章纵马逃亡急投仇忆旧悲
江浪因身子有伤,再加上手脚不便,由墙上摔下来的势子过于急猛,一时爬不起来。
夏侯芬原已飞纵而出,见状只得折回来,快疾地把他由地上拖起来。
“你怎么啦?”她焦急地扯着他,无可奈何地咬着牙道,“好吧,我背着你就是了!”
说完,也不管江浪愿不愿意,宝剑交到了左手,右手托着他两手当中的锁链向上一伸,已把江浪六尺许的壮大躯体背在背上。接着足下就势加劲,飞也似的纵身扑出人群!
他二人刚刚扑出不远,以丁七为首的七名大汉,也相继跃出墙外。
但见几名煞神般的恶汉,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纷纷闪身让路。
七名大汉一路吆喝着,舞刀挥剑,直循着夏侯芬逃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等到他们消失之后,才见大群官兵从提督衙门里纷纷奔出。另有一队快马,在一名武弁的指挥下,由侧门驰出,循着人们手指处追了过去,可无论如何也追赶不上了!
在一阵急剧猛烈的快马奔驰之后,夏侯芬徐徐勒住了马缰。
胯下的这匹“卷毛青”一个劲儿地打着噗嗜,在一处偏僻的水塘青草地上停了下来。
活这么大,像这样抱着个大男人,骑在一匹马上跑,还是第一次!
先时还不觉得,可是现在一旦突然想到,她可就有些害臊了!
江浪由马背上跃下来,锁链子哗啦一响,他差点坐了个屁股蹲儿。
夏侯芬忍不住抿嘴笑了笑,却又绷住了脸。她一个人转过身子来,走到水塘旁边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来。
那匹马自动地走到池边喝水。
江浪怔了一下,还拿不准对方是什么意思,便讪讪地走了过去。
夏侯芬回过身子来,道:
“你也太不小心了!以你这身本事,怎么会落在他们手里,要不是我今天早晨得着消息快马赶来,再晚上一步,你这条命可就完了!”
江浪叹息了一声,摇摇头不想多说什么。
夏侯芬道:“那位裘兄呢?”
江浪的头垂得更低了。
“我问你话呢,怎么低着头不吱声!”
江浪苦笑了一下,摇摇头,说道:“死了!”
“死了?”夏侯芬怔了一下道,“你是说哪个人死了?”
“裘拜弟!”
“裘方?你是说跟你在一块儿的那位裘兄?”
“就是他。”江浪惨笑了一下,又缓缓地垂下了头。
“对不起!”夏侯芬面现伤感地道,“我不是故意提起他要你难受,只是这件事……
唉!是谁下的毒手?”
“铁崇琦!”
“你是说铁王爷?”
“不错!”
夏侯芬呆了一下,苦笑道:“你可是真把我弄糊涂了!”
江浪只是深深地垂着头,摇个不停。
夏侯芬虽然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却能体会出这种近乎于窒息的沉痛。
两个人谁也不再说一句话。
夏侯芬静静地观察着江浪,发觉有几滴泪水由他垂着的头影里落下来——男儿有泪不轻流,只因未到伤心时罢了!
她假作没有看见,站起来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啊,还好!”
江浪站起来走向一边,用力地挣着手里的铁链子;链子太粗了,哪里挣得开?
夏侯芬走过来道:“来,我帮你了!”
她抓着他两只手用力地往外一挣,二人合力之下,只听得“哗啦”一声,小手臂粗细的一截链子,竟然从中而断!
江浪道:“谢谢你。”
夏侯芬道:“还有脚上的这副呢!”
江浪道:“这一副太粗了,只怕挣不开!”
夏侯芬道:“我带来一把小锉,给你慢慢地挫吧!”
说完,由身上取出来了三棱小钢挫。
江浪道:“谢谢!”
他接过了锉子,就在足踝铁链上锉了起来。
夏侯芬回头向来路上看了一眼,皱了一下盾道:
“奇怪,他们怎么还不来,大概走岔了,走上另一条路去了;要不,当中一个叫夏威的,能开各样的锁,有他在就好了!”
江浪一面挫脚上链子,一商道:“姑娘是从哪里来的,这些好汉又是些什么人?”
夏侯芬一笑道:“我们是由阿巴噶左翼旗来的,远得很呢!”
江浪喃喃道:“阿巴噶左翼旗?”
夏侯芬道:“金沙郡你可听说过?”
“金沙……郡?”他显然是吃了一惊,“你是说金沙王褚……”夏侯芬一笑道:
“对了,金沙王就是我义父!”
“啊……”江浪呆了一下。
“怎么,你认识我义父?”
“不,”江浪苦笑了一下道,“我只是听说过他的大名罢了!”
他说完,又垂下头来,继续铿着锁链。
夏侯芬一笑,道:“他倒很想见见你呢!”
“见我?”江浪冷笑了一下。
他实在不愿意让夏侯芬看出自己脸上的不自然,遂低下头继续锉着。
“自从上次你和裘兄救了我,他就对你们心怀感激,就派人到处找你们,可一直找不着!”
“他找我们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夏侯芬微笑着道:“当然是想谢谢你们啦!”
江浪只觉得心头热血沸腾,一声不哼,只把闷积在内心的无边怒火发泄在那把小钢锉上,用力地锉着。
新仇未消,又兴起了旧仇千缕!
如果仅仅就“仇恨”二字来说,目前的铁崇琦不过是加诸江浪、裘方的刻骨仇恨,而“独眼金睛”褚天戈却是加诸在他们父母叔伯,以及由内陆转迁来的全体族人身上的血海深仇。两相比较之下,后者令自己深恶痛绝的分量显然较前者重得多。
对于夏侯芬目前的身世,他已由那两粒金珠猜测到,她可能与褚天戈有什么关联,这一点,现在已得到了证实。
他们之间竟是父女关系——昔日那个“金沙郡”杀人魔褚天戈,竟是她的义父!
多少个年月,多少个日子,他与裘方都在哀告着上苍,祈求着有一天,能够手刃此人,以告慰死去的父母,以及全体族人。
所以,他二人为此苦练绝技,痛下决心。然而对手褚天戈实在太强了,不要说他本人一身武功了得,就是手底下那一伙子人,也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他与裘方虽曾数度出手,却未能手诛元凶。这件事江浪一直怀恨在心,现在他乍然听见了对方的消息,自然内心有说不出的激动:
所幸,他不是一个遇事冲动的人。
是以,这件事在他脑子里一再推敲之后,他决定将计就计,不再把仇恨现在脸上。
他忽然发觉到,这是一条与仇人接近的最好途径。他脸上的一番怒容,顷刻间消失了。
“我义父听说你们两个武功很好,很想见见你们,而且希望你们能够留下来帮他处理一些事情,不知你是否愿意?”
江浪一笑道:“久闻你义父的大名,他手底下猛将如云,怎么能在乎我这个人?”
夏侯芬皱了一下眉头,道:“你不答应?”
江浪已经锉开了一只脚链,抬头道:“我答应!”
夏侯芬脸上顿时一喜,道:“真的?”
“承蒙褚大王看得起我!”江浪微微一笑,“我岂能不识抬举。”
夏侯芬高兴地道:“我就知道你会答应!”
江浪道:“不过,你那义父要给我一份什么差事,我是否能够胜任还不知道呢!”
夏侯芬一笑道:“还会有什么干不了的?不过是‘武教头’职位罢了!”
“武教头?”
“就是武术教师!”夏侯芬说道,“我义父最看重这个职位,目前我们金沙郡一共有十位武术教师,可是,真正使他老人家满意的,只有两个人!”
江浪心中一动,老实说这才是他最关心的细节。
“你们为什么要聘请武术教师?”
“当然是教授人们武功!”
“为什么要教他们武功?”
“这……”夏侯芬一笑道,“你问得多滑稽!”
“不滑稽!””江浪一面说,一面继续锉着链子,他尽量作出一种旁观者的样子。
“你们要人们会武是为了什么呢?是为了抵御外侮,还是抵御官兵?”
江浪的话,倒把夏侯芬问得怔住了,一时难以作答。
江浪笑了一下,又道:
“要说抵御外侮,据我所知,尊老大爷如今声威远震,昔日沙漠里的一些强汉豪客,不是望风披靡,即已俯首称臣,金沙郡方圆数百里早是老太爷的天下,那么他又防些什么?”
夏侯芬尴尬地笑了一下,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江浪一笑道:“我猜想是抵御官兵!”
“抵御官兵?”夏侯芬皱了一下眉,“为什么?”
“因为尊老太爷早年出身不正!”
夏侯芬秀眉一挑,道:“你胡说!”
她蓦地站起身子来,大有一言不合,即将动武的姿态。
江浪苦笑道:“姑娘不要动怒,尊老太爷其实一直是我们这群流浪汉心中的英雄!”
夏侯芬的气好像消了一点,微嗔道:“那你干嘛说他出身不正?”
”我说的是事实!”
夏侯芬道:“好汉不怕出身低,历史上有多少地痞流氓,甚至杀人放火的强盗,都还当了皇帝呢!”
“不错,所以尊老太爷也就效法他们的作为!”
“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浪微微笑道:“如果我的猜测不错的话,尊老太爷的最后目标就是称帝边陲!”
“啊……”夏侯芬怔了一下,道:“你为什么要这么想?”
“因为小小的金沙郡,已经不能满足像他这种有野心抱负的人。他所以要属下居民会武,正是为着那一天到来,以备宏图大展!”
夏侯芬听后没有说话。
她静静地坐在石头上,把下已支持在膝盖上,心里不禁想到:这可能是真的,为什么我以前没有想过这些呢?
义父褚天戈早年的作为,她实在不清楚。她懂事的那一年,正是父亲遭受部将曹金虎陷害的时节。
她还记得,乳母方氏带领着她骑着一匹马,在全家人相继被下旨擒交的那一夜,落荒于沙漠,亡命地疾奔狂驰。
毫无目的地奔驰着!
那一年她大概只有九岁,方氏带着她狂奔一夜之后,直到拂晓时分,才发现当地仅有的一个蒙古包。
方氏带着她上门求救,才知道蒙古包里居住的竟是汉人。她还记得一共是七个人—
—七个彪形大汉。
七个人对于方氏的来临似乎很欢迎,他们殷勤地招待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