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莽原魔豹-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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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踏着苍茫暮色,向南走了。

站在堆中,两人直发楞。

张家全拾起沈庄主的金背刀,仔细地察看,然后再察看沈庄主的创口。

“是这样的。”他向鬼谷老人说:“剑向下压点着刀身,剑的力道十分强劲,刀上所以留下锋刃所及的一线遗痕。

刀向下沉,剑顺势滑进、上挑,所以无法闪避,这位剑术高手不仅是剑术可怕,内力也十分惊人。”

“奇怪,谁能轻易地一举屠光了一别庄的人?”鬼谷老人眉心紧锁:“一别庄主一把金背刀,在江湖罕逢敌手,如按刀上所留剑痕估计,他这招该是推刀的追击招术,对手一定已经还手乏力,可是……”“难道不许对方用诱招?”他说:“引谛金背刀长驱直入,并非难事,问题是,谁下毒手的?”

“前来到宝的人,互相胁迫联手乃是事实。”鬼谷老人摇头苦笑:“宝没有劫成,反而变成了自相残杀,真是可悲。”

“那些护送的官兵,一定牙齿都笑掉了。”张家全丢掉金背刀:“东面有个大土坑,我们把他们埋了吧。人死入土为安。”

“好的。”鬼谷老人同意:“事了咱们往南走,先找地方住下来,你我切磋切磋,日后很可能碰上可怕的高手,得好好防备。”

两人掩了体,找到东面的一处山洼下降的大洞,将体往里丢。

埋妥了死,已经是暮色苍茫了。

三天后,潞安府城热闲非常。

渖王府已成为守备衙门,所以厩王们安顿在府衙。

市民们对故王的返驽,似乎并不怎么在意,只是知府大人下令庆祝,市民们不敢不遵。

潞安王朱钗镝,在潞安并不怎么得人心。

朱家的龙子龙孙在天下各地,都并不怎么得人心。

一些故老们,多少还有点念旧,在知府大人的催促下,少不了亲自前来府衙进谒,相对唏嘘,少不了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最精彩的一幕,是打开了一只大箱,选了一些珍饰,赐赏给那些故老亲朋,博得与会的人大加赞扬。

在府城逗留了两天,动身时,少不了全城宜民恭送如仪,当然也有人痛哭流涕表演一番从此,潞安城的好市民们,不再得到任何有关故王进京后的消息。

后来清康熙卅八年,康熙大帝猫哭老鼠,下诏天下访求明裔奉守明祀。大意是:前明皇室的香火无人照管,必须找一两个失家子孙来奉祀香火,别让人家皇室香火断灭,怎么一个都不见了?赶快给我找。

后来大学士等人覆奏称:“明亡已久,子孙湮灭无闻,今虽查访,亦难得实。”

其实,那时为了一个遍缉不获的假朱三太子,闲得天下谣言四起,各地官府疲于奔命。

失明享祚三百年,亲王郡王封藩天下,朱元璋本人就有廿八个儿子。前后九代,少说些,没有一千也该有八百个龙子龙孙,怎能说灭绝就灭绝了?

可是,竟然一个都没有了。

死绝了,就是这么一回事。

怎么会死绝的?

满清人知道得最清楚。

天下姓朱的人很多,朱姓是大族。

但这些姓朱的人很幸运,因为他们不是皇族,与朱’兀璋沾不上任何关系,也没享有富贵,所以能保住脑袋。

大队车马浩浩荡荡北上,走上了死亡的旅途。

车队像黑夜荒野中的火光,吸引飞蛾前来扑火。

北行第一站,四十余里潞城县。

说小城真是小,潞城更可称小中之小,站在北门城头大叫一声,城南的鸡犬都会吓得跳起来。

走潞城,是至广平府的路。

在丛山中绕来绕去,一天走上四十里,已经是不错了。

为何要走广平府?

因为山广人稀。

假使南下走泽州出河南怀庆、卫辉,再绕大官道北上,要远了四五百里。

想抢劫车队的草莽龙蛇,都往南赶到前面待机,却不知车队向北走了,在南下途中眼巴巴地等,像呆鸟般坐着向官道发楞。

只有一些消息灵通的人,与及后来的人能跟得上。

张家全与鬼谷老人,几乎是与车队同行的,所以不至于走错了方向。

潞城的县衙,只是一座一连三进的,稍像样的士瓦屋,把所有的衙役胥吏全赶走,也只能住下三五十个人,而且没有房间可住。

东大街的县学舍、驿站,成了安顿贵宾的地方。

因此,共分为三处地方安顿。

警戒一点也不森严,全二处地方安顿,满州兵懒得管,游骑兵不愿管,仅各派了一名卫兵,两名巡逻,意思意思而已。谅这些废王们不会逃,更不怕强盗进城来抢劫。

山阴王一家,佐在潞城驿的驿馆,内眷有一妃、两侍、两王子、一奶娘、一仆妇。

一烛荧然,破败的馆舍门塌窗坏,蛟子嗡嗡叫,又臭又脏委实令人受不了,这些脑满肠肥终日养尊处优的王眷们,莫不叫苦连天。

仆妇采来了一些黄荆条,用来薰蛟子,满屋余烟未散,小王子们的尖厉凄惨哭闹声,令王妃扬氏感到头晕脑胀,不知如何是好。

驿馆到处都在忙,膳后忙着找地方睡觉,廊屋墙角都可以铺上一块布,将将就就宿一夜,谁也不管谁的闲账,落难赶铬嘛!

王妃杨芯妨,快四十岁的人了,两个王子一个五岁,一个六岁,都是妾侍生的。她本人的两个王子,都在职乱时在蒲州王府死掉了。

人都在忙,不知何时多了陌生人而不自知。

“不要再让孩子叫了。”王妃不胜烦恼地,向两位妾侍挥手叫:“带出去走走吧,这里的烟散了再回来。去去去,烦都烦死了。”

人都走了,朦胧中,房门口却多了一个人,烛光黯淡,余烟未散,难免看不真功。

“谁呀?”王妃坐在木杨上问。

“姐!”传来陌生而又不陌生的叫声。

“哦……芷……小妹……”她狂喜地叫,抢出一把抱住了乃妹杨芷姑,泪如雨下:“小妹,小妹……天可怜见,你……你是怎么来的?”

“我跟来的,姐。”杨芷姑扶乃姐走近床前坐下,拭泪说:“我一直就躲在太原,等你王妃不住饮位:“家里怎样了?在太原,不准接见任何人,看管的人都是满兵,一句话都听不仅,断了一切消息,苦哦!小妹!”

“散了,都散了!”芷姑一阵惨然:“凡是与王府沾亲带故的人,一律逮捕,家产充公,人丁流放或囚崇,不许再回原籍。

我逃走了,整整二年,流落江湖与亡命为伍。爹娘失了踪,是被蒙古兵捉走的,恐怕已经不在人世了。姐,我们一家,好……好惨。”

“这……这怎么可能?他们说过,既往不究,有功者一样封爵……”“姐,那是骗你们的,你们囚禁两年,不知道外面的事。”

“小妹,你不要危言耸听,王爷去年派人到京里看过恩踢的新府第,皇上亲颁恩养终始的圣旨我们都看过了。”

“那是天大的骗局,姐。”芷姑郑重地说:“亲友的下场,就是最好的证明。你这一进京,有如羊落虎。,你可千万不要上当,满人的皇帝是不会放过你们的,斩草不除根,萌芽复又生……”“小妹,你可不要胡说。”王妃不以为然:“君无戏言……”“什么狗屁君无戏言!芷姑的江湖口吻冲口而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如果相信,死无葬身之地!姐,我是为此而来的。”

“你是说……”“我要救你出去。”芷姑坚决地说:“我来了好些人,在外面接应。姐,我们家只剩下你我姐妹两人了,我一定要救你出去,一进京,我就无能为力了。-“妄动!”王妃正色说:“你的话,我一句也不相信。新朝皇上亲颁圣旨,满汉大臣信誓旦旦,恩养终始圣眷甚隆,你怎么红口白舌乱造谣?倒是你,等我到了京城,你再来找我吧,我只有你这一位妹妹……”“你住口!”芷姑跳起来:“你是想重享荣华富贵想昏了头,像扑火的飞蛾进京去送死“小妹!”妃厉声叫。

“我要带你走,我不能见死不救!”

“我不定!”王妃无比的坚决:“你对新朝有成见,你不能坑害我。”

“什么?我坑害你?你……”“你走吧!”王妃也感到自己言重了:“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到京里去看我,免得我替你耽心,知道吗?”

“我……”“我不会跟你走的,你快走吧!王爷马上就要来了。”王妃将芷妨往门口椎。

芷姑一咬牙,失声长叹。

门口出现江南剑客的身影,也黯然叹息。

“杨姑娘走吧!”江南剑客酸楚地说:“各人有各人的道路,勉强不得。万事不由人计算,一生都是命安排,认命吧!姑娘,有人来了,我等你。”

声落,人一闪不见。

“姐,保重……”芷姑哭泣着说,一跺脚,向外飞奔而走。

履声橐橐,王爷来了。

县学有四五间房舍,迄今仍然关门。

以往有廿名学生,十余名附生。新人新政,在新学业课程未领定之前,学舍乏人照料,破坏的情景比驿馆更甚。

六合王朱效銮一家,与及清源王一家皆安顿在这里。

六合王人丁少,一家人在职乱中死伤惨重,自下仅有一母一妻同行。一位老王母的仆妇,带了一位小伺候。

这位小小福儿,其实是仆妇在职乱期间,偷偷收养的王子,是六合王的亲骨肉,自下随仆妇姓方,方小福,已经有八岁了。

按王室辈序,方小福应该叫朱迥煌,辈名迥(渖王系第九代),排行长(火)。

斗室凄凉,一床一桌,一烛摇红,蚊虫飞鸣。

仆妇方媲一手拉着小福儿,匆匆进入斗室。

六合王年近半百,但已经是白发及半。

“王爷,公冶老伯来了。”方娌低声急急地说。

“真来了?快请!”王爷离座,神色有点慌张。

客人不谙自来,鬼谷老人偕张家全急闪而入。

后面,海山闪在门房戒备,海秀则在外面把风。

“王爷好。”鬼谷老人抱拳为礼:“草民来迟,王爷怒罪。”

“不要再叫王爷了,公冷老哥。”王爷苦笑:“望眼欲穿,你总算来了,谢谢上苍。”

“风声紧急,不能再耽误了,语王爷立即动身。”鬼谷老人匆匆地说:“外面警戒已经消除,谙方嫂去请王妃,要快。”

“不必了,老哥。”王爷说:“走不掉的,满人会大索天下……”。

“什么?王爷,你不是要改变计画吧?”鬼谷老人脸色一变:“难道说,你真以为进京便可恩养终始?”

“老哥言重了,国破家亡,我从来没奢望满人会对我朱家的子孙有所礼遇;我不死于国难,已经愧对祖宗、愧对百姓,再苟且偷生,情何以堪?”

“王爷,你……”“他。”王爷拖过小福,将小福的手交到鬼谷老人手中:“带他走吧,他是我唯一的骨血;以后,卅年一世,再让他改姓归宗。qǐζǔü老哥,一切拜托你了,能教则教,能养则养,要不“王爷,你……你怎么说这种话?”鬼谷老人泪下如珠:“公冶方要不鞠躬尽瘁,神明殛之。”

当年刘先主临死大玩权术,托孤时把阿斗托给诸葛亮,说能辅则辅,不能可取而代之,一下子把诸葛亮套牢,套得死死地。

结果,诸葛亮只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东吴的孙策,也玩同样的把戏。

“原来是托孤。”站在门旁的海山突然走近说:“这位小哥真是王爷的骨肉?”

王爷不知海山是谁,反正随鬼谷老人前来的朋友,一定是可以信赖的人。

“是的。”王爷不假思索地说:“他出生在兵荒马乱中,当时由方娌哺养,并没让外人得悉。”

“应该,留一条后路,人之常情。”海山轻抚小福的头:“好可爱的王子……”旁立的张家全,家父一掌猛劈海山的鼻梁,这一掌如果击中,双目立爆脑骨裂开。

海山反应超人,仰面急退。

“哎……”小福尖叫。

小辫子断了,在海山的手中。

“把人带走!”张家全急叫,如影附形跟上又是一掌吐出。

海山仓卒间双掌齐椎,封住了,啪一声暴响,身形倒飞,随即背部撞上了墙壁,木壁隆然崩塌,房屋摇摇,跌出外面去了。

一声娇叱,海秀挺剑急抢而入,闪电似的点到张家全的右胁。

人影急撞而来,凶猛地撞偏了剑,她自己却被剑锋割破了胸膛,嗯了一声,伏剑而倒,是方嫂。

鬼谷老人闻声知警,火速用腰带背起了方小福。

张家全及时撤刀,铮一声崩开了海秀的第二剑。

地方狭窄,力大者胜,拼命单刀在这种地方,威力发挥至极致,一连工刀,把海秀逼出房外去了。

鬼谷老人趁机窜出,手中多了一把匕首。

“大事不妙,撤!”鬼谷老人急叫。

五个人影抢到,到得最快的两个人,两把雁翎刀势如雷霆,超越海秀同向张家全攻到。

是伊尔根觉罗阿林,铮一声架住了张家全向海秀的一刀,火星直冒。

“捉奸细……”有人大叫,人影飘摇。

张家全不敢逗留,闪开海秀反璞的一剑,鱼龙反跃升上屋顶,先撤出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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