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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珮摇摇头,笑道:“不知道,早上起来,只有陈大叔在家,沈老伯与彭家兄妹都走了。”
“那姓苟的人……”
“这附近没有姓荀的人,沈老伯在此地住了五年,孤孤单单,只有陈大叔一个朋友,左邻右舍都怕他,他为人脾气太坏。”
“谢谢你,印老弟。”铁腕银刀说,扭头便走,向毒剑雷奇峰说:“贤侄,过江。”
船驶回北岸,印珮也悄然离。
雷奇峰愤怒地一马当先,向小茅屋飞掠。五个人像一阵风,片刻便到。
小茅屋鬼影俱无,一笔勾消与天外流云已踪迹不见,搜遍了四周一里方圆,哪有半个人影?
“咱们快赶到白河问问。”毒剑雷奇峰怒叫。
青莲羽士接口道:“贫道记起来了,彭寨主不是说过,彭少寨主有上位朋友住在白河废堡么?也许彭姑娘仍然留在白河。只消前往打听,便知端倪了。”
“那就快走。”
铁腕银刀摇头道:“贤侄,至白河还有六十里,天色不早,夜间行船十分危险。”
“这一段江流很平静,不要紧,亮火把航行。”雷奇峰固执地说。
谁也拗不过任性的少堡主,船立即下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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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风云又起
一笔勾消与天外流云,隐伏在上游半里地的江岸丛草中,远远地盯视着雷少堡主的船去而复回,不知为了何事,心中狐疑,便不敢移动。直等到雷少堡主众人登船下航,一笔勾消方站起说:“怪事,他们又来做什么?”
天外流云也感到莫名其妙,说:“也许是来找咱们问消息的。管他,反正他们已经走了。现在,咱们过江赶路,最好昼伏夜行,免得落在江湖朋友眼中,咱们必须尽量避免与人照面,赶快些,半月后便可赶到南岳。”
一笔勾消在草丛中拖出一只竹排,说:“过江后,我要去看看鬼影子父子。”
“去看他有事么?
“这家伙可恶,出卖朋友容他不得。”
“恐怕他早就走了。”
“不会走的,他认为我已经向白河走了。”
“算了吧,得饶人处且饶人。”
“反正是顺路嘛,看看也无妨。
“好吧,办事要快。”
两人等到天黑,方将竹筏划过对岸。
一笔勾消背起包裹,用拐杖打散竹筏,向下爬至山腰的东西小径,向东急走。小径向下降,直降下潭旁的小村。
“先藏好包裹,去找鬼影子算帐。”一笔勾消说。
生有时,死有地,半点不由人。
天外流云鬼迷心窍,先前极力反对一笔勾消再去寻仇,这时却甘心情愿地打头阵,将包裹挂在树上,领先便走。
引起了一阵犬吠,两人仍不在乎,大踏步到了陈家的门外,天外流云上前推门。
门没上闩,应手而开。里面黑沉沉,灯火全无。
天外流云不怕鬼影子,毫无顾忌地抢入。
“噗!”门后伸出一只手,一下子正好击在天灵盖上,被一只大手挟住了。
门外的一笔勾消鬼精灵,扭头便跑。
印珮一看打错了人,将天外流云信手一推,抢出大门高叫道:“一笔勾消,你一条腿跑不掉了。”
天外流云活该送命,一推之下,“砰”一声响,人本已昏厥,脑袋瓜恰好撞在门柱上,门柱摇摇,脑袋瓜也开了花,红红白白一齐流。
一笔勾消是惊弓之鸟,只吓了个胆裂魂飞,拐杖一登,单足飞跃,一跳两丈,居然快极。
在陆地上当然跑不了,人急智生,拼老命用尽全力向江边逃,“噗通”两声水响,跳水逃命,拐杖也丢了,向水底一钻,逃之夭夭。
江岸有不少崩坍的地层,草木丛生,伸出的山尾石崖犬牙交错,树梢伸入江面,黑夜中,水底伸手不见五指,人往水里一跳泅水而遁,到何处去找?
印珮站在江岸上跳脚,恨恨地说:“这老狗精灵诡诈,又被他逃掉了。”
但他仍不肯放手,大声叫道:“沈老狗,你逃吧,我在前面等你,咱们回头见。”
一笔勾消顺水向下游潜泳,在两里外爬上岸来,连夜向东逃,希望早些逃出山区,逃得愈远愈好。
他知道先入屋的天外流云必定凶多吉少,袭击苦行尊者的大计胎死腹中,他一个人独木不成林,天外流云一死,酒色财气一切成空。
小小的白河城,平静不了几天。
那时,县城距汉江甚远,舟船不能直抵城下,下了船还得翻过两重山,方可从北门入城。
加以夜间航行险之又险,因此雷少堡主的船,天刚破晓方到达白河渡口泊岸,一行五人立即登岸奔赴县城。
一条腿的一笔勾消亡命而逃,比雷少堡主还早到半个时辰。
一笔勾消衣裤已干,弄了一根岔枝作为拐杖,诸多不便,而且行囊全失,身无分文,必须在城中找朋友设法弄些盘缠,重制拐杖,不然逃出花花世界将寸步难行。
朋友是现成的,万竹山庄的张大爷癞头龙卓均,便是他的好朋友。
万竹山庄静静地座落万竹丛中,庄前庄后一片绿,微风吹来,竹根摩擦格格怪响,初听的人感到像是鬼哭,极不习惯,但听久了也就无所谓啦!
癞头龙被印珮吓破了胆,当天便送了五百两买路钱到李老实家中。预付一年的买路钱。钱送出心痛了许久,恨死了李老实,却又无可奈何。同时,令他更耽心的是,他必须不论昼夜提心吊胆保护李老宝一家大小的安全,万一李家大小有个三长两短,印珮回来找他算帐,老命岂不像是危如累卵?
东方发白,全庄都在忙,长工们匆匆进膳,一群群往田里赶。
癞头龙照例睡懒觉,他要睡到日上三竿方能起床,内庄里娇妻美妾一大群,人生几何?如不及时行乐享受,岂不太傻?
正抱着爱妾睡得香甜,外面突传来叩门声。
他的爱妾闻声惊醒,低声问:“大胆!怎么啦?”
一名侍女畏缩地站在门外说:“庄外来了一个独脚客人,要求见庄主。”
“你要死啦!这种小事还敢来打扰老爷?”
“总管派人来请,说这位客人庄主非见不可。”
“不行,叫他等。”
癞头龙终于被吵醒,不悦地叫:“鬼叫什么?谁在外面鬼嚎?打断你们的贱骨头。”
爱妾打一冷战,惊惺地说:“是梅香,她来传大总管的话……”
“混蛋!有什么话可传?”
癞头龙怒叫,癞痢头的癞疤气得闪闪生光,一把揪住爱妾的半裸玉臂一掀,又叫:“去叫三嫂来,把那贱丫头捆起来,家法伺候。”
爱妾被掀下床,花容变色,哀叫道:“老爷,梅香该死,大总管派人传话,说来了一个独脚的客人……”
话未完,癞龙已惊得魂飞天外,一蹦下床怪叫:“混蛋!你们都是死人,为何不早来禀报?你们这……这些该死的贱货……”
话未完,向房门冲。
爱妾一惊,叫道:“老爷,身上不便……”一面叫一面爬起,火速取来衣裤。
癞头龙赤身露体怎能见客?他简直是急昏了头,穿好衣裤出房,他像是喝醉了酒,脚下虚浮,脸色变青,而且不住发抖,心上似有十五个吊桶在打水,七上八下乱糟糟,快要吓昏了。
显然,印珮已经去过月儿湾,一笔勾消定然知道是他出卖朋友,找上门来了。
出了内院,他战栗着叫:“快发警讯,快!”
钟楼上响起大锣声,庄中情势紧张。
带了八名贴身打手跨人大厅,大总管正陪着狼狈的一笔勾消在聊天。大总管已听到锣声,正在忧心忡忡魂不守舍,见主人出堂,心头一块大石落地。
一笔勾消并不知癞头龙出卖了他,坐在大环椅上大笑道:“你这条癞头龙真会纳福,日上三竿仍在抱女人睡大头觉快活,老朋友等了好半天啦!怎样,还好么?”
癞头龙心中一定,不像是来找晦气的呢,赶忙收敛心神,上前施礼笑道:“沈兄笑话了,想当年兄弟出生人死,吃尽了苦头,攻城洗乡四处流窜,活一天算一天朝不保夕。目下已安家下来,年事已高来日无多,不享几天清福补偿补偿,岂不太对不起自己了?沈兄,一向可好?”
“好?别提了。”
“怎么啦?”
“兄弟要重入江湖。”
“重入江湖?”癞头龙故表惊讶地问。
“是的,重入江湖,有对头找上门来,存身不得,必须迁地为良。”
“沈兄打算……”
“深山野岭反而躲不住,到通都大邑处藏身人海反而安全。卓兄,借我些盘缠,兄弟手头告乏,无法远走高飞。”
一笔勾消胸无城府地说,做梦也没料列出卖他的人是癞头龙。
癞头龙少不了心痛,但也感到心宽,财去人安乐,这点银子花得不冤枉,拍拍胸膛说:“沈兄,不要见外,一句话。大总管,叫帐房取一百两金子来。”
“谢谢。卓兄,我还得耽误半天工夫,做一根拐杖使用。还有,早饭还没着落呢,你不会赶老朋友走吧?”
癞头龙恨不得一笔勾消立即离开,但不得不硬着头皮说:“这是什么话?沈兄见外了,不要说一天半天,你要留多久就多久,兄弟无任欢迎。”
“我可不能久留,早走早好。”
“这么急?”
“别提了,被一个姓印的小辈,赶得我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说不定他正往白河追呢。”
癞头龙心中一动,鬼眼一转,计上心头,说:“沈兄,你说那人姓印?”
“对,姓印。你认识?”
癞头龙阴阴一笑,说:“怎不认识,他是不是叫印珮?”
“对.就是他。”
“他有一门亲戚,姓李,叫李老实,就住在北面的五里亭,早些天他就住在李家,把白河城闹了个天翻地覆。”
“真的?”
“兄弟怎会骗你?”
癞头龙的话,说得自然诚恳,无懈可击,一生皆在计算人的一笔勾消,竟然深信不疑,兴奋地叫:“好,这小子既然无情,休怪我一笔勾消无义,宰了他的这门亲戚,也可消口怨气。”
癞头龙故作惊容,摇手道:“沈兄,使不得,你这一来,兄弟便脱不了嫌疑,日后兄弟怎脱得了身?使不得。”
“呵呵!你癞头龙竟然怕嫌疑了?奇闻。卓兄,你在白河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算了吧。”
“沈兄……”
“少废话,你得带我走一趟。”
癞头龙大惊,心中暗暗叫苦,这一来,岂不是弄巧反拙么?如果他带了一笔勾消前往,日后印珮不活剥了他才怪,赶忙说:“沈兄,那地方就在路边,很好找,一问便知。”
“你是此地的地头蛇,我一个人成不了事。想当年你老兄未落草之前,跟着我闯江湖,哪件事不是两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今天你想脱身事外,我沈福就给你一笔勾消。”一笔勾消半真半假地说。
“我叫人带你去好不好?”癞头龙焦急地说。
一笔勾消鹰目一翻,诧异地道:“卓均,你到底害怕什么?”
“沈兄……”
“你本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无所不为的人物,是不是这几年享福享得昏了头,壮志消磨豪气全消,你变成个懦夫了?”
“这……”
“我看,这里面大有文章,我得去查查看。”
癞头龙心中暗惊,只好说:“沈兄,等到有一天,你拥有万贯家财,有无数美妾歌妓,你也会壮志消磨豪气全消。你该知道,这些东西得来不易,财势声望不易获得,失去却易。好吧,我陪你走一趟,上刀山下油锅,认了。”
他这苦肉计用得恰到好处,一笔勾消心中一软,说:“好吧,你派人带我去好了。”
癞头龙心中狂喜,但神色却不变,说:“算了吧,我陪你走一趟。”
一笔勾消更大方,说:“你既然怕事.我也不勉强,等会儿我自己会去,用不着你派人。癞头龙,什么时候我可以捞一顿吃的?赶了一夜路,至今水米未沾呢?”
“好,好,马上请你吃一顿山珍海昧的筵席。”
城中,雷少堡主五个人到了十字街口,他像一位大将,神气地向手下说:“分开走,去,先查客栈酒楼。”
五人一分。铁腕银刀走向东街,踏入一家客栈的大门,直趋柜台,“叭”一声一掌拍在柜上叫:“掌柜的,我问你。”
店伙计一看他佩着的光闪闪银刀,早已心中吃惊,掌柜的打一冷战,陪笑问:“请间客官有何见教。小的伺候。”“我找一双兄妹,他们姓彭,早些天曾在贵城访友,听说曾在贵栈落店。”
老江湖用的是诈唬,瞎猫碰上了死老鼠,竟然碰对了。
掌柜的倒抽一口凉气,说:“客官,彭爷不曾在小店投宿,他兄妹是白河废堡程家的贵宾。程家被印珮毁了之后,彭姑娘只在小店住了两天两宿,今早便走了。”
铁腕银刀大喜,追问道:“走了?往何处走了?”“刚走不久,说是要到襄阳,如果赶两步,客官尚可追上。”
铁腕银刀扭头便走,不再多问。
不久,五人匆匆出城,四人出东门追赶,一人出北门招呼船只下放郧阳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