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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济道:“回您,谈好了。”
杜毅接口说道:“三奶奶厚爱,杜毅感激。”
胡三奶淡然一笑道:“杜弟兄,且别忙说这两字感激……”她忽一摆手,轻喝道:“开坛。”
她身后两名青衣美婢转身后行,一人一边,各在后墙上按了一下,一堵后墙突然中分为二,向两边滑开,墙后竟没着一个神案,红烛高烧,供品八样。但却不见神在哪里。
杜毅看得刚一怔,周济在他耳边低低说道:“三奶奶特为杜爷设坛,杜爷的面子不小。”
杜毅讶然问道:“这是……”
周济道:“马上您就知道了。”他一欠身,退向后去。
就这两句话工夫,胡三奶的座椅已然撤开,地上摆了一个黄绫软垫,胡三奶站在垫前,一双锐利目光逼视着杜毅,肃然说道:“杜弟兄现在明白么?”
杜毅满脸讶异神色,道:“三奶奶明示?”
胡三奶道:“好。我告诉你,我这儿是白莲教一处份坛,我就是坛主。本教本上天慈悲旨意,替天行道,拯难救苦。本教教规极严,不勉强人入教,不明底细,没有诚心者不许入教,一入本教便同手足,兄弟们的事是你的事,你的事也就是弟兄们的事。但倘有叛教之心,杀无赦,你现在明白了,假如不愿意进我门来,现在还来得及。”
杜毅一阵激动,道:“三奶奶,杜毅已经进入了胡府。”
胡三奶道:“现在你还可以退出去。”
杜毅道:“杜毅不是那种人。”
胡三奶道:“这么说你绝不后悔?”
杜毅道:“三奶奶,我承认很感意外,但我一点也不后悔。”
胡三奶那诱人的香唇边泛起了一丝笑意,微一点头道:“好,献血。”
两名青衣美婢袅袅行过,两个人各托着一个红漆木盘,一个木盘上放着一把尖刀,一个木盘上放着一只盛着半杯酒的酒杯。
杜毅明白,神情一肃,抓起尖刀掳起左衣袖划了下去。左小臂上破了个口,鲜血涌出。
另一名青衣美婢递过木盘来接住了滴下的鲜血,接满了一酒杯,转身往神案行去,把酒杯放在了神案上。身旁那名青衣美婢则用一块白布替杜毅裹上了伤口,然后她也走向神案,把那把尖刀放在了神案上。
胡三奶接着又道:“上香。”
一名青衣美婢点着三根香过来交给了杜毅。
杜毅接过香,胡三奶道:“跪拜磕头。”
杜毅上前一步在黄绫软垫上跪了下去,一拜而起,然后走到神案前插上了香退了回来。
刚过黄绫软垫,胡三奶突然一声沉喝:“跪下。”
杜毅为之一怔,旋即矮身跪了下去。
胡三奶接着说道:“领圣酒。”
一名青衣美婢捧着刚放在神案上那个酒杯走了过来,双手递到了杜毅面前。
胡三奶一双锐利目光紧紧地盯着他,缓缓说道:“这是开坛仪式中的最后一项,喝下这林圣酒,你就是本教中的一分子了,本教中人该有的你都有,但本教中人该遵守的,你也都得遵守,若有违抗就要受最严厉的惩罚,你现在回头仍然来得及。”
杜毅连犹豫都没犹豫,接过那林圣酒,一口喝了下去。
胡三奶娇靥上现出了欣慰的笑意,一挥手,高声说道:“迎新弟兄杜毅。”
刹时,矮胖中年人、周济以及那些穿长衫、穿裤褂的汉子都涌过来道贺,把臂的把臂,拉手的拉手,相当热络,相当令人感一动。
道贺完毕,胡三奶望着杜毅道:“从现在起,你是本份坛的一名使者,也是胡府的一名副总管,你先见见总管史辰。”
胡三奶指了指那矮胖中年人。杜毅立即上前躬身,道:“见过总管。”
矮胖中年人史辰答了一礼,含笑说道:“兄弟别客气,从今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接着,胡三奶又为他介绍了那十七个穿黑色长衫的,原来那十七个穿黑色长衫的都是胡府的副总管,也是白莲教这一处份坛的十七名使者,在白莲教里的地位跟史辰同。
包括周济在内的那六名穿黑色裤褂的,则是胡三奶手下胡府十二将中的六个,也是白莲教这一处份坛十二名巡察里的六个,职位比十八使略低,可是胡三奶并没有说明十二巡察中那六个到哪里去了。
介绍完了,周济等六名巡察也给杜毅见过礼了,胡三奶吩咐摆宴。
一声吩咐,两名青衣美婢走过去按动机括合上了后墙,厅外跟着走进八九个黑衣壮汉,拍桌子的抬桌子,搬椅子的搬椅子,一转眼工夫摆好了两桌。酒菜也上来了,不错。酒菜挺丰盛,这顿酒一直吃了快一个时辰。
在酒宴上,一名青衣美婢用漆木盘端来了一方银牌。胡三奶当众颁给了杜毅,说那是杜毅在白莲教里的身份证明。
杜毅在掌声中双手接过,他看的清楚,银牌的正面镌刻着一朵莲花,背面刻着“北使”
两个字。
酒足饭饱,胡三奶问杜毅:“你是不是已经离开和坤府了?”
杜毅道:“是的,今天一早就离开了。”
胡三奶道:“那么你的行李衣物呢?统统都带出来了么?”
杜毅说带出来了,放在永定门大街一家客栈里,预备待会儿去拿。
胡三奶又问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杜毅说除了几件换洗的衣裳外,别的什么都没有,言下对干了这么些年卖命的事,最后只孑然一身,两手空空颇为不满。
胡三奶安慰了他几句,然后摇头说道:“既然没什么重要的东西,那就不用去拿了,不要了,明几个我派人叫个裁缝来给你做新的,全给你换新行头。”
三奶奶一番好意,杜毅能说什么,自然又得称谢一番。
席散了,胡三奶走了,史辰跟周济等也都走了,只留下一名青衣美婢还没走。
就在这当儿,一条矫捷人影掠出了胡府的后墙,奈何胡府负责守卫的都跟死人一样,一点儿也不知道。
大厅里,该撤的都撤走了,杜毅正在奇怪怎么没人管他,那名青衣美婢冲着他娇媚一笑道:“爷,您请跟我来吧!”她拧身往外行去。
杜毅怔了一怔,跟上一步道:“姑娘要带我上哪儿去?”
那青衣美婢瞟了他一眼道:“事儿都了了,该歇息了,难道您不睡觉?我奉命带您到您的住处去的。”
杜毅暗道:“原来如此……”他接着问道:“姑娘,我住哪儿?”
青衣美婢道:“到了您就知道了,您放心,不会让您睡柴房的。”
杜毅没再问。
说话间出了大厅,青衣美婢下台阶往后拐去。过了一重门户,来到了一个大院落里,只见长廊纵横,房舍遍布,灯光多得数都数不清,地方之大虽比不上中堂府,比一般王公大臣的府邸可有过之而无不及。
青衣美婢带着杜毅进了一间屋,不知道谁把灯已经点上了,只见窗明几净,点尘不染,帐子被褥全是新的,可不比他在中堂府的住处差。
青衣美婢随手关上了门,先给杜毅倒了杯茶,然后到墙角架子上的洗脸盆里,拧了个毛巾把,含笑走过来道:“您喝口茶,擦把脸。”
杜毅接过毛巾把,忙道:“谢谢姑娘,姑娘也够累的了,请回去歇息吧,我自己来。”
青衣美婢瞟了他一眼道:“您这是下逐客令?”
杜毅忙道:“不。我不是这意思,我是……”
青衣美婢道:“您刚进门不懂规矩,周爷难道没告诉您?”
杜毅道:“姑娘是指……姑娘可否指教……”
青衣美婢道:“您干吗这么客气呀,您是爷,我们是下人,别什么姑娘指教的好不?”
娇媚地瞥了杜毅一眼道:“看来周爷是真没告诉您,让我来告诉您吧!”
扭过头去“噗”地一声把灯吹灭了,刹时屋里一片漆黑。
杜毅刚一怔,一个温香软玉的身子带着香风偎进了他怀中。
杜毅一惊后退,忙道:“姑娘这是……”
只听青衣美婢低低说道:“这是本教的规矩,本教不禁情欲,您头一天进门,三奶奶让我来侍候您。”
杜毅呆了一呆道:“本教怎么有这种规矩?”
青衣美婢带着娇笑道:“这规矩有什么不好么?这规矩会让您吃亏么?”
那个温香软玉带着香风又偎进了杜毅的怀中,同时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拉起了杜毅的手……
杜毅的手接触到了一团火,杜毅不比费独行,他刹时也被点燃了……
第二天一大早,杜毅醒了,枕畔人儿也醒了。杜毅有点难为情,她却没一点羞涩态,而且昨夜、今晨她判若两人,昨夜她像一团火,今早她像一块冰。掀开被子下了床,慢条斯理地穿上了衣裳,略为整理了一下头发,径自开门走了。
杜毅看得直发愣,他连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想想刚才,再想想昨夜,他简直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昨夜的一切就像一场春梦,除了枕畔幽香犹存外,去得了无痕迹。
突然,门上响起了两声轻微的剥啄声。
杜毅一定神道:“哪位?”
只听门外有人应道:“兄弟周济。”
杜毅一惊忙道:“请等等。”天知道被窝里的他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他急急忙忙地穿好了衣裳下了床,先让自己平静了一下,然后说道:“没上闩,请进来吧!”
门开了,周济一步跨了进来,杜毅刚平静过自己,现在脸上又是一热。
周济看了他一眼,含笑说道:“副座对本教的一切还满意么?”
杜毅脸上不只是热,简直就烧了起来,他窘得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周济倏然一笑又道:“副座用不着这样,凡是本教中人,这一道儿大家都经历过,兄弟也不例外哩。”
杜毅一听这话好受点儿了,轻咳一声道:“我还不知道本教有这规矩。”
周济笑道:“副座现在不能说不知道了,对咱们来说,这规矩再好也没有了,她想必已经告诉了您。本教跟别的帮派不一样,本教不愿意假道学,根本就不禁情欲,只要两个人愿意,随时可以行事的。”
杜毅道:“这么说,这规矩的确不错。”
周济陪着他笑了笑,然后神情一肃道:“副座既入本教,也已接受了规矩,为防副座害了自己,有件事不能不让副座知道一下。”
杜毅微愕忙道:“什么事?胖子。”
周济道:“坛主在副座昨天喝的那杯圣酒里,下了一种特制的药物,这种药物一经阴阳交合便聚集在肾俞穴之中,每隔十天须服一次药,不然的话这种药物就能要人的命……”
杜毅脸色大变道:“胖子,这是……三奶奶信不过我?”
周济道:“本教中的人每一个都一样,兄弟也不例外。”
杜毅道:“这,这是为什么?
周济道:“自然是为防教中人叛教。”
杜毅没说话,半天才道:“怪不得本教刚进门来有这么个规矩,原来就是要藉阴阳交合让那种药物聚集肾俞穴中。”
周济道:“不错,就是这道理。副座不必担心,就拿兄弟说吧,入教多少年了,到现在还活得好好儿的,一点事儿也没有。自然,那是因为兄弟一直忠心耿耿,矢志不二。”
周济话里有话,杜毅一点就透,道:“要是这样的话,那我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周济道:“原就是这样,副座收拾收拾吧,三奶奶让兄弟陪副座到各处走走。”
杜毅道:“到各处走走去?上哪儿?”
周济道:“几个熟地方,这些地方经常跟咱们有来往,以后,有些事儿得副座您亲自去接头,不先见见面不行。”
杜毅道:“那好,你坐会儿,我穿好衣裳洗把脸就行了。”
周济道:“还早,不急。您慢慢儿收拾吧,我到外头等去。”他转身拉开门行了出去。
周济走了,杜毅不知道在想什么,沉吟了一阵然后就忙上了。
出了香车胡同,周济带着杜毅往南走,两个人边走边聊,挺高兴的,杜毅似乎忘了体内有禁制的这回事儿。
拐了几个弯,香车胡同看不见了,就在这时候,前头不远处一条小胡同里转出个人来。
胡同里本有人进出,出来个人不算什么。可是这个人是费独行。
杜毅先看见了费独行,脚下一顿忙道:“胖子,麻烦来了。”
周济往前一看,也看见了费独行背着手站在胡同口,样子挺悠闲的,他脸色一变,脚下不由也为之一顿。
只听杜毅冷哼了一声。道:“我来碰碰他,你帮我个忙。”他迈步要走过去。
周济急忙低低说道:“不行,咱们不能惹他,您放心,他神气不了多久了,咱们绕道走。”身随话动,当即往左拐去,进了身边一条胡同。
杜毅跟上一步道:“胖子,你刚才说他神气不了多久了……”
周济点头道:“过两天您就知道了,看看他跟来没有?”
杜毅往后扭了一下头,道:“没有,看样子他也不敢惹咱们。”
周济刚要说话,一眼瞥见胡同那头站着个人,赫然又是费独行。他脸色又一变道:“不对,副座,快。”
他一闪身便进了旁边一条岔胡同。
杜毅带着一阵风跟了进来,道:“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