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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鹤仙翁说着,飘身下床,迳向洞外走去——
他的身法美妙极了,就像行云流水一样,不徐,也不疾。
聪明的雪儿,无声的跟在后面,他极力模仿着师父的步法,但总没有那样悠闲,自然。
他心里想,我何时方可以练到像师父一样?
心念间,弯弯曲曲的已到了洞口。
洞外,云层很低,天阴沉沉的,没有一丝阳光。
海风疾劲的吹着,云像一群脱缰的野马,在天空飞奔着。
远处的海啸,其前的松涛,交互的响着……
山花野草,生满了竹林怪石之间,红绿相映,显得美丽至极!
一鹤仙翁来至洞外,昂首对空,撮口一声尖锐直达云霄的口哨,继而举手指着遥远的天
空说:“雪儿,看见吗?”
廉慕雪瞪着两双大眼,直望着师父指着的天空——
他什么也没看到,看到的只是滚滚的浓云。
因此,他只得迷惑的摇摇头!
一鹤仙翁又说:“集功力于两眼上再看!”
果然,廉慕雪看到了!
他看到了那只大白鹤,正在浓厚的云层上盘旋。
云层上,仍是艳阳当空,强烈的阳光直射在那只大白鹤的身上,一闪一闪的发着银光!
廉慕雪高兴的大声说:“师父,我看到了那双大白鹤!”
一鹤仙翁笑了,他说:“这就是用‘万古寒泉’洗眼的结果!”
廉慕雪惊奇的问:“师父,你是指那漆黑洞底的泉水吗?”
“不错,我们这洞里的刺骨寒气,也正是发自那个‘万古寒泉’。”
“师父,这万古寒泉的功能,仅仅能使眼睛透视云层吗?”
“不,它的功用很多。譬如,饮了万古寒泉的人,能耐奇寒,袪酷暑,任何歹毒的阴寒
功夫,都伤不了他。如用泉水洗脸,则可驻颜不老,用之点眼,则能深夜视物如同白昼。”
一鹤仙翁说此一顿,又关切的问:“雪儿,方才在洞中,你的眼睛足否视物如同白昼
呢?”
雪儿连忙说:“是的,师父。”
一鹤仙翁点点头,又指着一丈以外,一堆怪石间的一颗花树道:“雪儿,你再去摘一朵
花来!”
廉慕雪飞身向花树纵去——
他的身形美妙极了,摘花,转身,飘回原地,就像一阵旋风,中间丝毫未曾停留。
他两手将那朵鲜红的野花,送到一鹤仙翁的面前,并轻声喊了声“师父。”
一鹤仙翁摇摇头,他没去接那朵野花,他只是指着两丈外的一座大青石说:“雪儿,现
在你将这朵花,平放掌上,用掌力推向那座大石,记住,用你神功的柔字诀!”
廉慕雪将花平放掌上,立即运功,吐劲,右腕一扬——
那朵鲜红的野花,竟然极平稳的直向那座青石飞去。
那花的速度,渐渐由慢而疾——
喳——一声极轻微极轻微的响声,花,已牢牢的嵌在那座青石上。
廉慕雪看了,自己反而惊呆了,他不敢相信青石上的花朵,竟是用他手上的掌力推入
的,但这是事实又不容他不信。
因此,他心里高兴!狂喜!骄傲!自满!
他想请求师父,准许他离开这个孤岛,他要去找疤面尊者报杀父之仇,他要去察访他失
踪六七年的母亲,还有他心目中念念不忙的云姊姊!
可是,当他抬头看到师父脸上表情的时候,他方才的狂喜,自满,又消失了!
因为这时一鹤仙翁的寿眉微蹙,银首轻摆,显然对雪儿的功力进步,表示了并不满意!
廉慕雪茫然的站在那儿,迷惑的望着师父,他不敢说,也不敢问。
片刻,一鹤仙翁才缓缓的说:“雪儿,看到吗?全在嵌入的深浅不一,左深右浅,花瓣
破裂!”
雪儿的脸红了,可不是,花的深浅不一致,花瓣有了裂纹。
一鹤仙翁又说:“知道吗?这就是你运功吐劲的时候,心浮气燥,心志不能集中的原
因。”
说着,手捋银须,面带严肃,但他的心里却是高兴的!
因为他知道雪儿是个天性淳厚,心地善良的孩子,但他也知道,雪儿也是个倔强,任
性,好胜的孩子。
当那朵鲜红的野花,平稳的嵌入青石的时候,他的心也有着雪儿同样的高兴。因为以雪
儿这小的年纪,便有了如此深厚的功力,是非常难得的,这对他的再传艺业,助益颇大。
可是,当他看到雪儿的眼神外泄,露出了异样的光辉,他便已猜到雪儿的潜意中,已有
了骄的意念,和满的感觉!
他深知骄是成功的阻碍,满是毁誉的主因,因此他决定在今后两年中,不但要着重传授
雪儿的武功,也要着重变化雪儿的气质!
于是他对雪儿说:“雪儿,你的武功,我看了虽不太满意,但也算粗具基础了,如果今
后两年间,在此悉心苦练,摒除一切杂念,当不难有所小成。”
一鹤他翁看了看身侧的雪儿,见他恭谨的站在那儿听着,心里也甚欣慰,便又继续说:
“今后,凡事不可太高兴,太满足,太自负。太高兴容易忘形。太满足不知进取。太自负必
趋骄傲。练武之人,最忌骄傲,武功愈高,愈应谦虚,愈应藏而不露,且能处处让人,处处
助人,始能在武林中站得住脚,才能为武林豪杰尊敬!听到吗?雪儿。”
雪儿连声应是,并恭谨的说:“雪儿谨记师父教诲,将来艺成之后,一切行为必遵师父
的意旨去做,绝不敢稍违。”
一鹤仙翁听后,笑了,他说:“雪儿何谈艺成,须知武功渊博,毫无止境,俗语说人外
有人,天外有天。在我这儿学完了,将来再遇到奇人异士,仍不可失去学习的机会。所谓,
学无止境,这句话当不仅止于书本上的学问,同样也包括着武功。”
廉慕雪急忙恭声道:“师父说的极是。”
一鹤仙翁满意的点点头,觉得他这一番话总算收到了效果。
于是他转身对雪儿,说:“雪儿,现在我再引你去另一个洞里看看。”
说着,迳向洞内走去!
廉慕雪也紧随一鹤仙翁身后,弯弯曲曲的走向洞内。
不一会儿,两人又走进一个方形的支洞里。
洞内仍是漆黑,没有明珠,也没有宝石,但洞内的景像,廉慕雪却看的非常真切!
两侧洞壁,光滑如镜,像刀切的一样平!壁上刻满了连续不断的人像,有的伸手出掌,
有的五指箕张,有的脚横跨,有的脚前斜……
在每幅人像的前面地上,都留有几个寸许深浅的脚印,远远看去,连贯不断,恰似天空
打雷的闪电。
廉慕雪正看的出神,一鹤仙翁问了:“雪儿,这洞内的景像,你看的真切吗?”
“是的,师父,雪儿看的真切。”
一鹤仙翁指着壁上的人像和地上的脚印说:“雪儿,这便是为师当年仗以成名的‘追魂
三掌’和‘迅雷步法’。迅雷步法诡谲莫测,势如迅雷闪电,施展到至高境界,并发出隐隐
风雷之声,追魂三掌,神奇无比,凌厉绝伦。这套掌法,虽名三掌。实则是三掌九招十八
式。”
廉慕雪不解的问:“师父,追魂三掌必须与迅雷步配合施展吗?”
“不一定,但配合施展起来,更能倍增掌势的凌厉!”一鹤仙翁说此一顿,又慎重的
说:“但切记,对敌之时,非万不得己,不可任意施展最后一掌的三招六式!”
“是的师父,雪儿会谨记在心里。”
一鹤仙翁满意的笑了,他又望着雪儿道:“其他几个支洞今天不引你去了,现在先随我
到你自己的石室去看看吧!”
说着,领着雪儿走进一个小石室内。
室内只有石床一张,石头两个。石床上仅铺着一层极细极长,柔软如丝的干草。
石壁上没有五光十色的宝石明珠,但却刻着不少的图案。这些各式各样的图。有的是小
点,有的是方块,有圆圈,也有线条!
廉慕雪看了,虽然不解,但也没问。
一鹤仙翁说了:“雪儿,今后你就住在这间石室里。现在你可以休息了,明天我再排定
你学习的功课。”
说着,缓步向室外走去。
廉慕雪急忙一揖到地,恭身相送。
当他伸直腰的时候,一鹤仙翁早没有了影子!
但他的耳边却响起了师父的声音:“雪儿,以后免这一套,我不喜欢这些!”
廉慕雪听了摇摇头,笑了,他心里想:“真怪。”
自此,这个武林未来的赫赫人物,随着数十年前的老怪杰,便在这个海岛上住了下来。
时光,不息不停的转着——
春去夏至,秋去冬来……
廉慕雪,在这个东海的孤岛上,不觉已是两年了!
两年来,他完全变了,他由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变成了一个看来年已二十的少年,由
一个天真憨直的娃娃,变成了一个举止儒蕥的文弱书生。生理上,体质上,都变得像个成年
人了。
他完全不像一个会武功的人,他两颗黑白分明的眸子,没有练武人的炯炯眼神,他高矮
适度的身材,没有练武人的虎背蜂腰。
只有他朗朗的星目,入鬓的剑眉,显示出一付英挺秀气。
这天,日和、风暖、在极高的天空上,只有几片薄薄的白云,缓缓的飘着……
海浪,无力的击打着岛边的礁石,溅起了晶莹的水花!
廉慕雪,负手立在海边的一座怪石上,两眼望着西方遥远的天空。
他似在等什么!又似在想什么!
是的,他正在等待着一位远道而来的女客。
这位女客,曾深深的爱着他的常叔叔,也曾冒生命的危险保护过他。
她,就是他的师姊颜丽兰!
廉慕雪缓缓低下头,也想到了恩师一鹤仙翁,这位古怪的老人,两年来,对他爱护倍
至,一身怪异的武功,已倾囊授给了他!
他想到了明天,师父说,明天他就要离开这个孤岛——实际如仙境般的海岛上。
明天他就要重返中原,行道江湖了!他不想离开这位脾性古怪,心地慈祥的老人,但为
了父仇,母恨,还有即将来临的武林浩劫,他怎能苟安在这个岛上呢?
他想到了常叔叔,想到了只闻其声而未见其面的新婶婶,还有他时刻念念不忘的云姊
姊。
一想到云姊姊,廉慕雪的心里便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一种说不出的苦闷,焦燥,心烦意
乱!他不知道该怎样才好。
他只觉得,他需要她,需要和她在一起!
两年来,为了艺业,为了父仇,为了不负师父的期望,他不敢过份分神去想她!
但,明天,明天他就要回中原了,叫他如何不想她呢?他到那儿去找她?她在何处呢?
他俩虽然相处不到一个时辰,谨谨谈了几句话,但她的倩影,却深深的印在他雪儿的心
田里!
因此,廉慕雪常想到云姊姊的一颦,一笑,宜嗔,宜嘻,和云姊姊临别时的哀怨呼声!
他又想到那只大白鹤,两年来,它为他捕野禽,觅野果,陪着他练武功,陪着他玩,暇
时,乘上鹤背,凌空穿云,盘旋空中……
对那只大白鹤,他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感激,想想,他又怎愿离开这只温驯可爱的大白鹤
呢!
他的心,黯然了!眼睛也湿润了!
蓦然一声悠扬鹤唳,迳由西边的天际传来!
廉慕雪倏然抬起头来,他看到了一个小灰点,在一片薄薄的白云中,正向着岛上飞来!
由那声悠扬的鹤唳,廉慕雪知道它已达成了师父交给它的使命,接来了远道而来的颜师
姊!
他的心,也随着逐渐接近的白鹤而欣喜,而激动!
廉慕雪来到这个海岛上,就像与世隔绝了一样!他希望颜师姊给他带来一些中原的消
息,更重要的是云姊姊是杏仍在黑龙帮的总坛!
他想到颜师姊是黑龙帮的人,她一定知道云姊姊的近况。
大白鹤的速度好快!这时已向着地面俯冲了下来!
廉慕雪看到鹤背上,坐着一个青衣女子。他立即举起手来不断的挥着。
鹤背上的青衣女子,也举起纤纤玉手,向着廉慕雪挥动。
挥手间,大白鹤已落在地上。那青衣女子,也顺势飘下了鹤背。
大白鹤轻鸣一声,又振翅飞走了!
廉慕雪一看,果是颜丽兰,她仍是那样娇美,艳丽!
廉慕雪飞身纵了过去,并亲热的喊了系“颜姊姊!”
颜丽兰下了鹤背,见在空中看到的那个蓝衫书生竟是廉慕雪,她简直惊呆了!但她仍亲
切的喊了声“雪师弟!”
颜丽兰一直用迷惑的眼光打量着廉慕雪。她怎敢相信呢!两年前在九宫山看到他的时候
还是一个大孩子,现在已变成了一个英挻潇洒,面如冠玉的俊美书生了!
她抬头看看廉慕雪,比她高多了!
另一个丰神俊逸的影子,又在她的脑海里浮现了……
她想:同北剑一样,又是一个害人精,将来不知多少痴情的少女,为他坠在相思的深渊
里,受着无穷尽的痛苦和折磨!
廉慕雪被颜丽兰看得,不觉俊脸发热,忙讪讪的问:“兰师姊,你一路上很辛苦了
吧?”
颜丽兰的态度非常自然,她没有一丝羞意,因为她自认是廉慕雪的老大姐,虽然廉慕雪
长高了,长大了,但她仍把他当个孩子。
她微微点头说:“还好,如不是师父派大白鹤接我来,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兰师姊,你坐在鹤背上怕吗?”
颜丽兰一听,不觉“噗哧”笑了,她指着雪儿说:“看你长的像个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