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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两双奇特的手,正渐渐的提上来……
其中一人蓦然惊呼道:“啊!飞花掌!”
其他两人的眼睛,立时震惊的注视着雪儿的两手!
他们的脸肉抽动着,露出了惊悸神色!
他们的身体,正缓慢无力的向后退走——
他们不是怕面前的这个小孩,而是怕那两只花形的手——那独步武林的“飞花掌”。
三个大汉突然转身,疾向林内扑去,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林内。
雪儿的脸不笑了,在他脸上代替的是惊异,茫然!
那花形的双手,仍举在他的胸前。
四野一片寂静。一声消脆的笑声,却破空传来,在这沉寂的夜空里,久久不散。
雪儿被这笑声惊醒了,脸上也为这笑声掠过一丝骇意!
他抬起头来,缓慢的转着身躯,两眼不住的四下搜索。
“孩子,他们已经跑远了,快回店去吧!当心着了凉!”
“啊!”雪儿的心剧烈的跳了一下,他的心几乎由胸腔里跳出来。
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这声音对他是那么熟悉,那是他自襁褓中便常听到的声音,那亲
切、慈祥、温暖的声音!
这声音,他已有六七年没有听到了,这是他六七年来梦寐渴求听到的声音,是他时时刻
刻念念不忘的声音!
一个端庄慈祥的影子,在他的脑海里浮现了……
“娘!”
一声凄凉悲喜的惊呼,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那是雪儿的呼声!
“娘,您在那儿?”
沉寂!无声!
但那清脆亲切的声音却又在四野响起:“你这孩子在胡说些什么?快回店去吧!”
这声音充满了关怀,也充满了羞涩!
这声音似在后面的小丘上,又似在前面的松林里,又似在身边,似在遥远的地方——这
是一种内功至高修为的功夫“空谷传音”,较“千里传音”尤为难习。
雪儿的眼睛糢糊了,他的心,也破碎了!
他在喃喃的问着自己:“这是娘的声音吗?是的,这应该是娘的声音,我没有听错,我
怎会听错呢?……”
雪儿哭了,他跪在地上,两眼望着四野哭了!
“娘!您真的不要雪儿了吗?”
这呼号令人感动!这哭声令人心酸!
许久,终于一声深长的暵息由空际传来:“孩子,回去吧!我会照顾你的!”
雪儿突然立起身来,两眼射着惊喜的光芒,不断向着四野闪灿的寻找——
他的嘴闭得紧紧的,两臂微微分张,做出欲扑之势!
他向那儿扑呢?前面的松林?还是后面的小丘?
“孩子,你很令我失望,如果你再不回店,我将永远不喜欢你了!”
雪儿的头垂下了,垂的很低,他在沉思,他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
突然,他猛的抬起头来,挺直腰,双肩微幌,直向来路奔去。
奔,疾奔!飞,狂飞!
一个人影,正由镇内疾射而来——
眨眼间,已来至面前不足十丈之处。
雪儿,似乎并未发觉,他仍是一味的向前狂奔——
他耳边响起的不是飞行所带起的风声,而是那清脆亲切的声音,他脑海里浮现的不走方
才遇到的三个莽汉,而是一个端庄慈祥的影子……
“前面来的是小兄弟吗?”
这声音充满了焦急、惊喜。
沉思狂奔中的雪儿,被这熟悉的呼声惊醒了!
“啊!吴大哥!”
雪儿一见吴琪坤,就像受了委屈的孩子见到了慈母一样,脚下一点,疾向吴琪坤的怀里
扑去。
吴琪坤一见,顿时大吃大惊,不由惊呼道:“小兄弟慢点!”
说着忙顿身形,就势双脚后蹬,藉着雪儿冲来之势,暴退两女,顺势将廉慕雪揽在怀
里。
吴琪坤立稳了脚步,原想斥责廉慕雪几句,但他终于忍住了。
因为这时怀里的廉慕雪,双肩正不断的抽动着——
虽然他为了找廉慕雪,已急的满身大汗,两眼冒火,一肚子的怒气,但现在一切都随着
廉慕雪的归来,而消失了!
吴琪坤抚着廉慕雪的肩头,关切的问:“有人欺负了你吗?”
廉慕雪在他怀里,仅摇了摇头!
“既然这样,我们回去吧!”说着,轻轻将廉慕雪推开,牵着他的手,向镇上去。
走不一会儿已来至店外,这时已是午夜三更了。
为了避免惊扰别人,两人飞身越墙入店,迳自走进室内。
桌上的五支油烛,仍放着五股寸长的光茫。
吴琪坤进得房后,没说一句话,也没再问廉慕雪什么,因为他看到廉慕雪的脸上已流露
着倦容!
他等着廉慕雪洗澡,照应着他更换新衣,直到他倒进被里,方才离去。
因为雪儿在他的心目中,仍是一个需要照顾的大孩子……
※※※※
艳丽的朝阳,又缓缓的绽开在地平线上,柔和的阳光,斜斜地照进一座小镇上的客栈
里,照射在伫立院中花间的一个孩子身上……
他身上穿着一袭新蓝衫,正随着清凉的晨风飘拂,——那正是廉慕雪,他昨夜换上了新
装,又恢复了他粉妆玉琢的面庞。
他低头注视着花朵上的朝露,仰头凝视着碧蓝如洗的晨空;他有时在花树间缓缓徘徊,
他有时又伫立低头沉思。
此刻,他的耳鼓里,仍在不断的响起昨夜那亲切慈祥的声音,六七年来从无一刻忘记的
声音!
“是的,那是母亲的声音,我没有听错,她为什么不愿见我呢?如果不是母亲,她为什
么说要照顾我呢?”
他的脑海里,充满了许多难以解答的问题。愈想,愈多……
“小兄弟早。”
这声早,立时把他的心神从沉思中拖回来,当他抬头的时候,吴琪坤高大魁梧的身躯,
已站在他的面前了。
廉慕雪也忙道:“吴大哥早。”
“昨晚睡的好吗?”
“很好!”
“那么我们到房里谈。”
他俩亲热的并肩走进房内。
他们仍旧坐在他们坐过的椅子上,没有客套也没有谦让,一切是自然的,就像多年的好
友。
吴琪坤对他的这位小兄弟——廉慕雪,注视有顷,才赞叹的说:“小兄弟,我确没想
到,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精湛的轻身功夫!”
廉慕雪欲言又止,该怎么说呢?因为他不知道什么是轻身功夫,他心里正暗忖着;“轻
身功夫就是指飞吗?”
吴琪坤似未注意到廉慕雪脸上的神情,他仍自语似的说:“那速度是惊人的!”
廉慕雪终于疑惑的问了:“吴大哥,你是在说我吗?”
吴琪坤听得不由一楞,继而敞声的哈哈笑了,笑的是那么爽朗,道:“不是说你,难道
还说我这个笨瓜吗?”
廉慕雪听了,也跟着笑了!
吴琪坤又敛笑问:“噢,昨晚你为何跑到镇外,有什么事发生吗?”
廉慕雪见问,脸上的笑立时消失了,昨晚的一切,又沥沥如绘地在他的脑海里浮现……
当他想到那亲切的声音时,他的眼湿润了,他已无法控制他的情绪而不去想他亲爱的母
亲。
愉快的笑容,在吴琪坤的脸上也消失了,他不知道小兄弟昨夜遇到了什么?他更不知
道,什么事使他心灵如此忧伤?因而关切的问:“你昨夜究竟遇到了什么事?”
廉慕雪的头,更低了,泪珠,滴在他的新衣上,又从新衣上滚到地上。
“小兄弟,愁苦是于事无补的,你先说一说昨夜的经过!”
廉慕雪没有说。
吴琪坤也没再问。
室内,由愉快的欢笑声,骤然变的寂静无声了!
久久,廉慕雪才抬起满布泪痕的脸,忧伤的问:“吴大哥,这个镇上可有一个本领很大
的女人?她说话的腔调,酷像我的母亲?”
廉慕雪这突如其来的问题,使他这位熟知江湖事的吴大哥,也有点茫然不知回答了。
但吴琪坤却知道,金刀大侠的夫人,湘江女侠——廉慕雪的母亲,在六七年前突然失踪
了,为什么?没有人知道。
痛苦中,又给廉慕雪带来了失望,他已看出他的吴大哥也不能说出他要知道的那个女人
是谁,但又问了一句:“这个镇上,没有本领很大的女人吗?”
吴琪坤望着雪儿,轻轻的摇了摇头,继而却说:“你能否先将昨夜的经过说出来,你这
突来的问题,确使我无从回答。”
昨夜——那狰狞的大汉!
寂静的四野……
那一切的一切,又从廉慕雪的口里绘述出来……
当他说到那亲切的声音时,他的眼里又含满了泪水,他一再强调着那个与他母亲腔调相
同的女人,那个同他谈话而未见面的女人。
当时大汉们的惊呼,为什么惊呼,他根本没去注意,因为他那时,正全神贯注的去思索
着他曾学过的掌法以及他将如何打败三个大汉。至于大汉们的突然逃走,在他认为那是三个
疯子,不然他们为什么一言不发便慌慌张张的逃走了。
最后,廉慕雪黯然的说:“那声音是来自四野,使我不知道扑向那个方向!”
吴琪坤的两眼,凝望着门外的天空,他在想,那个女人是谁?
久久,他才缓缓的颔首道:“据你说,瞩目当今武林,除三奇二圣中的人物外,有此类
同‘千里传音’高深武功的人,实在不多。”
“什么是三奇二圣?”
这个奇特的名词,又惹起了廉慕雪的好奇心,就像他第一次听到赛李逵吴大哥的名字一
样,觉得新奇,有趣。
“这些武林早已成名的人物,你都不知?”
“不知道!”
吴琪坤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说:“武林三奇是南鞭,北剑,红绫女;二圣是黄山神尼,
终南圣僧。现在人们很少知道他们的真实姓名,这些人物各有一身超凡入化的武功,尤其黄
山神尼与终南圣僧,年龄多已超过百岁,这两人已界半人半仙境地……”
廉慕雪对这些人的惊人武功,并不甚感兴趣,他唯一希望知道的,谁是那个与他母亲声
音相同的女人,因此未等吴琪坤讲完,便又急急的问:“吴大哥,据你的猜测,会不会是黄
山神尼与红绫女侠两位老前辈呢?”
“忍无此可能吧!据传说三奇二圣中的人物,早已息隐山野,黄山神尼已有数十年未现
侠踪,红绫女侠也有七八年未历中原了。”
廉慕雪对红绫女侠,似乎特别注意,他不自觉的关切问:“她为什么不愿来中原呢?”
“唔!这关系着北剑与她之间的一段儿女私情!”
“什么儿女私情!”
廉慕雪又好奇的问了,他的天性使他有浓厚的好奇心,凡是不懂的,奇特的,有趣的
事,他都希望知道。
吴琪坤见问,不由得意的笑了,他笑廉慕雪问的天真,问的憨直,他裂着大嘴,眯着眼
睛,慢条斯理的说:“小兄弟,现在你还年青,再过几年你自会懂得。”
说罢,又是一阵爽朗的哈哈大笑!
廉慕雪的窘态,吴琪坤故意视如不觉,但他的脸仍挂满了笑容,他继续说:“黑道闻名
丧胆的红绫女侠,被人们誉为武林第一美人,而此剑更是年青,英俊,潇洒,两人俱有一身
惊人的武功,人们都说他俩是天设的一对,地配的一双,红绫女侠深爱着北剑,而北剑偏偏
奉师命与他的师妹塞上龙女定有姻缘。”
廉慕雪全神贯汪的听着,两只有神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吴大哥的嘴,他希望那张
阔而大的嘴里,能给他讲出更多,更动人的故事。
他对这个人人皆晓,唯他不知的武林故事,已发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暂时忘了愤怒,忘了那亲切声音的女人,他喜欢听这个故事,因为他还是一个孩子,
孩子们是喜欢听故事的。
吴琪坤看了高兴极了,他继续滔滔不绝的说:“后来塞上龙女在松花江遇难,红绫女侠
向北剑坦然示爱,而北剑竟然未允,据说北剑仍怕违师命而负师妹,红棱女侠伤心欲绝,一
气之下,远走边陲,至今七八年来,从未再入中原,后来北剑深悔无情的拒绝了红绫女侠的
爱,可是他再想找她时,她已不知芳踪何处了!……”
吴琪坤侃侃的谈!
廉慕雪则聚精会神的听!
倏然,一线白光,迳由门外电射而入——
雪儿两人蓦然惊起,各向左右疾退数尺。
“喳”的一声,那东西竟像一柄利刃,深入桌木数分!
“啊!”是雪儿的惊呼:“一张白纸!”
果然是一张窄长的白纸条,正在桌缘上轻轻的颤动着。
“待我出去看看!”廉慕雪说着就要纵身飞出。
“慢着!”吴琪坤说着,已用手拦住了廉慕雪即将纵起的身势:“不要追,人早已走远
了!”
他又指着那张纸条说:“让我们先看看这上面写些什么?”
廉慕雪这才注意到,那张纸条上还写着一行娟秀小字,低头一看,上面竟写着:“安静
些,你的常叔叔就要来了!”
惊,喜,兴奋,充满了雪儿的心!
这时他忘了刚才那有趣的故事,忘了这张突来的纸条,现在他唯一急切要知道的,是他
常叔叔在那儿?他望着一面站在桌前的吴大哥,激动的说:“吴大哥,我要找常叔叔去!”
吴琪坤正在沉思这张纸条的来历和用蒠,这时乍听廉慕雪要去找他的常叔叔,不由一
楞,立即望着他,急声问:“到那儿?”
“……”廉慕雪语塞了,是呀!到那儿去找呢?
沉默!寂静!两人又陷入了沉思中……
廉慕雪想的是常叔叔在什么地方?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