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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继烈道:“去对岸做什么?”
郭长风道:“我和林百合约好黄昏时在樊城渡口见面,现在天已傍晚,她一定等急了。”
田继烈微笑道:“放心,误不了事的,你仔细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郭长风探头一望,脱口道:“这就是樊城渡口?”
田继烈道:“可不就是么,刚才你睡得正香,老朽早移船过江了。”
郭长风赶忙道谢,转身便想下船。
田继烈伸手拦住道:“慢一点,先把脸上易容药膏洗干净再去,省得人家姑娘不认识你。”
郭长风这才记起昨夜在客栈,曾改扮成小强,一直忘了洗去易容药膏,忙又称谢,掏水洗脸。
田继烈又道:“老弟,咱们还是那句老话,暂时不想跟林家姑娘见面,如果你无法抽身回来,咱们就在约定地方碰头,小强有咱们爷儿俩照顾,你尽可放心。”
郭长风拱手长揖,道:“如此,我先谢谢老前辈了。”
田继烈道:“谢倒不必,可千万记住老年人的话,跟年轻漂亮的女孩子结伴同行,固然很愉快,但最容易惹人注目,一路上务必多加小心才好。”
郭长风唯唯受教,又叮咛了小强一番,才离船上岸。
渔舟停泊的地方,距渡口不过一箭之遥。
这时,天色将晴,襄樊之间最后一班渡船刚靠岸,渡口人群熙攘,都是归心似箭的旅客。
郭长风大步挤进入丛中,运目四望,却未看见林百合和樱儿。
他担心彼此会在纷乱中错过,连忙又退了出来,寻了一处较高的土坡,居高临下,仔细地搜寻。
渐渐地,渡客都已散尽,只剩下几名水手在系缆加碇,准备收渡过夜了,仍然不见林百合的影子。
郭长风不禁沉吟!
莫非计划已被秦天祥发觉,她们不能来了?或者她们来得太早,等不到自己,已经先离开了……”
正在猜疑,忽觉有件尖硬的东西,猛然抵住了自己的后腰。
紧接着,一个低沉声音喝道:“姓郭的,不许回头,否则,我就在你腰上戳一个洞!”
郭长风屹立不动,缓缓道:“朋友是谁?”
那人冷笑道:“你别管我是谁,只想想你自己干的好事。”
郭长风道:“我睡了一天觉,刚醒不久,并没有干什么好事呀?”
那人道:“哼!你阴谋行刺,敲诈巨款,现在居然又想诱拐少女离家出走,事证昭昭,还想抵赖不成?”
郭长风哦了一声,忙道:“原来你指的这件事,这完全是冤枉。”
那人喝道:“怎会是冤枉?”
郭长风道:“若说行刺,我何曾伤过一个人?若说诈财吧,我非但没有敲诈,反而替人家调借过七万五千两现银……”
那人道:“就算行刺和诈财,你都有理由推诿,这诱拐良家少女离家出走的事,总该没有话说了吧?”
郭长风道:“这更是天大冤枉,我根本没有干这件事,都是樱儿那丫头出的主意。”
那人怒叱道:“你说什么?”
郭长风道:“真的,事情全是樱儿一手造成的,怂恿林百合离家出走的是她,昨天来客栈约我去私会的也是她,现在装神扮鬼的更是她——”
最后一个“她”字余音未落,突然旋身出掌,左手反扣那人的腕肘,右手已将她的长剑夺了下来。
那人连闪避或反抗的念头还没有转过来,兵刃业已脱手,气得抡拳就打,骂道:“姓郭的。你的良心都给狗吃了?得了便宜卖乖,却把罪名全推在人家头上,我非跟你拼命不可……”
郭长风笑道:“樱儿,这不能怪我,是你先把我骂得一文钱不值的!”
樱儿跺脚道:“人家是跟你闹着玩的,你却真骂人家。”
郭长风道:“我早就听出你的声音了,所以故意逗逗你。”
樱儿腕肘被他握住,又气又羞,啐道:“你这个鬼,真比鬼还精!”
郭长风道:“我不是鬼,我是捉鬼的,尤其专捉那些女扮男装的假鬼。”
原来樱儿身上穿着男用长裤,一副书僮打扮。
樱儿听他一口道破行藏,急得连连摇手,道:“你轻点声音好不好?别让船上水手听去了。”
郭长风这才伸伸舌头,一面松手交还长剑。一面低声道:“刚才你用剑抵住我的后腰,怎么就不怕别人看见?”
樱儿一撇嘴,道:“还说呢,谁叫你不早些来!”
郭长风笑道:“好!算我不对,林姑娘在什么地方!咱们快去吧。”
樱儿举手指一指土坡上的茶棚,道:“小姐在那家茶馆里等了快一个时辰,你的马匹都准备好了没有?”
郭长风一怔,道:“我觉得在樊城购买马匹容易泄漏消息,不如先离此地,到前面市镇再购马比较妥当。”
樱儿想了想,道:“你先出城在北门外等候,我去通知小姐,咱们连夜上路。”
郭长风点头答应,待樱儿离去后,急忙转身重回渔舟,将情形告诉了田家祖孙和小强。
田继烈道:“你只管走你的,咱们会随后跟来,不过,在咱们会齐之前,千万不可贸然进入红石堡。”
计议定当,郭长风便独自穿城而过,径出北门等侯林百合。
不多久,林百合和樱儿果然如约赶到,两人都改扮了男装,樱儿背着行囊,林百合一身儒装,俨然翩翩佳公子,只是神情却流露出紧张。
郭长风迎着道:“你们离开寂寞山庄时,没有被人发觉吧?”
林百合摇摇头,说道:“现在还没有,可是,最迟明天晚上,一定会被发觉,唉!我真是担心死了,如果外公知道了咱们偷偷跟你到红石堡去,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郭长风道:“不要怕,他即使发觉你们不在,暂时还想不到咱们会去红石堡,等他想到。
咱们可能已经回来了。”
林百合道:“万一他发觉得早,会不会派人随后追来?”
郭长风道:“追来也不怕,咱们早走了一天一夜,谅他也追不上。”
樱儿倒比林百合胆大,笑笑道:“事情已经做了,怕有什么用?到时候,咱们就说是被他强迫的,天塌下来,由他去顶着。”
郭长风道:“对!就这么办,反正我是恶名在外,诱拐是罪,胁迫也是罪。”
这话却把林百合引得笑了出来,摇头叹道:“我真不明白你存的什么心?人家都急死了,你倒若无其事。”
郭长风微笑道:“我可不能再着急了,不然,大家都急死在这儿,谁去红石堡呢?”
三人一面说话,一面赶路,多亏郭长风笑语不辍,才使林百合的心情渐渐轻松下来,也不觉得步行之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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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半夜,离开樊城约莫已有三十多里,极目四顾,前后一片漆黑,旷野寂寥,静无人踪。
郭长风道:“累了吧?休息一会再走好不好?”
林百合点点头,在路旁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轻吁道:“这十几年走的路,只怕都没有今天走的多,刚才还不觉得,一坐下来,才知道真累了。”
樱儿也揉着两只脚,道:“我这双鞋子太大,就像穿着拖鞋一样,一走一晃,两只脚都走酸了!”
接着,又抱怨郭长风道:“都是你,原来说好是骑马的,偏偏又临时变卦,要人家跑路。”
郭长风笑道:“姑娘,这是你们平时太娇生惯养,才走了这么一点路,就叫苦连天,平常百姓一夜走百八十里,也不算什么。”
樱儿道:“咱们又不是平常百姓,谁走过这许多路?”
郭长风道:“磨练蘑练也应该的,说不定,将来嫁个跑单帮的丈夫,不但要走路,还得扛着货物!”
樱儿笑啐道:“去你的,你自己才会嫁个跑单帮的呢。”
郭长风笑道:“我想嫁,只是没人敢娶我。”
林百合白了他一眼,道:“一个大男人。说这些话也不害臊?”
郭长风道:“既是大男人,还害的什么臊?”
林百合忍住笑,道:“噢,我想起一件事来了,咱们现在已经改扮了男装,一路上也该改改称呼,以免被人识破。”
樱儿接口道:“这容易,我称呼你公子,你就叫我樱哥,不就成了吗?”
林百合道:“我是说,咱们跟他怎么称呼?”
郭长风道:“这也容易,你们就叫我‘麻雀’好了。”
林百合嗤的一笑,啐道:“人家是跟你说正经话。”
郭长风道:“我也说的是实话,她年轻漂亮,所以叫做‘鹦哥’,我又老又丑,只好叫‘麻雀’。”
樱儿道:“哼!我的名字本来叫樱儿,才改为樱哥,你本来名字又不叫‘麻雀’!”
郭长风道:“可是,我姓郭,总不能改为‘郭哥’吧?”
樱儿拍手笑道:“妙极了!只有唤鸡的时候,才叫‘咯咯’,咱们叫你‘郭哥’,你就变成鸡啦!”
两人在说笑,林百合却在沉吟,忽然心中一动,道:“对!‘郭哥’与‘哥哥’谐音,咱们索性就以兄弟相称,岂不合适?”
樱儿道:“你们可以兄弟相称,那么我呢?”
林百合道:“你可以称他‘大公子’,称我为‘二公子’,对外人,就说咱们是结义兄弟。”
樱儿忙对郭长风躬身长揖,说道:“大公子在上,奴才给你叩头,请赏个红包吧!”
正笑着,忽然听见“咕——噜噜”一声轻响。
樱儿诧异地道:“咦?这是什么声音?”
郭长风微笑道:“是本大公子肚里在作怪,自从早上吃了两碗稀饭,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哩。”
林百合埋怨道:“怎么不早说!樱儿快把干粮拿出来,大家都吃一些,也该上路了。”
郭长风大喜说道:“原来你们带着干粮?”
林百合道:“我猜想连夜赶路,途中一定会饿,所以叫樱儿买了些‘烧卖’,准备宵夜用的。”
她真不愧是娇生惯养,出门还没忘记吃宵夜,不过,也幸亏如此,才使郭长风免子“枵腹从公”。
三个人席地围坐,一包“烧卖”刚吃完,郭长风突然低声说道:“听!有人来了。”
林百合和樱儿连忙举目四望,道:“在哪里?我们怎么没有听见?”
郭长风道:“来的是三骑快马,现在还在十里以外。”
林百合失惊道:“糟了,一定是外公派人追来啦。”
郭长风用手一指,道:“你们暂且去那边草丛里躲一躲,让我来应付。”
林百合拉着樱儿,急急奔入草丛,郭长风一提真气,飞身掠上了路旁的一棵大树。
约莫半盏热茶光景,蹄声入耳,果然由樊城方向驰来三人三骑。
为首是个灰衣老者,斑白的头发,脸上戴着一具紫铜色的面具。
后面两骑,是两名身材魁梧的壮汉,劲装疾服,背插兵刃,脸上却未带面具。
三匹骏马循着大路飞驰而至,经过路边大石,那戴面具的灰衣老者突然一挥手,勒住了坐骑。
两名随行壮汉同时勒缰控马,一齐停住,三骑马由奔驰中遽然顿止,显见骑术都非常精湛。
灰衣老者飘身落地,大步走到石旁,一俯腰,抬起了那张包“烧卖”用的废纸,反复看了看,又探手试试石块上的余温,点头道:“不错,是她们,而且刚离开不久。”
一名壮汉说道:“她们已经离城半夜,怎会才走到此地?”
灰衣老者说道:“想必是临时在城中无法弄到坐骑,徒步赶路,所以才走得很慢。”
那壮汉道:“这么说,咱们可不能盯得太紧了?”
灰衣老者道:“正是,咱们也在这儿休息一会吧。”
两名壮汉答应着跳下马来,其中一人将马匹牵到树下系好,另一个便从鞍后解下酒囊和食物包,三人围着大石坐下。
打开食物包,里面全是烧鸡卤鸭,油香四溢,两名壮汉,互相侍酒让菜,吃喝起来。
那灰衣老者既不吃,也不喝,只盘膝跌坐,冷冷道:“菜不妨多吃些,酒却要少喝,别喝醉了误事。”
两名壮汉谄笑道:“老爷子,你放心吧,这点酒,只能润口解渴,哪里就会醉了。”
灰衣老者道:“我可是提醒你们,那郭长风是出名的酒鬼,如果闻着酒香寻了来,你们就得吃不完兜着走。”
其中一名壮汉拍着胸脯道:“那样最好,咱们就跟他赌喝,把那小子灌醉了捉活的。”
另一个也豪气干云地说道:“就凭咱们马氏兄弟,别的可比不过他,难道喝酒也喝不过他?那小子不来便罢,若是来了,咱们两个,拼他一个,不把那小子醉死才怪……”
郭长风在树上忍不住笑了——倒不是笑那马氏兄弟吹牛,而是被那酒香醒得有些心痒难抓。
饿了一整天的肚子,几个烧卖实在解不了饥,尤其那浓烈的酒香,随着夜风,一阵阵直往鼻孔里送,引得满肚子酒虫都翻腾起来。
他伸出舌头,舐了舐嘴唇,顺手摘下一片树叶,屈指轻弹,射向树下。
其中一匹马被树叶射中后股,立时负痛长嘶,不断地举蹄乱踢。
另外两匹马也受了惊,挣扎趋避,乱作一团。
灰衣老者沉声道:“快去看看,树下可能有蛇!”
马氏兄弟只得放下酒囊食物,吆喝着过来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