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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丝鸳鸯坠-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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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展雄道:“秋妹,我一直不明白,杭州湾分明位处东海,何以人们皆称‘南海普陀山’呢?”

胡宜秋道:“普陀山原名古梅岑山,确是位处东海。相传有天竺僧人来此,发现这里的古梅岑山,与佛经上所载观音菩萨居地南海的‘普陀落迦’完全相合,便认为这里就是南海‘普陀落迦’,即改古梅岑山为普陀山,故称‘南海普陀山’。于是搬走了岛上原有的元世天尊神像,修建了观音菩萨庙院。”

廖展雄道:“还有,你学艺的庙院,名叫‘不肯去观音院’。我想,叫‘观音院’便了,为何要加上‘不肯去’三个字,‘不肯去’哪里呢?”

胡宜秋笑道:“听师父说,唐宣宗大中十二年,有日本僧人慧锷自五台山请观音塑像回国,行至普陀山,遇台风受阻,便在潮音洞旁泊舟登岸,暂住山民张氏之宅。慧锷和尚曾几次启航去日本,都因风浪太急而被迫返回普陀山,故此他认为,观音不肯去日本而留恋着华夏古国,便在普陀山修建了‘不肯去观音院’,供奉那尊观音佛像。其后法雨寺、普济寺等寺院相继建成,于是普陀山寺庙林立,香火极盛,便成了中国佛教四大名山之一。”

说话间,二人绕过一个小山丘,眼前呈现一片紫竹林,只见修竹扶疏,微风弄影。紫竹林东有“莲花洋”,烟波浩渺,渔帆点点,当真是绝世胜境。

穿过紫竹林,便见一座庙院,门楣上高悬匾额,隶书六个金字:“不肯去观音院”。其山门两旁还有一副对联:“紫竹林中观自在,白莲台上现如来。”廖展雄笑道:“即景对联,妙哉,妙哉!”

二人步入观音院,迎面有一小尼姑走来,见到胡宜秋,忙合什道:“不知师姐芳驾莅临敝院,贫尼有失远迎,望且恕罪。”做了一个鬼脸。

胡宜秋笑骂道:“小鬼头,哪里学来的酸味!”

小尼姑笑道:“三年不见,师姐又丰艳了许多。”看到她身旁书生打扮的廖展雄,随即止语,吐了吐舌头。

胡宜秋道:“说正经的,师父在家么?”

小尼姑道:“就在后面禅房,我领师姐去。”

三人穿过大殿,来至禅房,但见明敏师太坐在椅子上,手中数着佛珠,口念佛经,双目低垂,胡宜秋下跪参拜道:“弟子胡宜秋给师父请安。”

明敏师太启开双目,道:“秋儿,你回来了。噢,这位施主是谁?”

廖展雄忙上前施礼道:“晚辈廖展雄拜见师太。”

胡宜秋介绍道:“他是徒儿的表哥,九华山化城寺方丈法慧禅师的弟子。”

明敏师太道:“那就不是外人了,廖贤侄,坐下说话。”廖、胡二人落座,小尼姑奉上茶来。

明敏师太又道:“法慧禅师多年没来普陀山了,廖贤侄,令师身体可好?”

廖展雄道:“多谢师太见问,家师安好。”

明敏师太道:“秋儿,你这一向都在哪里?”

胡宜秋将近况说了,明敏师太道:“好徒儿,做得好!掘建文财宝济赈救灾的青剑大侠、紫剑女侠,原来就是你们!”

廖展雄道:“师太说笑话了,‘大侠’实不敢当。”

胡宜秋道:“师父,你老人家何以得知云南之事?”

明敏师太道:“前几天,云南来了两个朝拜观音菩萨的香客,偶然中说及的。他们只知道青剑大侠姓廖,紫剑女侠连姓也不知道,为师那时再也想不到紫剑女侠就是秋儿。”

胡宜秋道:“他们也过于抬高我们了。”

明敏师太道:“秋儿这次回来,有甚事么?”

胡宜秋道:“是的,这事因紫电剑而起。”

明敏师太道:“噢,你从头说来。”

胡宜秋道:“徒儿与表哥见到福建总兵戚继光,即把徐公公写给三戒禅师与五毒道长的书信,以及两颗夜明珠交上。戚继光当面致谢,并询问了庐州、辰州事,表哥叙了详情。

“戚继光要借我紫电剑一看,我递给了他,戚继光看了一会,道:‘这紫电剑是开国功臣越国公胡大海爱妾小观音的遗物,胡女侠从何处得来?’他忽然想到徒儿是越国公的后人,觉得说话唐突,忙道:‘令先祖越国公金华遇难之后,小观音即不知去向,从此紫电剑不复现世,是以下官有适才一问。’我道:‘此剑是恩师明敏师太所赐。’戚继光道:‘敢问令师在哪座名山宝院?’我道:‘恩师为浙江普陀山不肯去观音院住持。’戚继光道:‘当年随小观音失踪的还有一本徐达兵书,这兵书是大将军徐达辅佐太祖高皇帝打天下时,所写的作战方略、用兵之道,以及武功要旨。如今紫电剑既然重现于普陀山不肯去观音院,以小观音当时的心境度之,越国公遇难后,她或许去了普陀山,抑或就出家于不肯去观音院。以此推测,那本徐达兵书很可能珍藏在不肯去观音院内。’

“戚继光押了一口茶,道:‘眼下倭寇固守福建漳浦,一时攻克不下,即是攻下漳浦,倭寇游走不定,忽而海上,忽而登陆,也很难尽数歼灭,下官想,在徐达兵书上或许能找到克敌制胜的妙法。是以下官欲请廖大侠、胡女侠去浙江普陀山走一趟,打听徐达兵书的下落,顺便将姚氏母子送回余姚,不知二位意下如何?’就这样,我与表哥便来普陀山,求教于师父。“

明敏师太沉思良久,道:“这是二百年前的事了,为师也不甚清楚。记得恩师在世时曾说过,这紫电剑是本朝初年一位祖师旻空师太传下来的,原来我不肯去观音院不习武功,这武功也是她传下来的。旻空师太是否曾叫小观音,恩师却没有说及。至于徐达兵书,这名字为师还是头一次听讲。”

明敏师太又道:“不过旻空师太生前抄过不少佛经,都还珍藏在院内。那些佛经我都看过,蝇头小楷,清秀绝俗,像是大家闺秀的手笔。噢,想起来了,其中有一本经书,在末页上有一首诗,落款好像写的是‘小观音’,记得当时我看了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有深究,以为是哪位前辈师太自称‘小观音’呢。”遂命小尼姑去藏经楼取来旻空师太的手抄佛经。

瞬息之间,小尼姑共拿来十二本佛经,叠起来有八、九寸厚,可知旻空师太当年虔诚向佛之心。

廖展雄接过经书,逐本打开末页,但见字迹工整清秀,一丝不苟,当真是观其字如见其人,抄经者那淡妆浅抹、冲雅宜人的风姿,似乎隐现眼前。他忽翻到一本《普门品观音经》,在末页上果然有一首五律,只见写道:

春风徐拂面,

苦楚达心田。

乱世兵纷斗,

伽蓝书独眠。

思君收猃狁,

设帐匿婵娟。

常在梦中见,

醒来山那边。

落款写的是:“小观音哀吟。”

廖展雄不觉哑然失笑,心道:这显然是一首怨女思念夫君的风情诗,写在佛经之上,岂不亵渎了菩萨?继之细视,那字里行间,感情真切,隐隐有泪迹,又恻然生怜:大概是祈望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保祐她那在冥冥中的夫君。

胡宜秋见廖展雄在那儿发呆,知是为诗情所感,问道:“雄哥,春风拂面,万物向荣,她何以心田苦楚?”

廖展雄道:“许是令先祖胡公通甫(胡大海字通甫)亡于春风拂面时节。在别人来说,春风带来了喜悦与欢乐,而在她来说,春风使她想起了亡夫,因此心田苦楚。”

廖展雄又道:“通甫公为降将蒋英杀害之后,这位小观音前辈感到孤独无依,是以看破红尘,来普陀山出家为尼。但她对通甫公却是不能忘怀,一次在抄完《普门品观音经》之后,忽然回想起往事,一时感情不收,便写下此诗。”

胡宜秋道:“诗中说‘伽蓝书独眠’,是什么‘书’呢?如是佛书,理当在寺院(伽蓝)里,而寺院里佛书特多,何言‘独眠’?”

廖展雄将诗又默念了一遍,道:“从上句‘乱世兵纷斗’看,‘书’对‘兵’,那显然是兵书。在乱世纷斗之时,兵书本该在将帅的帷幄之中,而今却躺在寺院里与佛书放在一起,无用武之地,难怪小观音要感慨它‘独眠’了。”

胡宜秋道:“当年先祖通甫公行军作战,带着小观音前辈在军帐中参赞军机,故此说‘设帐匿婵娟’。这上句‘思君收猃狁’的‘收猃狁’是什么意思呢?”

廖展雄道:“‘收’字除收获、收拢、收容三义外,还有逮捕、收取的意思。如《后汉书·华佗传》:‘乃收付狱讯。’逮捕义。李斯《谏逐客书》:‘北收上郡,南取汉中。’收取义。小观音诗中的‘收’字,是由逮捕、收取义,转为收伏义。‘猃狁’是商周时代我国北方的一个民族,春秋时称北狄,秦汉时称匈奴,经常侵扰中国。《诗经·小雅》‘采薇’篇有:‘靡室靡家,猃狁之故。’写诗要讲兴、比、赋,诗中以‘猃狁’比代鞑靼(音‘达达’)。‘思君收猃狁’的意思是:回想夫君去收伏鞑靼之时”

胡宜秋道:“小观音因思念通甫公,常常在梦中见到他,但是醒来时通甫公却在山的那边。这座山是世冥之界,悲哀思念之情,可想而知。”

胡宜秋在讲到诗的第一、二句时,说了‘春风拂面’、‘心田苦楚’,恰恰漏了两句中的第三个字,廖展雄就已觉察到,这两句的第三字不是“徐”“达”么?接下来第三、四名的第三字,以“书”对“兵”,不是“兵”“书”么?待二人把全诗的意思研讨完毕,廖展雄简直欢喜得跳起来。他指佛书惊叫道:“秋妹,你看这诗的每句第三个字,连起来岂不是‘徐达兵书收匿梦山’?”

胡宜秋也惊喜道:“对,对,徐达兵书收匿梦山!”却又沮丧道:“可这梦山知在哪里呢?”

明敏师太一直在念她的佛经,此时为廖展雄的惊叫声所扰,投目这厢,正听到胡宜秋发问,随口答道:“梦山在本院之西,就是你们来时见到的那个小山丘。”又道:“那小山丘上杂树丛生,毒蛇甚多,又没有路径,是以很少有人上去。据当地百姓说,山顶上有一个大半人高的洞穴,是一个蛇窝。那小山丘原来没有名子,相传是旻空师太为之起名‘梦山’。至于何以叫梦山,就不得而知了。你们问梦山作甚?”

廖展雄把诗拿给明敏师太看,说道:“这首诗中蕴藏着一个秘密‘徐达兵书收匿梦山’,它解开了二百年来的哑谜。”

明敏师太道:“当真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次日拂晓,廖、胡二人向梦山疾行。

胡宜秋道:“我昨晚整夜没有睡好觉,一直反复思索:小观音前辈何以只传下武功与紫电剑,却把徐达兵书藏匿起来?”

廖展雄道:“其中真正原因,大概只有小观音前辈自己知道。以我推想,小观音认为,观音院内皆是女尼,在兵荒马乱之时,极容易受扰,传下武功与紫电剑,她们便可赖以防身护体。至于兵书,那是战事的产物。小观音因通甫公殁于战事,故而极恨之;或许她曾有过销毁兵书的念头,但继而想到,兵书毕竟是徐达心血之精,世之罕宝,一旦毁于己手,将成千古罪人,是以秘藏兵书,留下隐语,有朝一日,待有机缘者得之,或许能有益于世。”

胡宜秋道:“待有机缘者得之。我们岂非是有机缘者么?”

说话之际,二人到了梦山。来时倒没有注意,此时但见杂树丛生,野藤错结,枯草齐胸,山石乱置,攀登极是困难。

梦山上没有路径,廖展雄左手握金丝鳝王鞭,右手持青霜剑在前面开道,胡宜秋提紫电剑居后。二人时而钻进树隙,时而斩断野藤,拨着满山的枯草,一步步缓缓前行。

梦山不甚高,二人却足足用了一个时辰,才到山顶。二人绕山顶兜了一个圈子,不断地用剑拨开枯草,终于在朝南的方向,找到了那个大半人高的山洞。

二人用火折子点燃了火把,猫着身子,走进山洞。山洞里阴冷潮湿,洞壁上长满了青苔,在山洞里冬眠未蛰的无数蛇儿,此时受扰,争先恐后地游出洞去。洞不太深,不过两盏茶工夫,便走到了尽头。

二人高持火把,在石壁上寻觅。忽见一处石壁似有罅缝,廖展雄用剑撬了撬,撬出一个嵌在石壁上尺许长的小石匣,激动道:“秋妹,找到了!”

廖展雄取下石匣,放置于地,怕匣内装有暗器,用剑尖轻轻地掀开盖儿,注目一看,顿时泄了气,原来匣内竟空无一物。

廖展雄放低火把,四处照去,发现有三根蛇骨,一长两短,长的约一丈,短的约五尺;在蛇骨的七寸部位,分别有一支铁镖,已然锈蚀,说道:“看来已有人捷足先登,在很久前便盗走了徐达兵书。倭寇曾盘踞普陀山,是不是他们盗走的呢?”

胡宜秋道:“雄哥,回去吧。‘待有机缘者得之’,我们显是无机缘了。”

二人高兴而去,扫兴而回。见了明敏师太,廖展雄叙了梦山所见后,道:“师太,那本《普门品观音经》,不知有没有借给外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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