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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丝鸳鸯坠-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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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了约半个时辰,拐了许多弯子,但见前方有道路给一面高达六七丈石块砌成的石墙堵住了,萨摩王大叫道:“中计了,快退!”

原来戚继光自听了徐达兵书“牧牛阵”一节后,便差廖志纬至章鱼谷察看地形。经半个月的实地察看,根据章鱼谷谷道四通八达的地形特点,廖志纬采取设置墙障的办法,在章鱼谷布下了牧牛阵。牧牛阵按离、坎、震、兑、艮、巽、乾、坤八卦而立八门;离南、坎北、震东、兑西、艮东北、巽东南、乾西北、坤西南。自艮至离为顺,自坤至坎为逆,顺则生,逆则死。又在通往生门各个岔道口的山脚下,镶上一块尾大头小的三角石头,作为指示方向的标记。凡三月而成。

萨摩王等倭寇哪知其中奥秘,受马蹄印的迷惑,渐渐地走向了死门。一千名倭寇骑兵受石墙所阻,只得向原岔道口退去。本想退回来时的原道,怎奈岔道太多,七拐八扭地又转了半个时辰,处处皆有石砌高墙堵住,无法出谷。

时已四更,一钩残月从东方升起,山谷里明亮了许多,萨摩王道:“我们从西而来,应向西退去,方可找到原道。”

萨摩王等背着残月而行,又折了几个弯,仍见一堵高高的石墙立于谷口。其实他们追赶戚继光入自兑门,后转至坎门、震门,如今又折向坤门。

经他们如此折腾,山谷里宿眠正浓的飞禽走兽纷纷惊醒,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腾飞的腾飞,奔跑的奔跑,发出一阵阵可怖声、尖叫声,特别是鸱鸟夜号,有如婴儿啼哭,声声悲切,听了叫人皮肤起栗,心神慌恐。

突然,田中雄一的金刀砍向廖展雄,声嘶力竭地大吼一声道:“你这奸细!”

廖展雄一直防着田中雄一,此时青霜剑寒光闪处,一个“横架金梁”,去格金刀,大骂道:“你这个混蛋!在进谷口时,我已提醒大王,要防备中了戚继光的埋伏,你这混蛋偏说什么四通八达!”

田中雄一也是一个见多识广的武学大行家,他见寒光一闪,知对方使的是一柄宝剑,连忙撤回金刀,却是慢了一点,“当啷”一声,刀尖给截去三寸,手臂震得酸麻。

廖展雄回收青霜剑,反手一斫,一招“长虹贯日”,直指田中雄一胁下,田中雄一避招进招,一式“横云断峰”,金刀砍向廖展雄的腰际。廖展雄把马向后一磕,金丝鳝王鞭已抄在左手,向前一抛,卷住了田中雄一的金刀,田中雄一急抽金刀,却未能抽动,金刀忙在胸前划了一个圆圈,这才解了金丝鳝王鞭的缠绕。

两旁的倭寇有许多听过“胡宜春”说了“恐怕谷内有埋伏”的话,此刻田中将军却说“胡宜春”是“奸细”,是以不知谁是谁非,不便插手,齐呆呆地在那里观战。萨摩王听到这边有金铁交鸣之声,纵马过来,问道:“为何你二人打起来了,是怎么回事?”

一个观战的的寇目说了刚才发生的事,萨摩王喝道:“都给我住手!现下已受困章鱼谷,你等不设法寻路出谷,竟在这里自相残杀!”话音未落,廖展雄的金丝鳝王鞭已向田中雄一的颈项卷去,手法之快,宛如风驰电掣。

田中雄一不敢用刀去格,怕鞭头拐弯,砸了脑袋,但骑在马上,不甚灵活,出于无奈,只得将身形向后一仰。廖展雄金丝鳝王鞭走空,鞭头正好指向右边的萨摩王,他一按鞭柄扣簧,鳝口张开,一根子午闷心钉向萨摩王的心窝疾射而去。虽然星月微光,不能细辨,但子午闷心钉由簧机弹出,力道甚大,暗器破空之声却十分清晰,萨摩王疾闪身形,终因相距太近,还是给射在右胸之上。

萨摩王顿觉右胸麻痒,像千百条小虫在那儿爬动,知是中了喂毒暗器,左手捂着伤口,右手戟指廖展雄,声音嘶厉道:“你,你,你!你果真是奸细!”

廖展雄爽朗一笑道:“不错。混蛋的不是田中雄一,而是你!”一声长啸,两脚猛踩马镫,身形蓦地拔起,两臂往下一按,一式“大鹏展翅”,跃向堵死谷口的石墙。他跃至半墙高,双臂向下一挥,脚尖一点墙壁,再度拔起,纵至石墙之上。

田中雄一也是十分了得,一看萨摩王遭到暗算,“胡宜春”已然遁去,气得面色铁青,怒发如针,张开双臂,一式“一鹤冲天”,连续两个纵身,跟踪追上石墙。

就在廖展雄与田中雄一纵上石墙的刹那间,两边山上突然火光通明,无数火把宛如两条逶迤起伏的火龙。在一边山头上,火光亮处,站着一个银盔银甲的将军,手执令旗,英武威严,正是福建总兵戚继光。在另一边山头上,站着一个灰衫儒士,正是布设牧牛阵的廖志纬。

戚继光令旗向谷下一指,厉声喝道:“萨摩王!你那四千步兵,早已做了异乡野鬼。如今你已是瓮中之鳖,休想逃出。尔等倭寇蹂躏中国二十多年,现已是恶贯满盈了,此处章鱼谷牧牛阵,便是尔等葬身之地!”令旗一挥,两边山头上箭如飞蝗,石如陨雨,及至谷底,血肉横飞,萨摩王与他带领的一千骑兵,无一幸免。山谷内的惨叫声和着山头上的呐喊声,两相应对,融为一体,组成了一篇奇异而绝妙的乐章。

且说二雄石墙之战,田中雄一披发赤足,如同一头受惊的野兽,抡刀挥舞,拼命进击,廖展雄像一个经验老道的猎手,左鞭右剑,心有成竹。

廖展雄左鞭点、卷、劈、扫,右剑刺、格、斫、挑,宛若两条灵蛇,一黑一白,一长一短,将敌我双方笼罩在一片剑光鞭影之中。田中雄一因萨摩王遭了暗算,如今发狂拼命,采取两败俱伤的打法,并不防守,全然是进攻的招数。廖展雄的武功虽高他一筹,但却不愿与他两败俱伤,故而必须攻守兼顾,急切间倒也拿他不下。

一百回合后,仍胜负未判。忽地,廖展雄左鞭抛出,缠住金刀,青霜剑划一个半孤,一招“梦笔生花”,剑锋幻为九朵莲花,分刺对方九处要穴,喝一声“撒手!”石墙宽度有限,左右皆是山谷,无从躲闪,田中雄一要是再不撒手,胸腹势必要给刺出九个透明窟窿,于是只得撒手丢刀,向后倒纵。

田中雄一好身手,惊中不乱,脚刚着地,一式“排山倒海”,双掌带着呼啸之风,向廖展雄推去,发一声吼:“下去!”廖展雄轻功提纵,凭空拔起丈余,避开掌风,锐啸一声,一招“泰山压顶”,鞭剑齐下。这一下如给砸中,田中雄一必定天灵开花,身躯分家。

田中雄一后有峭壁挡住,再无退路,又见山谷哀嚎,同类惨死,心想:在此苦战无益,不若三十六计走为上!向墙外谷口跳下,鼠窜而逃。

廖展雄心念一动,想道:若让这厮逃脱,漂泊海上,再招集残部,卷土重来,终是中国一害。大喝一声:“倭贼休走,看镖!”一把金钱镖掷向谷口黑影,只听到凄厉一声惨叫,田中雄一显是不能活了。

却说胡宜秋在漳浦东北角城头向城外送出消息后,即将百户葛云招至僻静处,计议夜来如何行动。

胡、葛二人悄悄地潜入北门附近的民舍,一更时分,眼见廖展雄随萨摩王出城,证实了萨摩王今夜劫营事确。继而见三留大将军前来北门巡城,吩咐寇目、倭兵道:“今夜不准睡觉,城外有甚风吹草动,即来报告!”紧接着,城上增加了守兵,城内也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迥异往日。

谯楼上鼓打三更,胡宜秋提剑在前,葛云持刀于后,出了民舍,慢慢移向北门。守城的寇目见两人身穿倭装,向前走来,大声喝道:“什么人?”

胡宜秋道:“查哨的!”一个纵身,已然欺至当前,手起剑落,但见紫光一闪,那寇目顿时人头滚地,鲜血溅出。

倭兵们见头目被杀,大叫道:“有奸细!”一齐围上来,长枪直刺,倭刀乱舞,胡宜秋疾挥紫电剑,化为一道道紫虹,其快捷如行云流水,一霎时便有六七个倭兵着剑倒地。葛云也挥动大刀,砍倒两人。

胡宜秋一个“细胸巧翻云”从倭兵头上跃过去,两个起落,已至城门,紫电剑斩断铁锁,随即打开城门。这时一个寇目带一队倭兵拥至,将胡宜秋紧紧围住,一面命两名倭兵前去关闭城门。

胡宜秋道:“葛云,这里有我挡着,你快去城楼上放下吊桥!”此时葛云也给倭兵围住,哪里能够脱身?

正在城门将闭之际,文秉才突然杀入,戮杀了那两名关城门的倭兵,喊道:“胡女侠,我来助你!”

原来胡宜春待戚继光引走萨摩王后,即依命率领众将与义士侠女,提精兵二万,悄悄地趋至漳浦城下。随即遣水性极好的文秉才、何三姑游过护城河,伏于城门旁,观其动静。文秉才先听到城内有厮杀之声,继见城门打开,于是着何三姑去斩断吊桥的绳索,自己提剑杀入城内。

这边胡宜春见城门洞开,吊桥已落,便挥师入城。戚家军如狼似虎,蜂涌而至,喊杀之声,震天动地。胡宜春一马领先,王大刀拍马随后,文秉才、何三姑也夹于队中,逢着寇目便砍,见着倭兵便杀。那一队队铁骑,手执筤筅,直刺横搠,随手挥荡,打得倭寇头破血流,东歪西倒。

胡宜秋、葛云见戚家军杀入城内,边跑边喊道:“戚继光攻进城了,快逃命呀!”“萨摩王死了,快逃命呀!”

漳浦城倭兵精锐大多由萨摩王带走,留下守城虽有一万余人,却有一半是老兵弱将,骤遇戚家军破城,又闻萨摩王毙命,一时军心动摇,纷纷逃窜,所谓“兵败如山倒”,三留大将军哪里还能弹压得住?

此时东门、西门也破,刘凯、陆方分别带兵冲进城来,追逐溃逃的倭兵,刹那间人头乱滚,尸横长街。那些倭兵都恨老娘少给他生了两条腿,没命的逃,不到半个时辰,三停已折了一停。

大将军三留弘文见北、东、西三门的戚家军席卷过来,唯南门尚未突破,遂带残兵败将溃向南门。还有一些正在接战的倭兵,见三留弘文率众逃去,喊道:“大将军逃走了,快逃啊!”全城的败兵一齐涌至南门,弄了半天,才打开城门,于是倭兵们争先恐后,夺门而出,逃得稍后的倭兵,有许多做了刀下之鬼。

三留弘文率众逃出南门,抢路而行,在吊桥上一阵拥挤,又有不少倭兵掉入护城河中。那些逃过吊桥的倭兵,以为可以活命,哪知戚家军埋伏在桥头路旁的一千名弓箭手,早已张弦以待,两边无数箭矢飞向桥头,顿时血透倭衣,惨叫连天。

三留弘文身中五箭,仍马不停蹄,继续南逃,不多时,从左后方杀出一队人马,为首两员女将是胡云霞、蒯素英。她们在此等了半夜,已是烦躁之极,此刻才如愿以偿,于是长剑一挥,戚家军个个抡刀疾进,人人横冲直闯,如虎入羊群,迅猛异常。那些亡魂丧胆的倭兵,哪个愿回身阻挡?逃得快的兀自奔跑,逃得慢的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了。

三留弘文在东乡、汪义等几个寇目的护卫下,上了闽粤官道,拍马三鞭,跑在最前面。跑了一段路,三留弘文回顾追兵已远,气喘吁吁道:“大难不死,命中注定,哈,哈,哈!”一言甫落,一颗金弹子正中前额,头骨迸裂,凄惨一叫,栽下马来。

东乡、汪义几个寇目见有埋伏,也顾不得他们的大将军,各自把马狠狠地抽了一鞭,喊道:“快跑!”

岳平、何五姑率官兵斜刺冲入敌群,刀剑直戮,殷血喷吐,枪戟横舞,纷纷落马,一队精壮的官兵扫荡过去,倭兵死亡惨重,还有那些受伤仆地的倭兵,被马蹄人足践踏,顿时成了肉泥!

过了漳江,已是天色大亮,东乡、汪义粗略点了一下,漳浦守城倭兵一万多,此刻只剩下了三千余人。诗曰:

暮雨旌旗湿未干,

残烟败草月光寒。

闽南达旦连宵战,

只见倭兵空马鞍。

汪义环视衣甲不整的倭兵,说道:“东乡大掌柜,事已至此,现我们去何所在?”

东乡太郎道:“如今兵船已烧,海上没了退路,我们只有奔往广东潮州,以苟良才为内应,奇袭潮州城,或可侥幸成功。”

跑了一夜一天,三千余倭骑已是人疲马惫。此时天交二更,繁星明灭,抬头已隐隐看见潮州城楼上的灯火,东乡太郎、汪义精神为之一振,催马奔驰。

距城一里处,东乡太郎住马,命倭兵用枪杆挑起三盏红灯,这是同苟良才事先约定好的暗号。约一炷香光景,城楼上也升起三盏红灯,东乡太郎见有了回应,即率倭兵策马向潮州城驰去。

东乡太郎等人接近潮州城,见城楼上三盏红灯灭了,而后城门大开,三盏红灯悬于城门洞内,隐隐听到有人道:“是萨摩大王么?”

东乡太郎道:“正是。是苟千户么?”

那人道:“是。”吊桥已然垂下。汪义纵马奔向桥头。

忽听得乌鸦夜鸣,其声如啼,东乡太郎旁顾左右,但见不远处的树林内宿鸟阵阵飞起,惊道:“不好,有埋伏,汪义君快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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