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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山谷中血战开始的同时,仕进却悠哉游哉的步入了三阳城门。他随着司马玄等人来到宝丰城,看着他们安顿下来,派出人手去打探消息,心想一时半会也不会出什么事。再想到三阳城便在附近不远,凭他的脚程,不消多久便能往返,不禁动了缅游旧地的兴头,于是抛下了众人,独自赶往了三阳城。
进得城来,仕进感觉这里已不复当年的热闹情景,显得甚是凋敝。他慢慢的走着,瞧着。行得数步,就碰上了一个书画摊子,感觉便和当年一样。仕进凝神一看,却还真是无巧不成书,摊子主人还是当年那个唾沫横飞的王甲华。不过王甲华此时也无昔年招人揽客的豪兴,病恹恹的,无精打采的吆喝着,调子却还是丝毫不便:“来啊!唐伯虎真迹啊……”
仕进暗叹一声,摇了摇头,转身而去。来到当年夺牌战的广场,高台依旧,却是异常的破落败坏。板缝之间,青苔斑斑,随处可见顽强的草儿伸头。几个年轻人却兴高采烈的清理着上面的污迹。台上插着一杆旗,迎风招展间,只见上面写了一个大大的“宋”字。
仕进不禁大奇,随口问了一个路人。那人撇撇嘴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几年前,马家输了夺牌战,马老头一气之下便翘了辫子,马家也跟着衰落下来。他们小的那些为了家产,争来夺去的,马家?嘿,早就烟消云散了!那自然是得换人!”
怔怔的瞧着那高台,仕进心想道:“总说世间万物,一切均是过眼云烟。盛衰交替,亘古不变。今日才算知道,原来这样就是过眼云烟啊!”
他苦笑了一下,又想道:“好像近些时间来,胡思乱想的时候多了许多。总感觉自己不像是站在这人世上一般,所见所闻老是离自己远远的,不由自主的淡看了一切。嘿,可怕的疏离感啊!难道真要这样淡漠的过一辈子吗?似乎又不尽然如此,好像有一种说不出的冲动,想要干些什么似的。唉,真是奇怪……”
在三阳城里晃悠了良久,仕进便往郊外行去。他忆起当年于他有赠衣之恩的农家老汉,想着既然近在左右,顺便过去瞧瞧也好。
到得那清幽的小山村村口时,仕进忽地听到村里一阵喧闹,中间夹杂着阵阵痛苦悲嘶之声。他心中一凛,连忙隐住身形,掠了进去。到得近前,入目情形让仕进不禁怒火填膺,难以自已。
只见几个穿着兵衣的士兵正耀武扬威的抖着手中钢刀,恫吓着聚集过来的村民。在他们身后的农家院子里,还有数名士兵。一名士兵按着一位妇女,淫笑着爬了上去,正想大逞兽欲。旁边几人一边哈哈大笑的瞧着,一边伸脚踢开两名农人打扮的村民。
那两名村民都是头青脸肿的,一人须发皆白,一人正当壮年,却恰恰是当年仕进所遇的老汉和老汉之子。两人都是悲愤莫名,怒发嗔目,再次冲了上去,奈何比不上士兵的拳头粗硬,始终不能冲过去救下那村妇。
那女子面目隐约可辨,正是当年那腼腆害羞的农家妇人。此时她披头散发的,满脸的羞愧难当,正连声尖叫着,拼命的挣扎,就像疯了一般。自她坚决抵抗的疯狂中,透着一股凛然的誓死不从的气势。
仕进顿觉那股冲动在体内急速的窜了起来,根本难以抑制。他也不想压抑它,迅速的套上面具,穿进院里,怒吼一声,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住那名爬在那女子身上的士兵,抬手便扔上了半空。眨眼间,所有院里的士兵都飞到了天上,哇哇的乱叫个不停。
一会儿,砰砰砰的响声不断,士兵们全都结实的摔在地上,惊叫声霎时被切断了,个个嘴角边都汩汩的淌着鲜血,眼见是不能活了。仕进却熟视无睹,出到院外去,随手抓起那些正惊疑不定的士兵,又扔了起来。他只觉心中无比的烦闷,非要发泄一下不可。
村民们看着适才张牙舞爪的凶人瞬间便躺了一地,个个是口吐鲜血,奄奄一息,不由得都拿看怪物般的眼光瞪着仕进,仿佛眼前的是世上最可怕凶狠的恶魔,随时会撕裂他们一般。那老汉和他儿子也呆住了,瑟瑟的退了开去。只有那女子一动不动。她痴痴呆呆的,也没有遮掩被撕开的衣裳。自从身上压着的大山不见了之后,她便失了魂一般,直直的躺在地上。
仕进转目之下,瞧见再无其他士兵模样的人,这才停住了手。他朝老汉走了两步,却见老汉满脸惊恐之色,畏惧瑟缩的瞪着自己,丝毫没有得救之后的欣喜。他再瞧瞧地上一具具抽搐抖动着的身子,蓦地长叹一声,脚下用力,霎忽间不见了踪影。
第十八章 再遇伊人
仕进在山野间飞速的前行着,任凭疾风猎猎刮面。只有在呼呼的风声中,他才能清晰的感觉到,躁动不安的心绪已经慢慢的平伏下来。无数景象扑面而来,却又倏忽远去,仕进眼前似乎浮现了众村民畏缩恐惧的目光,还有那些士兵自高空急坠而下时惊骇、痛苦、悲哀与绝望的表情。
仕进冷冷的打了个寒战,悲哀的想道:“嘿嘿,终于杀了人啦!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就像踩死几只蚂蚁一样轻而易举。真是奇怪,我不是不喜欢伤人性命的吗?照理说我应该难过或者害怕才对,杀人是一件很残忍的事!自己是个残忍之人吗?嘿……原来自己并不讨厌这种能随意操控他人生死的感觉。莫非以前是自己骗自己?我其实喜欢杀人才对!唔……也不尽然,真是奇怪的想法!奇怪啊……”
仕进思绪如潮,纷至迭来,脚下的速度却是丝毫不减。他其实是钻进了自己设置的牛角尖了。世人总会有这样的禀性,对于非与自身亲近的弱小之极的生命分外的漠视。就像蚊飞蝇舞,聒噪无比,嗡嗡嗡的老是在耳边扰人心神,人们平时不过是随手驱赶一下则矣,不会刻意去打杀。当然,若是碰上心情烦躁之时,那自是会痛下杀手,毫不留情。人们不会因此而生起什么罪恶感,因为它们对人而言,简直渺小得可怜,渺小到不值一提。
在这个昌武论侠的时代里,仕进已是站在了那高高的顶峰上,在俯瞰着整个大地;而那些士兵不过是在最底层匍匐蠕动的虫豸罢了,两下的差距太过遥远,就像天跟地之间的区别,仕进方正怒火大盛,辣手之下,又岂会在乎这区区几条人命呢?
仕进放缓了脚步,苦笑着想道:“似乎武功练得越高,想法便愈加的像江湖中人,以前坚持的东西都一点点的剥落去,所谓的正义道德的束缚也越来越松弛了!嘿嘿,强者为尊?感觉真是奇怪……不知道父亲看到自己现在这副模样,会有怎样的表情呢?他辛辛苦苦的一番教导,如今却变得轻若薄纸,不堪一戳,想必是会气得浑身发抖,破口大骂吧!唉,他若真能出来骂上两句,自己便甘心受教又有何妨?哈……看来以后得注意一下,收敛一下力量,免得又伤到了人。杀人总归不是好事!”
又胡思乱想了半晌,仕进才加速奔向了宝丰城。他忽地心惊道:“眼皮怎么老是在跳?莫非出了什么事?哎呀,不知不觉出来已经有半天了,真该死!”念及此层,仕进顿时全力加速,真气鼓动流转之下,整个人便如风驰电掣一般,呼呼的已是去了老远。他从来不曾刻意的去做一件事,总是随缘便好。但如今答应了别人,总算有了事情可干,他无论如何是要办好的。
过了前方的树林,再翻越一山,便是宝丰城所在了。仕进微微松了一口气,掠进了树林。只见一缕黑烟在疏落斑驳的阴影间穿梭着,片刻工夫已越过了树林的一半地盘。仕进蓦地停住了脚步,动极而静,林间空地仿佛凭空了多了个人。他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
“哎,我说和尚呀,你能不能走快一点呵!磨磨蹭蹭的,什么时候才能去到地头?啊——去迟了可是没架打了,到时候我找谁打去呵?”
“阿弥陀佛,赵施主,我们此行是前去救人,非是为了打架,你须得明白这一点。只要能劝使双方化干戈为玉帛,那便是无上功德一件,又何须动手打架那般粗鲁呢?”
“和尚,得了吧!话说得好听,你哪一次劝架不是无功而返,最后还不是要我出马帮你摆平?哼,动口耍嘴皮子的是你,轻轻松松的;可怜我卖力打生打死,到头来总要挨你一顿好说!也不知我上辈子欠了你什么,这辈子竟要受这般苦罪?哎呀,我真是苦命啊——”
“赵施主,话可不是如此说法!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世人大都沉陷苦海,不肯迷途知返,争胜之心难以断绝,这才会如此那般蛮横。小僧身为佛门中人,若不弘扬我佛意旨,助人脱离苦海,又有何面目去见这诸佛诸天尊?虽则世间多事,苦海无边,小僧能做的事委实少得可怜,但做得一分总归是一分,好过一事无成吧。唉,只可惜世人尽皆迷惘,不懂得明净心绪,唉……小僧佛道修为不够,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施主,你说为何……”
“停——你不要再说了,我耳朵都听出老茧来了!唔,我们这是去救人,急如星火,那可是半点都耽搁不得,你这乌龟爬的速度何时才能到得地方?上来!我背你走!哎,可别再说什么凡事要身体力行的屁话呵!救人!知道吗?这是救人!……真是的,每次都要转移话题才能逃过一劫!”
……
仕进听着两人的唠叨,一直肃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轻轻的笑意,寂寞的心中忽地涌起了一股温馨的感觉,焦急的心情沉静了下来。他听出来了,说话这两人正是他当年胡乱收的徒弟赵黑子和那个奇怪的和尚普门。“真是奇了,他们怎么会出现在此地呢?他们说要去救人,救什么人?不过看他们也不像着急的样子,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真想见见他们!……唉,算了!”
想起司马玄等人情况不明,仕进慢慢敛了笑容,打消了与二人会面的念头。他轻叹一声,脚下再次发力,人已是飘了起来,倏地不见了。
赵黑子背起了絮絮叨叨的普门,正欲加速前行之际,却忽然顿住脚步,咦了一声,感觉甚是奇怪。普门道:“施主,又有何事?不是说要救人吗?为何还不走?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可是人命悠关的大事,还是快些走吧!不然……”
赵黑子打断了他的话道:“行了,和尚,知道你长气了!哼,整天唠叨个没完,也不嫌烦!”他加快了脚步,心里却在嘀咕:“我怎么感觉到师傅就在附近?就好像真的一样!唉,几年过去了,师傅也不知道过得怎么样?真想再见他老人家一面哪!……不对,刚才是?哎,是幻觉,是幻觉,不可能的!师傅怎么可能在这里呢!看来是我想师傅想得发了疯!嘿!”
仕进穿出了树林,正想赶回宝丰城,一阵铮铮的兵刃交击之声使他停了下来。他怔了一下,犹豫的想道:“该不该过去了看看呢?今天事情好像处处都透着诡异,还是我晕了头了?若是过去的话,只怕稍有停滞,那些年轻人会出事,如此我便负了雷门主所托。算了,不用理会了,尽快赶路吧!……可是……如果万一就是他们呢?说不定他们发现敌踪,正和敌人大打出手呢!嘿,还是过去瞧瞧吧!”
转念间,仕进已是打定了主意,于是马上转身循声找去。声音自山的另一侧传来。仕进拐过一弯,终于瞧清楚了事情的一切。
只见并非很宽阔的山道上,五名黑衣蒙面人拦于路中,挡住了那边数十名女子,不让她们越了过去。当先的那名年长的女子是一名道姑。她身着灰色缁衣,手执长剑,正和身边数名少女联手对抗着那五名黑衣蒙面人,打得好不激烈,显然是一边想过去,一边要拦人,两不相让。
仕进瞄了一眼那道姑,不觉楞了一下。那道姑原来也是熟人,正是峨眉派的慈静师太。她此时满脸铁青,长剑吞吐不定,青光霍霍,招数绵柔间透着一股凌厉之意。几年不见,她的武功长进了不少,倒让仕进吃了一惊。
慈静身侧的是当年于黄山剑会上露过面的穆英。她娇俏的脸上满是愤愤之色,招招都倾尽全力,不留半点余地,显得有些急躁了。不过对手太过厉害,她只觉长剑挥砍劈撩之时都落在了空处,空荡荡的甚是难受,胸口也是一阵发闷。
在穆英身边的是一名白裙飘飘的少女。只见她动作轻飘灵动,身形翻腾纵跃间隐隐露着从容不迫,便宛如那散花天女,自天而降,飘逸若仙。她此时脸色沉静,虽然久攻不下,却丝毫不见气馁,眉目间隐约可见倔强坚毅之色。
这少女正是多年不见了的含笑。仕进瞧着她腾跃着的身影,不觉又惊又喜,心里微微有点辛酸。含笑武功确实已突飞猛进,她进退转环之间甚有法度,招数连绵不绝,一气呵成,显得气度从容,隐隐间已有了大家风范。除了功力瞧着比慈静略逊一筹之外,其他已是能并驾齐驱了。“虽然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