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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做梦也未想到,杜望月改了形貌,反行盯梢,而且非常小心,黑衣人也不含糊,几次的突然回身探查,竟未发觉可疑的破绽。
杜望月只要探知他落脚之处,保持着目光所及的距离,那是个相当远的长度,黑衣人就全无警觉了。
黑衣人的落脚之处,竟是吴铁峰提到的愚公园林。
杜望月暗叫了两声惭愧,铁翎布下的眼线,并非全是饭桶,愚者千失,亦有一得,最难能可贵的是他们竟有自知之明,不作探索,这就不致打草惊蛇了,也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事实上,杜望月也无法判断出愚公园林凶宅中,住的是何方神圣。但他能肯定是一批高手会集的组合,也可能就是贾英和天枫道长苦苦搜索而无法追出行踪的梦幻之刀。
所以,杜望月也未作冒险探索,迅快地离去。
明天,他将去会晤惜玉,希望能对四凤楼的实力,多一些了解。这几日的探索暗访,才发觉这个汇聚了财富冠全国的名城,也会聚了江湖上无法计数的高手,和很多神秘莫测的组合,真是蛇鼠群集,龙盘虎踞。
杜望月决心把这些探得的隐秘,暂时藏于心中,俟总捕头和四方名捕会齐之后,再提出研商,他明白东、中、西三大捕头,都是艺高胆大的人,一旦掌握一些线索,必将深入追查,对方又都是善于计算的江湖魔头,警觉奇高,稍有疏失,露出破绽,必遭追杀,以求灭口。
不集中五大捕头,很难和人对抗,吴铁峰、于承志、岑啸虎都是他杜望月多年的好友,实不愿他们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那将是他终身之痛,只有强自忍下不说了。
小心翼翼地回到住处,盘坐调息,把体能调整到最佳状况。
第二天,杜望月没有易容,但却戴了一顶连坡草帽,遮住大半的面目,手中也多了一根乌木杆棒,里面藏的是顺手兵刃七星宝剑,但最大的改变,是穿了一件黑色罩袍。
江湖道上,都知道江南名捕踏雪无痕杜望月一身白衣,加上一件黑色外套,就很难想到他是杜望月了。
今日天色清朗,瘦西湖景物如画,杜望月到的很早。不过是日上三竿时分,人就于瘦西湖的观鱼亭,租了一艘小舟,先绕着观鱼亭巡行一周,看清楚四周形势。但此刻时间还早,游人不多,也未见惜玉形容的那艘渔舟,这里水呈碧绿,积水甚深,也是一个景点,岸边几处小码头,排了不少出租小舟,也有几艘由船老大操舵的小型画肪。
观鱼亭突出水丈许左右,是一座八角型的建筑,亭中约有三丈方圆的地方,设有茶座,但还空无坐客,有两个卖茶的伙计,正在外炉煮水,准备迎接顾客。
杜望月草帽低垂,遮去了大半个脸,两道目光由帽沿透出,却把四周景物看得十分清楚,不禁哑然失笑,来的太早了,也许真的已被惜玉一缕柔情牵系,竟是如此的情不自禁。
但他仍然保持了很高的警觉,来此之前,已作了最坏的打算,一旦惜玉受到怀疑,或是改变心意出卖了自己,这里就可能布下了一个陷阱,那就免不了一场血战。所以,带上了很少施用的暗器,也带来顺手的兵刀,他没约布援兵,准备单人一剑,独拒强敌,血战瘦西湖了。
双手缓缓运桨,小舟在水面轻轻滑过,照着惜玉的说词,在观鱼亭四周巡行。轻舟荡漾,水波不起,看上去是一个闲情逸致的游湖人,悠闲地在观赏湖光山色,享受这一分早上的幽静。
杜望月绕行的圈子很大,有时靠近湖岸,一大圈绕行下来,花费近一个时辰之久。游湖的客人渐渐增多,杜望月也发现了一艘渔船,停在距离观鱼亭十丈之外,船头的甲板上坐着一个蓑衣草履的黑衣老人,垂钓湖中。
这是游人赏景的地方,很少有垂钓网鱼的人,这个人就特别的抢眼了。杜望月轻轻吁一口气,凝聚目光,仔细看那个垂钓老人,胸前白髯飘浮,但人却坐的稳如磐石,给人一种感觉,他已和那艘渔船溶为一体。杜望月是行家,自然看得出来,那老人正凝聚了全身功力,在和一种力量对抗,虽然只是静坐,没有任何动作,但激烈的程度,却不输刀剑相击的恶战。
和什么力量在对抗呢?对手在哪里?
那渔船的四周,不见人舟,湖水也平静无波,目力所到之处,看不到任何和那老渔人抗拒的人、事、物的存在。
这种潜隐不见的压力,使得阅历丰富的杜望月也为之紧张起来,没有见到惜玉,也不知那蓑衣老人,是否就是惜玉的义父,那渔船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惜玉是否在那艘渔船上呢?
这一切答案,都需要猜测。但一直未发现任何征像。
小舟逐渐接近了渔船,杜望月松开双桨,取过乌木杆棒,旋开接合之处,露出七星剑柄,连剑带鞘,抽了出来,放置身侧。这时,距离渔船只余下三丈多远。
杜望月暗中运气,一手抓起七星宝剑,准备跃登渔船了。这是必须要揭开的秘密,既然无法在外面看出原因,只好冒险登舟,一探究竟了。
正待飞跃而起时,心中突然一动,忖道:如若是为我设下的陷阱,这岂不是太过轻率了,以惜玉的智慧,必会想办法,留下一些征像,如是人已受制,或者被四凤楼主杀死,那渔船上设定的机关,必然十分恶毒,似这等草莽的行动,岂不是授人以可乘之机。
再说,那蓑衣老人,分明已运聚了全身功力,在和一种力量对抗,我竟然瞧不出一点内情,一定是看的不够仔细,太大意了,如今相距三丈左右,正是目力可及细微之处,应该再行看个清楚。
一念动心,立刻打消了飞登渔舟的念头,调整一下坐姿,把宝剑放奸,凝聚目力,仔细看去。同时,划动小舟缓缓转动方向,准备绕行渔舟,看个明白。待小舟转到东南方位,已和那蓑衣钓翁成了面对面的情势。
只见那渔翁双目似睁似闭,显然也在暗中注意着四周的情势。
这使杜望月作出第二个判断,老渔翁似是在等待什么变化,全神戒备,以便作石破天惊的一击,不知练的什么功夫?全力蓄势戒备,竟然把一个人变的和木雕石刻的一般。
这不是无的放矢,老渔翁一定发现了什么,双方似在比赛耐性。
老渔翁身后,就是舱门,但舱门虚垂了一个布帘,挡住了视线,无法看到舱中景物,也听不到任何声息。
杜望月想到了窗户,小舟转向了渔船侧面,那里有一扇窗子,但却被舱内拉上窗帘遮住了。
惜玉是否人在舱内?是被人制住了,或是没来赴约?心情一阵波动,又生出了飞登渔船的冲动。
但他究竟一方名捕,办过了不少发生在江南的大案子,和很多智谋、武功高的凶手斗法,警惕心高人一等。长长吁两口气,平复下波动的心情,忖道:事不关己,关己则乱,古人诚不欺我。男女之间,一旦生情,竟是如此的迷乱人心,杜望月呀!杜望月,你如因心情迷乱,料敌不明,涉险受伤,还有何颜当江南名捕。心波一平,灵点立刻清明,目光凝注窗帘上,仔细查看。
这一细心查看,果然发现一朵小花,几乎和窗帘相同的颜色,不但要仔细看,而且要选对角度,日光照射到的地方,它紧靠窗户的边缘,近一半被板壁遮住,这表示人在舱中,舱中发生了什么事,就无法表达了。
也许是惜玉非常信任杜望月的智慧和细心,才留下如此一个隐晦不明的暗示。当然,更重要的是怕人识破,太明显了,就不能被称谓暗记。
杜望月非常信任自己的判断,精神也为之一振,缓缓把小船移后丈许,估算自己轻功,能一跃而登上渔舟的距离停了下来。他已心波平静,恢复了理性,等待着事情明朗化,再决定如何行动。
于是,蓑衣钓翁、杜望月,和一个目不能见的神秘人物,在比试耐心了。谁能选择到最有利的时机出手,谁的胜算就大了许多,尤其是武功在伯、仲之间的高手,获取到致命一击的先手,必须在忍耐中找敌破绽。
如是惜玉已受伤致死,这老渔翁也用不着在此熬下去了。
这情景最坏的结果是惜玉受了伤,在舱中养息,老渔翁独拒强敌,选择了水域中一决生死。当然,在这里也可能在等他杜望月赶来驰援。
此时此情,杜望月有两个决定,一个是等下去,等到那隐匿的神秘人物出现,先挡老渔翁这全力蓄势的一击。再选择出手时机。
另一个是先接近渔舟,看清楚舱内形势,证实了惜玉确在舱中,准备先和惜玉会合,再作打算。
等下去,还不知要等候多久时间,惜玉如是受了伤,还能支撑多久呢?冒险躁进,可能引起误会,先要抵挡老渔翁蓄势良久的全力一击,更可怕的是这可能给了敌人等待的出手机会,也可能因而害了惜玉的性命。
任你杜望月机智绝伦,但在心悬爱侣的情况下,竟然不知该如何下手了。但杜望月还是缓缓划动小舟,向渔船接近,一面施展“千里传音”,说道:“渔翁前辈,我是杜望月,和惜玉有约,但船上的舱门窗户,都被垂帘掩遮,见不到船舱内的景物,我要查看一下舱内情形,必须接近渔船,希望老前辈不要误会,老前辈如能传言解惑,消我疑虑,晚辈自是遵命行事,万一不能分心他顾,只要给我一点示意,晚辈也一定遵行。”说完话,全神凝注在老渔翁的身上,希望能看出他的回应暗示。
当然,杜望月也留心着四周的情势变化。
发觉了两只小舟,突然转头向渔舟驰来,小舟上搭了遮阳伞,但杜望月仍看出了每只小舟上有两个人,一人操舟,一人坐在船头,披了一件大斗蓬,这就无法看清他的面目,也看不见他手中是否拿有兵刃。
因为,手都在斗蓬掩遮之下。
这时,那老渔翁也有反应,那微闭的双目突然张开,一开一闭,连续两次,才又恢复旧观。杜望月突然划动小舟,向前驰去,准备先拦住冲向渔船的雨只小舟。
三艘小舟,都加快了速度。
但三个驾舟人的技术,都不太好,小舟速度虽快,但却行向不稳,溅飞起极大的浪花,全凭藉强劲的腕力,摧动行舟,那是事倍功半的驰舟方法,三个人都是外行。
但真正的袭击,却来自水中。一道水箭,飞起两丈多高,裹着一条人影,疾如流星般,攻向那盘坐在渔船头上的蓑衣老翁,一道凛凛寒芒,已突出人影水箭。这是人刀合一的厉烈攻势,泰山压顶般一击取命。
那盘坐船头老渔翁,也动了,一甩鱼竿,带着钩线,向水箭迎了上去,同时,人也腾空而起。
杜望月大喝一声:“鼠辈敢尔!”人由小舟上飞起,七星宝剑同时出鞘,“八步登空”飞向渔舟,离舟时脚下加力,小舟疾向另外两艘小舟上撞去。
事实上是,驰来小舟上,也各有一人,甩脱斗蓬,各执一把厚背大砍刀,飞跃而起,同时拦截杜望月。
杜望月怒火满胸,剑势左右摇摆,封开了两柄大砍刀,金铁交鸣声中,三个人同时向湖水中落去。
这也惟是两个出刀人的用心,他们未存奢望,能击伤敌人,只要能在交手一招后,敌我同时落入湖水中,阻他一阻就行。所以,出刀用力很大,空中交手,不能换气,一口真气憋不住,就要落入湖水之中。
杜望月一击迫使两个出刀人落水,自己确也真气已浊,身子向下坠去。
但他换气极快,脚着水面,稍稍一借力,人已二次腾空而起,飞落在船头甲板上。
可惜,仍是晚了一步,大恨已成,一把锋利狭长的缅刀,已由老渔翁前胸洞穿而过,那是致命的一击,老渔翁气息已绝,尸体的脸上,满布黑气,显是早已中了奇烈之毒。他盘坐调息,不言不动,运聚了全身功力,就是要和剧毒对抗,抑制它不让发作,也等待强敌来袭,作最后—次还击。
杜望月很自咎,如能当机立断,不要瞻前顾后地徘徊,早登渔船,虽未必能救了老渔翁的性命,但至少可延长他死亡时间。
但老渔翁亦未白死,手中鱼钩的丝线,缠绕在敌人的身上,鱼钩也早嵌入敌人的面颊之中,敌人也倒在了船头之上,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却认不出是何许人物。
杜望月挑开敌人的油绸水衣上身,发觉他前胸处也中了一掌,口中满含着紫色的血块,似是内脏五腑,都已被掌力震碎了,也早已气绝而逝。老渔翁实是功力深厚的高手,如非早中剧毒,这搏命的一击,绝不会同归于尽。
抬头看向湖面,三艘小舟并未相撞,两艘来舟,已早逃走,坠湖两个刀手,似也被人救走,不见踪迹。
杜望月吐口长气,七星宝剑一挥,挑开了舱门垂帘,眼间就看清舱中景物,惜玉一身蓝布衣服,披垂的长发,扎成了两个辫子,人却靠在一张木椅上,似是早已晕了过去。
杜望月冲入舱内,目光迅速扫射船舱一周,已确定再无他人。勿怪舱中全无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