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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决定在老七相爱的小红姑娘那儿,小红原是跟三姑娘使唤的。这阵子铁爷点了头,三姑娘欢欢喜喜的回乡下去,要陪老妈妈住些日子再回来。三姑娘原住的那儿地儿大些,在自己人家里也可以尽情热闹热闹,酒菜在“王老顺”叫。
决定了,铁奎偕李玉翎先到小红姑娘那儿,没多大工夫,酒菜送来了,弟兄们也到齐了,把李玉翎跟铁奎往上座一按,大伙儿掳胳膊卷袖吃喝了起来。
酒过三巡,老七红着脸到了铁奎跟前,嗫嚅着道:“大哥,小红她要嫁我,我想请大哥说几句话。”
看小红姑娘,忸怩的站在一边儿,低着头直捏衣角儿,不胜娇羞。
铁奎眉锋为之一皱,还没说话。
那里李玉翎轻咳了一声,道:“好哇!今儿个不正是机会么,兄弟们都在,干脆,今儿个这一顿就算大伙儿叨扰你两个一杯喜酒了!”
铁奎看了李玉翎一眼,李玉翎直笑:“拆散人婚姻,是会打入阿鼻地狱的,既是五百年前注定事,你又何必,我是愿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
铁奎道:“是前生注定事,莫错过好姻缘。”
李玉翎一把拿起面前碗道:“铁大哥,我敬你一碗。”
一碗仰头干了,铁奎转过脸去,对老七正色道:“今后你是个有家的人了,少惹事,听见么?”
老七马上双膝跪地,小红她伶俐乖巧,走过来也跪下了,两个人齐声说道:“谢大哥成全。”
铁奎道:“别谢我,谢大媒。”
两个人站起来要谢李玉翎,让李玉翎及时拦住了。
这一顿吃喝变成了喜宴,大伙儿举杯称贺,正热闹间,门口来了人,席前一欠身道:
“大哥,东城有人下帖子来了。”
铁奎一怔道:“下帖子,这是干什么?让他进来。”
那弟兄应声而去,转眼工夫带着四十多岁的壮汉子来到席前,那壮汉子冲上座一抱拳,道:“铁大哥,恕兄弟闹席。”
铁奎站起答礼,道:“好说,有劳兄弟跑这一趟,坐下来喝一杯。”
那壮汉子道:“多谢铁大哥仁义,敝令主还等着兄弟回话。”
探怀取出两张大红帖双手递上,道:“有一张是李爷的,还请铁大哥转交……”
铁奎接过两张帖子道:“李爷人在这儿。”
李玉翎含笑说道:“咱们没见过。”
那壮汉子“哦”地一声,立即转冲李玉翎抱卷欠身:“恕兄弟眼拙,上回没能瞻仰李爷的风采。”
铁奎打开帖子一看,皱眉说道:“就是今儿个嘛!”
“正是。”那汉子道:“敝令主请二位一定赏光。”
铁奎把李玉翎的帖子递给了李玉翎,李玉翎一看,可不就是今儿个了,他抬眼凝目,刚要说话。
铁奎那里开了口:“蒙贵瓢把子宠邀,那是看得起铁奎兄弟,铁奎兄弟不敢不识抬举,请兄弟先行一步,铁奎兄弟随后就到。”
那壮汉子一抱拳道:“敝令主的马车现在胡同口儿,专为接二位的。”
铁奎道:“贵瓢把子太看得起铁奎兄弟了,请门外稍候片刻,铁奎兄弟马上就去。”
那壮汉子很通江湖礼数,冲上座施一礼,然后又冲大伙儿一抱拳,转身走了。
另一桌站起了老五,道:“大哥真要去?”
铁奎道:“我点了头还能当玩笑么?”
老五道:“大哥,会无好会,宴无好宴,要去咱们都去……”
铁奎道:“胡闹,你们热闹你们的,我跟李二哥去去就来,听着,不管我们俩什么时候回来,不许有人踏进人家的地盘儿一步,今几个是老七的好日子,别招我动火儿。”
转身离了桌。
一名兄弟伸手递过来一把叉子。
铁奎伸手挡了回去,道:“用不着。”
偕同李玉翎双双行了出去。
一出门便看见了,果然,胡同口儿,那灯光下,停着一辆双套黑马车,铁奎道:我这辈子还没坐过马车呢!过过瘾去。”
哥儿俩大步行了过去。
下帖那壮汉子迎了上来,把两人护进马车,自己跳上车辕,那另一名赶车汉子“叭”地一声脆响挥起了鞭。
车辕上坐的有人,哥儿俩也没话好说。
车抵东城,在一座大宅院前停下,丈高的围墙,朱红的大门一对石狮子,一对大灯,四个站门壮汉。
铁奎一下车便道:“比我那破瓦房气派多了。”
那下帖壮汉子,一声客气往里让客,随即高声喊道:“西城贵客到。”
震天的吆喝,一声声传了进去。
李玉翎跟铁奎在下帖壮汉子前导下直往里去。
李玉翎耽过“承德”行宫,住过亲王府,还没觉得怎么样,铁奎却只觉得这“斧头会”
所在,简直是一等一的大户。
转眼间到了大厅,大厅前那位“斧头会”的令主,站在石阶上等着呢!从头到脚一身墨绿,今儿个她没蒙面,柳眉杏眼,樱口桃腮,一双大眼睛好不水灵。
刚健中带着婀娜,美艳中还带着几分俏意,看年纪不过二十多,李玉翎没怎么样,铁奎却猛觉得眼前一亮。
她身后除了她那位兄弟外没别人。
她含着笑,笑得美而且甜,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然后轻轻地开了口说:“恕我没远迎。”
“好说。”铁奎一抱拳道:“令主派车往接,铁奎兄弟已经受不起。”
她凝睇望向铁奎道:“铁大哥,今儿晚上咱们是初会。”
铁奎道:“铁奎仰名已久。”
她道:“我只恨无缘拜识。”
那一双清澈深邃目光停在李玉翎脸上:“二位请!”
进大厅看,席仅一桌,俱银杯银著,极是气派。
高悬四盏琉璃灯,四壁尽是名家字画,琳琅满目,美不胜收,李玉翎暗暗叹道:“不想她是这么一位姑娘……”
铁奎显然也有同感,两眼四下观望,微微为了动容。
主人是她,陪客等于是她那胞弟,一桌四个人,再没第五个,不,一边儿还站着专门侍候的壮汉子。
入席坐定,她皓腕轻抬,尖尖玉指拿起眼前银杯,微微含笑说道:“水酒粗肴,不敢言请,也不成敬意,只是想借这个机会向李爷赔个罪,一方面也好拜识铁大哥,还请二位尽量。”
铁奎道:“我是美酒只嫌少,佳肴不怕多,铁奎借花献佛,先敬主人一杯。”
银杯、银著,不怕做什么手脚。
人家也为表示坦诚,杯奢交错之间,宾主颇为融洽。
几杯酒之后,她娇靥微酡益显娇艳,含笑说道:“铁大哥在城西,我据东城,一向井河不犯,相安无事,都是我这个不听话的兄弟惹事,但愿能借这一杯酒尽释前嫌。”
铁奎道:“好说,铁奎也有不是之处,今后如何,自然全凭令主一句话。”
她道:“那我就谢谢了,愿贵我双方今后能成一家人,没什么东西城之分……”
一名壮汉子行了进来,席前一欠身道:“禀姑娘,爷来了!”
她眉锋一皱,望着二人道:“容我失陪片刻……”
转望乃弟道:“你陪李爷跟铁大哥喝两杯。”
站起来往厅外行去。
她那里出了厅,这里年轻汉子举起了杯:“李爷跟铁大哥,请!”
喝了一杯,铁奎望着年轻汉子道:“铁奎还没有请教……”
年轻汉子道:“不敢,我姐弟姓查,我叫查玉文。”
铁奎道:“原来是查兄弟,府上原就在京里?”
“不。”查玉文道:“我姐弟是‘辽东’人氏。”
铁奎目光一凝道:“辽东姓查的不多,我提个人兄弟可认识?”
查玉文道:“铁大哥提那一位?”
铁奎凝注着他道:“昔日辽东‘长山岛’上,有个‘天地帮’,帮主‘四海龙王’查老爷子……”
查玉文神情一黯,强笑说道:“我姐弟听说过辽东‘长山岛,上,有这么一位雄霸四海的老英雄,可是没见过,也不认识。”
铁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哦”了一声,旋即叹口气道:“兄弟说的不错,查老爷子的确雄霸四海,他所率领的‘天地帮’尽是高手能人,能战之士,拥有战船百艘,快艇无数,自查老爷子在‘长山岛’高挂起‘天地帮’的旗帜之后,休说四海宁静,海盗绝迹,就是辽东陆路上的绿林宵小,也为之闻风胆落,敛迹远扬,无如树大招风,势大招忌,曾几何时‘天地帮’让江湖宵小勾结……”
一顿接道:“总而言之一句话,‘天地帮’是毁了,‘长山岛’上,查老爷子那创之不易的基业成一堆废墟,那上百艘战船,无数的快艇都沉人了海底,帮毁人亡,那些江湖豪雄,忠义之士全都……”
叹了口气,住口不言。
查玉文脸色发白,举杯强笑,道:“铁大哥何必为他人之事伤感,来,咱们干。”
铁奎举起了面前杯,道:“兄弟可知道江湖上多少人为‘天地帮’扼腕,多少人为‘大地帮’悲愤填膺,多少人………
查玉文举杯的手发颤,道:“铁大哥……”
有人进了厅,前头是她,后头是那位‘九门提督’桂荣的护卫班领万子仪。查玉文酒杯往桌上一放,低低说道:“铁大哥别再提‘天地帮’事……”他站起来迎上去,叫了万子仪一声大哥。
铁奎跟李玉翎互望一眼也站了起来。
刚站起,万子仪笑着走了过来:“我还当‘斧头会’今儿晚上宴请那两位贵宾呢?原来是李兄跟铁兄,小弟来迟,应该罚酒,自罚三杯陪酒。”
说什么来迟,分明她没邀他,也是赶巧了碰上的。
万子仪走过来径自喝了三杯。
李玉翎为他介绍铁奎,万子仪表现得相当热络,热络得感人。
他手搭在她香肩上,望着两人含笑说道:“李兄,铁兄,这是小弟的未婚妻,她这儿以后还望二位多照顾。”
李玉翎暗道:“原来如此,那就难怪他这么照顾‘斧头会’了,这位姑娘倒是找对了主儿……”
铁奎呆了一呆,抱拳说道:“原来姑娘是……铁奎失敬,铁奎失敬!”
她浅浅一笑,笑得有点勉强,什么都没说。
重新入席,多了一个人。
万子仪谈笑风生,神采飞扬。
她反倒静默,只在说笑的时候陪着笑笑。
这一席酒,直吃到初更,才终席。
铁奎跟李玉翎便起身告辞,铁奎说家里还有事。
又是那辆马车送回了他们两个,回到小红姑娘那儿,弟兄们犹在兴头上,正热闹着呢!
坐下来又热闹了一阵子,李玉翎走了。
这一顿吃喝虽算喜酒,但仍归他请客。
李玉翎一走,铁奎说话了,他要大伙儿散。
大伙儿在闹笑戏谑之中散了。
铁奎带了几分酒意去小红姑娘家,陪着他的只有老五,老五海量,喝了近二十碗,丁点事儿都没有。
正走着,蹄声得得车声辘辘,那刚才送回他们已折了回去的马车又来了。
铁奎一怔,跟老五停了步。
转眼间马车驰到,车里探出个人来,赫然是她。
“我正要找铁大哥,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了铁大哥。”
铁奎上前一步道:“姑娘有什么事么?”
她道:“铁大哥有空吗?”
铁奎道:“我随时都有空。”
她道:“我有件事儿想跟铁大哥谈谈,请上车来吧!”
铁奎迟疑了一下,他让老五先回去,然后上了车。
马车驰动了起来。
刚才他跟李玉翎同坐,没觉得什么,如今跟她坐在这辆马车里,心里好不自在。
她,落落大方,一路上都没说话。
没多久,车停了,铁奎有点急不可待地下了车,下车一看,他也一怔,在“北京城”
里,铁奎没有不熟的地方,他一眼就瞧出眼前是南城根儿。
荒凉的一片,有座小亭子,夜色迷濛而静寂。
她往小亭子里走,铁奎一肚子纳闷也跟在身后。
进了小亭子,坐定了之后,她从袖底取出一柄解腕尖刀,往石几上面一投,刀光蓝汪汪的。
铁奎又复一怔道:“姑娘这是……”
她浅浅一笑开了口:“铁大哥,我孤注一掷,赌赌自己的运气指了指石几上的解腕尖刀,道:“这把刀淬过毒的,见血封喉。”
铁奎道:“我看得出。”
她道:“我赌赢了,这把刀就收起来不用,我要是输了,铁大哥,咱们之中将有一个出不了这亭子。”
铁奎笑了:“这阵仗倒是铁奎生平首见,姑娘亮牌吧!”
她道:“铁大哥,我姓查……”
铁奎道:“令弟告诉我了。”
她道:“我叫查韫玉。”
铁奎道:“这令弟没说。”
查韫玉说:“今儿晚上铁大哥跟我三弟提起过‘辽东’‘长山岛,上的‘天地帮’。”
铁奎点头说道:“不错,我是提过。”
查韫玉道:“铁大哥认识查老爷子?”
铁奎摇头说道:“不认识,但久仰。”
查韫玉道:“铁大哥见过查老爷子么?”
铁奎摇头说道:“也没见过,我连‘辽东’都没到过。”
查温玉道:“铁大哥知道‘天地帮’是怎么毁的么?”
铁奎道:“我知道,可以说很清楚。”
查韫玉道:“铁大哥是怎么知道的?”
铁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