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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小宝摇头道:“这个皇上没说,我也没问。”
康亲王道:“靳辅这人做了八年河督,使得沿黄百姓得益不少,加之他不似以往的河督,河患未除,私囊早饱,他却是治河八年,两袖清风,是以深得百姓爱戴。听得将这样的忠臣革职问罪,沿黄百姓大被激怒。有一个自称黄龙大侠的人,竟要聚众闹事,劫持囚车。皇上怕激起民变,要我秘密处死靳辅。”
一听“黄龙大侠”的名头,韦小宝不由得大抽一口冷气,说道:“王爷见到那姓黄的没有?那人的武功厉害之极,不,他使的不是武功,直截就是魔法……啊,王爷,你的卫士,只怕已被他杀害在房顶上了。”
康亲王身具武功,一纵跃上桌面,又一纵抓住了房梁,一个“鹞子翻身”,已自韦小宝方才跌下的洞口上了房顶。韦小宝赞道:“好身手!”话音未落,康亲王手中提了一人,已是轻轻跃了下来,站立在厅堂之上了。
那人正是被黄龙大侠使脚尖踢了屋顶的一块瓦片击中的王府卫士。只见他此时如同面条一般,软瘫在地。韦小宝想伸手拉他,康亲王摇摇头道:“不中用了,他周身筋骨寸断,早已死了。”
韦小宝奇怪道:“筋骨寸断?我亲眼所见,那姓黄的甚么黄龙大侠。只是用脚挑了一块瓦片,打了他一下,怎么就筋骨寸断了?”
康亲手面色凝重,沉思着没有回答。
这卫士是康亲王用高薪聘请来的卫士总管,武功在江湖上巴臻一流。便是一等一的高手,数十招之内,也难将他击败,而这黄龙大侠只有脚尖挑了一块瓦片,便将他筋骨寸断,死于非命。
康亲王自言自语道:“武林中哪有这等人物?看这手法,是丐帮的无毒大功法,可是,丐帮帮主成龙,两年前便已去世,后生小辈之中,也没听说有人练成了这门武功的啊?”
韦小宝不知康亲王招募了不少武林高手做王府保镖,是以知道不少江湖上的事情,他心道:“乖乖的隆冬,康亲王对江湖情事,晓得的比小白龙韦小宝还多呢。”插话道:“王爷,黄龙大侠决不是丐帮的人,我亲眼见他将丐帮的一个女魔头惩治得不死不活…”
他为人乖巧,知道江湖上的事情不易在康亲王面前隐瞒,便一五一十地将自已赴京,如何让睛儿掳了去,晴儿又如何在关帝庙里遇到了黄龙大侠,黄龙大侠如何惩治了她,又如何将自已带来了这里……一一说了,又道:“王爷,你道这姓黄的黄龙大侠找谁来了?”
康亲王心头一阵发冷,道:“难道…;难道他要找我么?”
韦小宝故意压低了声音,道:“正是这样,他说,王爷不是鸟生鱼汤,是碗大大的坏汤,残害勒辅这样的忠良,非…非……王爷,他的那些恶毒言语,我可不敢复述了。”
其实韦小宝的谎盲,是纸糊的灯笼一戳就破。
“尧舜禹汤”之类的言语,是专门用在皇帝身上的,黄龙大侠怎会这样称呼一个亲王?韦小宝不学无术,便到处以“好汤”、“坏汤”区别忠臣、奸臣了。只是康亲王想到黄龙大侠武功如此卓绝,手段如此狠毒,若是硬闯了进来,王府的这些卫士,哪里是他的对手?只怕周身筋骨寸断、躺倒在地的不是卫士总管,而是自已了。是以忽略了韦小宝言语的破绽。
韦小宝看他脸上变了颜色,心中暗暗得意道:“你想站在岸上看失火么?天下也没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韦小宝义形于色道:“王爷,我自从进宫之后,多得你的相帮,便是拼了性命,也得维护你老人家的周全。我便苦口婆心,劝姓黄的黄龙大侠道:‘康亲王勇擒大奸臣鳌拜,是鸟生鱼汤,不是差劲之极的汤。黄龙大侠,你要杀,(缺一些)说着,手指图纸,一一说明,哪里应当栽种柳树,哪里应当加固河堤,哪里应当修筑引河……说得康熙不断点头。韦小宝看了,心中得意非常。康熙听完了,来回踱步,半晌问道:“小别子,这番话可是黄龙大侠说的么?”
韦小宝道:“是他亲口对奴才说的,只是他一个山野草民,江湖莽汉,识见大约也高明不到哪里,说错了,皇上不与他一般见识也就是了。”他的这一番话,明着说的是黄龙大侠,实则是为自已留了退步。这是韦小宝的聪明之处。
康熙自语道:“恩,好一个因人设事,因人废事!哼。”忽然转过身来,面对韦小宝,冷笑连声道:“韦小宝,你好大的胆哪。”
韦小宝吓了一跳,道:“皇、皇上,奴才不明白你的意思。”
康熙道:“哼,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来问你,方才的那一番话,当真是你听得黄龙大侠亲口说的么?”
韦小宝结结巴巴地说道:“奴才这两年脑子变得糊涂之极。除了皇上的话,其余的甚么人说了甚么话,有时候在脑子里胡乱搅合,乱成一锅粥。”
康熙手指点着韦小宝的脑门,道:“我把你这欺君罔上的奴才!我也知道,黄龙大侠是一条粗鲁汉子,能说得出‘因人设事、因人废事’这等的话么?加固河堤,束水攻沙,凭他黄龙大侠,黑龙大侠能有这样见地么?你倒是给老子说说看。”
韦小宝顿时汗流挟背,暗自叫苦不迭:“我忒也粗心了些,硬将靳辅书呆子的话,栽脏到了同老子一般无二的黄龙大侠身上,如何糊弄得了精明过人的小帝?…不过小帝对老子自称老子,倒象是没有甚么恶意。”
韦小宝自幼混迹妓院伺候嫖客,稍大便混迹宫廷伺候皇帝,没有甚么学问、武功,一双察言观色的眼睛倒是练得炉火纯青。在他与康熙的特殊交往中,康熙只要自称“老子”、或是骂一句“他妈的”,无论如何的声色俱厉,仍是喜爱多于愤怒的表现。韦小宝同时还觉察到,康熙重复“加固河堤,束水攻沙”之时,眼角与语气均流露出赞赏的情感。
韦小宝忽然上了赌徒脾性,暗道:“他奶奶的,胆小不得将军做!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老子索性直言其事,他这个大舅子当真好意思砍了我这个妹夫的脑袋不成?他妹子公主做了小毖妇,滋昧也不见得有多好罢?”
索性站起身来,大声道:“皇上,实话实说,那番话确实不是黄龙大侠说的,是靳辅的言语。”当下,将自己如何遇到黄龙大侠,黄龙大侠如何请自已帮忙放了靳辅,自己如何“亲审”靳辅,如何假传圣旨,免了靳辅死罪,并且放了他回任……等情,一一说了。只是说到割裂圣旨时,眼珠子一转,忖道:“老子好汉充到底,好比赌牌九坐庄,杀就杀它个通吃,输就输他个通赔。”便将自己被黄龙大侠抛起,自屋顶扔下,无意中将圣旨割裂,则说成了在黄龙大侠的感召下为民请命,才割裂圣旨,在康亲王的刀下救了靳辅。
述说完了,韦小宝这才直挺挺地跪倒,说道:“皇上,靳辅让奴才代奏:‘犯官冒犯天颜,实属罪该万死,只是要请韦爵爷奏明皇上,河督再派何人,治河的方略却不能更改。……只要不改治河之道,使得八年功不至毁于一旦,沿黄百姓免做鱼鳖,我靳辅虽死无憾,死也瞑目/皇上,一个人甚么假话都能说,就是到了性命交关的紧要关口,那话总是真的。靳辅为了治河,连死都不怕,不是大大的忠臣又是甚么?”
康熙来回踱步,忽地停在韦小宝的面前,面如严霜,喝道:“你撕毁圣旨,私放钦犯,该当祸灭九族!韦小宝,你知罪么?”
韦小宝见康熙动了真格的,心中不由得一懔:“大舅子真要杀妹夫么?不过老子话已出口,一时间也收不回来,只得硬挺一气。等得他真的要将老子绑赴法场,老子再大叫投降不迟。”他做戏的本事与生俱来,立时慷慨激昂,将脖子梗得直直的,道:“忠臣不怕死,怕死不忠臣1
忽觉得后颈一紧,身子已被提起,韦小宝心里叫道:“乖乖隆的冬,猪油炒大葱,真要杀妹夫么?”正要大叫“投降”,却被康熙紧紧拥住,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康熙异常激动,道:“小别于,好小别子,我倒是错看你了。你知道么?你能真心实意地为朝廷着想,比每日甚么鸟生鱼场地胡拍马屁可强得多了。”
韦小宝暗自长长地出了口气,性命交关的一宝押对了。
康熙倒并非完全是受了韦小宝的蒙混,事出有因,正如靳辅所说的,任用靳辅、撤任靳辅,皆是“因人设事,因人废事”。
靳辅与大学士索额图为至交,靳辅原来于河工一道一窍不通。被任命为河督,完全出于索额图的保荐,这便是所谓的“因人设事”。
后来索额图做了皇太子胤祁的师傅,成了太子太保,却又一心向着胤祁,大有结成太子党之嫌,康熙为免太子结党营私,将来成尾大不掉之势,对索额图的权势有所限制,是以借朝中大臣于成龙等人攻击靳辅治河不力的由头,将靳辅撤任,押解来京。又听得传言,说是黄龙大侠要聚众劫持靳辅,康熙怕将事情闹大,才命康亲王杰书持圣旨迎接囚车,将靳辅就地斩首。这便是所谓的“因人废事”了。
其实康熙南巡之时,多次视察黄河河工,对靳辅的治河方略和治河成绩由衷赞赏,这等假公济私处置靳辅,内心多有不安。正巧韦小宝误打误撞,割裂圣旨,放了靳辅回任,康熙倒如解脱了一般。再加上他重用韦小宝,朝中多有微词,康熙也有所耳闻,这次韦小宝“仗义执言”,岂不是铮铮强项令?也就为康熙争光了。
由于这些原因,韦小宝性命交关的一宝才押对了。
康熙笑逐颜开,扶住韦小宝,道:“小别子,你这两年出入民间,真的大有长进。我得好好委你一个正经八百的差使,你好好干,替我挣个面子。”
韦小宝笑着说道:“奴才做事一塌糊涂,乱七八糟,哪里能当好差使?皇上不怪罪奴才,奴才就感恩不尽了。再说,奴才这两年东躲西藏的,着实想念皇上得紧,奴才哪儿也不去,甚么官儿也不做,只在皇上身边,伺候皇上,也就心满意足了。”
韦小宝说着,动了真情,眼圈儿不由得红了。
康熙道:“这么大的汉子还流马尿,羞也不羞?……咱们去见太后去,她老人家惦念你紧呢。命我无论如何也要将你召回京城。嘿,忘了告诉你了,小别子,公主一回到宫里,太后就接了去了,她老人家对公主和外孙女儿喜欢得紧呢。”
出了御书房,韦小宝立即变得规规矩矩,垂手跟随在康熙的身后,向太后的寝宫慈宁宫走去。
康熙也不等回事太监通报,径直来到慈宁宫里。未进门,韦小宝先听得一阵小儿女的欢声笑语。正是建宁公主与女儿双双的嬉笑声。太后也笑道:“乖孩儿,你慢些跑,不要跌跤。”
韦小宝七个夫人之一的建宁公主,实际上是假太后毛东殊(庸按:毛东珠为明朝将领毛文龙的女儿,神龙教的门下,为了抢得《四十二章经》,闯入慈宁宫,囚禁了太后,自己则假冒之,并与瘦头佗私通生了建宁公主。后虽经韦小宝解救,杀了毛东珠,救出真太后,因太后被囚,于朝廷声誉大有影响,是以严格保密,外面丝毫不知,建宁公主自己也并不知晓。但因她终究是仇人之女,太后一直对她极为冷淡)之女。
韦小宝大感奇怪,暗道:“公主这小婊子,以甚么手法讨得了太后的欢心?这门拍马屁的学问,倒是不可不好好地学它一学。”康熙也是心情甚好,没有向太后请安,先微笑着对建宁公主道:“妹子,你看谁来了?”
建宁公主虽然女儿已有数岁,还是少女时那等顽劣脾性,冲了上来,一下子揪住韦小宝的耳朵,笑骂道:“死小宝,到哪儿找野女人去了?这么些天才来。”便是韦小宝面皮极厚,也不由得红了红,低声喝道:“太后面前,成甚么样子?”使劲挣脱了,跪倒在地,磕头道:“奴才给太后请安,太后吉祥。”
太后微微一笑道:“你称我甚么哪?”
韦小宝一怔,康熙低声道:“小别子,还不快快拜见皇额娘?”
韦小宝脑子转得极快,心道:“皇额娘?那真太后岂不是成冒牌的丈母娘中么?辣块妈妈不开花,老子如今是额附,成了货真价实、遇假包换的皇亲国戚了。不过做皇亲国戚也没有甚么好玩的,他们自伙里斗起来,比外人都凶得紧。”
他为人乖觉,立时改口道:“孩儿拜见皇额娘,皇额娘吉祥。”
皇后与平常一样地随和,道:“好孩子,起来罢。我这个女儿自小少调失教,刁钻得紧,嫁了你,你要多加包涵才是。”
建宁公主撒娇撒痴,扑到太后的怀里,道:“皇额娘,你也编排女儿么?这些日子,女儿不是随你修身养性么?”
建宁公主说着,将一本经书自案头拿了起来,对韦小宝笑道:“你看,皇额娘每日教我阿弥陀佛呢。”
韦小宝不看倒好,一瞥之下,魂飞魄散:《四十二章经》!
注:据《清史稿》:靳辅任职河督,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