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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一梗,顿时一句话说不出来了:按照国法行事,那就是砍头了,虽然家法五十藤鞭,那是要将屁股打烂,可是比起丢掉小命,似乎烂屁股也不是多么难以让人接受的事情。
王氏被锦好说得哑口无言了,可是一直没有开口的莫锦冉,忽然抬起头来,伸手拉了王氏一下,哽咽道:“母亲,我们母女给莫府带来这么大的灾难,祖父没打死了我们,就是顾念骨肉亲情了,咱们就莫要再为难祖父了。”
莫锦冉拉了王氏委委屈屈的跪倒在莫老太爷的面前,给他磕头:“是我们母女的错,都是我们母女不知轻重,还请祖父责罚,不管是打还是杀,绝无半点怨言。”
语气平和,态度温和,言语更是温顺,莫老太爷心里倒是惊讶莫锦冉的大方得体,瞧着那白皙小脸上的泪珠儿,觉得有些不忍心了,但是不忍心归不忍心,比起全家的性命来,孰轻孰重,莫老太爷自己还是拎得清的。
锦好看着莫锦冉离去的位置,赫然有一截指甲落在地上,不由得暗笑:看来莫锦冉绝对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淡然,否则这地上也不该有这断甲。
什么样的人,就要用什么样的招数,莫锦冉最好面子,五十藤鞭落下去,疼痛倒是一个方面,最难受的却是她的心,她丢不起那个人,入府第一日,就受了藤鞭,日后她们母女二人自会关起门来,安静的过日子,不会再招惹她了。
莫老太爷叫了一声,东伯就带着婆子进来,将二人拖了下去,由着婆子们将二人绑到长凳子上开始用刑,王氏倒是又威胁又是哀求,什么法子都用尽了,东伯连个眼皮子都没抬,给了行刑的婆子一个眼色,那长鞭子就扬了起来,带着呼呼的风声,重重的落在王氏的臀部,立刻疼的让她尖叫了起来。
而另一个长凳上的莫锦冉却是硬生生的忍着,没发出一点声音。
这些行刑的婆子,手下半点力气都不曾保留,那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不是她们不知道怜香惜玉,而是眼前的这两个祸害实在是让人恨之入骨,差点就祸害了整个府里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好在当今圣上胸襟宽广,慈悲为怀,她们这些下人才能幸免于难,否则她们就要因为这两个祸害而落得个凄惨下场了。
只要想到这点,她们手里的鞭子恨不得变成钢刀才好,在莫府的下人们看来,对莫锦冉和王氏的惩戒实在是太轻了。
因为到了现在,这两个人一个大骂,一个咬牙硬撑着,显然都没有认错之心,这一点才是最让人气愤的。
她们是恨不得将这两个祸害活活抽死了才好,这样才能让世人知道,有些错误是不能犯的,而犯错的代价就是没了小命。
锦好等人听着王氏的凄惨叫声,时高时低的,先是咒骂,后来是嚎哭,到最后全是哀求,不过却不是哀求东伯放了自己,而是让东伯放了莫锦冉。
可怜天下父母心,莫锦好即使心中那个恨死了王氏,却不得不说,她对于莫锦冉来说,却是慈母,可惜的是,她却是一个失败的慈母——王氏虽然对莫锦冉很慈祥,却不会教育孩子。
而且,她的苦心,显然没有得到莫锦冉的认同,从头到尾,莫锦冉都没有开口劝慰王氏一句,只顾着自己那支离破碎的自尊。
莫锦冉现在生吃了锦好的心都有了,对她来说,她来京城,就是为了成为人上人,而不是被绑在长凳子上挨鞭子。
这一刻,她宁愿丢了脑袋,也不想忍受这样的屈辱,真恨不得死去的好,她甚至愿意断胳膊断腿,也不要忍受这般的折磨。
因为身体上的疼痛总会有过去的时候,但是今儿个,她被当众杖藤鞭,就是让她从天下落到了地上,在众人面前被责打的这一幕,会永远的烙在众人的心里。
在这些下人的心中,她已经由一个高贵的小姐沦落到嗤之以鼻的笑料,她们会永远记得她狼狈凄惨的样子,哪怕日后她锦衣华服,高高在上。
可这些人的眼里,她还是这个被绑着挨打的样子,这才是莫锦冉无法接受的地方。
比千刀万剐,更让她难受,更让她疼的窒息。
可是再疼,再痛,再屈辱,她也只有忍着,母亲已经和她一般凄惨,而父亲……
莫锦冉嘴角勾出一个冷酷的笑意,这个人早已没有资格成为她的父亲了,在当年,他不顾自个儿的苦苦哀求,逼着她与王天鹏冥婚的时候,她就不当他是父亲了。
而,刚刚,她也清楚的从莫二老爷的眼里,看到他的恨,他的怒,却没有半点对她和母亲的心疼和担忧:她,不过是莫家的工具而已,从头到尾都是待价而沽的工具,以前,她还嘲笑莫锦好被待价而沽,其实她何尝不是如此。
她咬着牙承受着那一鞭鞭落下时,带来的剧痛,很快她就将嘴唇咬破,血腥味充满了口腔,她却有种大笑的冲动,不过,她还没来得及笑出来,剧烈的疼痛让她晕了过去。
可惜的是,即使痛的晕过去,也未能给她带来任何的福利,莫府的井水很凉,泼醒了她,又再打了下去,如此反复折腾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每一下藤鞭落下,都会有人大声的数着,可是这却更让莫锦冉觉得难堪,五十藤鞭不只是打在她的身上,也打在她已经破碎不堪的自傲上,将她最后努力保持的那点自尊都打得破碎不堪,再也缝合不起来。
血染红她的身体,也染红了她的双眼,生不如死啊,莫锦冉紧紧地闭上眼睛,乞求老天爷能听到她心底的呼唤——让她死去吧!
莫老夫人听了那鞭子的响声,面色越来越难看,到最后实在忍不住给二人求情:“老爷……”
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莫老太爷瞪了回来,莫老夫人没法子,看着端坐在一旁,只顾着喝茶的莫锦好,不停的给她使眼色,让她替王氏母女求情,只是媚眼使给了瞎子看,莫锦好却只是低着头饮茶。
莫老夫人急了,只好给黄氏使眼色,让她开口求情,可是黄氏却苍白着脸,摇头,再摇头,脚下就像是生根般的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莫老夫人气的整张脸都发紫了起来,瞪着黄氏的眼神,如同老虎一般,黄氏心里跟吃了黄莲一般,老夫人这次真的是冤枉她了,不是她不想给王氏母女求情,而是她不敢,更重要的是,求了也白求。
终于,五十藤鞭过去了,王氏和莫锦冉的屁股已经开花了,惨不忍睹,看的一旁胆小的丫头双腿发软,晕了过去,那被鲜血染的通红的鞭子,如同狰狞的毒蛇,让人浑身发凉。
当身体破碎如布娃娃般的王氏和莫锦冉被抬进去的时候,莫老夫人惊呼了一声,脸色刷白:“来人,来人,去找大夫,还不去找大夫……”
但是莫老太爷却打断了她的话:“找什么大夫,她们可是犯了滔天大罪,就这样吧!”
这次,不说莫老夫人吃惊了,就是锦好都一阵心凉,莫老太爷果真是个心硬如石头的,不对——莫老太爷和莫家所有的男人一样,对待自个儿喜欢的人,那心软的就跟棉花一样,想当初杨太姨娘犯下那等大错,他还一心护着,只是到最后到底敌不过荣华富贵的诱惑,给扔到了山上。
或许莫家男人薄情却又多情的自私性子,都是继承了莫老太爷。
虽然锦好觉得莫老太爷行事有些过分了,可是她却实在对王氏母女提不起同情心,故而就跟春风吹过一般,当作无痕。
莫四老爷瞧着地上的两个血人,忍不住开口:“父亲,还是找大夫看看,家法也用了,就是传到皇上的耳里,也知道我们莫家的态度,皇上是真龙天子,心胸广阔,应该不会在用药这点小事上和两个女流计较的。”
黄氏见自个儿的丈夫开口,也跟着说道:“父亲,老爷说得是,皇上那是云端上的人,哪里会计较上药这点小事情。”
莫老太爷听着二人的劝,终于松口,准了下人去请大夫回来。
莫锦好瞧着莫锦冉紧绷的身体松了下来,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她实在是高估这个女人……到了这样的时候,莫锦冉她还没有死心,还想着翻身呢——她这是怕屁股上落下痕迹,攀不上高门啊!
人果然不能心软,对敌人真的不能有一丝半毫的仁慈,否则倒霉的怕是自己了。
锦好本不想痛打落水狗,以为落水狗经此一事,总会长了记性,谁知道她是低估了落水狗强大的耐受力。
锦好轻轻地放下手中的茶盏,对着老太爷道:“祖父,大伯母和二姐姐,您罚也罚过了,皇上若是真的听到风声,问起来,咱们也算是有个交代,只是若是想要让皇上彻底不追究,怕是咱们还要做点安排。”
一听莫锦好开口,莫锦冉的眼皮子就一个劲的跳:这个贱丫头开口,只怕准没有好事,不知道又要下什么套给她们母女。
莫老太爷点头:“是要做点安排,五丫头,你说说看,这事你怎么想?”
锦好扫了地上的王氏和莫锦冉一眼,摇头:“祖父,您还是莫要问我了,只怕我真的想到什么,说出来,大伯母和二姐姐又要说我居心叵测,想要谋算她们了。”
莫老太爷急了起来,眉头一瞪:“哪个敢说你,若是还想尝尝家法,尽管说。”随即对着锦好,又是一副温和的嘴脸:“好孩子,祖父知道你是好的,是一心为了莫家,你就给祖父说说,这事情下面咱们该怎么安排?”
锦好却一个劲的摇头,偏不肯说。
莫老太爷逼急了,她就说:“祖父,您是朝堂上走的,什么事情没看过,没经历过,还要我一个见识浅薄的丫头提点吗?皇上的性子,祖父应该比我明白,对什么样的人,皇上最容易手下留情,祖父心中应该清楚的啊,我虽说,见过那么一两次皇上,可是也没说过几句话,哪里知晓皇上的喜好,这事情还是祖父自己定夺。再说了,现在大伯母和二姐姐说不得已经在心里恨上我了,若是我再说些不中听的,怕是大伯母,二姐姐就真的要和我拼命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莫老太爷也真的不好再逼迫锦好了,只得自个儿寻着锦好的暗示,慢慢地思索起来。
皇上最容易对什么样的人手下留情?
莫老太爷咀嚼着这话,突然灵光一闪,他记得清楚,当年路府被灭门的时候,府里有个小丫头得了失心疯,皇上因此饶了她一命,不但是路府,就是对待其他臣子的子女,皇上对脑袋痴傻的,都异常宽容。
想通了这一点,莫老太爷浑身一松,顿时觉得压在背上的千斤重的石头被搬开了,这不是天助莫家吗?
莫老太爷突然想起,不管是王氏,还是莫锦冉,之前在山谷镇的时候,都有过疯癫的传言,这不正附合了皇上的性子,若是自个儿将王氏和五丫头的疯癫之症放出去,皇上即使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的。
“东伯,大夫人和二小姐今儿个疯癫之症发作,胡言乱语,已经被我用家法教训过了,不过,到底是大逆不道,不容姑息,你让人抬着她们回房,好生照看着,莫要再让她们胡言乱语,惹来滔天大祸了。”
莫老太爷三言两语就将莫锦冉和王氏定位成疯癫之症的病人。
莫锦冉再也无法装作淡定了,她摇头大叫:“不,不……我没有疯癫,我母亲没有疯癫……”
她感觉到浑身的力气被抽走了,若是疯癫之名传扬出去,她这辈子还有什么可指望的,别说嫁入高门贵族了,就是寻常百姓之家,谁又肯娶一个疯癫病症的女子回家。
这么一下想,绝望就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子,一点一点刺进她的心脏,拼尽了全力,也无法将这种冰凉的绝望赶出来,只能一遍遍的摇头,一遍遍的抗拒着:“不……不……我没有疯癫……”
她不曾想过,会再一次,她被迫背上疯癫的名声。
都是莫锦好这个贱丫头的错,若不是她故意引着莫老太爷,老太爷是不会想到这一点的,她这是要活生生的逼死她和母亲啊!
好在王氏早就晕了过去,否则听到莫锦好的话,还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模样,说不定还真的因此而疯癫了也难说?
莫锦好她欺人太甚,她这是要将她们母女逼上绝路啊!
恨意的火苗,在莫锦冉的心口燃烧起来,很快星星之火就呈燎原之态,莫锦冉赤红着眸子,狰狞的表情,透着刺骨的寒气和恨意:“莫锦好,你不要欺人太甚!”
烂船还有三两钉呢,只要逼急了,她豁出去,拼个鱼死网破,她活不下去,就不会让莫锦好活下去,一定拖着她一起下地狱。
欺人太甚?
这词从莫锦冉的嘴里说出来,多么的新鲜啊,难道只许你们欺负别人,就不让别人反击你,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若是说,她这样就叫欺人太甚,那么前世这对母女对她做的又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