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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老相爷意味深长的看了锦好一眼,倒也不再客气,弄的锦好起了几分不自在,这耳根子也发红了起来。
金翰林看向一边从朱三爷身上拔出来的利箭,目光一动,伸手拿了起来,仔细打量了一份,对朱老相爷问:“老相爷,这是从三爷身上拔出来的?”
朱老相爷瞧着那浸过毒的利箭一眼,冷光闪烁,点头。
金翰林脸色大变:“刚刚表妹中途被人袭击……对方用的也是这种利箭……看来,应该是同一伙人。”
朱老丞相听得锦好受袭,面色一时一变:“锦好这丫头也……遇袭?”
锦好点头:“若不是表哥,义兄,八皇子及时赶到,怕是这九转还魂丹也不能及时送了过来。”
似是而非,却是藏着九转回魂丹是她之意。
豪门世家,名门贵族,表面鲜亮,背后不知道多少龌蹉的手段,莫家就那么地方,一日要搭三场戏,更何况威远侯府,锦好存了心思,不让金翰林懂医懂毒的事情传扬出去,至少关键时候,这说不得就是保命的本钱。
金翰林自然明白锦好的心思,也不反驳,二人关于这一点,却是不谋而合,他也不想让威远侯的人知晓他懂医识毒。
见朱三爷的伤势稳住,锦好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心中惦记着姚丽娟,就向朱老相爷告退,还不忘白了金翰林一眼。
“好儿,老爷他怎么样了?”姚丽娟红着眼睛迎了上来,因为是被赶了出去,她也不敢私自进来,怕自个儿的哭声让太医分了心。
她其实早已不是那个爱哭的软弱女人,这些年她早已变得坚强,可是当她看到脸色惨白,浑身是血的朱三爷的时候,她根本就控制不住眼泪,她真的不想落泪,可是那眼泪却像是打开了开关一样,不停的流着,刚擦掉,就又流了下来。
她才不想流泪呢?她不想老爷难受。
老爷最舍不得她落泪了,她还记得他掀起她的盖头,用世间最好听的声音,告诉她,以后的每一天,他再不要见她的眼泪,因为他会心疼。
所以,她不要流泪,姚丽娟忍不住握紧拳头,用指甲狠狠地掐了掐掌心,直到流出血来,好像只要身体上疼了,心中的那种惶恐才能缓解似的。
锦好是从姚丽娟肚子中爬出来的,怎么会不知道姚丽娟心中的惶恐,不安还有痛苦,她忙上前,紧紧地握住姚丽娟的手:“父亲没事。”
姚丽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如同一个软弱到无法站稳的孩子似的,揽着锦好的腰,将大半的重量落在锦好的身上:“你没有骗我?”
锦好环住她的身子,纤细,嫩滑的玉手,在她的后背轻抚,让她慢慢地放松了紧绷着的脊背,缓缓地,尽量用温柔的声音说道:“母亲,我怎么会骗你。”停顿了片刻,又开口道:“这么些年来,我可曾骗过你?”
姚丽娟听了这话,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却依旧窝在锦好的怀里,不肯离开,心中的恐惧只有在熟悉的气息中,才能渐渐地平息下去。
锦好见她如此,知晓她还无法从惊恐中走出来,心中顿时怜惜起来,面上却笑了笑:“母亲,父亲不会丢下我们不管的,他舍不得。”
朱三爷有多爱姚丽娟,没有人比锦好更清楚,爱屋及乌,连带着他们这些没有血缘的孩子都放在了心上。
这样的人,已经成了他们家庭的一员,怎么会轻易缺席。
她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绝不!
“锦好,我想去看看老爷。”姚丽娟许久之后,才缓缓地,抬起头,看向锦好。
当你最在乎,最爱的人,用一双小兔子般红呼呼的眼睛看着你的时候,莫说是看一看自个儿的相公,这般合情合理的要求,就是让她去杀人放火,她也不会有一丝疑惑。
锦好点头:“好,我陪着你却看父亲。”又对着另一边搀扶着姚丽娟的邱如意道:“三妹妹也一起来吧,父亲定然也想见你。”
邱如意看着锦好的眼睛,见她的眼里一片真诚,她眼眶子红了起来,点头:“嗯,我也想父亲。”
而叶若铭和谢明覃也跟着进了里间,不是他们不相信锦好的话,也不是他们不懂礼数,而是朱三爷遇袭的事情,实在是太重要了,他们不亲眼看看,这心里总是不放心。
姐妹二人各占一边扶着姚丽娟进去,留下面面相觑的金翰林和谢明覃,早就知道莫锦好在家中的地位不一样,可是却没有想到,会是这般的怪异,怪异到让人忍不住心酸,一个弱女子的肩膀,到底能扛多少东西,才能如这一刻一般,坚强勇敢镇定——若是没有长久的磨练,是不可能如此的。
虽然朱三爷的脸色好看了许多,可是往日里那么生机勃勃的人,这般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如果不是鼻尖微弱的呼吸,就像是……
姚丽娟的心又痛了起来,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哭,反而让人伺候着太医去客房休息。
朱老丞相见叶若铭和谢明覃进来,又挥手将丫头婆子们赶了出去。
顿时,里屋之中,一下子就剩下朱家的主子和莫锦好等人。
“父亲,这事情是谁做的,为何要袭击老爷?”姚丽娟哑着嗓子开口。
朱老相爷面色凝重,声音低哑:“我一开始以为应该是与我们朱家对立的政敌所为,老三为人宽厚,向来遇事留下三分情,从不曾听说结下过什么私人恩怨,此事,应该是对方想要除去老三,借此来打击我们朱氏一族。可是听锦好……”顿了顿,话音一转:“听锦好说,她的马车忽然翻了,这事情应该不是巧合,而是有人在背后操作这一切。这事情就有些奇怪了,老三遇袭,怎么锦好这丫头也出事,怕是同一伙人而为,这事情就让我不解了。”
姚丽娟却忽然冷着脸出声:“这有什么不解的,老爷和锦好都碍着谁的眼,谁就是背后的凶手。”
锦好露出赞赏的目光,谁说她的母亲不懂政事,这话说得多一针见血啊,她和朱三爷共同的仇人,这世上也不过就那么一伙,朱老相爷何必遮着掩着,这在座的各位哪个不是人精,只不过没开口说穿罢了。
朱老相爷身子微微震了一下,转头,第一次仔细打量眼前的儿媳妇。
大约三十四五岁的年纪,鸭蛋脸,白皙如玉,柳叶眉,丹凤眼,如水如丝,说不出的潋滟清澈。
比起京城的女子来,多了几分南方女子的温柔妩媚,身段窈窕,曲线玲珑。
一身淡蓝的素面上衣,月白的长裙,只是简简单单的装束,比起京城女子的花枝招展都来的顺眼。
瞧着,就让人心里觉得舒畅。
这姚丽娟是个姿色不俗的佳人,他不否认。
这一点,也是他当初同意亲事的原因,他朱家可不能娶个长相欠佳的媳妇回去。
再说了,若不是花容月貌,又怎么会迷得他这个最具厚望的儿子神魂颠倒,三十多岁的人了,还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一般,心心念念。
但是,直到今日,他才发现,原来他以为无知内宅夫人,却原来如此聪慧。
也是,若不聪慧,又怎么会迷倒他惊才绝艳的儿子。
朱老丞相对姚丽娟生了几分满意,语气不由得柔和了一些:“丹青这孩子,这时候应该睡醒了,你先去看看,千万不要让他跑出来,若是吓到了孩子,可就不好了,你这个做母亲的也该去看看孩子了,老三这里,我们这么多人,你就放心吧。”他咳嗽了一声:“你也顺便出去,让外面的人也散了去,就说老三福大命大,没事,让他们都回去休息吧。”
姚丽娟哪里肯依,现在让他离开朱三爷,还不如直接将她埋了去。
她猛的站起身子,想要与朱老相爷求情,可是也不知道是站的太猛了,还是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她的身子太弱了,居然眼前一黑,整个人的就栽了下去。
好在锦好和邱如意都是眼明手快的,从两边及时的扶住姚丽娟,将她安置在木椅上,又忙让人请了太医来,众人又是一阵手忙脚乱,朱三爷这里还没醒来,若是姚丽娟再有什么不测,只怕朱三爷醒过来,这身子也养不好。
朱三爷有多宠妻,这天朝上下有几人不晓。
锦好更是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金翰林瞧着她焦急的模样,细细的看了姚丽娟一番,眼中眸光一亮,似是有喜色闪过。
太医气喘吁吁过来,望闻问切一番下来,笑吟吟的说道:“恭喜夫人,贺喜夫人,夫人这是有了身孕。”
姚丽娟愣在了那里,瞬间化成了石人,连话都不会说了,整个脑袋里,只有一句话:她有了身孕了,她有了老爷的孩子了。
朱老丞相一时也有些傻了,随即醒过神来对锦好,如意吩咐道:“你扶你母亲休息去,这屋子里血腥气大,对她不好。”自然更重要的是,她在这屋里,情绪大起大落,对孩子不好。
朱老相爷是真正打心眼里欢喜,虽然他心胸开口,对朱丹青更是百般喜欢,但是心中却也不免有些遗憾自个儿惊才绝艳的儿子,居然没有自个儿的骨肉,更重要的是自律几乎如和尚,还不是个肯纳妾,找通房的,这子嗣自然就艰难起来。
原本还指望儿子找个能生养的,谁知道兜了一圈,居然找了个和离的夫人,还带着拖油瓶,虽然即使眼光苛刻于他,都不得不说,这几个拖油瓶拖得真让人心都软了。
但是那点遗憾还是有的,现在听姚丽娟有了身子,真比什么都高兴,看姚丽娟是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家儿子的眼光好,娶了这么个媳妇回来。
这一刻,有了身子的姚丽娟顿时成了朱家的宝中宝,心头肉。
锦好,如意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都乖顺的点了点头。
姚丽娟觉得就在做梦一样,她居然有了老爷的骨肉。她伸手抹了一把肚子,还是不敢置信,这事情太过美妙了。
她哪里舍得这时候离开,这样的好消息,她想和朱三爷一起分享,她睁着一双明媚的大眼睛,看向朱老相爷。
“父亲,我想和老爷说几句话。”
朱老相爷此刻哪有不应的道理,虽然有些不放心,可是他也知道,若不答应姚丽娟的要求,怕是回去休息也休息不好。
问了太医之后,这才领着众人出了里屋,锦好不放心的瞧了一眼姚丽娟,瞧着她满脸幸福的神色,也只能提着心吊着胆离开——有些事情,即使亲如母女,也不是能够替代的。
“老爷,我有了咱们的骨肉。”
这么一句话,汹涌的眼泪就涌了出来,她从来没有这么一刻软弱过,也从来没有这么一刻幸福过。
她的嘴唇在发抖,喉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爬着,哽咽起来:“老爷……”
“别……别……哭……”
如蚂蚁般轻微的声音响起,几乎轻的无法耳闻,可是姚丽娟听见了,她的身子一震,起初是不敢置信,然后是狂喜,她像个孩子似得,用力抹着眼泪,不知道是哭还是笑:“老爷……你醒了,我去叫太医……”
她扯开嗓子,叫太医,又笑又哭,整个人如同疯子一般,不过谁都看的出来,她是多么的欢喜。
朱三爷终于是醒了,所有的人都沉浸在喜悦之中。
谢明覃和叶若铭在朱三爷醒了之后,就回去了,金翰林却留下来用了饭,才离去。
今儿个事情,可真是峰回路转,一波三折,好在最后朱三爷醒了。
众人都说,姚丽娟腹中的孩子,那是天上的福星下凡,这才冲走了朱三爷的霉运。
锦好听到之时,露出了一个微笑——只有她知道,真正的福星是谁。
因为不放心姚丽娟和朱三爷,锦好自然二话不说的留在了朱宅。
青铜羊角香炉里点着她时常用的安神香,可是今夜锦好却怎么都睡不着,心里纠结着白日之事,总觉得整个人压抑的难受,最后,在床上翻了数十下之后,她轻轻的坐起身子,悄无声息的下来床,轻手轻脚的走到窗边,对着月亮发起呆来。
今夜的天空黑压压的,就如同她无法看清楚的前途一般,瞧着那黑乎乎的夜空,锦好的心情也变得暗淡起来。
有种风雨欲来的错觉。
因为心中闷的实在无法入睡,锦好蹑手蹑脚的出了门,未曾吵醒沉睡中的雪兰。
刚刚出了厢房,一阵夜风吹来,锦好打了个激灵,此时已经近了午夜,正是较为寒冷的时候,她出来时,未曾多想,也未曾带了大氅出来,故而觉得有些清冷。
她在自个儿的院子里散了一会步,将白天的事情细细的回想了一遍,没有找到任何破绽,心里越发的闷了起来,这世界上最让人憋屈的事情就是明知道是哪个在害你,却因为没有抓到他的把柄,而无法揭穿他。
锦好坐在亭子上出了会儿神,不得不说,她的两个丫头心思玲珑,居然猜到今儿个她无法入睡,在凉亭里早就备好了乱婆子,还有一些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