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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个贱人,好一个阴毒的贱人,她是非要往死里糟践莫家啊,若是让她这样行事,莫氏一族的女儿也不用嫁人了,而嫁人的莫氏一族的女儿,也只好一根白绫了结了自己。
他是莫氏一族的罪人啊!
莫二老爷看了看骤然显得衰老许多,晕了过去的莫老太爷,再看看椅子上晕死过去的莫老夫人,悲从心中来,泪水模糊了双眼,他双腿一软,跪在自个儿父母的面前:这一刻,他最恨的人不是佟湘玉,而是他自己——若不是他贪色,何至于陷莫家于这样的境地?
万花楼背后的主子是谁,他也是知道的——是二皇子,那是他们莫家怎么都得罪不起的人啊!
难不成,要让佟湘玉这个贱人毁了莫家不成?
不,他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他这么多年,为莫家所做的事情太少了,这一次,就是拼了性命不要,也不能再毁了莫家了。
他不怕死,就怕死了之后,莫家的列祖列宗都不肯原谅他啊!
就在此时,忽然屋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一个婆子,脸色怪异的进来,原本想向莫老夫人和莫老太爷禀告,进来之后才发现这二位主子都已经晕了过去,看来看去,也只有气的吐血的莫二老爷,还有慌着手脚,站在莫老夫人跟前,慌得六神无主的黄氏,还有低着头坐在那里,看不清神色的莫锦好。
只好摸了摸鼻子,道:“二老爷,四夫人,门外来了一顶轿子,说是来接佟姨娘回万花楼!”
当然,她没有将门房传来的话都说完,门房可是说了:来接人的轿夫,后面还有半句——点她的大爷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这婆子虽然是个下人,可是却也不是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自然知道那万花楼是什么地方,更知道点他的大爷已经等的不耐烦了是个什么意思?
所以一开始门房传这话来的时候,她狠狠地甩了那个门房小厮一个耳光,莫家可是官宦之家,怎么会有到万户楼接客挂牌的姨娘。
可是,那门房小厮却捂着脸,道:“那接人的轿夫手里可有佟姨娘自卖的身契!”
这婆子当差当了这么多年,还第一次发现有人自甘下贱,居然官宦人家的姨娘不当,却要去做什么倚门卖笑的妓女,大开眼界之际,却又不得不信——也是,莫家虽然不是什么鼎盛的大户人家,可是也没有人敢开这样的玩笑。
于是,不得不一脸怪异的进来,将这事禀告给当家的老太爷,老夫人知道——她其实不想禀告的,这样的事情,谁开口了,谁就会被老太爷,老夫人记恨上。
可是,她不禀告不行啊,因为那几个接人的轿夫,可不光只抬了轿子过来,那顺带了锣鼓来,几个人一条腔,打起锣鼓,扯开了嗓子,站在莫府的大门外,叫什么:“莫家姨娘在万花楼签了卖身契,自卖其身,拿了银钱,却又耍赖……”
说是,这么一会儿,这一条街上,就有几户人家的大门虚掩了起来,那门缝中透着不好脑袋,若是再这么闹下去,事情就更难办了,到时候倒霉的还是她们这些下人,所以这婆子心中再不乐意禀告,还是进来了。
佟湘玉听了婆子的禀告,摇摆着自个儿的杨柳腰肢,慢条斯理的说道:“万花楼的人来接我了,我也该告辞了,山不转,水来转,老爷也莫要太想念我了,若是真的想的厉害,记得来万花楼找我。”
她慢悠悠的走到莫二老爷的面前:“说起来,我能替咱们的孩子报仇,还多亏了老爷疼爱我房里的牡丹三姐妹,所以我才有机会动手,自然能常常给老爷染上深海奇香,才能害了王氏那个贱人腹中的那块臭肉,绝了她的生育之机,也多亏老爷宠爱我,才让我能接触老爷房里的香,绝了老爷的子嗣,说来说去,这一切都亏了老爷给我机会,我这就要离开莫家了,临行之前,我给老爷鞠个躬,算是表表自个儿对老爷的一片感激之情。”
莫二老爷再次一口鲜血,脸色灰白灰白的,半点人气都没有了:原来不管是害了王氏腹中的孩子,还是绝了他的子嗣,始作俑者都是他自己啊,若不是他给佟湘玉可乘之机,佟湘玉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办不成事!
莫二老爷被气的除了吐血,就再无法说出一个字来,只是狠狠地盯着佟湘玉,目光如同恶狼一般,饶是心狠手辣如佟湘玉,也被吓得一个哆嗦。
忙挥舞了手中的手绢,佟湘玉笑着摆手:“我知道老爷对我情深意重,可是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我就不多说了,老爷您也别送,我告辞了。”
莫家的三个主子,都给她气晕过去了,佟湘玉痛快之余很有成就感,这心中憋着的闷气也出了,准备拍拍屁股走人。
一直看戏,看得神清目明的锦好,忽然站起身子,对着佟湘玉道:“佟姨娘既然找到高枝要攀,我莫家人无法阻止,可是这待客之道却还是有的,总不能老太爷,老夫人,老爷被佟姨娘气晕过去了,就没人送佟姨娘出门。”
锦好看了黄氏一眼,淡淡的说道:“四婶子,您主持中观,这一趟定是要走的,而我总是受佟姨娘照顾一番,也是要送送的。”
黄氏虽然不知道锦好为何一定让自个儿送佟湘玉,不过却也没有反驳锦好的话,而是从善如流的将几个晕过去的主子,交给得力之人的手中,绷着一张脸,道:“佟姨娘,请!”
按照她的意思,莫说送了,就该拿着扫把,将佟湘玉这扫把星给打出去。
佟湘玉瞧着了眼锦好那看不出喜怒的表情一眼,不知道为什么,这心中居然有了几分不安,也不知道是不是吃了锦好太多的亏,只要锦好开口,她这心里就开始七上八下,神经绷的紧紧的,就像此刻,锦好明明只是淡淡的开口,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却比莫老天爷的声色严厉,比莫二老爷的怒火,更让她紧张。
远远的,还没有到莫家的大门前,就听到那锣鼓声,嘶吼声响彻云霄,还亏得王氏的院子离的远,否则莫老太爷等人,只怕就不是吐血晕死这么简单了,说不得真的就要气死了。
锦好看着佟姨娘道:“佟姨娘果真是抢手货,这万花楼为了佟姨娘果真是费了心思,这大半夜的,又是敲锣,又是打鼓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什么喜庆事情呢?”
佟湘玉脸色一白,不管她在莫二老爷等人的面前,表现出多么的高兴,可是,古往今来,有几个女人会心甘情愿,高高兴兴的去做妓女的,何况她这年纪,在青楼中已经算是美人迟暮了,早就过了青春好年华。
以前做花魁的时候,还能耍耍脾气,只怕现在再走上这条路,就再也没有之前的那么好运了,而且去青楼寻欢作乐的爷们,有几个是真心怜惜她们的,还不是怎么糟践人怎么糟践她们,现在她年纪大了,还不知道会被怎么糟践。
只要想想以前做花魁的时候,受的那些折磨,佟湘玉心里就涌现出不如一头撞死的念头,做花魁尚且如此,更何况现在?
不管,她怎么想,她还是跟着锦好到了莫家的大门,看着门口敲锣打鼓,满脸横肉的轿夫,佟湘玉的双腿越发的软了起来。
黄氏冷着脸,看向敲锣打鼓的轿夫:“深夜敲锣打鼓,扰民之举,你们就不怕我将你们送去官府。”
其中一个的轿夫停下手中的动作,其他的几个轿夫见他如此,也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那隐隐是领头的轿夫,痞笑一声:“这位夫人说笑了,我们如此也是没有法子,莫府的佟姨娘签了万花楼的卖身契,拿了万花楼的卖身钱,这人总得跟我们回去吧!”
锦好点头,深表同情的模样:“您说得有道理。”
那人抬眼看了眼锦好,眼中惊艳闪过,他在万花楼已经多年,这等标致的女子,却还是第一次见到,不过眼前的这位少女,让人惊艳的可不只是容貌,更多的是气度,是那浑身领人高贵的气质。
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这通身的气派,绝不是烟花之地的女子可以媲美的。
此时,莫府的东面的街口,忽然一道马车进入众人的眼帘,众人的目光一时都移了过去——这深更半夜的,马车疾行,怎么着都感觉有些怪异。
更怪异的是,那马车在莫府的门前停了下来,而后一道窈窕了身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锦好含笑问:“带来了?”看似毫无意义的一个问话,落在云燕的耳朵中就有了深意。
云燕眸光闪烁,点头,然后对着马车,叫了声:“雪儿,请下车!”
佟湘玉听了雪儿二字,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了一番,傻傻的看着马车,看见那熟悉又陌生的女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那位被称为雪儿的女子,下来之后,自始自终也没有看佟湘玉一眼,反而规规矩矩的给锦好行礼,道:“莫五小姐,深夜找雪儿来,到底何事?”
声音脆如黄鹂,只是若是细细听来,有一丝颤音。
锦好淡淡的道:“雪儿,记得你说自个儿的姐姐,是咱们府中的佟姨娘,可是前些日子,我将你带回莫府,你见了佟姨娘,却不肯上前相认,任凭我怎么问也不肯开口。原本这是你们姐妹的私事,我也不该过问,所以最后也没勉强你一定说出来。”
“可是现在,佟姨娘居然自卖其身,要去万花楼落脚,这事实在是超出常人理解的范围,我想着你一个女子,日后去万花楼不便,所以这才急忙打发身边的丫头将你接来,让你们姐妹见上一面,也不枉你百般寻姐的辛苦。”
雪儿听了锦好的话,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复杂难懂,似喜悦,似愧疚,似痛苦……不过她的目光却一直盯着佟湘玉看,眼睛是一眨不眨的,看了半响之后,更是一步一步的走到佟湘玉的面前,拿过一旁下人手中的灯笼,提高了许多,对着佟湘玉的脸,看了又看,仔细的让人以为她在看什么艺术品一般,看了许久之后,她忽然开口:“五小姐,你知道当日我为何不肯与她相认吗?因为,她根本就不是我姐姐!”
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目光在雪儿和佟湘玉的身上来回游移,不知道这于是唱的哪出戏?
不过,锦好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雪儿必然听了云燕的解释,知道此时想要保住佟湘玉,已经是绝不可能的事情了。
她不但不能保住佟湘玉,连与她相认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因为她成亲了,腹中还有了孩子,虽然才三四个月,可是为了这么个孩子,她却不得不如此说话——因为佟湘玉居然将自个儿卖身进了万花楼,她以前可以有青楼花魁的姐姐,可是现在,她的孩子不能有青楼女子的姨娘啊!
她嫁到那户人家,虽然清贫了些,却是书香之家,最是注重门风,她得以进门,是依仗曾经在大火中救了老夫人的性命,而且她是清白之身,不过即便如此,她曾经在青楼做个小丫头的事情,也让其家人心中不舒服。
她可以有一个莫家姨娘的姐姐,却不能有一个青楼女子的姐姐。
只是,她的声音中的颤抖,让她的话说出来的可信度打了几分折扣——她虽然决定舍弃佟湘玉,可是她不是什么狼心狗肺之人,到底记得佟湘玉对她的好。
或许,她的姐姐不算什么好人,可是对她来说,却是个好姐姐。
因为记得,所以她说这番话的时候,声音颤抖而哽咽,她不敢看佟湘玉,生怕看一眼,就会生出后悔说出这样的话,就会换了说词。
雪儿咬着唇,缓缓地说道:“我当日见到这人,就觉得有些奇怪,感觉很陌生,我和姐姐敢情深厚,一直相依为命,最是亲近不过,即使几年未见,也不会是全然陌生的感觉,当时我不肯相认,是因为这人长得虽然像,可是却少了姐姐给我那份感觉。”
“我回去后,又派人探寻,果然发现一个天大的秘密,原来我的姐姐已经在庄子上病死了,而这位在莫家的姨娘,不过是青楼中的花魁小凤仙冒充的,她不过是仗着长得有几分像我的姐姐,就想顶替我姐姐的身份活下去。”
“我姐姐自小熟读《女诫》,最是贞洁不过,怎么会做出卖身青楼的举动。”
门缝中黑压压的脑袋,顿时都有些迷雾顿开:原来是这样的,这就说得通了,否则哪有官宦之家的姨娘自卖其身的道理。
黄氏揉了揉太阳穴,这简直比戏台上唱的还要精彩几分,不过心里却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莫氏一族的女儿不用投河,上吊了,自家的女儿也不用藏起来,不见人了。
冒充的佟姨娘,做什么都无所谓,不是吗?
锦好似是不敢置信的重复了一句:“她是小凤仙冒充的?真正的佟姨娘已经病死了?”
雪儿从自个儿袖子中拿出一封信,给锦好:“这是那庄子中的人来的信。”她吸了一口气,道:“可惜莫府的人,都没有想到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