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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莲忽然抱住他,脸色娇红地道:“相公的意思,真的是要赎我出去?”
“当然是真的了!”
“那……”翠莲的脸色更红了:“相公打算怎么安……插我呢?”
“这……”卓君明微微笑道:“出去再说吧!”说着把她抱起来,让她坐好了。“翠莲!”卓君明道:“我心里有这么个人,还没告诉过你,我想等你出去以后介绍给你们认识!”
翠莲撇了一下嘴,忍不住落泪道:“我就知道……你打算把我往人家身上推……相公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个人。”
“翠莲你听我说……”
“我不要听。”她站起来赌气地走到窗前,忽然站在窗户边上哭了起来。
卓君明皱了一下眉,刚刚站起来,就见大红的门帘子忽然撩起来,进来了一个鬓插红花的白胖婆娘。
翠莲乍然发现她进来,顿时止住了哭泣,作出一副笑脸道:“魏大娘来了,请坐!”
白胖的那个魏大娘,寒着一块大烧饼脸,两只手往腰上一插,斜着眼,嗲声嗲气地道:
“怎么着,我说翠莲,才来了几天呀你就给我拿起娇来了!”
翠莲顿时花容失色,道:“大娘说哪里话……我不敢!这从哪里说起嘛。”
魏大娘鼻子里哼哼着冷笑了一声,斜过眼睛瞟向卓君明:“是你的老相好?”
翠莲应不是,不应也不是,一脸的尴尬。
倒是卓君明怜香惜玉,笑了笑道:“不错,我们是老相好,在秦州我们就认识。”
魏大娘一双眯眯眼,上上下下地在卓君明身上转着:“爷贵姓?”
“卓,卓君明!”报了姓名之后,也同时失去了他脸上的笑容。
胖婆娘笑着道:“卓爷大概是第一次到这儿来吧?”言下的意思,有点象是在责备对方的不知天高地厚。
卓君明点头道:“不错,是第一次。怎么,还有什么规距么?”
翠莲深知卓君明个性,生怕他三句话不对,把事情弄僵了,赶忙上前打圆场:“相公,没有你事。”她又转脸过来,向魏大娘陪笑道:“大娘大概不认识这位卓爷,他是京里下来的,家里做的是大买卖,有的是钱。”
所谓“鸨儿爱钞,姐儿爱俏”,翠莲这种说法,完全是投其所好,那魏大娘听了这句话,果然脸色缓和了不少,可是她来这里是有使命的。
“哦,原来是卓大少爷!”一面说,她伸出一只白胖的手,把翠莲拉过来,却笑脸向卓君明道:“大少爷你少坐一会,我给你另找一个人来,翠莲还得到另外房里去一趟。走,翠莲!”
“站住!”卓君明冷笑着道:“翠莲留下来。”
翠莲上前小声说道:“我的爷,你……你这是……”
卓君明把她推开了,手指着那个胖婆娘道:“你出去,这里没有你的事,翠莲她从今以后,不接外客,一切的开支,我认了!”
魏大娘着实吃了一惊,却又作出一副笑脸道:“卓大爷大概是喝醉了,堂子里的姑娘,哪有不接客的道理,走!翠莲。”这婆娘嘴里说着,上前一步拉住了翠莲的手,脸上可就现出了鸨儿的那种狰狞:“七爷那边等着你呢!还不快走!”
翠莲被她拉得脚下一跄,由不住就随着她往外走去。
人影一闪,卓君明已拦在了眼前。他身法轻灵,衣衫不整,明眼人只一眼就能看出他的不凡身手,可惜魏大娘那等下俚俗妇,哪能有这等见识。
“怎么回事?”胖婆娘翻着她那双眯眯眼:“卓少爷你敢管徐七爷的事?”
卓君明道:“我谁的事也不管,你把她留下来走人,要不然可就怪不得我手下无情!”
魏大娘冷笑一声道:“卓爷,你要想闹事,可也得看看地方,红水晶这块招牌,可不是好惹的!”
说话的工夫,可就由廊道那边,慢慢悠悠地走进来两个人——两个歪戴帽子斜瞪眼的家伙。
两个人慢慢走过来,一左一右在魏大娘身后站定,一个叉腰,一个抱胳膊。叉腰的那个是个黑大个,左太阳穴上贴着一块膏药,这么冷的天,这家伙有意逞能,特别把棉袄前大襟敞着,右胳膊上绕着一条生铁链子,这根铁链子就是他的武器,一声喊打,马上就可出手,打得你鼻青脸肿。抱胳膊的那个,块头也不小,只是较诸那个黑大个却要矮上一些,身上穿着皮小褂,两边小腿肚子上,一边插着一口小攮子。两个人每人戴着一顶黑便帽,帽沿都歪到脑瓜后面去了,活生生的是两个无赖、混混,不用说也知道是两个龟奴,吃的是妓院保镖这行饭。
魏大娘胆气顿时大增,一拉翠莲道:“我们走!”
翠莲挣着道:“大娘!”
魏大娘小眼一瞪,用力地一拉她,喝道:“走!”却有一只手,捏在了她的肥胖的手上——卓君明的手,在卓君明那般神力之下,魏大娘的手不由她不松开来,只痛得她嗳唷的叫了起来。
卓君明冷笑道:“去!”手势向外一带,魏大娘又是一声叫,肥胖的身子霍地向外一跄,一交摔了个黄狗吃屎,顿时撤泼似地大叫了起来。两个龟奴登时一惊,黑大个首先一步抢先,把身子凑近过来,大吼一声道:“好小子,你敢到这个地方来撤野,打死你个小崽子!”嘴里骂着,一抢手上的链子,刷啦啦一阵子响声,直向着卓君明当头打了过来。
这条链子约有核桃那般粗细,照他这般用力的打法,要是一下子砸在了头上,焉能会有活命之理!因为这红水晶里的人平素作恶多端,打死一条人命又当得了什么?可这一次,他们却是遇见了对头,碰见卓君明这个厉害的客儿。黑大个的锁链子才下去一半,已被卓君明伸手抓住了链梢,霍地向外头一带,前者嘴里怪叫了一声,身子已由不住向外跄出,手里的链子已到了卓君明手上。黑大个怒啸一声,拧腰飞足,一脚直向卓君明心窝上喘过来。只听得“哗啦!”一声,卓君明手上的链子就像是怪蛇也似的缠在了他的腿上。
这一次卓君明是存心要给他一个厉害,链子一经缠上,紧接着向外一抡。黑大个成了个空中飞人,呼一声,足足摔出去丈许以外,只听见碰的一声,身子撞在了红石柱子上,当场就晕了过去。
另外那个人在二人动手之初,已把一对匕首取到了手里,这时见状身子向下一伏,随着转身之势,掌中双刀狠狠的向着卓君明背上猛插了下来。卓君明连正眼都没看他一眼,这等江湖下三流的角色,焉能会看在他的眼中?锁链猝然向下一卷,叮当两声,已把对方手上的一对匕首卷得腾空飞起。这个人惊叫一声,却乘机翻过一双胳膊来,用胳膊肘子直向卓君明身上撞击过来。卓君明长眉一挑,左掌向外凌空一吐,这家伙登时就像个元宝似的滚了出去,发出了凄厉的一声怪叫,当场也就闭过了气。
卓君明这一手劈空掌看似无奇,其实真力内聚,用的是对付高手的打法,对方自是当受不起。
两个人在不及交睫的当儿,先后都摆平在地。
魏大娘吓得脸色发白,看着卓君明直打哆嗦,忽地掉过头来,忘命般地撒腿就跑。
卓君明冷笑着正要向她出手,却被翠莲一把抓住。
“我的爷……你呀!”用力地把他推到了房间里,关上门,翠莲吓得脸色发青,道:
“相公,你可是闯了大祸!”说着,她转过身子,张惶地打开了一扇窗户,一股冷风,直由窗外吹进来,翠莲冷得身上打颤。“相公,你快跑吧!”她指着窗外:“由这里出去,千万别叫人看见了!”
卓君明鼻子里哼了一声,走过去把窗子慢慢地关上。
“你……还不走?”
“我本来就没打算走!”
“你……”翠莲走过去两只手拉住他:“相公……那个徐七爷可是马上就来了,他是这地方上一个霸王,可是不好惹呀!你……你快走吧!”
卓君明冷笑道:“你用不着怕,一切有我在,就因为他是这地方的一个霸王,我才特意地要会一会他!”
“相公……”翠莲害怕地道:“这个徐七爷练过功夫,他手底下人又多……”
“你不要说了!”卓君明微微一笑,倒像是把刚才的怒火消了一半,他坐了下来道:
“那个姓徐的不来是他的造化,他要是来了,我就叫他尝尝厉害!”
翠莲脸色微微一变,轻叹了一声,道:“那我就过去看看。”
“站住!”卓君明道:“你真要跟我相好,就乖乖地守在这间房子里别动,天塌下来都没你的事,要是你怕事,就只管出去。可是……”他冷笑了一声,脸上浮起了一种凌厉,接下去道:“我们的交情也就完了!”
翠莲聆听之下,忽然落下泪来,嘤然一声,扑倒在卓君明身上泣出声来。
卓君明道:“你又哭了!”
翠莲仰起脸,忍住声音,粉泪籁籁的道:“到了这个时候,相公你还不相信我,我情愿为相公你死了。”
“那又何必?”卓君明微笑着把她拉起来,小心地把她脸上的泪揩拭掉,一种异样的情愫激动着他,忍不住把她揽在了怀里,翠莲受宠若惊地倚在他身上,似惊又喜地睁大着眼睛看着他。
“你干吗这么瞪我?”
“我……”翠莲狠狠地咬着自己的下嘴唇:“我真想不透你这个人。”
“想不透我什么?”抬起手,摸着她雪白粉酥的脸,卓君明为之儿女情长了起来。
翠莲忽然把脸枕在了他的怀里:“要是你真的心里有我,就该……唉,算了,我哪里配,又哪有这个福气?”说着,她的眼圈又红了。
“翠莲,你抬起头来,坐好了。”
翠莲鼻子里哼了一声,心里只觉得害臊,却经不住心上人那双有力的手,把她的脸硬捧了起来。
她忽然接触到君明的那双眸子,那种灼灼的光采,真把她吓了一跳。
“爷,”她推着他:“你这是干什么!多不好意思!”
卓君明道:“别动,让我好好瞧瞧你!”认识有四五年了,真还不曾这么清楚地看过她。呈现在灯光下的那张脸,细白粉嫩,弯弯的两道眉毛,挺亮挺大的一双眼睛,还有那张小小的嘴,端的是一副美人胚子。只怨造化弄人,却把这么一朵鲜花,糟蹋到这种地方,一种无名的怜惜,蓦地由心上升起。像是忏悔,又似一种愧疚,他忽然觉得过去愧对了她,只把她当成了一个无聊时解闷儿的姑娘,实在说从来也没把她往心里放过,现在想起来,他才忽然发觉到错了。
“相公,”翠莲轻推着他,站起来忸怩着道:“干嘛这么看人家……我给你倒杯茶去。”
卓君明一把拉住她,两个人的手都是火烫的。
“翠莲,”卓君明忽然也变得不自然了:“我住在后面客栈东跨院头上那间房里,你能……来么?”
翠莲的脸蓦地红了,心里就像怀着小鹿似的撞着。想听这句话,不知道盼望有多久了。
打从认识他起,到现在为止,仍然还是姑娘的身子就是为着他留的……
等凉了心,凉了意,才会有这次的往火坑里跳,想不到正在节骨眼上,他却又来了。
“好险……”她心里想着,又再次淌下了泪。
“你不乐意?”
“不,我是太高兴了!相公,你知道,我盼望你这句话有多久了?”她又扑到了他怀里。
卓君明轻叹一声,道:“过去是我错了,以后绝不会了。”
“真的?”
“绝不骗你!”
翠莲忽然笑了,像是忽然绽开的玫瑰,用袖子把脸上的泪擦了一下:“哦,我太高兴了……”
卓君明吸了口气,这一会子就像是吃了定心丸那般笃实,他站起来道:“我先走了!”
翠莲看着他,脸上只是泛着那种醉人的酡红:“由窗户走吧?”
“不,由哪里来,就由哪里去!”说着他就过去开门,才走了一步,他忽然听见了什么,把翠莲往边上一推道:“人来了,没你的事。”话声才住,就听见门上碰然一声,紧接着嘿喳一声暴响,整扇门破了个稀烂,连带着整个房子都摇晃了起来。
十三
门外显然是站满了人!
魏大娘也在,她害怕地站在一边,手指着屋里的卓君明,向当中的一个黑胖子道:“就是他……七爷!”黑胖子显然就是那个所谓的徐七爷了。
徐七爷本名徐有义,少年时出身少林,干过几年和尚,因为爱吃花街之酒,不守清规,方丈一怒,逐出寺外,就这样和尚被迫还了俗,从此以后越加的横行为恶,渐渐成了家乡泉州一霸。泉州那个地方容不下他,再者距离蒲田师门少林寺太近,有点碍手碍脚的感觉,二十五岁那年把心一横,这才远走异乡,打出了今日这个土太岁的名头。
徐有义虽然名为有义,其实是专干无义的事,干的坏事简直太多了,细数起馨竹难书,其中最明显,而使他致富的就是逼良为娼和拐卖少女。在秦陇地方,上百家的窑子,里面的娼妓,有一多半都是他由内地拐骗来的,他成了这行业中的大龙头,手下拥有几百个如狼似虎的奴才,各以保镖的名目,分发各妓院,坐收红利,不数年间他已是家财千万,俨然这地方的大霸王了。
他与李快刀,可以说是臭味相投,互相借重利用,彼此狼狈为奸。这红水晶虽非他的天下,他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