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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山?没听说过。”
“你竟然没听说过孙山?那么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没兴趣知道。”蒙面女人硬梆梆地顶了一句。
那人马上放脸:“那你刚才还问什么?”
“让开!”蒙面女人长剑一抖,几个大大的剑花在那人身前抖了开来。
那人火了:“不行!你杀了人,竟然连一点表示都没有,你还算人么?”
“关你什么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你知不知道,死了人啦!孙山死啦!一个人啊!就是你害了一条命你知不知道?猪狗都还是一条命呢,何况孙山比猪狗还强些呢!”
可惜孙山已经死了,否则他一定会跳起来狠狠地在那人屁股上踢一脚。
“你想怎么样?”
蒙面女人有些气馁了,毕竟,杀人不是一件很开心的事。
那人又坏坏地笑了起来:“你知道我是谁么?”
蒙面女人显然快支持不住了:“快说。”
“我是专门保媒的人,活人也保,死婚也合。所以我不是人,也不是鬼,我是神媒。神媒你懂不懂?”
蒙面女人吓得一激凌:“少骗人!”
“我没有骗你,你晓不晓得有个陈良?”
“谁不知道陈良。”
“陈良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夫人,你也知道吧?”
“当然知道。”
“他们的好事就是我撮合的。还有臭嘎子和他的老婆野丫头的事儿,也是老子做的媒人。还有李抱我和……”
姑娘的眼睛渐渐和缓平静了:“你是小八哥苏三。”
那人大吃一惊似地叫道:“原来你知道我?”
姑娘冷笑一声:“小八哥名满江湖,谁不知道,你少装痴卖呆的。”
“可你居然没听说过孙山?唉!孙山那孙山,你死得好凄凉,糊里糊涂就被一个女人杀死了。可怜你在江湖上一点名气也没有,岂不是白活了一场?”苏三面有惨色,“大姐,我是专门保媒的。孙山是我的好朋友,他虽然已死了,我还是要给他找个媳妇儿。”
姑娘吃了一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三一本正经地道:“把他配给你做老公啊!”
“你……你……怎可……”姑娘吓得一步步后退。
她知道,苏三若要杀她,实在是太容易了。
苏三又笑了:“大姐你知不知道,孙山这个人很怪很怪。他是个没用的呆子,还偏偏总以为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的……。”
姑娘的眼中闪出了怨毒的凶光,她已经暗暗运力,准备出手一拚了。
苏三还在很认真地说着:“……他武功很好,却一点名气也没有,因为他太笨,笨到不会杀人的地步。他总是相信别人不会杀他,世人都有一份良心。谁知道他今天刚刚明白事理,就被你杀了。虽说是‘朝闻道,夕死可矣’,毕竟还是太让人伤心了……。”
姑娘在慢慢地逼近苏三,手中的剑遥遥指向苏三的心口。苏三却恍若未觉,还在唠叨:
“我今天跟他打赌,他说他从练江桥上跳下去,一定会有人下去救他。我说一定没有,结果他真的跳下去了,而且确实也没有一个人下去救他。你说他这个人是不是很认真?”
姑娘的眼睛闪了几下,剑上的杀气消失了。
“大姐,我知道你是无意中杀了他,我也不怪你了。实际上……唉,他活着也是白受罪!”
姑娘手中的剑无力地垂了下来。
“……你杀了他,他反倒幸福了,姑娘实在是做了一件大好事。你想想,他无父无母,孤儿一个,田无一垄,房无一间,吃了上顿没下顿,冬天没衣穿,冷急了就钻狗洞,饿急了吃狗屎……”苏三正而八经百地说着,根本不朝地上的孙山看。
姑娘也渐渐听明白了,他的话是说给谁听的。心情一轻松,剑也就归鞘了。
听着听着,她竟然还咯咯笑了起来。
“……孙山苦哇,苦极了!实际上他最苦的一点还不是上面讲的这些,他是光棍!光棍苦哇,啧啧啧啧……”
姑娘气得直跺脚。
“……孙山没老婆,又老想女人。你想想,自己过干瘾是什么滋味……”
“嗷——”
一声惊天动地的嚎叫声中,孙山跳了起来,一把抓住苏三的衣领,吼道:“苏三,你他妈的不是人,有你这么损老子的吗?我操你姥姥!”
也不待苏三出声,孙山又转头冲那姑娘大吼:“你他妈的还笑得出来!”
他突然一松手,箭一般冲了出去。
“你们都不是好人!”
第二章 多口的人
孙山气呼呼地在喝闷酒,喝一口,拍一下桌子,骂一声:“苏三我操你姥姥!”
喝酒的人都好笑地转头看着他,有人认出这小子就是昨天投江的人,不由得都低声议论起来。
孙山听得清清楚楚,火气更大了,猛一拍桌子,瞪着血红的眼珠子,大喝道:“你们昨天怎么不下水救老子?”
酒客们都吃了一惊,都低头转脸,不敢再看他了。
孙山讨了个没趣,一肚子闷气,没处发泄,气得直哆嗦:“没一个好人,没一个好人……”
他指着碗里的红烧肉:“你是苏三!”
于是他开始大口大口吃红烧肉:“苏三,我吃你的头,吃你的手,吃你的脚……”
众人都惴惴:这人恨那个什么苏三都恨得快疯了。
吃完了“苏三”的全身,孙山才稍稍解气似地拍拍肚子,开始唠叨:“没一个好人……”
一个临窗而坐的老人微笑着摇了摇头:“年轻人,看事不要太偏激了。世上难道真的连一个好人也没有么?”
孙山一怔:“你是跟我说话?”
他那一肚子火马上就找到要烧的目标了。
众酒客都有些同情地望着那个老人。
因为那个老人就是郝老爷子。
郝正仁郝老爷子是本地第一号大善人,第一号老好人,也是第一号正人君子。
郝老爷子乐善好施,急公好义,为人正直,孝行感天,深得本地人士的敬重。因此当年朝廷举孝廉的时候,县里便将他的名字报了上去。
所以,一般人见了郝正仁,都是很恭敬地让开道,诚心诚意地叫一声“郝老爷”或是“孝廉公”。
郝孝廉见孙山发问,微笑道:“正是,老夫郝正仁……”
“我不管你有什么好不好的!”孙山怒气冲冲地道:“你是个糟老头子,刚才你说我什么?”
“老夫说你太偏激。”郝孝廉含笑看着他,丝毫不为“糟老头子”四个字生气。
“我怎么偏激了,嗯?老头,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不还我个公道,老子决不饶你!”
孙山气急败坏地一掌劈在桌子角上,顿时将桌角楞生生切下一块来,象切豆腐一样利索。
孙山手底下功夫如此惊人,又凶狠蛮横,根本不讲理,郝孝廉再硬下去,岂不是自找苦吃?众人都暗暗担心。
酒店老板慌忙急火地跑了过来,点头哈腰地道:“这位壮士……嘿嘿……哎哎,壮士切莫动手,有话好商量,郝老爷子,你老也别……啊?嘿嘿……”
郝孝廉根本没有吃惊的样子,他只是淡淡笑了一下:“年轻人,看来众人都在怕你发酒疯。我看咱们还是到外面说去,好不好?”
“不好!”孙山回答得十分干脆:“不好不好不好,老子就是要坐在这里。”
“舍下离此不远,就请壮士移步舍下,如何呢?”郝孝廉不但没生气,而且还是那么慈祥,不愧是第一号老好人。
“不好,不去!”孙山开始放刁了。
“舍下有上好的美酒数坛,壮士何不去痛饮一番呢?”
孙山一下就站了起来:“你怎么不早说?”
郝孝廉微微笑了笑,朝众人拱拱手,这才往门口走:“壮士请随我来。”
孙山冷笑:“去就去,还怕你吃了我不成?”
郝孝廉的家在河边,是座四进的小院,白墙黑瓦,朴素大方,丝毫没有富贵人家的气象,倒象个只是小有田产的人家。
孙山的眼珠子一阵乱转:“老头,你好象不象有美酒的人啊。”
郝孝廉哦了一声:“壮士且稍候,老夫这就去取酒来。请坐,请坐。”
孙山老实不客气地坐下了,跷起了二郎腿。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里屋里说道:“正仁,谁来了?”
郝孝廉忙柔声道:“娘,是一位壮士,听儿子说家里有好酒,特来拜望的。”
苍老的声音在叹气:“你先进来一下,我的枕头掉在地上了。”
郝孝廉一掀竹帘,抢了进去:“娘,儿子这就给你拾起来……娘,还有事么?”
“没有了。正仁啊,好好招待客人,不可怠慢了。”
“是是,儿子一定不会怠慢客人的。娘,你歇着吧,待会儿子来给你捶捶背。”
孙山的二郎腿架不住了。
郝孝廉没有妻儿,没有仆人么?
孙山觉得不可思议。
按理说,郝正仁家里应该有几个婢女侍侯老夫人的。而孙山却亲眼见到,奇Qīsūu。сom书郝孝廉是亲自服侍母亲的。
郝孝廉果然当得起“孝廉”二字的。孙山不由得对郝孝廉大起好感。
郝孝廉慢慢退了出来,低声道:“对不起,让你久等侯了。”
孙山浑身都不自在了:“没什么,老人家,我……告辞了。”
“这……”郝孝廉反倒愣住了:“莫不是老夫有何失礼之处?”
“不是,不是。”孙山不愿多说,拱拱手,扭头就跑。
“壮士,壮士……”郝孝廉追出门,孙山却早跑得没了影儿。
郝孝廉摇摇头,苦笑着喃喃道:“年轻人啊,年轻人……”
好象他一生下地就六十岁似的。
孙山又高兴了,因为他发现,世上还是有好人的,虽然不多,但有。
因为孙山现在已经找到了一个大好人郝孝廉,所以孙山又觉得欣慰了。
刚刚高兴了没一会儿,孙山又不高兴了,因为他看见了一个“不是好人”的人。
苏三笑咪咪地迎面走来,看样子是找他的。
孙山“呸”了一口,扭头就跑,拐进了一个茅厕。
谁知苏三也跟了进来:“孙山,生气啦?”
孙山顾自解手,看都不看他。
苏三也解裤子:“喂,你他妈怎么了,老子可没惹你。”
“你没惹我?”孙山气得手一扬,裤子往下滑,连忙又扯住:“你他妈混蛋!”
“我怎么混蛋了?”苏三气势汹汹地抖了抖:“你要不说出个子午铆酉来,老子今天决不饶你。”
孙山一瞪眼:“你是想打架是吧?”
苏三也不含糊:“是你要打架。”
孙山脸都绿了:“你当着那小姑娘,说老子什么?”
苏三似乎吃了一惊:“什么时侯的事?”
孙山吼道:“昨天晚上!”
苏三恍然大悟般地拍拍脑袋:“啊,想起来了,我最近记性不太好。你是为这个生气啊,怪不得,怪不得。”
孙山钻出茅厕,待苏三出来,一把拉住他领口:“什么怪不得?说!”
苏三瞪眼:“你放开老子。”
“不放!”
“你要不放,我就不告诉你关于那个小姑娘的许多事情。”苏三眨眨眼睛,坏笑起来。
“老子才不想知道她的事!”孙山火冒三丈,突然发力,将苏三推出老远,“老子不想再看见你!”
苏三有些委屈地又走回来:“为什么?”
“你还装不知道!”孙山惊天动地地大叫起来:“那个小姑娘——”
“瞧瞧,听听,他还真上心了。”苏三一撇嘴,满脸不屑。
孙山大怒:“放屁!”
“你要是对她没意思,干吗我一提你过干瘾,你就活过来了?”苏三说着已逃上了一堵断墙,因为孙山已经野猪般凶猛地向他扑了过来。
“我宰了你——”
苏三一面跑一面陪笑:“慢来慢来,孙山,我答应赔偿你的损失,怎么样?”
孙山一怔,停住了:“什么损失?”
苏三似乎很惊讶:“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受了极大的损失么?”
孙山眼里又冒出了火星子:“不知道!”
“面子啊!你失了面子现了眼,我想给你一点赔偿。”苏三邪邪地笑了起来。
孙山肺都快气炸了:“不错,你得赔我面子!”
苏三凑近,神秘地道:“我有办法让那个小姑娘爱上你,这样一来,不亏不欠,怎么样?”
孙山沉吟了,摸着下巴半天没出声。
苏三见他心动,忙又往上凑了凑,低声道:“那个小姑娘长得很俊很俊,身材很美很美,皮肤很白很滑……”
越说越往下溜。
孙山嗷地一声大叫,一拳揍了过去:“滚你的蛋!”
苏三猝不及防,肚子上重重挨了一拳,痛得一低身,倒跃开去:“你疯了,哎哟妈耶,你狗日的还真打呀。”
孙山跳起来喝道:“你怎么知道她很漂亮很漂亮?”
苏三痛得直咧嘴咬牙:“她揭下蒙面巾,我看见了。”
“那她身材很美很美,是因为你抱过了,她皮肤很白很滑,是因为你摸过了?”
苏三愕然。
孙山又质问:“那你为什么还要把她扔给老子?你当老子是废纸篓子、泔水缸?”
孙山怒气勃发的样子让苏三一时忘记了肚子痛:“哈,你小子是真上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