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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贼,那滋味可真不好受。”
柳鹤亭暗道:“难怪方才笑声那般难听,原来如此。”又忖道:“那班‘乌衣神魔’,
如此做法,却又为的是什么,”
却听这汉子骂了两句,又道:“到了爷们进来,我不敢说那些话,又不敢不说,谁知道
那班贼小子也是怯货,看见你们进来,他们就跑了。”
边傲天一直浓眉深皱,凝神倾听,此刻突地沉声问道:“那班人是何面容,你可曾看
清?”
那汉子道:“那班贼小子头上也都蒙着黑中,像是见不得人似的。”
他又想了半晌,道:“他们有的南腔,有的北调,也不知怎么凑合在一起的。”
边傲天目光一转,诧声自语道:“这倒怪了!”俯首沉吟半晌,亦在暗问自己:“他们
如此做法,却又为的什么?”心头突地一惊:“难道他们是想借此调虎离山?或是想将我们
诱到这庙里,然后……”心念及此,忙转身向门外扑去!
柳鹤亭目光转处,只见孔明灯光从门外笔直射入,那班汉子早已拥至词堂门口,探首向
内张望,然而却不见陶纯纯的行踪,心中不禁一惊:“她到哪里去了?”一撩衫脚,向祠外
掠去。
两人同时动念,同时掠向祠外,柳鹤亭却快了半步,“唰”地腾身从门口人群头上掠
出,只见星河耿耿,明月在天,乱草荒径,依然如故,然而风吹草动,月映林舞,月下却一
无人影。
柳鹤亭心头一阵颤动,忍不住呼道:“纯纯,你在哪里?”四下一无回应,但闻虫鸣不
已。
他不禁心胆俱寒,拧身错步,“唰”地掠上荒词屋脊,再次呼道:“纯纯,你在哪
里?”这一次他以内力呼出,呼声虽不高亢,但一个字一个字地传送出去,直震得林梢木
叶,籁籁而动。
呼声方落,突地一声娇笑,传自祠后,只听陶纯纯娇笑道:“你喊些什么,我不是在这
里么?”
柳鹤亭大喜道:“纯纯,你在哪里!”“唰”地一声,笔直掠下,他这一声“你在哪
里!”字句虽和方才所呼完全相同,但语气却遇然而异。
只见陶纯纯衣袂飘飘,一手抚发鬓,俏立在祠后一株白杨树下,杨花已落,木叶未枯,
树叶掩住月色,朦胧之中,望去直如霓裳仙子!
柳鹤亭身形一折,飘飘落在她身侧,默然盯了她两眼,一言不发。
只听陶纯纯轻轻笑道:“你在怪我不该乱跑,是么?”
柳鹤亭道:“你著是替别人想想……”忍不住长叹一声:“你知道我多么担心呀!”
陶纯纯嫣然一笑,仰面道:“你真的在担心我?”
柳鹤亭深深盯住她,良久良久,却不答话。
陶纯纯秋波微转,垂首道:“方才你为什么当着别人面前骂我?”
柳鹤亭长叹一声,缓缓道:“日久天长,慢慢你就会知道我的心了。”
陶纯纯轻轻道:“难道以为我现在不知道?”突地仰面笑道:“难道你以为我真的因为
生你的气才躲到这里来的?”缓缓伸出手掌,指向荒祠殿角,接口又道:“你看,那边殿角
堆的是些什么?”
月光之下,她指如春葱,纤细秀美,莹白如玉,柳鹤亭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只见荒祠殿
角,四周堆着一些事物,远看看不甚清,也不知是些什么,他心中一动,掠前俯着一看,掌
心不禁渗出一掌冷汗。
只听陶纯纯在身后说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柳鹤亭缓缓点了点头,突地转身长叹道:“纯纯,这次若不是你,只怕我们都要丧生在
这些硫磺火药之下了!”
只见远处一人大步奔来,口中喝道:“什么硫磺火药?”银髯飘飘,步履矫健,正是那
“万胜金刀”边傲天,霎眼之间,便已掠至近前。
柳鹤亭道:“那班‘乌衣神魔’,好毒辣的手段,将我们诱至祠中,却在祠外布满火
药。”
要知火药一物,虽然发明甚久,但俱多用于行军对阵,江湖间甚是少见,边傲天一听火
药两字,心头不禁为之一懔,只听他微喟一声,接口又道:“若不是她,只怕……”忽觉自
己“她”之一字用的甚是不妥,倏然住口不言,却见陶纯纯连忙万福还礼,轻笑道:“这可
算得了什么,老前辈千万不要如此客气,只可惜我赶来时那班‘乌衣神魔’已逃走了,我担
心这里,是以也没有追,不然将他们捉上一个,也可以看看这些能使得武林人人闻之变色的
‘乌衣神魔’们,到底是什么样子!”
“万胜金刀”边傲天一揖到地,长身而起,仔细瞧了她几眼,突地长叹一声,道:“老
夫一生之中,除了这位柳老弟的恩师之外,从未受人恩惠,姑娘今夜大恩大德,却令老夫没
齿难忘,区区一揖,算得了什么?”
他一面说话,一面长吁短叹,心中似是十分忧闷,柳鹤亭道:“老前辈可是在为府上担
心,此间既已无事,晚辈们可随老前辈一起口去,或许还可助老前辈一臂之力。”
边傲天叹道:“此事固然令我担心,却也算不得什么,那班‘乌衣神魔’,身手想必也
不会有这般迅速,你我只要早些赶回去,谅必无妨。”
陶纯纯含笑道:“老前辈有什么心事,不妨说将出来,晚辈们或许能替老前辈分担一
二。”
边傲天一手捋髯,双眉深皱,又自沉重地叹息一声,道:“老夫一生恩怨分明,有仇未
报,固是寝食难安,有恩未报,更令我心里难受。”突又向陶纯纯当头一揖,道:“姑娘你
若不愿我心里难受,千万请吩咐一事,让老夫能稍尽绵薄之力,不然的话……”连连不住叹
息。
陶纯纯忙还礼道:“晚辈们能为老前辈分劳,心里已经高兴得很了,老前辈如此说法,
岂非令晚辈们汗颜无地!”
边傲天愕了半晌,长叹几声,垂首不语,柳鹤亭见他神情黯然,两道浓眉,更已皱到一
处,心中不禁又是佩服,又是奇怪,佩的是此人恩怨分明,端的是条没奢遮的好汉,奇的是
武林中恩怨分明之人固多,但报恩岂在一时,又何须如此急躁?
他却不知道这老人一生快意恩仇,最是将“恩怨”二字看得严重,人若与他有仇,他便
是追至天涯海骸扒,也要复仇方快,而且死打缠斗,不胜不休,武林中纵是绝顶高手,也不
愿结怨于他,人若干他有恩,他更是坐立不安,恨不能立时将恩报却,江湖中几乎人人俱知
“万胜金刀”边傲天的一句名言,那便是:“复仇易事,报恩却难,宁人与我有仇,切莫施
恩于我!”他一生也当真是极少受人恩惠。
一时之间,但见他忽而仰首长叹,忽而顿足搔头,忽而叹道:“姑娘若真的不愿让老夫
效劳……”
柳鹤亭忍不住接口道:“纯纯,你就求边老前辈一事罢了。”他见这老人此刻毫无去
意,想到庄稼汉子代“乌衣神魔’说出的言语,心里反而担心,是以便示意陶纯纯说出一
事,也便罢了。
陶纯纯秋波一转,道:“那么,恭敬不如从命……”
陶纯纯轻轻瞟了柳鹤亭一眼,突又垂下头去道:“老前辈叫他说吧。”
边傲天愕了一愕,来回走了几步,顿下身形,思索半晌,突地抚掌大笑道:“我知道
了,我知道了,总算老夫几十年还未白活,姑娘们的哑谜,也猜得中了!”大步走到柳鹤亭
身前,大声道:“这位姑娘,你可喜欢么?”
柳鹤亭不禁一愕,讷讷说不出话来,却听边傲天又自笑道:“我知道你是喜欢她的,只
可惜既无父母之命,又无媒妁之言,是以虽是两情相悦;却不能结为连理,是么?”
柳鹤亭、陶纯纯一起垂下头去,这莽撞的老人的一番言语,却恰好误打误撞他说到他们
心里。
边傲天自左至右,自右至左,仔细瞧了他们几眼,大笑又道:“那么就让老夫来作媒人
好了。”
柳鹤亭心里一急,讷讷道:“但是……”
边傲天扬眉道:“但是什么,这位姑娘慧质兰心,美如天仙,难道还配不上你,难道你
还有些不愿意么?”
柳鹤亭心里着急,讷讷又道:“不是……”
边傲天哈哈大笑道:“不是便好,一言为定,一切事都包在老夫身上,包管将这次喜事
做得风风光光地,你们放心好了。”不等他两人再开口,转身飞步而去,只剩下柳鹤亭、陶
纯纯你垂着头,我垂着头,突地两人一起抬起头来,你望着我,我望着你。
两人眼波相接,心意暗流,只觉今夜的秋风,分外温暖,今夜的秋月,分外明亮,直到
那“万胜金刀”远远喝道:“柳老弟,该走了。”他一连喝了三声,柳鹤亭方自听见。
朝霞早升!
临沂城外的大道上,一行数十人,跟着一辆篷车,沿路而行,这期间有的银髯银发,有
的满面沉思,有的风姿爽朗,有的貌如春花,神情亦忧亦喜,脚步似缓而急,似急而缓,装
束非侠非盗,非官非商,语声时叹时笑,时高时低,早行的路人虽都侧目而视,却无一人敢
报以轻蔑怀疑之色,因为人人俱都认得,为首的那一老人,便是城中大豪,“万胜金刀”边
做天。
柳鹤亭、陶纯纯一左一中,将边傲天挟在中间,并肩而行,这两人谁都不敢抬起头来,
但偶尔抬起,却都会发现对方的目光也正在望着自己,边傲天脚下不停,一捋长髯笑道:
“数十年来,今日老夫当真是最最开心的日子。”忽地又不禁皱眉道:“那班‘乌衣神魔’
手脚想必不会这般迅速,你我如今赶回去,一定不会出事的。”
柳鹤亭、陶纯纯对望一眼,又自垂下头去,心里各个知道,这老人口中虽如此说,心里
其实担心已极。
但此刻天色既明,路上又有了行人,他们势必不能施展轻功,那虬髯大汉跟在身后,忍
不住道:“师傅,我先跑回去看看!……”
边傲天回首道:“你先回去,又有何用!”又道:“你我如今赶回,一定不会出事
的。”又不住皱眉,不住干咳,不住叹息,却又不住大声笑道:“老夫今日,当真是开心已
极!”
一入临沂城,向左一折,便是一条青石大街,街头是个小小的市集,但越行人迹越少,
这一行人的脚步也就越急,柳鹤亭初至此间,心中自不免有一份陌生的旅客踏上陌生的地方
那种不可避免的新奇之感,只见街右街左栉比鳞次的屋宇,青瓦红墙,都建筑得十分朴实,
来往的行入,也多是风尘仆仆的彪形大汉,与江南的绮丽风光,自是大异其趣。
渐至街底,忽见两座青石狮子,东西对蹲在一面紧闭着的黑漆大门之前,青兽铜环,被
朝阳一照,闪闪生光,边傲天目光动处,浓眉立皱,“喇”地一步,掠上前去,口中喃喃自
语着道:“怎地还未起来!”伸出巨掌,连连拍门,只听一阵铜环相击之声震耳而起,但门
内却寂无回应。
柳鹤亭心头一懔,道:“那班‘乌衣神魔’已先我们而至?”
边傲天浓眉皱得更紧,面目之上,似已现出青色,忽地大喝:“开门!”
这一声巨喝,直比方才铜环相击之声,还要猛烈多倍。
但门内却仍是寂无应声,虬髯大汉双足一顿,喝然一声,掠入墙内,接着大门立开,边
傲天抢步而入,只见一条青石甬道,直通一扇垂花廊门,入门便是两道游廊,正中方是穿
堂,一面紫檀木架的青石屏风,当门而立。
边傲天一步掠入厅门,目光动处,不禁又大喝一声。
柳鹤亭随之望去,只见那青石屏风之上,竟赫然写着两行触目惊心的大字:“若非教主
传谕,此宅已成火窟!”字迹朱红,似是鲜血,又似朱砂,边傲天髯发皆张,扬手一掌,向
前劈去。
只听哗然一声大震,青石屏风跌得片片碎落,露出里面的三间正厅。
在这刹那之间,柳鹤亭凝目望去,只见这三间厅房之中,数十张紫檀木椅之上,竟都坐
着一人,有的是自发皓首的老妇,有的是青衣垂窘的少女,此刻俱都僵坐不动,一个个神情
木然,有如泥塑。
日光虽盛,柳鹤亭一眼望去,仍不禁机怜伶打了个寒战,只觉一阵阴森恐怖之意,倏然
自心底升起。
边傲天双目皆赤,大喝一声:“芸娘,你怎地了?”但满厅之人,却俱都有如未闻。
边傲天三脚两步,向居中而坐的一个华服老妇面前扑了过去,这名满武林的高手,此刻
身形动作,竟似已变得十分呆笨,这突来的刺激,刺伤了他遍身上下的每一处肌肉,每一根
神经,柳鹤亭随后掠到,目光动处,突地长长吐出一口气,含笑说道:“幸好……”
语声未了,突地一阵激烈的掌风,自身后击来,柳鹤亭微微一惊,拧腰错步,避了开
去,只见那虬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