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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承兴将与袁成化、鬼五还有几个带路的镖局兄弟一同前往,五日内迎接西来宾客奔赴雁门,这就够折腾的了。
这一路奔波,袁凤吟就感觉到行商走镖原来如此辛苦,看着众人风尘仆仆也就有些过意不去。他跟向东三兄妹等人道:“我先向西送送我承兴哥。”
又怕几人担心而当着袁承兴的面不好意思说,又道:“早晚要出杀虎口,先熟悉一下,之后有个估量,也方便把握擂台上的事情。”青面他们也知道袁凤吟的脾气,也放心他,于是简单告别,继续赶路。
袁承兴也没客气谢绝,于是拨马与袁凤吟一路向西而上。
这就已经天黑了。
说是送,也没什么说的。袁凤吟并在袁承兴边上稍稍靠后,就感觉袁承兴的气质很特别,不张扬也不压抑,虽然坚冷,却又像泛着纯净的光色,好像那青花瓷器给人的感觉。有一种超凡脱俗的感觉,却又置身俗世之中。这也是他一见袁承兴就有点倾慕的原因,跟袁承兴在一起会感觉特别平和冷静。
这份平和让他有点不好意思再道谢,反而害怕袁承兴在这几天因为自己而遇到什么麻烦。想着就奔出二三十里路,夜色也就下来了,走得是山路,偶尔有几家店铺,但大家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袁承兴稍稍放慢步子道:“兄弟,再送怕就到了杀虎口了吧,若在下去,留你一个人走怕我也不放心了。”
袁凤吟也慢下来,这才注意到已是漫天繁星,弯月清冷。
袁承兴勒马停下马,众人也停下来。袁承兴道:“几位兄弟先赶路,遇见第一家店无论大小,也将就住下来,缚一条丝带或手巾与门外显眼处,我若见了便下马。”
然后又拨转马头道:“我送凤吟兄弟回去,只送三五里再嘱咐些话儿,各位不必担心。”
也不管他人同意不同意,带凤吟往回返。
其实这感觉二人都有,那便是虽然比武不似战场凶险,却也有各类的意外,阴损的法子防不胜防,二人都怕分别之后出个什么岔子再见不到对方。虽然有点小题大作,但毕竟有打虎亲兄弟的情谊。
一路上凤吟看着天空,漫天繁星缀着那月亮,那种光华与袁承兴确有几分相像。
袁承兴始终很冷静,果然只送到约摸五里便停下来。五里实际很短,若不是背道而驰,相互点燃火把回头就能望见。
二人又走马行了一阵,袁承兴问袁凤吟:“你可学过盘树之法?”
袁凤吟不知道袁承兴怎么突然问这,道:“可是鹞子入林,黑熊靠背?”
鹞子入林与黑熊靠背是六合拳两个盘树的法子,实际外观类似,但分了虚盘与实盘。顾名思义,也能揣测一二。但能不能行,却非揣测就能掌握。
凤吟本来也练,并以能轻易撼动树干而得意,但此时经袁承兴一问,便感觉到此处定有奥妙,于是实言相告:“道,我通常是穿而靠,正侧背各有六合一撞。”又怕袁承兴误解,又道:“除此无他。”
袁承兴道:“实际盘树能将四把全盘,鹰鹞栽膀,熊虎靠背,惊龙返首,双把归位。”
凤吟缓缓在马上沉思,袁承兴停下马来,正巧边上有几棵枯树,一片人高的荒草。袁承兴道:“你跟我来。”
袁凤吟随即为袁承兴拉了马,袁承兴一甩长衣,唰唰就进了草丛之中,披着月色,之间一道白影在草丛之中来回穿梭辗转,鬼魅一般,但是夜色太深看不底细。凤吟拴了马走向近前,却见袁承兴反转游走身子顺滑,无骨一般,却又带着惊灵的劲意,似乎身子是缠在那细细的草杆之上,只一回头身子就绕回来了。
在一个时间里,凤吟跟着老刘走拳,因为不是同一路,只感觉步子沉稳坚实,不似心意那般沉重与轻灵过分明显,但此时看到袁承兴这三旋两转,心里确是有了龙蛇惊风四字。因为袁承兴虽是盘旋,却比自己先前那一段圈子要小的多,简直就是盘龙绕柱。虽然圈子小,又不似原地翻身,而是由一个小圈子。
正想着突然白影一闪,袁承兴似一溜快步一般接连点地,奇快如鬼魅,一纵一窜就到了树边,然后虽为同一动作,却在每动之间都能靠树一下,而这一靠却非身子去撞,而是几处部位都能贴在树上,随便一个部位出尖,那树就一震。
凤吟深深感觉到这个同门对自己的信任与关爱,这是心意六合拳最后之秘了,乃是六艺归真盘把。得了这个,心意拳的功法就全了。待袁承兴收了功,万籁俱静,凤吟还沉浸在感动之中。
劲路顺畅必然需要筋膜长而柔韧,韧而有力。而所谓抻筋拔骨又并非是拉抻拉抻那么简单,不光在伸展时,在团缩时这份抻拔却是更加明显。这也正是心意形意的练功特色,所以才涨功很快,却也容易出现问题。而为了避免问题,省去了这些练法,就真的只是走个外形了。
就心意形意来说,走个外形,可谓奇丑无比。到那般田地非但是只见打人不见练拳了,就是练给外行看,都不好意思拿出手来了。
凤吟感谢袁承兴,袁承兴却赞美他的安拉。
袁承兴道,自己这一行实际并非只为帮助凤吟,而是也打算一路向北,顺着祖先来时的路,去寻求一份丢失的信仰。这个袁凤吟就很不理解了。
而袁承兴道,之所以将这些都告诉凤吟,因为他知道,凤吟将是教门的朋友。而且他也希望与凤吟这样一个生而纯粹的人一同赶路。
这让凤吟很是惭愧,他知道自己幼时的名声,而今已经离那个时间很久远了。
袁承兴心中默默忏悔,为方才只顾赶路,未能下马礼拜而感到自责。这个凤吟也很不理解,他认为只要心存敬畏,无论是哪个祖先都会理解自己的。而袁承兴讲这是功课。
袁凤吟不再打扰他,见袁承兴就地礼拜,深深地接近大地,却也能感受到一份真诚,仿佛那心灵却高高的接近了明月。于是听了袁承兴劝告,上马赶路。
袁凤吟打马狂奔,将这份感情深埋,用自己的方式也为袁承兴一路祈福。
第二章 狼牙虎口第一擂
第二章狼牙虎口第一擂
二位袁大拳师分道扬镳,也就得分别说起。
杀虎口,先有名为狼牙关,为长城上重要关口。口内自古有人居住。明时游牧民族南侵多由此口进入,于是又名杀胡口,后清兵入关,为缓和矛盾,才唤作杀虎口。因为中原出关有此两处,另有河北张家口在东,所以此口又被称为西口。
晋中人“耕种之外,咸善谋生,跋涉数千里率以为常”,“往往服贾于远方,虽数千里不辞”,“贸易于燕南塞北者亦居其半”。
明朝时,为了防止蒙古骑兵南下,也曾驻扎过大量军队。后来跟蒙古部族关系缓和后,杀虎口又被开辟为双方贸易的市场。
后清朝时,康熙、雍正、乾隆三代皇帝,先后出兵平定西北叛乱,杀虎口又成了供应大军粮草的后勤基地。这正是这个时候,山西商人因为运粮有功,得了关照盐引,开始兴旺起来。
走塞北必经西口,过了黄花梁下边就是一片荒凉,满是沙蒿的荒郊。穿过大漠荒野就到了归化、包克图、乌兰察布,就所谓到了外面了。
战争结束后,这里就成为晋帮进入西北地区的门户,也是歇脚周转之所,一度的商业繁荣。特别是贩卖牲口的商帮,在此地也养活了一大批换取羊客弃羊的赢羊小贩。然后留下的人们越聚越多,逐渐形成了酒坊,车马店,油坊,毡场,服装等行当的繁华景象。自西口到库伦这些都是靠着这条路吃饭的。
库伦自明时就有政府开办的马市,并有马市牙纪发展出来的经纪人。牙纪就是中间人,过去唤作互郎,周转与买卖两方从中牟利。古字“互”与“乐”同,后来传多了便由“乐”成了“牙”。西口与归化同住着好些牙纪,专门在牲口市场说和买卖。他们知识专业又能言善辩,所以在一个时期里也是非常庞大而又清高孤傲的一个行业,很多保镖也受聘于他们。
这条通往草原的路几百年来被牲口角质的蹄子踩踏得坚实平整,顺着这路往北只出百里,便到了归化绥远。而这百里之路,却又艰难无比。不但四下空旷,天气恶劣,却又有狼群盗匪出没。
雁门关为中原门户,此处又为雁门之门户。
擂台并非设在路上,却在路上张贴宣榜,四下张扬。早在半个月前风声就已飘过荒漠,进入草原。此时小镇之上已经汇聚了不少绿林好汉,特别是匪帮之中的文武高手。这点从客店的账目上就能查看得到。
他们很多不是为了争夺什么镖赏,而是趁这机会摸一摸中原武林的老底儿。因为成立个把镖局对他们没有坏处,只有好处,镖局多了运输也就会多,运输多了自然油水也多,借路的越多越欢喜。关键就是摸清各家底细,免得到时处理不当,耗费了力气。
李太和与冯家三兄弟老早就等在杀虎口了,袁承兴一道,便商量着二日就亮匾开擂。
此处过往客人,很多为西北*,他们有着驯养骆驼与行走沙漠的天赋,这点或许就是由信仰带来的沉静影响的吧。因而也有很多清真的店面,这让袁承兴大有与鱼得水之感。
袁承兴甚至忘记了守擂的重要,而是与那些骆驼客走得很近,买他们从西北带来的衣服穿,跟他们学习更加接近原始的《古兰经》译音。在这方面袁承兴显出了比学拳时更甚的天赋,就是学习蒙语,阿拉伯语,甚至俄语。这种荒凉孤独,已经来自天地的感应,是在中原体验不到的。
西来的客人告诉袁承兴,穿过沙漠,一直向西,他们甚至到过圣城麦加。实际这些离袁承兴已是非常遥远陌生,但还是激起了袁承兴极大的兴趣。
当时的商人都是极有组织有诚信的,袁承兴与他们深处了几日,收益不浅。还有那淳朴而又别有风情的姑娘,或是豪放或是羞怯,都是那么真实,那份稍稍的不成熟是那么诱人。这些漠北的温暖,让袁承兴豁然开朗,忘记了中原战乱给自己带来的心灵创伤。
虎口擂的目的不是震慑匪众,而是形成影响,引着观望的口外匪徒入关观擂,所谓“引蛇出洞,调虎离山”,所以一定要打得漂亮。
但袁承兴只顾与路人攀谈,兴致高昂,有点忘乎所以。李太和又不便与他劝说,于是权当没有这个人,只管开擂。
擂台就在杀虎口第一村市广场,坐北面南靠着墙,后边遮了个后台,用蓬布包得严严实实。台高六尺,虽然简单却也是朱红大漆喜气迎门,周遭彩旗飘扬,楹联若干,全是鼓劲挑兴头的。
果然是鞭炮声一响,就引来了无数人马。早先就有人一直在擂台边转悠揣测,等着就是这一炮。鞭炮过后,挠羊冯老三揭开蒙匾红缎,显出“华北虎口第一擂”几个大字。四角锦旗飞舞,乃是“广盛昌隆,陆合同兴”。
这时就有人喊了:“你不是那忻州挠羊王吗?怎么你们家开镖局了?这还不到挠羊的时候啊。”
那冯老三就道:“各位乡亲,各位兄弟,在下正是忻州冯老三,因挠了几次头羊,猛乡亲抬爱,得了这名声。但此时可不是我冯老三立擂挠羊,却是来了一位大人物。”
说道这冯老三转悠了两圈,底下开始起哄,就有嗓门大的喊:“别卖关子了,先热热场走两趟吧。给爷们过过眼瘾,哥们都看过帖子了,是华南一个小辈。”
“好!等他一会来了你自己跟他说,今儿的我先亮亮头羊,咱这头羊可不比一般的羊。”
“那是什么羊啊?”还真有爱起哄的。
“什么羊?可不是肥羊,是套羊架子。”
“嘿,我说三个,那羊架子谁要啊,咱这可不缺羊架子。”
“先别着急,你嘞把合着。”说着冯老三走了个场,向台后一招手,后边抬上一张桌子来,桌子上蒙着一块红布,如同盖头一般遮盖住一个两头翘起的东西。
“我说三哥,这不会是个大元宝吧?哈哈哈、”
“这可比元宝还金贵。”
“是吗?三哥,给掀开把一眼呀?”
“把一眼,那就得有请在场哪位好汉,有兴趣上来走一趟,揭了这彩头?”冯老三笑带三分威地扫视着场子。
“诶,三哥,你这不成心让我们哥几个急吗?我们要敢上去,那恐怕你都不敢在这立擂了。”
冯老三见没有人上来打头阵,又走了一圈,道:“各位兄弟,我老三这次是来帮场子的,有赏面子的,您也可以上来走一趟,我冯老三拳架难看,能不献丑就不献丑。”
“诶!老三,你不行就先别吆喝,哥哥走一趟踩踩场子!”说话的却是冯老大,这哥三个实际年岁差别不大,但头哥俩却非常疼这个弟弟,很多时候三人身份是倒过来的,老三说了算。
这老大一直作着贩卖药材的买卖,自己也经常到太行山采药,后来遇着修炼的老道,学过一些拳脚,因为少年时时常打架,腿脚狠毒,可以断碑开石,人称铁蹄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