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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露白,湿冷非常。凤吟带伯芳回去了,交代伯芳伯不必多言,好好休息。
芳却兴奋着睡不着,努力想使自己后怕一下,却始终只是感觉刺激,毫不害怕。
凤吟没有睡,召集了能召集的人,就在客厅,当着袁成孝的面子。是袁成孝、百福、百禧这几个管家的内务掌柜。
青面道:“妥了?”
凤吟道:“妥了。”
百福道:“宾朋大多都到了,都很关心‘袁兄弟’可好?”
凤吟道:“就在自家设宴,但去海升楼点菜,大八碟小八碟二十四花花样。分南北院,清真在北,满汉在南,愿意插桌自便。”
“那你?”
“就说有孝在身,容后再到。”
“好。”
想了一下凤吟道:“百福,听说那毛猴把咱家地分了?”
“说是那么说,地契未交接。”
“回头报个数目,卖了吧。”凤吟说这些的时间很轻巧,都没看袁成孝。
但是百福还是替老东家问了:“少爷,这是?”
“此一时,彼一时,你是管家大掌柜,又是本家,这事就是你办了,不用跟严掌柜商议了。”
“那是卖给什么人呢?”
“看看水家怎么样。”
听凤吟这么讲,袁成孝的脸色有点不太好看。
“这是?”
“别管了,就说急需钱两修寨,放出风去,招兵买马。”
“好。”
凤吟又交代:“交易不慌,可秋收后交接,但订金预付,一律现银交易,所得现银存入‘天成亨票号’。”
袁成孝听着不踏实,还是急了:“凤吟;我家的账,为何要他人来算?又为何不入‘日升昌’、‘蔚太厚’这些大字号?天成亨乃新开业之票号,其实力难知难料……”
“爹,咱家倒是根深蒂固呢!又怎么样?”一句把袁成孝堵回去了,一点没给老爹面子:“听我的吧。‘庆隆’靠不住了。孙掌柜,安排下把咱家的人撤出来,合账分家,通知汉口袁奉举,随哪自便,不爱回来就签字画押,愿意跟着的人都带回来,这事不用亲自去,弟子里挑一个就成。”
百福道:“少爷,还有一事。就是二爷走了,但是丢下点事情。他去年引着乡邻种了鸦片,当时人家并不知情,而今结了苞,才知道是鸦片,都吵着被二爷骗了,这真闹腾,就因为这,过去很多武备家丁才回去了,弄了个家宅空虚。是罚还是怎么着?”
“换地。反正都是卖,卖给谁不是卖。百福再多跑跑腿,把辛金给人结了,爱回来还可以回来。以粮换粮,二爷肯定打算低价回收,这些散户自己也没个销路,换回来,就地销毁,如果二爷家的地没人护着,一并销毁,他要论理让他找我。”
袁成孝还是不放心,道:“凤吟,你这是干什么,你管你二叔这么多干什么。让他败坏好了。这不害了百福么?他家那么多人就守着地呢,你要给人销毁,先去衙门领了文书。”
凤吟想了想,道:“百福,销毁自家就成,有不爱换的就算了。回头我驱虎吞狼,让毛猴打马给他踩了。”'网罗电子书:。WRbook。'
袁成孝也没什么话好说,前些日子命都不要了,面子都不要了,而今不能因为这地就跟儿子撕破脸,反正是卖,又不是换了赌债,卖就卖吧,自己看再严,早晚也是凤吟的。
对地主人家来说,地就是命,袁成孝感觉凤吟这不是卖地,而是一刀子一刀子在割他的心脏。这地存到今天,都是祖宗一分一分争来的,自己下了大半辈子心血,都在这地里。如今这不孝的儿子,说卖就卖。谁不想粮天千倾,这地还有嫌多的么?把地卖了,从哪出钱?他是心疼,敢感觉心神不宁,还想不出什么对策,好似满肚子心眼上半辈子就给琢磨光了一般。
“这就去准备吧,招待宾客一事,找人引到严掌柜那就成了。”
凤吟调遣人手,进行了一系列的革新。主要是换了队伍,再就是卖地。
待百福走后,凤吟对青面道:“孙掌柜,天成亨这事将来你办,一经存入直接从晋中调出。”
“这是?”
“移山填海。声势难造,这是机会,败中取胜显英豪,越这时候越得利用声势,”
“老儿,你得把钱做什么用?”
“做什么用?看家!把百禄调回来,低贷放款。”
袁成孝感觉自己是老了,跟不上步伐了。
一切交代清楚,各自去办。青面道:“滕老刀那红利怎么算?”
“这都是小事,还是全份年年有,不过得他自己来取。”
袁成孝道:“那滕老师好意思来?这不跟没有一样!”
凤吟道:“爱来不来。”
天大亮,有人敲门,三魁当初的或是真情或是假意的朋友都陆续到了,可谓高朋满座。也都带了礼金,什么元宝摇钱树的,布匹帐子,还有带美女的,不过除去帐子是真的其余都是纸扎的。
那几个带美女还呵呵哈哈的:“三哥准喜欢这。”有人就耳边小声嘀咕了一阵,那人脸色一阵清一阵白,揉吧揉吧就找地方扔了。
这闹哄哄的人来人去,伯芳就越发睡不着,睡不着却头脑昏沉,有种虚脱的感觉。
这时门外却有伙计飞奔来报:“少爷不好了!那边打起来了!”
“为甚?”
“有几个女子来送花,说是看三爷的,结果那爷们有的就占人便宜,言语调戏。有的弟兄就为女子说话,骂孙熊不懂事,结果就打起来了。”
第七十六章 无缘无故不起恨
第七十六章无缘无故不起恨
真是事多。
凤吟问伯芳还睡不睡了,伯芳道睡不着。睡不着正好。凤吟带着伯芳、青面就往车马店赶。凤梧要跟着,凤吟道:“你在家陪大舅,等唱戏的来的回来喊你。”凤梧嘴慢,还没跟上话儿凤吟已经走到门口了。
一路上那伙计忙不迭道:“少爷,二爷也来了。”
凤吟嘟囔了一声:“他来干什么。”
伙计道:“来看三爷啊。”
凤吟没爱搭理他。看三爷,他就没见过三爷几次,他是惦记他的地。
青面对着伯芳问道:“这位兄弟是什么人?昨个天黑没看清。今个太忙没介绍。”
凤吟道:“哦,这事忙的,张伯芳,自己人,弟子。去送信的就是他。”又对着伯芳道:“这位是镖局大镖师孙青铜师傅,以后也可以跟他练,少林正宗螳螂嫡传,又有夜行的手艺,李半天地躺之腿,杂七杂八的也都能耍耍。”
伯芳道:“孙师傅好,回头忙完三爷的事情定当郑重拜见。”
青面道:“哎,自家人,叫叔叫哥都随便。”
凤吟道:“飞檐走壁时人称青面猿,地躺翻跌时又叫青面太岁。”
伯芳打趣道:“还是青面猿好听点。”
凤吟“呵呵”一笑。青面看了看伯芳,没笑。“你身上有股子味。”
“啊?”伯芳有点不好意思,他还真没注意。
青面看了看凤吟:“血腥啊”,有轻声道:“小小年纪。”似乎是带着点反感。
伯芳不接话。青面道:“脸色不是很好,一会去了车马店,找个房间休息一下,怕你撑不住。”
伯芳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位孙先生,只感觉这人铁青着脸一副老大不愿意的样子。
四人急急火火地走,凤吟道:“能看出哪家根基吗?”
青面眼睛一斜:“说硬不硬,说软不软,一扭一转的挺滑头。少林的底子不咋地,后边又跟童胖子混一起了吧?”
这一句说得伯芳很是惭愧。
青面又道:“听说童胖子让人打了?哈哈哈。”
凤吟道:“凤梧把持不住,这不,这也不敢带他了,本来以为给他练练我带出来呢。”
“呵呵呵,想缚住凤梧,得兄弟出手才行。”
“行,行。”
说着就道了,那伙计且退了。就见四下一片花海,大大小小的白花花,竟然还夹着很多白绫子的花圈,但是挽联飘扬一时也看不底细。
凤吟对伯芳道:“下去问问这些都记下了没有。”
伯芳领悟到意思,小跑就下去了。
青面道:“也是个玩算盘的?”凤吟道:“人不错,机灵,胆大,品行也好,就是贪玩,故意放童安祺那历练历练。”
“那能历练出个毛!”
“嗨。”
“哎呦!这是纯阳啊?哈哈哈,成人了啊?”
“大侄子!好,好。”
“嗯。”
“凤吟啊,好。”
有靠门站的认得凤吟的,或者是故意在盼望的,都早早过来打招呼,虽然说什么的都有,但不出两个字“亲热”。虽然是周年祭,但是没到坟前就起不开那气氛,都是江湖好汉,红白都是喜事。一辈一辈的就这么过来的。
凤吟也一一招呼,有人也想多谈点什么,但是感觉不是时候,一时语塞,就抓着凤吟的手狠狠握两把再撒开,不就狠劲拍拍凤吟的肩膀。凤吟没那大脾气,拍就拍了。
很多人听着主事的来了,就没什么亲也是人家管饭啊,也都往前凑,面熟的面生的都客气。进几步,就有生疏面孔了,也下意识让出一条道。这就听见有人骂骂咧咧,又有人哭。
骂人的还是好几个,似乎知道主事的来了,故意装作不知道,骂的更大声,把方才骂过的又骂了一遍。
几个女子闪躲在后,有怯怯不敢生长的,有叉腰摆臂挖指头的,一副要吐唾沫的表情。
哭的却是个大男人,凤吟寻声望去,却见一人跪伏于地,对着花绫子哭得是死去活来。
一口一个“三叔!我对不起你!”“三叔我不是人!”“三叔你不该放过我啊!三叔你打死我就对了!”“三叔我鬼迷心窍。”
凤吟看背影,这人似乎比三魁还得大,听声音不认识,怎么趴着哭呢。
凤吟看看周围,有人悄悄说:“刚挨了打了。”
凤吟见那人衣着朴素,一副捶胸顿足伤透了心的样子。凤吟且没拉他,看着四周。
四周虽不能说人山人海,但也是水泄不通,衣着风格不一,也有戴白帽子的。见凤吟望过来,也都会意一笑。凤吟就看见四个人,一个是他二叔,依然瘦马叹西风的累堆样,只是面容光鲜了许多,但硬是强装一种深沉苦闷,看着就烦。
凤吟把目光越过去了。
二一位是武云贤老先生,大家风范,依然一尘不染,傲然挺立,对凤吟微微一点头,胡须一飘,显得宽宏大量悠悠然非同凡人。
凤吟回以躬身。
三一位表情兴奋,个子不搞,一攒一攒地点着脚往里看,还带着点偷笑,凤吟也冲他一乐,裴秋实。
第四个凤吟不认识,是一个高大的黑脸回回,人堆里特别出眼,凝眉傲目,少了三分飘逸,多了七分厚重,看着就有压力。他是站在武云贤身边的。
武行这些人护身意识都极重,轻易不让人挨身,背后不准站人,就这时间,却感觉一个个虽然面带微笑实则小心警惕,就像那烈焰之上一锅貌似平静的油,只要点上一滴水就会崩炸而开。
气氛热烈而暗藏难以收拾之危局。
近前是哥三个,先前骂骂咧咧,见凤吟到了声音越来越含糊,也听不出骂的是什么,声音渐渐小了。
凤吟看一眼那些女人,有老女人眉眼一挑,似乎是在打招呼“多年不见”,但马上又肃穆下来,比这些武行的多了几分真情的伤悲。
地上那人还在呜呜地哭,不是骂别人,是在骂自己。
风衣上前拉他道:“这位老哥,节哀顺变。”
凤吟听出了其动情之音,想必并非虚假,但还是防着暗手,这一扶带捋,暗拿关节,若有变机只需一合力就能错断他手臂。
那人顺着劲往起了站,凤吟就感觉此人重心失衡,根基不咋地。此昂起脸,用鼻子长吸一肚子气,自己擦了擦脸,一正衣冠,道:“您是少东家吧?我是刘太勇。”
这三字一出,凤吟就不分青红皂白想一把扑死他。但眼前站着这满院子的同道前辈,还是强忍下来,一抱拳:“是青云号苏先生门下的刘师傅吧?”
“不敢,苏乃家师。”这时也不方便说太多,就看凤吟给不给之后说话的机会了。
凤吟没问过去的事情,道:“他们为何他你?”
刘太勇一直身子,凤吟看了他一眼,只感觉满怀发酸,就见这刘太勇是一身粗布做的夹袄,虽然做工还算讲究,但毕竟料子一般,但这料子却显得人老实本分的几多。
此人貌相是苦大仇深,本来挺堂堂正正的一张脸,硬是被愁云与愧疚之色涂抹的不像武人,而且肩膀斜斜着,左肩使劲勾搂着还向前弯曲,右肩膀又点往外挣的样子,显得又高又尖,仿佛那锁骨都要从骨架里茬出来一般,好似左一半的身子硬是人什么挤压进去了,或是削掉了。
这就让他成了一个斜身的罗锅,身子一斜一罗锅,那脖子就歪着,脖子歪头就不敢正。这胳膊也就一个高一个地。看着腿没问题,但退两步还是个瘸子,这人怎么长的,怎么看怎么跟着难过。
但仔细一看,凤吟脑子“嗡”就一下子,难怪这些人都追杀三叔,三叔啊三叔!这分明是一个单把给人把胸骨打塌陷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