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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哈哈大笑,笑完低声道:“阁下,你以为安某是胆小鬼不成?没有人吓得倒我姓安的。再说,武当那两位高手,眼见得也是前往周家应聘的人,他两人的武艺比在下高明,在下如果投效贵府,岂不是自寻死路么?这样吧,你们如果能将他们两人聘走,在下也许可以商量,成与不成,明日在下静候回音。在下疲倦得紧,要睡了,请勿打扰,明日再议。”说完,架上双腿,躺得四平八稳,闭目不再理会。
左夫子知道说也枉然,匆匆带了恶仆走了。
半个时辰之后,六名差役带着刀枪,拥簇着本镇的巡检大人驾临客栈。这位黄巡检年纪四十上下,獐头鼠目,身材瘦小,穿了九品的官服,看上去像是沐猴而冠。
“巡检大人驾到。”一名在前开道的差役大叫。
店内一乱,店东和伙计纷纷出迎,降阶行礼。黄巡检抚着山羊胡,向店东沉下睑叱问:“你说,你店中是不是收容一个姓安的恶棍?”
安平扭头哈哈大笑,接口道:“小官儿,我姓安。哈哈!你这位大人真会说话,信口开河,首先便将恶棍两字加在草民头上,果然利害。抱憾的是,草民身无分文,无法找大批金珠捂你的嘴,在我身上你决捞不到油水。你说吧,要怎么办?哈哈!”
黄巡检无名火起,吹胡子瞪眼睛向差役们叫吼:“把这恶棍押回衙门,本官要判他个……”
安平一跃而起,像金刚般逼近矮小的小鬼,凶狠地叫:“巡检大人,你竖起驴耳听了:收起你的臭官架子。踏实地凭国法人情做事,好好保障地方的安靖,不用向我这良民发成。
你衙门里共有九名巡捕,二十余名差役,三十名挂名的镇丁,全搬来也不够安某作下酒的小菜。山高皇帝远,你不可能到县城去搬救兵来捉我,你再不走,作怪太爷无礼,宰了你喂狗,太爷天涯海角一走了之,你这狗官却活该横死,不信你且试试。滚!不然太爷戳你十七八刀。”说完,在怀中掏出屠龙断犀匕一晃。
巡检大人吓得脸色死灰,踉跄急退,几乎冠坠带断靴落,威风全失。
两名差役大惊,拔铁尺阻挡叫:“恶棍好大的狗……”
安平一闪而入,双手一分,“卟卟”两声闷响,两差役飞跌出八尺开外,狂叫出声。
巡检大人屁滚尿流,扭头便跑,狼狈已极。
“哈哈哈哈……”店门突传来声如洪钟的狂笑声。
安平收了屠龙断犀匕,向店门口的人叫:“兄台,何不过来小坐一叙?”
半个时辰前落店的瘦长旅客,这时已换了一件青夹直裰,洗去了满脸风尘,应声向廊下走来。他的一双眼睛似乎有毛病,要死不活地半闭不闭,只眯着眼睛看人。
安平拉过一张大环椅,肃客就坐,自己也坐下,笑道:“兄台笑声震耳,中气充沛,练气之学火候精纯,真人不露相哩!”
“呵呵,见笑方家了。老弟,骂得真痛快,在下许久没听到这种骂声了。”来客笑着说,泰然落座,说完,凑过脑袋低声笑道:“老弟,你的胆气非常人所及。”
安平目力奇佳,已从来客的半闭大眼中,看到与常人不同的光闪,心中暗凛,沉着说:“兄台高姓大名?打开天窗说亮话,阁下莫不是承天宫的人?何不将来意说明?”
来客呵呵大笑,笑完压低声音说:“承天宫远在四十里外,目前正在与内厂的走狗布下天罗地网,要擒捉银汉双星。夏老弟,你在此的消息如果传出,大祸立至。”
安平大吃一惊,寒着脸问:“阁下,你怎知我姓夏?”
来客又是一声呵呵,爽朗地说:“在下与老弟同船到九江,你那把匕首我认得。”
“兄台贵姓大名?”
“敝姓谈,名千里,人称我碧眼行者,化装易容而来。”来客坦率地答。
第二十一章 武当弟子
来客坦率地表明了身份,半闭的眼睛张大了,眼珠略带碧光,一看便知是前朝的人所谓色目人,至少也有色目人的血统。
安平心中一动,问道:“谈兄府上是西北甚么地方?”
碧眼行者笑道:“在不是道道地地的江西人,我曾祖母是来自西域的色目人,家祖与家父,皆有碧眼与褐发,我却只有碧睛但发色已不再变了。”
“听江湖传言,说谈兄是五亡命之……”
“不错,在下十六岁打死人亡命江湖,闯荡亡命十五年,仅偷偷地回家过三次。”
“谈兄此次……”
“在下有一位朋友,在镇北周瑜庙任庙祝,托人带信至府城找我,说是此地有一位姓尹的恶霸,为害地方,请来了五丐之一的南丐,鱼肉乡里,要请我前来主持正义。我那位朋友为人并不可靠,过去也是个不成材的人,来信要我晚间到达,和南丐一拼。我心中起疑,所以先三天就已到此。南丐为人虽亦正亦邪,为人无赖,但还不至于自贬身价。替一个地方恶霸鱼肉乡里,所以我必须先行查明,不能鲁莽从事。”
安平冷笑—声,说:“此地确有一个恶霸,但决不是姓尹的。谈兄既然来了,可以仔细调查,不消半天工夫,你便可查明一切了。”
“这人是谁?”碧眼行者低声问。
“兄弟不好说,以免谈兄先入为主乱了步骤。”
“也好,我自会打听。我走遍了万水千山,江湖见闻自诩渊博,武林秘辛对我大多不算是秘密,但对家乡的事却所知有限,如无必要,我不会踏人江西地境,因此我得慎重其事,以免被故乡的父老耻笑。老弟,先说你的事要紧。”
“我吗,放心,内厂的恶贼无奈我何。”
“话不是这般说,一切还宜小心为上。银双双星这次可能遇上劲敌,赛纯阳清来了怀玉山隐仙寨的玉笛飞仙夫妇,将有一场凶狠的恶斗。玉笛飞仙本人已够可怕了,她的夫婿神力天王朱信。更是号称无敌的家伙,手中的八十斤铜人骁勇绝伦,无人敢当。老弟,假使你被人认出身份,将有天大的祸事。还是早些离开为妙。”
“兄弟有事待办,目前势难离开。”安平断然拒绝。
“那么,至少在此逗留期间,老弟的寒影剑和宝光四射的匕首,最好暂时不用。老弟大闹九江,已是名震天下的知名人物,难免引人注意。必须小心。”
“多谢谈兄关照。听人说,内厂的走狗在玉笥山要捉拿一个姓牛的,怎么会牵扯上银汉双星?银汉双星崛起江湖不足一年,他们的来历底细,谈兄是否知道。”
“这事早已不算是秘密了,那是两个初出道的青年男女,男的叫牛郎星牛宏毅,女的称织女星范萍。他两人出道不足一年,名震江湖,手下党羽众多,而且行踪如迷,广结江湖朋友,用意不明。”
“他们的为人如何?”
“听说为人倒还正派,迄目前为止,还没听说过他们有何把柄落在侠义英雄手中。这次内厂全力对付他,据说牛郎星在九江暗中劫走了内厂走狗从江西地域搜刮而来的大批金银,听说可能有二十万两以上,事机不密,被走狗们查出是他们所为,因此召集江西地境的高手擒他们归案。”
“银汉双星难道不知其事,在玉笥山等死不成?”
“正相反,他们也准备一举铲除江西地境三厂的鹰犬。看来,鹿死谁手,尚难逆料,但三厂的鹰犬已有周详准备,人多势众,双星可能凶多吉少。”
“哦!原来如此。”
两人一见如故,细论江湖秘闻。这时,两乘从镇西来的暖轿,在八名健仆的护卫下,直抬入店,通至后院停轿,出来了三个女人。
安平一面和碧睛行者谈论,一面注意出入店门的人,留心观察动静。见暖轿抬入店中,心中一动,整在站起说:“谈兄,少陪,兄弟回房歇息,告辞了。”
说完,抱拳行礼告退。
他的单人上房在内进院,左首第三间客房是三眼华光师兄的住处。
三个女人和八名健仆,进入了三眼华光的客房。
他若无其事地进入房中,心中冷笑道:“丁二虎果然高明,已看出那两个武当弟子是好色之徒,投其所好用上了美人计,食色性也,以色诱好色之徒,无往而不利,有苗头。”
他不需前往偷听,如果两位武当门人上钩,不久自可分晓,至迟明日亦可得到左夫子的回音了。
人暮时分,他早早用毕晚餐,准备到周家一行。
三眼华光的客房中,气氛从严肃转变成轻松。
师兄弟两确是武当的门人,只是武当派正式开山立派,乃是永乐年间的事,迄今仅百年,广收门人的结果,难免良莠不齐,短短百年中,玄门直系弟子已五传至弘字辈,俗字弟子已出现第七代门人了,人数众多,比武林北斗的少林派还多,不但人数超过少林,武林地位也有取少林而代之的态势。在这难以估计的众多门人中,想没有害群之马事实无此可能。
银剑徐文年岁虽轻,但他是第三代道字辈的嫡传弟子,位列第四代俗家门人。而三眼华光师兄弟,却是第六代弟子。
这两个家伙是武当没有多大出息的门人,艺业既不能出人头地,却有许多人生的无穷欲望,性格不稳定,极易被欲望所支配,如果他们真具有侠义襟怀,自不会在店中袖手旁观,而出店后却与安平为难了。
店伙前来禀报,说有女客前来造访。三眼华光人地生疏,听有女客造访,大为诧异,略一迟疑,不向店伙问女客的来历,放心大胆地接见。
他们所住的上房有内外间,外间可作为会客室。房门在店伙的拉开下,香风扑鼻,丽影入目。
前两人是体态丰盈的青春少妇型女人,却梳了三丫髻,珠翠满头,薄施铅华,眉目如画。年约二十岁上下,紫缎夹衫,外罩团花夹袄儿,拖地长裙下弓鞋隐现,柳腰儿款摆,落落大方地踏入房中。两女身后,是一个梳高顶髻的俏侍女,相当俏丽。
接着,八名健仆鱼贯而入。
三眼华光怪眼彪圆,冷笑一声,挪了挪腰间的单刀。
领先入室的少女粲然一笑,向后挥袖。
八名健仆乖乖退出,在房外等候,以免引起误会。
两女极有风度地行礼,含笑问:“小女子冒昧,不避嫌隙,特此前来向两位壮士面致谢意。”
三眼华光师兄弟的目光,狠狠地在两女身上转,似乎被眼前俏丽而大胆的女人所迷惑,久久不想出声,安坐不动,心中猜想她们的来意。
“请教,姑娘所说的谢意究何所指?”三眼华光沉着地说。
“午间壮士见义勇为,出面拦阻姓安的人行凶。家叔本待亲至客邸致谢,无奈俗务羁身,不克分身前来面致谢意,特令敝姐妹面致谢忱,并为两位爷爷道劳。”为首的少女笑盈盈地答,神态大方,毫无扭怩神情流露,显然是见过世面的女人,决非大门不出二门不近的深闺弱质。
三眼华光恍然,“哦”了一声,含笑举手道:“姑娘你坐下说话,些许小事,何足挂齿?劳动两位姑娘芳驾,委实不敢当。敝姓华,单名锋。那位是敝师弟廖世武。请问姑娘芳名。”
“小姓丁,名仪。那位是堂妹……”
“哦!丁姑娘是镇西桥对岸……”
“丁家庄的族中主事二爷,是敝姐妹的堂叔。”丁仪含笑抢着答。
三眼华光阴阴一笑,说:“丁姑娘风华绝代,落落大方,应对非俗,大出在下意外,不像是荒村小镇的姑娘哩!”
“妾自幼随家父在府城经商,返乡不久。”丁仪毫不介意地答,嫣然一笑,媚态横生。
“呵呵!这么说倒是在下少见多怪了。两位姑娘芳驾光临,仅是为了替令叔致谢而来的么?”三眼华光阴笑着问,神色有点异样了,但轻松之中,仍隐藏着三分戒意。
“妾奉家堂叔之命,不揣冒昧,与两位爷爷商量要事。”
“两位姑娘说是要事,请问两位能作得了主么?”
“家叔赋予妾身全权,自然作得了主。”
“呵呵!姑娘的神情,似乎事情并不简单,在下兄弟洗耳恭听,请见示。”
“两位爷武艺超群,家叔极为佩服。本镇龙蛇混杂,往来敝镇的江湖豪杰甚众,家叔在镇中经营不少行业,极易引人觊视,因此必须聘请……”
“哦!姑娘的意思,在下明白了。丁姑娘,武当门人有身在公门的人,有吃镳行饭的长辈,或许有设武馆的师父,但却没有自甘菲薄做看家护院的人。”三眼华光冷冷地说,状极不悦。
丁仪却媚笑如花,嗲声嗲气地说:“华爷,别说得那么绝决好不?家叔无意委屈两位爷,意欲以年利白银五百两,请两位至敝庄开设武馆。敝庄无论男女子侄,皆必须练武功防身。华爷,难道说,你认为妾姐妹不配向华爷执弟子礼么?”
三眼华光又换上了欣然的脸色。说:“丁姑娘,咱们兄弟在江湖历练,岂能久留?再说,镇中周家正以重金聘请武师,在下认为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周家礼聘如果比贵庄高,在下……”
“华爷,周家目前自顾不暇……”
“在下兄弟认为济危扶倾,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