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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胖大喇嘛上前两步,喧了声佛号道:
“无量寿佛!施主语出衷肠,贫僧惭愧了!贫僧日前接到‘飞燕令’,截杀朝廷钦犯,怎敢有半点差池?老施主!还请恕贫僧甚难从命了。”措词软中带硬。
老侠隐严鸿昌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出当年威镇南七北六一十三州的绰号来:
“各位高僧!在下乃是昔年的八步跨海严鸿昌!”可谓是危难当头,四面临敌,方说出几十年未用的名头来。
胜英嘴角露出不易被人察觉的蔑笑,声高一筹地言道:
“无量天尊!严施主诺大年纪,可听说过铜头铁臂僧么?!”
严鸿昌脑袋里打了个闪,依稀记得当年在少林寺群雄论剑时,智修大师身边有个俗家弟子,胖嘟嘟的和他有几分相像,但名字却记不清了,他怎么会当了喇嘛呢?两军对垒,话难细谈。眼下有求于人,严鸿昌把话软了下来。
“哦!莫非是少室山胜英么?久违了,在下严鸿昌这厢有礼了!”
胜英亦抱拳一礼笑道:
“哈哈哈!老剑侠果然博闻强记,那时贫僧还是个小沙弥,亏您记起。老侠隐不必多礼,胜某哪敢承领?请施主恕贫僧直言,胜英敢放众位豪杰过去!只是要留下那个小娃娃。不然的话,断难放行!”
严鸿昌面现杀气,微微一笑道:
“如此说来,你我只好论剑求生了。”
胜英横剑当胸,昂首言道:
“严大侠若与贫僧能在剑术上讨个公道,那是最好不过!贫僧久仰严大侠八步跨海之轻功,劈空剑法之绝妙,追魂掌法之神威,今日有幸,还望大侠不吝赐教!”
众喇嘛轻蔑地瞧着这一行男女老少,若狼视羔羊,一吞为快。
趁严鸿昌和胜英对话的空,凌剑虹忽然看见谢九月后腰间别着一只笛子,通体碧绿,长约一尺五寸,一条金丝方正葫芦袢,系在离笛子上端三寸处的小孔里。这是一只玉笛,乃世间鲜见之物,心中甚是喜爱,便一拉九月的衣袖,悄声问道:
“九月!这笛子真好,谁给的?”
大敌当前,九月没想到她会问及此物,便随口答道;
“是我梦里所得,一个老和尚说,这是我前世之物。”
凌剑虹以为九月在骗人,看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又不像在说谎,便娇笑一声又问:
“我怎么没听你吹过?”
谢九月实话实说:
“虹妹妹!我只是喜欢拿它玩儿,就是吹不响它。”
凌剑虹道:
“你替我抱一会儿小宝,看我吹给你听。”
程姿英看不惯红衣喇嘛那股骄横劲,捺不住心头怒火,跨前一步,厉声喝道:
“胜英!少放没味儿的闲屁!你家姑奶奶看不惯你以多欺少,谁又怕了你来?你小子尽管放马过来!”
狭路相逢,勇者胜。严鸿昌见敌人众多,且援手迫近,看情形,势在必战,早打比晚打略占优势,便一挥宝剑,杀入敌群。
这边一片混战,那一边九月接过小宝。
凌剑虹取过玉笛,在第二个孔上贴了块儿薄模,横放在唇下便吹起来,声音是那么清脆悦耳,响彻原野、长空。
也不知这是一支什么曲子,严鸿昌只觉得周身舒服,杀念具无,心里一片平和,还与铜头铁臂僧胜英对拜起来。
在场之人,脑子里一片空白,心中只有欢乐喜庆。曲子忽然一变,众红衣喇嘛跳起舞来,严鸿昌、程姿英、关天宝、谢九月抱着小宝,都跟在凌剑虹身后,扭着秧歌往西而去,身边笼罩着七色霞光。等笛子声一停,众人竟不知道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凌剑虹把玉笛交给谢九月,顺手接过小宝,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你们先走,我来断后。”严鸿昌说完,手握宝剑停了下来。
待众人去得远了,严鸿昌刚想去追赶,忽听不远传来胜英的大喊声:
“严鸿昌休走!我来也。”
方至近前,胜英也不打话,挥宝剑朝严鸿昌当胸便刺,严鸿昌抖剑还击。
三百回合之后,胜英感到身前身后都是剑光掌影,着实难以招架,加上八步跨海的轻功,更让人难以适从。
严鸿昌名镇江湖数十年,以前只是耳闻,今日目睹,方知老侠隐不是浪得虚名。自己若没有金钟罩护体,恐怕早已碎尸万段了。如此说来,也算是对得起韩光普的知遇之恩了。想到此,胜英跳出圈外,一看僧衣,已经是条条块块,在疾风中“呼啦啦”作响。他看了一眼气不长出,面不改色的严鸿昌,厉声喝道:
“你还不快走!难道非取贫僧一命不成?”
此时,何应三已率领众喇嘛和神武营的人追杀过来。
严鸿昌抱拳一礼道:
“承蒙关照!老朽尚有一事不明,你因何追我这一程?”
胜英正色道:
“老侠隐!贫僧久仰您武功了得,只是无缘得以指点一二,幸得今日相遇,怎可失此良机?”
严鸿昌道:
“老朽有何德能?大师过奖了。就此别过,后会有期了。”言罢,转身飞奔而去。
第九回 山庄饭店有奇闻
穿云燕何应三率领大队人马赶来,严鸿昌已然去得远了。
胜英袈裟褴褛,垂首抱拳道:
“启禀大人得知!请恕贫僧无能,未能截获王子英之子。”
何应三听罢,气不打一处来,有心责难胜英,想到韩大人正值用人之际,也只好作罢,装出一副笑容,好似关心似地说道:“胜英老仙僧!您被武林誉为铜头铁臂,果真不假,袈裟虽破,贵体无恙,实乃我朝之福也。只是比严鸿昌技低一筹尔,甘拜下风,此乃常理也。还望圣僧不必过于伤怀,当以国事为重。”他为这一番用词颇感得意,心中暗想:反正你是韩大人的心腹,朝廷钦犯逃走,你的责任难以推卸。
待何应三带领神武营的人走远了,胜英才从恼怒中回过神来,眼看红衣喇嘛死伤遍地,他的心碎了,双手合十,仰面悲呼道:“天哪!都是我鬼迷心窍,才使尔等命丧沙场。我愧对苍天,愧对佛祖哇!”
言罢,周身颤抖,把七星宝剑扔在地上,老泪纵横,只觉得心口一堵,神志一片迷蒙,信步走向茫茫山谷。
程姿英、凌剑虹为送宝儿去上清道长处,辞别了严鸿昌一行,径奔天山深处而去。
不止一日,在一座山脚下,发现一处庄园。这座庄园有百十来户人家,稀稀落落的房屋依山而建,参差不齐,占地甚广。从远处看有似白鹤之形,应该称为白鹤山庄才好。苍松翠柏,雪压枝头,掩影着家家户户。一条清澈的小溪,从山谷中婉转流淌过来,岸边结了冰。冒着的氺汽,凝结成浓雾,把小山村分成南北,在风的推移下忽隐忽现,让人平添一层神秘感。
街中心有座土地庙,对面挑出一面酒旗,白底黑边,上书一个斗大的酒字,在微风中飘荡,想必是酒家。
太阳刚从东山头上冒出来,山村里还不见有人走动,犬吠声吵杂,牛叫马嘶,鸡鸣声不绝于耳。沙石铺就的道路,有一丈余寛,通街而过。两侧相隔丈远,种植着大叶梧桐。虽说叶子脱落,让人不难想象它夏日里的繁茂。
奔波数日,如果能吃顿饱饭,眯上一觉,就知足了。程姿英这么想着,上前拍打门环。
店小二开了门,揉着惺忪睡眼,伸着懒腰,打个哈欠道:
“啊呵呵!起这么大早,来赶饭么?”言罢,拉下肩头的抹布,擦了一张桌子两把椅子道:
“二位客官!快快请坐。用点什么,尽管吩咐,小的立马去办,保证让您吃着顺口。”说着,用眼角瞟了下程姿英手里拎着的包裹。
程姿英久闯江湖,历练得很,咳嗽一声,手捂着心口伏在桌子上,朝凌剑虹使了个眼色。
凌剑虹先是以为姥姥病了,见她挤了挤眼,马上心领神会,向店小二道:
“我姥姥经不起颠簸,受了些风寒。就请小二哥哥做两大碗刀削面,烫一碗羊奶或牛奶。”
“好唻!”店小二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少时,小二端来洗脸水,一条羊肚手巾搭在铜盆边上,躬身笑道:
“二位一路劳顿,先洗把脸,饭马上做得。”
待洗净手脸,程姿英和凌剑虹重新落座。
醒来的小宝儿伸出小手,“咿咿呀呀”的不知说些什么,很是高兴。凌剑虹在他的小脸上轻轻亲了一下,小家伙竟“格格”的笑出声来。
就在这时,店门突然被人“嘭”的一声推开,从门外走进一位姑娘。
凌剑虹闪目看去,这位姑娘也就是十七、八岁。头上发髻高挽,宝蓝色绢帕轻拢,上绣点点金花。一双修眉入鬓,二目若紫薇一般,鼻若琼脂,嘴似红樱,脸似秋后的苹果,红扑扑的甚是惹人喜爱。两耳挂着五彩玉坠,身材姣好,身上披着一件银色斗篷。待姑娘轻解披风,只见其身上穿一件红色对襟缎子袄,足下一双水牛皮小蛮靴,镶玉腰带上佩一把稀世宝剑。只见其金剑鞘上包着黑色鲨鱼皮,镶玉剑首上一缕鹅黄色灯笼穗,随身摇摆,更显得她体态轻盈,英气逼人。凌剑虹觉得此女好生面熟,仔细想来,好似自己平日的穿戴。
红装女子“啪”地一拍桌子,手按剑柄,急火火的道:
“店家!快快摆上饭菜来,本姑娘可要急着赶路呢。”
怎么会呢?她的神态、声音也和我相差无几。莫非是我的孪生姐妹吗?凌剑虹不由得皱了下眉头,可从来也没听说过我有什么兄弟姐妹呀!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店小二那里答应着:
“就来就来!姑娘!您用点什么?”
小二边答应边从紫漆托盘里把两大碗刀削面,一碗牛奶,摆放在程姿英她们这桌子上。
桌子上备有麻油、蒜末、陈醋、孜然、咖喱粉、盐巴。
程姿英纳头便吃,想必是饿急了。
凌剑虹没有动筷子,朝那位姑娘笑道:
“这位姐姐!若不嫌弃的话,就先吃了这碗面吧。”
红装少女摸出些散碎银子,往桌子上一放,朝凌剑虹一笑,表示谢意。
她刚要伸手端面,猛然瞧见程姿英大瞪双目,闪着逼人的寒光,吓得她又把手缩了回来,尴尬的笑了笑,说道:
“不急不急!你们先吃吧。”
她却好把火撒到了正在收拾桌子的店小二身上,娇斥道:
“怎么还在那磨蹭!我的话你没听见吗?”
店小二陪笑道:
“这位小姑奶奶!别发火。您吃什么?”
红衣女子脸色稍稍缓和,说道:
“来碗刀削面就好了!”
小二吆喝道:“刀削面一碗!小姑奶奶,这马上就得。小的这就去后面催师傅快点。”边说边转身钻进了厨房,向头顶面团的胖厨师催促道:“老五!手底下麻利点,外面来了一位急客,挺难伺候的。”
削面师傅咧嘴一笑,操着浓重的潮州话笑着说道:“那是她吃饱了等着办事。”双手抡刀,雪花似的面片,又快又匀的纷纷落入滚沸的水里。少时面熟,捞出沥水,加上麻油,点了些白胡椒面,抓上一把上好牛肉片儿撒在面上,立时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香味,由小二送出。
程姿英风卷残云一般,把一大碗刀削面一扫而空,顿觉全身舒爽,抹了下嘴赞道:“不错,就是在京城里,也吃不到这么好的面哪!”说着眼睛又望向另一碗面。
凌剑虹笑道:
“姥姥!你没吃饱,把这一碗也趁热吃了吧。”程姿英抹了下嘴,轻声道:
“嚄!拿姥姥当饭桶了吧?来!我来喂孩子,你也赶热吃吧。”又回头对店小二道:“小二!有干净房间,打扫出两间来。”
店小二连声答应着:
“有有有!您先吃着,这就给您准备去!”
待程姿英和凌剑虹吃完饭,伙计又来到二人面前,满脸堆笑地开口问道:“老人家!您可吃好啦?上房已经备下,您是再歇会儿,还是现在就去呀?”
程姿英笑道:
“好啦!这就去上房吧。看你小子还算麻利,姥姥我会打赏你的。”说完,随手拿出一两银子扔到小二手中。
店小二一见银子,乐得嘴都要咧到了腮帮子上,给程姿英鞠了一躬道:
“谢谢您老人家!这就带您去看房。小的一会儿给您沏壶好茶送过去,再来一盆洗脚水,烫一下脚,那您睡起觉来,可就别提有多舒服了。”边说边带程姿英他们向楼上走去。
“真不愧是开店的,嘴就像抹了蜜,倒是怪甜的。好啦!伺候好了,老太婆我还有赏。”
程姿英说着话,随小二进了屋。
屋里生着炉子,很暖和。床上铺着雪白的床单,被褥整齐。
店小二笑着道:“老奶奶!您看着还满意吗?”
程姿英点了下头道:“嗯!挺好。你先忙去吧。”
少时,店小二送来香茶。喝罢了茶,只觉得困意袭来,她二人便歪在床上,原本准备小憩,时间不大,竟然进入梦乡。
恰在这时,店小二轻轻推开屋门,送来一盆洗脚水。见她二人睡得正香,便悄悄地把盆放在地上,然后转身下楼去了。
一直到日近中天,程姿英和凌剑虹才从睡梦中醒过来。
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