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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康在人从中低声骂道:“俺入他奶奶的!花那么多的银子布置好这座供案,有个鸟用?还不是为了面子空表演一场!”
忽听屏风后一人高道:“全体肃立!盟主、夫人驾到!”
一阵脚步声响,由屏风后走出霍元伽和苗素兰。
钟一豪等人到这时才明白另外—个位置是为压寨夫人准备的。
两人手牵手一同步入大厅。
苗素兰一双眼却偷偷向钟一豪等人望去。
钟一豪和余亦乐互看—跟,彼此心中有数。
霍元伽边走边向两旁群雄不住含笑点头致意,并抬起一双手来不住挥动,这给后代的大人物留下一个典范。
他挽着苗素兰在座位坐下后,立即向钟一豪招手道:“钟副盟主请过来就座!”
钟一豪一声不吭,走过去坐好。
霍元伽这才双目精光湛湛,重重的咳了两声道:“看大厅的布置,各位必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四下并无人回应。
霍元伽继续说道:“本总寨的麦小明,昨晚叛逆犯上,犯下了按律处死之罪,今天本盟主开香堂设下神案,决定按总寨寨规将麦小明当众处决,以正法统而敬效尤!”
在场之人,柏龄院方面的人,早已知道是怎么回事.因麦小明已经逃走,是以谁都不见紧张。
但表面却仍必须装出凛然心惊模样,如此才不致露出破绽。
至于霍元伽方面的人.岭南二奇和江南四怪可能也已知情.因之.只是—副无动于衷模样。
其余的则难免惊异之状,形之于色。
忽听王大康高叫道:“盟主,麦小明究竟犯了什么大错.请你最好讲明白,免得让他死得不明不白,他们这些参观的人也看得不明不白!”
王大康粗中有细,他说这话分明是故意作戏。
霍元伽冷冷一笑道:“王老弟不必着急,老夫当然会让他死得明明白白,也要让在场所有的人都明白他犯的是什么罪名。否则老夫岂不落个无辜杀人之名!”
他说着回头喝道:“宣布罪状。”
但见屏风后应声走出一个獐头鼠目、尖嘴缩腮、颔下留有一撮山羊胡子的老者,手里捧着一张写得密密麻麻字迹的字条,来到大厅中央。
霍元伽吩咐道:“宣读罪状!”
那獐头鼠目老者立即用读祭文的声调,摇头晃脑的开始照本宣科。
霍元伽的准备工作实在下了一番工夫,居然把麦小明列举了十大罪状,几乎状状都罪不可赦,死有余辜。
獐头鼠目老者读完之后,刚要向霍元伽行礼离去,却听王大康高喊道:“慢走!”
霍元伽脸色一变道:“王老弟又有什么话讲?”
“请问盟主,这位读状老头是从哪里找来的?”
霍元伽道:“这位丁师爷满肚子学问.连祭文都读过,还念过四书五经.你可是认为他方才读得不清楚?”
“俺王大康就是放几个屁.也比他说话清楚。”
丁师爷被弄得哭笑不得,看了王大康那般凶神恶煞模样,根本不敢再回嘴。
霍元伽挥了挥手道:“丁师爷请回去,没你的事了。”
丁师爷可能气得不轻.临走时竟叹气声连连。
钟—豪等人更是觉得好笑。
却没人敢笑出声音来。
忽听搜魂手巴天义道:“禀盟主,阁下有个不情之求,不知该不该讲?”
霍元伽道:“有话就讲,何必罗罗嗦嗦!”
巴天义似是稍微犹豫了—下,才道:“麦小明虽然罪无可赦,但念在他总是胡,谷两位已故盟主最为爱护的旧属,所以……”
霍元伽轻咳了一声道:“你敢情要替他讲情?”
巴天义道:“属下不敢!属下只求你老人家能在他死后为他超度超度亡魂。”
霍元伽淡笑道:“还用你提醒.老夫做事,一向公私分明。就像诸葛亮挥泪斩马谡—样,公是公,私是私。处死麦小明,这是公事;在私的方面,老夫照样也心里难过。尤其老夫不能不想到他是胡.谷两位已故盟主的爱将。”
“这样说盟主是同意将他厚葬,再打醮超度亡魂了?”
“岂止打醮超度超度他的亡魂,老夫在把他处死之后,马上就有表示。”
“盟主要怎样表示?”
“那就不妨当场给大家看看。”
霍元伽边说边立即转头叫道:“丁师爷把他们五个带过来!”
很快的.獐头鼠目、尖嘴缩腮的丁师爷便由屏风后带着五个人鱼贯而出。
这五个人的穿戴在大厅出现,使得所有的人都有些目瞪口呆。
他们都穿着一式的孝服孝帽,手拉哭丧棒,一个个垂头丧气像死了三天没埋的样子。
王大康首先禁不住问道:“这五名吊死鬼是做什么的?”
霍元伽拂髯—笑道:“他们是充当孝子哭墓的,待会儿就由他们伴送着麦小明的尸体到墓地。这还有个明堂叫做‘五子哭墓’。”
王大康吼道:“简直岂有此理!”
霍元伽脸色一沉道:“你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王大康冷笑道:“当然不妥。麦小兄弟连老婆都没讨,哪里来的五个儿子?而且这五名吊死鬼,至少年纪也三十开外,麦小兄弟就是有儿子,也不可能生出比自己年纪还大的儿子!”
霍元伽被激得有些语塞,红着脸顿了一顿道:“咱们中国有句话说‘人死为大’。老夫为他安排下这五个儿子,也算对他尽了一番心意。”
王大康犹自不肯罢休道:“待会儿他们是怎样的哭法?”
霍元伽道:“你放心.他们一定哭得比亲儿子更为伤心。”
王大康道:“可不可以现在就表演一下?”
霍元伽道:“当然可以,你们五个马上哭给大家听听。”
顿时,那五个身穿孝服孝帽的人,双膝往地上—跪.槌胸顿足,哭声大作。
他们哭声之大,几乎要掀开大厅屋顶,而且有的像杀鸡杀鸭,有的像宰猪宰牛,奇腔怪调百出。
好在那时没有扩音器,否则不声闻百里才怪。
群雄们有的受不了这种干扰,都不禁掩起了耳朵。
忽听王大康一声大喝道:“奶奶的,别哭啦!”
王大康的吼声比五子哭墓还大,有如焦雷骤发,五人立即停止哭声。
王大康接着又吼道:“你们五个狗娘养的,盟主还没死,就哭得这么凶。若盟主真死了,那还得了!”
霍元伽脸色—变道:“大胆!你敢咒骂老夫。”
王大康道:“属下怎敢咒骂盟主,盟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霍元伽语含杀机道:“老夫倒要问问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王大康道:“方才那五个狗娘养的,面向盟主跪在地上大哭大叫,谁看了也会认为他是哭你老人家的。属下因为看不过去,才禁止他们再胡闹,这完全是一番好意。盟主怎么反而怪起属下来了?简直是好心不得好报!”
霍元伽明知王大康是在强词夺理,却也只有默队,望着丁师爷挥了挥手道:“把他们带下去,待会儿麦小明正法了再来!”
王大康犹自不肯见好就收.哼了一声道:“盟主,你老人家为麦老弟的后事准备得这样周到,俺柏龄院的人都很感激你。只是说了半天,麦小明还没见人影呢。”
霍元伽不动声色道:“王老弟可是希望他早一点死?”
王大康道:“反正他犯的是死罪,想活也活不了啦。那就不如早一点儿让他归天,人死入土为安,这是谁都知道的。”
霍元伽这才侧脸道:“钟副盟主,麦小明的人呢?”
钟一豪道:“属下方才来聚义厅时,他还睡在房间里没起来。”
“为什么不把他押过来?”
“属下只奉命到聚义厅来,而且并不清楚到聚义厅做什么,并末奉命押麦小明来。”
“麦小明论律当死,你和余先生都已事先知道,不该想不到把他押来的事。”
“可是属下们不清楚盟主要什么时候处置他.他的武功甚高,若事先打草惊蛇,岂不更为不妙。”
霍元伽点了点头道:“副盟主说的也是,那就请你现在回柏龄院把他押来。”
钟一豪暗道:“小明虽然已经逃走了,但我回柏龄院虚晃—下再向他回报,他可能咬定是我故意把小明放走的,岂不给他留下把柄。霍元伽反复无常,我岂能上他的当……”
想到这里.摇了摇头道:“盟主只派属下一人去押他,只怕不妥。”
霍元伽岂能不知钟一豪的用意.故意哦了声道:“有何不妥?”
钟—豪道:“麦小明的武功在属下之上,属下一人怎能把他押来?”
“你是副盟主.而且据老夫所知,他一向最听你的话。”
“盟主这话未免近于可笑,平常他自然肯听属下的话,但现在是生死关头,又有谁肯束手就缚?”
“既然如此,你就把柏龄院的高手,多带几位回去.”
“也不妥。”
“为什么?”
“柏龄院的人,都和麦小明有交情,谁也不会拼死拼活去对付他。这样一来,麦小明就很可能走脱。”
“那么副盟主的意思呢?”
“最好由岭南的巴兄和宋兄去执行这次任务。”
“可是副盟主也要前去才成。”
“属下当然要陪同他们两位,必要时也可协助他们。”
霍元伽略一犹豫道:“也好,就由巴、宋两位老弟随同副盟主到柏龄院一趟,有你们三位.麦小明武功再高.也必定会被乖乖押来。”
钟一豪、巴天义,宋天铎走后,柏龄院方面的人都在暗笑,看看霍元伽这场戏究竟如何再演下去,又如何结局。
其实,巴天义和霍元伽的那番对话,也是事先商议好的,不然不会那样逼真,目的只是做给不知情的人看,以昭显霍元伽的大公无私,恩威并济。
不管如何,霍元伽也算煞费了一番苦心.
不但布置起香堂,又准备了罪状和五子哭墓,同样的,也表示麦小明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王大康一向不甘寂寞,搭讪着问道:“盟主,万一押不回麦小明怎么办?”
霍元伽哼了声道:“老夫不信这三位绝顶高手,会逮不住他!”
王大康道:“你若早早下令,俺们柏龄院的人,在他睡梦中把他逮住.不费吹灰之力.何必再费这么大的手脚?方才读状和五子哭墓的那一场,也能让他亲眼看到.那该多好。”
“你说有什么好?”
“他能在死前看到丧事办得这么隆重,死了也可含笑九泉,当然好啦。”
大约盏茶工夫之后.钟一豪、巴天义.宋天铎都急急奔了回来。
三人的脸色,凝重中又带着紧张.
这又是在演戏。
霍元伽当然心里清楚,因为这件事一直是由他担任导演。
霍元伽故意一愣道:“为什么没把人押回来?”
巴天义也故意慌慌张张地道:“禀盟主,那小子不见了!”
霍元伽啊了声道:“岂有此理,仔细搜过了没有?”
巴天义道:“柏龄院不过十几二十间房间,属下和钟副盟主都仔细搜过了。”
“他是否藏在什么地方?”
“他就是藏起来,也不可能躲藏在柏龄院。至于整个迷踪谷,范围这么大,一时之间,又到哪里搜查?”
“各处关卡有没有回报他从哪里逃走的?”
“属下并未接到任何消息。”
霍元伽猛地一跺脚道:“马上传令下去,各处关卡一律严禁有人出谷,再召集总寨所有高手,展开搜查!”
只听苗素兰缓缓说道:“盟主.依妾身愚见,还是不必劳师动众的好.”
霍元伽道:“夫人有什么高见?”
苗素兰道:“以麦小明的武功,各处关卡如何拦阻得了?他既然要走.必定是远走高飞,怎可能还留在迷踪谷里。现在展开行动,岂不是白忙一场?”
霍元伽又一跺脚道:“早知如此,老夫昨晚就该把他擒住,他这一走,弄得老夫等于白忙了一场。”
他嘴里虽不得不如此说,内心却感到十分欣慰。因为这场戏总算圆满演完,柏龄院去了麦小明,等于为他清除了心腹大患.
苗素兰道:“既然麦小明已经逃走,盟主尽可慢慢再设法把他逮回来。大厅里这场面也该撤收了吧,免得把众位头领都耗在这里。”
霍元伽刚要吩咐散场,突听大厅外有人朗声道:“霍元伽,你不是要找在下吗?在下就在这里!”
这声音赫然正是麦小明。
在这刹那.所有的人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麦小明怎会自投罗网,主动送上门来?
霍元伽闻言脸色一变,急急冲到大厅门外, 一面大喝道:“大厅内的人都出来,把这小子给老夫团团围住!”
群雄闻言蜂涌而出。
大厅外的空地上,神态自若、渊停岳峙的站立着一名少年,果然正是麦小明。
麦小明手横长剑,昂然而立,一副神威凛凛模样。
霍元伽又出声喝道:“还不快快把他围住,这次绝对不能让他跑掉!”
钟—豪在情急之下,迅速地向柏龄院群豪暗施一个眼色,然后闪电般掠到麦小明身后去。
接着柏龄院所有的人,也都包围在麦小明的后侧。
如此一来,等于为麦小明解除了后顾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