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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镝风云录-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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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不知道了。给他的新婚贺礼,若然也送给谷啸风,难保他没有芥蒂,以为我的送礼不是出

于诚心。”想至此处,便道:“谷老弟,既然你坚持不要,我也不勉强你了。刚才错怪你了,

你莫放在心上。见了文大侠师徒,请代我道喜。现在我可真是非回去不可了,咱们后会有

期。”

耿照自觉“思虑欠周”,这还只是从人情世故着眼,却不知谷啸风的想法其实并非和他

一样。

二人分手之后,谷啸风怅怅惘惘,独自前行,禁不住心中苦笑,又再想道:“诚以待人,

说得不错,我自己却也不知能不能够做到呢。我与玉瑾的事情,我该不该毫不隐瞒的坦诚告

诉辛龙生呢?”

入山越深,但见云气弥漫,峰峦恍似蒙了一层薄雾轻绡,人也似置身云海中了。谷啸风

抬头看看那变幻得干奇百怪的白云,不禁又再想道:“白云苍狗,世事亦是变化无常。我与

玉瑾也何尝不是真爱,哪里想得到会有今日?”

想到自己刚才和耿照的说话,当耿照坚持不允公孙璞与宫锦云的婚事之时,自己曾经想

过:“只要他们二人真心相爱,谁也阻拦不住。”现在想来,这句话也未必可靠了!

行行重行行,不知不觉之间,中天竺的稽留峰已经在望了。谷啸风仍然心乱如麻,不知

见了奚玉瑾之时,应该怎样才好?

此时,另外有一个人也是像谷啸风一样,心乱如麻,反复思量:“见了玉瑾,我应该怎

样和她说才好呢?”

这个人不用作者来说,读者诸君也一定会知道是辛龙生了。

且说辛龙生在外西湖和白逖会见之后,心情就一直不宁。他把谷啸风打落湖中,谷啸风

却在他的心中掀起波浪。

当然他还未知道是谷啸风,但却知道他是谷家的人了。因为当他施展杀手之时,白逖曾

叫他手下留情,后来白逖把谷啸风救了起来,他诧问其故,白逖告诉他道:“这人使的是七

修剑法,七修剑法是扬州谷家的家传绝学,谷家子弟,料想不是坏人。”

他因为急于回去向师父复命,来不及等谷啸风醒来再盘问了。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也

正是怕知道这个人当真就是谷啸风啊!

他不敢想,但又不能不想,“谷啸风若然当真还活在人间,我怎么办?这件事情要不要

告诉玉瑾呢?”

他和奚玉瑾的婚期已经定好,三天之后,就是他们“大喜”的日子了,如果谷啸风突然

出现,这喜事会不会变成悲剧呢?即使不会,只怕也是难免兴起波澜,大杀风景了!

回到师父家中,已经是三更时分。奚玉瑾也是寄居在他师父家中的,但住在内间,此时

亦早已睡了。

他向师父禀告了和白逖会商的结果之后,文逸凡说道:“这件事你办得很好,虽然还没

有得到圆满的结果,但要韩侂胄这样的人,和咱们合力抗敌,自是不能操之过急,要有耐

心。”接着说道:“我以为你明天方能回来,想不到你这样快就回来了。要不要叫玉瑾出来

和你相见,让她惊喜一番?”刚好有一个小丫头捧茶出来,说道:“奚姑娘刚睡未久,待我

唤醒她吧。”

辛龙生连忙说道:“不要吵醒她了,明天再见不迟。”他可还没有想好应该和奚玉瑾怎

样说呢!

文逸凡笑道:“对,反正你们还有三天就是夫妻的了,要亲热也不必急在一时。”接着

说道:“我准备在你的喜日,向亲友宣布,正式立你作掌门弟子,好让你们喜上加喜!”

辛龙生道:“谢师父!请师父早些安歇吧,弟子告辞了。”文逸凡见他并无喜色,有点

诧异,说道:“你也辛苦了,早点睡吧。”只道他的没精打采是由于劳累所至,怎知辛龙生

乃是心事重重。

辛龙生睡不着觉,披衣而起,走出山边散步,忽见有一个人向他走来,说道:“辛少侠,

你几时回来的?”

辛龙生吃了一惊,蓦地心头一动,想道:“我何不向他打听打听?”

原宋这个人不是别个,正是当日护送韩佩瑛到扬州就婚的那两个韩家老仆之一的展一环。

百花谷之围解后,屉一环和另外一个老仆陆鸿投奔豫鲁交界之处的青龙岗义军,这支义

军在蒙古鞑子入侵之后,遭受很大的损失,其后陆鸿留在鲁南,展一环却几经辗转,到了江

南,做丁文逸凡的门客。

文逸凡以武林盟主的身份,深受江南各处义军的拥戴,等于是没有名义的各路义军的共

同领袖。他正在进行两件大事,一件是代表义军和朝廷商谈携手抗敌的大计,一件是沟通各

路义军的意见,筹备成立一个正式的义军总部。是以需要很多人帮忙,像展一环这样的门客

就有数十人之多。

展一环向辛龙生施礼过后,说道:“辛少侠,你刚从北方回来,又到处奔波,真是辛苦

了。是今天回来的吗?怎的这么晚了,还未歇息?”

辛龙生笑道:“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你到了这儿,我还未曾得有机会和你长谈,正

想向你领教。”

展一环道:“辛少侠客气了,不知少侠有何事要下问老奴?”

辛龙生道:“展大侠,你这样谦抑自下,叫我如何敢当?你是武林前辈,我应该尊敬你

的,你叫我的名字就行了。”

展一环十分欢喜,说道:“不敢,辛少侠有话请说。”

辛龙生道:“也没有什么紧要的事情,随便和你聊聊。听说你跟了韩大维数十年,我对

韩老前辈也是心仪已久的了。可惜我到洛阳之时,正碰着鞑子围城,没机会见着他。”

展一环道:“辛少侠可听到有关我家小姐的消息?”

辛龙生道:“听说韩姑娘到了金鸡岭了,不过在我和柳女侠会面之时,她还未到,我是

后来听人说的,大概不会是假。”

接着说道:“对啦,提起了你家小姐,我倒想问你一件事情,你家小姐是不是许配给扬

州谷家的?”

展一环心想:“这件轰动江湖的大事,他当时虽然尚在江南,但也不会没有所闻之理。

他想必是要向我打听谷啸风和他的奚姑娘的关系。这倒叫我为难了。”

展一环想了一想,说道:“不错。我们小姐本是许配给谷若虚的儿子谷啸风的,但这个

人我可是不想再提他了。”

辛龙生道:“为什么?”

展一环道:“此人忘恩负义,不值一提。而且听说他已经死了。”

辛龙生道:“是么?但我有一个相识的朋友曾经见过一个人,好像是他呢!”

展一环怔了一怔,说道:“真的?”

辛龙生描绘了谷啸风的相貌,说道:“我那位朋友前日在西湖曾见到这样的一个人,偶

然和我谈起,他说他以前见过谷啸风,但非熟识,不敢断定是不是他。他叫我设法打听一下,

倘若真的是谷啸风来了,倒不妨请他加盟咱们的义军呢。”

辛龙生不愿说出来他亲眼见到,故意隐约其辞,但展一环老于世故,已经猜到了几分,

说道:“人有相似,物有同样,这也不足为奇。即使谷啸风当真还活在人间,这个人也值不

得辛少侠与他结交。”

辛龙生是个聪明人,一听得展一环这么说,就知自己所碰上的确是谷啸风无疑。他本来

就心有所疑的了,如今不过是求得证实而已。知道了所料不差之后,心头不觉如同坠了铅块

一般,十分沉重。

辛龙生终于忍不住问道:“听说谷啸风那次之闹婚变是因、是因玉瑾而起,此事,此事

——”

展一环道:“谷啸风此人薄情寡义,抛弃了我家小姐,纵然他是死了,提起来我还是痛

恨他的。奚姑娘或许曾受过他甜言所诱,但辛少侠你可放心,他们并没有闹出什么事情。那

次百花谷之围解后,他们是并不在一处的。如今事过境迁,我劝辛少侠也不必和奚姑娘再提

此事了。”

展一环约略谈了一点关于那次围攻百花谷之事,虽然简略,但却比辛龙生从奚玉瑾口中

知道的多了许多。

辛龙生心里想道:“原来他们之间的感情比我想象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心头越发感到

沉重了。

展一环道:“辛少侠,你不会怪我多嘴吧?”

辛龙生道:“哪里的话,你不把我当作外人,肯和我说,我感激还来不及呢。只是谷啸

风如果当真未死的话,只怕也瞒不过奚姑娘。”

展一环愤然道:“倘若他竟敢来到此处,我有办法对付他!”

辛龙生探出了展一环的态度,知道他是完全站在自己这边,倒是始料之所不及的一个意

外“收获”,当下说道:“也不必令他太过难堪。嗯,不知不觉天快亮了,展大叔,你回去

歇息吧。”

辛龙生自己可还不想睡觉,事情的真相已经清楚,困扰他的问题却还没有解决,“我要

不要告诉玉瑾呢?谷臂风初到江南,人地两生,除了一个展一环可以给他通消息之外,料想

他也不能找到第二个可以接近玉瑾的人了。但我若与他串同来瞒骗玉瑾,这又岂是大丈夫所

为?”想至此处,不由得心乱如麻,踌躇莫决。

辛龙生可不知道奚玉瑾此时也正是像他一样,心乱如麻!婚期越来越近,奚玉瑾这几天

晚上都没有好好睡过,今天晚上照例的又失眠了。

佳期愈近,心情愈乱,奚玉瑾睡不着觉,倚栏望月,只见新月如眉,挂在林梢,远听松

风如啸,流泉如咽,山中夜景,本是幽美异常,但给奚玉瑾的感受,却是倍添惆怅了。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蝉娟。”不知怎的,奚玉瑾突然想起了苏东坡这两句词来。往事

历历,都上心头,多少个花月良宵,曾与谷啸风一同度过?但如今却只有她倚栏望月了。

“今晚的月色虽佳。总是比不上百花谷中的月色!”奚玉瑾喟然兴叹,心里想道:“但

愿人长久,千里共蝉娟。唉,这本来是我时常祷告苍天的祝愿,如今这祝愿也似幻梦般的破

灭了!

“还有三天就是我和龙生成婚的口子了,这些往事,我也实是不该再去想它了。”奚玉

瑾叹了口气,掩上窗门,百无聊赖,随手拿起一本书来翻阅。

江南武林盟主文逸凡号称“铁笔书生”,家中藏书甚丰,奚玉瑾拿起的这本是南宋词人

姜白石的词集,随手一翻,恰好翻到姜白石那首著名的《扬州慢》,前面一段《小序》云:

“淳熙丙申至日,予过维扬。夜雪初霁,荠麦弥望。入其城则四顾萧条,寒水自碧,暮色渐

起。戍角悲玲,予怀怆然。感慨今昔,因自度此曲。千岩老人以为有黍离之悲也。“

词云:“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驻初程。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自胡马窥江

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杜郎俊赏,算面今重到须惊。

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

知为谁生?”

这首词是姜白石在淳熙(宋孝宗年号)三年写的,其时距离金主完颜亮南侵在江淮给虞

允文打败的“采石矶”之战已有十六年了,姜白石路过扬州,见景物萧条,战争留下的创痕

依稀犹在,因此顿兴废池乔木之感,因赋此词。词中有对乱世的感伤,有对故人的怀念,更

有对往事的怆怀。

对奚玉瑾来说,这首词还有一段令她伤心的事,原来谷啸风曾经与她剪烛西窗,一同读

过这首词的。

当时窗外的月色也像今晚一样美丽,谷啸风掩卷兴嗟,对她说道:“乱世离合,亦属寻

常,不知咱们……”奚玉瑾连忙掩着他的口道:“咱们是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我不许你胡思乱想。”放开了手,谷啸风这才笑道:“但愿如你所言。假如有一天,我像这

首词中所说的那个人一样,到了扬州,却找不着往日的意中人了,那真是不敢想象的事!”

“唉,想不到啸风昔日的戏言,如今竟成了事实!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

扬州今晚的月色如何?他若是还在人间,又与谁人同赏?

“谷啸风若是还在人间,还在人间……哎,还在人间——”想至此处,奚玉瑾突然心头

一震,不由得就想道:“对啦,他若然还在人间,我可如何是好?”

本来她是满怀伤感的在“追念”谷啸风的,刚才她只是从今晚的月色想到扬州的月色,

因而才想到“他若是还在人间,又与谁人同赏?”这只是作为一个绝不可能成为事实的“幻

想”来抒发自己的哀思,并非她真的有这个疑问。但现在她突然心头一动,不觉自己也怀疑

起来了,

谷啸风的噩耗,她只是从别人的口中听到的。不错,她曾经到过谷啸风出事的地点青龙

口查看过,当时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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