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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佩瑛一来推却不掉;二来她己怀疑宫锦云是个女子,和一个女了同行也没有什么不便了。韩佩瑛暗自思量:“且待我和他走了一程,相熟之后,再试探他。他若是个女子,一路同行,也总会露出痕迹的。”于是说道:“好,那么咱们就赶路吧!”
韩佩瑛有心试他本领,进入山路,立即施展轻功,跑得飞快。宫锦云笑道:“韩大哥,好本领!”亦步亦趋的跟在她的后面,一口气跑了七八十里路程,韩佩瑛感到有点累了,这才停了下来。回头一看,只见宫锦云面不红,气不喘,看来他的轻功竟是比自己还要高明,韩佩瑛不禁暗暗道了一声:“惭愧!”
此时已是中午时分,宫锦云道:“韩大哥,咱们到林子里歇一会,吃点干粮再走。”韩佩瑛说道:“好!”于是两人走进树林,找了一块草地,就坐下来。
宫锦云取出了一个盒子,说道:“想必你没准备干粮,我请你吃仪谬楼的著名糕点。”打开盖子,递到韩佩瑛面前,只见里面果然是贴有仪谬楼招纸的各式糕点。韩佩瑛诧道:“昨日并没见你要这些东西,你几时又到过仪谬楼了?”
宫锦云道:“昨晚我做了一票买卖,回来的时候,经过仪谬楼,忽地想起,你虽然吃过仪谬楼的酒菜,还没尝过他们的糕点,是以我就悄悄进去,每样拿了两块。唉,韩大哥,你别瞪着眼看我,我留下了银子的,并没叫他们亏本。哈,这是核桃酥,这是否仁饼,这两样虽是普通糕点,处处都有,但仪谬楼的却特别好吃,与众不同。不信,你试尝尝!”
韩佩瑛摇了摇头,笑道:“小兄弟,你真淘气!”
宫锦云噘着小嘴儿道:“韩大哥,我这是为了讨你喜欢,你还忍心责备我么?”神情体态,越发像个女孩儿家了。
韩佩瑛笑道:“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宫锦云喜道:“韩大哥。你不生我的气了?”
韩佩瑛道:“你昨天帮了我的大忙,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怎会生你的气?”
宫锦云道:“我昨天戏弄了你,你也不怪我么?”
韩佩瑛道:“当然不会。不过我却有点奇怪,你为什么扮成一个捡煤球的小厮?”
宫锦云道:“我不想给那些人知道我的身份,免得被他们纠缠不休。一给他们纠缠上了,我可就不能自由自在了。”说至此处,不觉又笑起来,说道:“想不到他们却把你当作了我,你尝够了苦头了吧?”
韩佩瑛笑道:“可我也沾了你的光呢。”
宫锦云道:“刚才你问我为什么对你这样好,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这是因为你对我好的缘故,我昨天扮成一个小厮,弄污了你的衣裳,你非但不恼怒我,还请我喝酒,从来没有人待我这样好的。”
韩佩瑛心道:“这是因为我早前看出了你不是常人的缘故。
不过,倘若我一开始就知道你的爹爹是一个什么黑风岛的大魔头,恐怕我也不会和你结交了。”宫锦云接着说道:“我是在东海的黑风岛长大的,海岛周围风涛险恶,船只也不会经过那个地方的,岛上只有我的爹爹和几个老仆人,我从小就没有人和我玩。”
韩佩瑛深表同情,说道:“唉,那也真是够寂寞的了。”
宫锦云道:“是呀,所以我才瞒着爹爹偷跑出来。”
韩佩瑛道:“原来你是偷跑出来的?”
宫锦云道:“我跑出来本来想要结交几个好朋友的,可是令我失望得很!”
韩佩瑛道:“是不是因为你的眼界太高了。”
宫锦云苦笑道:“不是我的眼界太高,是我的爹爹名头太大了。知道我的身份的人,不是怕了我远远躲开,就是千方百计的来巴结我,要我在爹爹面前给他们讲好话,没有一个是真心和我好的。所以我一气之下,才扮作舟子,扮作小厮,扮作各式各样的下等人,叫那些人捉摸不透。”
韩佩瑛笑道:“原来如此,你一直没有交上朋友。”
官锦云道:“昨天我碰见了你,楚大鹏那些人把你当作了我,我好奇心起,是以暗中跟踪你,想要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韩佩瑛道:“那么现在你知道了?”
宫棉云笑道:“你是个心地很好的人。我知道你是完全不知道我的来历的,难得你对我这样好。嗯,韩大哥,我偷跑出来,地北天甫,到处乱跑,已经半年有多了,你还是我第一个交上的朋友。”
韩佩瑛笑道,“是么,多承你青眼有加了。”
宫锦云忽道:“韩大哥,你家里有什么人?”
韩佩瑛道:“只有一个年迈的爹爹。”
宫锦云道:“没有兄弟和姐妹?”
韩佩瑛道:“既无兄弟,亦无姐妹,也没有订过亲!”这几句活她一口气说出来,心里暗暗好笑:“看来她对我倒是有点意思了。”此时韩佩瑛已经有了八九分把握,敢断定宫锦云是个女子了。
宫锦云色然而喜,说道:“怪不得你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原来是记挂着你年迈的爹爹。”韩佩瑛道:“正是。”
宫锦云道:“你也不必大过忧虑,蒙古兵还没有打入河南,你家里会平安的。”韩佩瑛道:“但愿如此。”
宫锦云忽地笑道:“韩大哥,你若心中愁闷,我给你唱支曲子解闷可好?”
韩佩瑛道:“这正是求之不得。”
宫锦云轻启朱唇,曼声唱道:“晚风前,柳梢鸦定,天边月上。静悄悄,帘控金钩,灯灭银缸。春眠拥绣床,麝兰香散芙蓉帐。猛听得脚步声响到纱窗。不见萧郎,多管是耍人儿躲在回廊。启双扉欲骂轻狂,但见些风筛竹影,露坠花香。叹一声痴心妄想,添多少深闺魔障。”
这是一支民间流行的小调,曲调轻快,把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盼望与情郎相会的心情写得很“绝”。韩佩瑛听了这支曲子,已有十成把握,断定宫锦云定是女子无疑!
韩佩瑛正在考虑要不要把自己的本来面目告诉她。宫锦云说道:“韩大哥,你等等,我去找水回来给你喝。”韩佩瑛道:“让我去吧。”宫锦云道:“不,你坐在这里不许动!”不由分说的拿了韩佩瑛的水壶,一溜烟的就跑了。韩佩瑛心想:“不知她又要弄什么玄虚?”
韩佩瑛正在疑猜之际,忽地眼睛一亮,只见一个婀娜多姿的少女,正自分枝拂叶,袅袅娜挪的向自己走来,原来宫锦云已经换了女装回来了。
韩佩瑛虽然早已看出她是女子,并不感觉惊奇,但此际见她改装回来,打扮得如此标致,仍是不禁看得呆了。
宫锦云见她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不禁又是欢喜。又是害羞,脸上泛起红晕,嗔道:“韩大哥,你不认识小弟了么?”她与韩佩瑛一路上以兄弟相称,已成习惯,一时改不了口。
韩佩瑛“噗嗤”一笑,说道:“宫兄弟,真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一美人儿!”其实她是早已想到了的。
宫锦云见韩佩瑛赞她貌美,心里更是喜欢,当下检衽一礼,说道:“韩大哥,你不怪我欺瞒你吧?”韩佩瑛心里暗暗好笑:“彼此,彼此。”说道:“宫姑娘,为什么你肯让我知道你的庐山真相?”
宫锦云含情脉脉他说道:“韩大哥,你对我这么好,我想我不该欺瞒你的。我让你看上一看,待会儿我再改回男装,”
韩佩瑛笑道:“你回复本来面目比扮男人好看多了,何必又再改装?”
宫锦云低声道:“一男一女,路上同行,可是有点不大方便。”韩佩瑛心想:“她是个大魔头的女儿,我的身份还是暂时不告诉她的好。对,有了,我正好抓着这个藉口摆脱她。”于是笑道:“但我现在已经知道你是女子了,你是女扮男装,也还是不方便呀!”
宫锦云满面娇羞,说道:“韩大哥,你是个正人君子,给你知道不打紧,只要旁人不知,也就不怕人家闲话了。”
韩佩瑛摇了摇头,故意装作一脸正经的神气说道:“我虽然自信可以不欺暗室,但总是有点不大妥吧。”
宫锦云嗔道:“韩大哥,你别以为我是个不识羞的姑娘。我。我只是想和你同行,谁要和你同住一室呢?昨晚我是和你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官锦云昨晚在那客店一时淘气,提议要与韩佩瑛“联床夜话”,给韩佩瑛拒绝,心里不免有个小小的疙瘩,生怕韩佩瑛对她误会。
韩佩瑛道:“不是这个意思。”顿了一顿,问道:“宫姑娘,你不是一走要到洛阳去的吧?”
宫锦云道:“韩大哥,你不喜欢我和你同行?”
韩佩瑛微微一笑,握着她的手道:“宫姑娘,你别误会。你对我这样好,我怎会不喜欢你呢?我是在想——”
宫锦云面上一红,甩开她的手道:“韩大哥,你在想些什么?”
韩佩瑛忽道:“宫姑娘,你听过蓬莱魔女柳清瑶的名字么?她是北五省的绿林盟主,堪称当今的第一位女侠。”
宫锦云面色微微一变,说道:“怎么样?”
韩佩瑛道:“柳盟主很喜欢有本领的姑娘,国前她正需要多一些女头目帮她,我有一位世伯名唤雷飙在她山寨,我回家一趟之后,也准备去投奔她的山寨的。”
宫锦云道:“你的意思是——”
韩佩瑛道:“宫姑娘,你目前既是无处好去,不如你先到蓬莱魔女的山寨等我。你只要找着雷飙,说是我介绍你来的,他自会把你引见给蓬莱魔女了。”
韩佩瑛打的这个算盘乃是一举两得之计,一来可以帮蓬莱魔女的忙,二来宫锦云见了雷飙,说明了原委,雷飙自然会把真相告诉她,那就不必现在忙着告诉她自己是个女子了。“她若肯听我的话投奔蓬莱魔女,和我就是一条路上的人,让她到了蓬莱魔女的山寨才知道我的身份,那也自是无妨的了。”韩佩瑛心想。
岂知宫锦云却摇了摇头,说道:“我才下去投奔那个魔女呢!”
韩佩瑛诧道:“为什么?”
宫锦云道:“她是我爹爹的仇人!”
韩佩瑛吃了一惊,问道:“令尊怎地和蓬莱魔女结上了冤仇?”
宫锦云道:“我不知道,爹爹没有把详情告诉我。我只知道爹爹当年就是因为给她迫得不能在中原立足,这才逃到海外去的。”
韩佩瑛道:“你爹爹还说了些什么?”
宫锦云道:“爹爹说这魔女心狠手辣,她有一个叔父就是死在她的剑下的。”
原来宫锦云的父亲名唤宫昭文,正是蓬莱魔女的叔父柳元甲的大弟子,柳元甲投靠金廷,多行不义,后来因为偷练桑家的两大毒功,以致引起走火入魔而亡(事详拙著《挑灯看剑录》)。宫昭文失了靠山,又害怕侠义道找他算帐,这才逃到海外,苦练武功,苦练了二十年,如今已是差不多可以及得上当年的柳元甲了。
但在二十年前,宫昭文只是个二流角色,是以韩佩瑾只在她父亲口中听过蓬莱魔女与柳元甲之事,对宫昭文则还是毫无所知的。
韩佩瑛想了一想,说道:“宫姑娘,有句话不知我该不该说?”宫锦云道:“韩大哥但说无妨。”
韩佩瑛道:“令尊与蓬莱魔女结仇,谁是谁非我不知道。但蓬莱魔女却是武林人士都敬佩的一个女侠,令尊说她杀死叔父的那件事,据我所知也不是这样。”
宫锦云听了韩佩瑛的话,暗自想道:“难道是我爹爹错了?”心念未已,忽听蹄声得得,有两个汉子骑着马还带着一匹空骑来到。
来的这两个人是楚大鹏和洪圻,他们带来的那匹空骑却正是韩佩瑛失去的那匹“一丈青”。
宫锦云板起了脸孔道:“你们来作什么?我可没有工夫与你们胡缠!”
楚、洪二人双双跪下,各自陶出一把明晃晃的尖刀,说道:“我们有限无珠,不识姑娘,特地来向姑娘请罪!”说罢,两人都是手起刀落,向自己的大腿插下。
宫锦云长协一挥,“当,当”两声,把他们的尖刀拂落,说道:“我不想看你们鲜血淋漓的惨状,这三刀六洞的刑罚就兔了吧。”原来帮会中的规矩,若然做了很大的错事,要求对方恕罪,就得用利刃在自己的身体上对穿三个窟窿,这就叫做“三刀六洞”。“三刀六洞”是一种仅次于“自尽”的自我刑罚。
洪圻说道:“多谢姑娘宽宏大量,但姑娘虽然侥恕了我们,我们可不能原谅自己。洪某实在该死,不但冒犯了姑娘,还冒犯了姑娘的贵友。”说罢,噼噼啪啪的打了自己两记耳光,转过身来,又向韩佩瑛磕头说道:“洪某糊涂,昨晚派遣了一个糊涂的手下到那客店伺候你老。这厮胆大妄为,见你不在,竟然顺乎牵羊偷了你老的坐骑和银子,你老的坐骑现已牵来,另外有一点菲薄的程仪,请你老赏脸收下。”
洪圻满口“糊涂”,宫锦云给他逗得笑了起来,说道:“我看你是假装糊涂吧?说什么遣人伺候,分明你是叫人去搜查韩大哥的房间。”
韩佩瑛一笑说道:“算了,算了。我但愿得回坐骑,不必深究了。但洪帮主的厚赐,我可是不敢接受。”
宫锦云笑道:“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