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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眠先生-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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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此人,大人也知道这个人?”
“我们认识。”
提起这个人,李知府顿时面现轻松。
“这位柳老先生果然身手高妙,如果他能出面来应付眼前这个怪人,自然是再好不过,只是……据说此老七十封剑之后,已经不问外事……”
方师爷忽然想起来道:“大人说的可是城南‘青竹堡’的那位柳老先生?”
“就是这个人。”
“前些时日,大人不是还送了一块匾祝贺他的七十寿辰么?”
“不错,”提起了这件事,倒令他想起了一件往事。
李大人脸上微微现出一片笑容,道:“提起此人,我与他二十年以前就认识了,那时我任职‘成安’县令,为征剿地方上一伙子匪人,如果不是这位柳先生拔刀相助,说不定我已身遭不测。”
顿了一下,他即意味深长地道:“所以这位柳先生说得上是我的救命恩人。二十年来,我们一直保持着交往,只是这位先生并不热衷名利,我虽一再表明心迹,他却并无与我深交之意。”
张方顿时笑道:“既然这样就更好了,大人只要赏下名帖,由卑职亲自上门造访,柳老剑客念在与大人昔日一段交往,万万不会拒见大人。”
李大人点点头道:“也只有这样了,只是这位老先生已经封剑,岂能为此开戒,这件事只怕很难。”
方师父说道:“大人何不请他来府一谈?”
李大人摇头道:“他不会来的。”
说到这里低头思忖了一下,忽然站起来道:“我得亲自上门求助他了。”
转过脸来向张方道:“吩咐备轿。”
张方道:“遵命。”转身外出。
李大人遂向方师爷苦笑道:“文生,你看这件事这样作使得么?”
方师爷方文生,年岁不大,可是却饱经世故,他是李大人的智囊,事无巨细,李大人总是要找他商量决定。
眼前这件事,他却也变得有些举棋不定。
想到了那个怪人临去之言,方师爷面色惊愕地道:“大人可记得那厮临去之言么?”
李大人叹息道:“不瞒你说,当时我因过于惊吓,他说些什么我实在没听清楚……
这人一口四川乡音,我也听不太懂……文生,你记得他说起什么?”
方师爷点点头道:“晚生家慈是四川籍,那厮的话我听得很清楚。
“他说些什么?”
“他说……”方师爷略作镇定,遂道:“那厮临去之时警告大人说,如果想闹什么玄虚,他必不饶大人性命!并且连晚生也不放过。唉……这人真是太……”
李大人陡地怔了一下,频频苦笑不已。
“一万两银子……”李大人嘴里喃喃吟着:“他开口太大了,要是一千两,我也就勉强认了……一万两太多了,太多了。”
一万两银子确实不是个小数目,只是拿来跟性命衡量,还是不成比例。
李知府的心又有些活了。
“文生……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呢,这些人有时候却也不能轻视,他们是说得到做得到的!”
方师爷皱了半天的眉,长叹一声道:“只是大人宦囊并不丰富,一万两银子,只怕大人要倾其所有了。”
“谁说不是。”
“大人,那位柳老剑客的武功到底怎么样?”
提起柳鹤鸣,李大人又神情一振。
“据说这个人有真本事,有本省第一剑之称。只是他的本事到底有多好,我却没有亲眼见过。”
方师爷道:“这样好了,东翁何不把那个怪人的一切说与这位柳老先生知道,让他自己惦量一下,看看是不是这个怪人的敌手。如果他自信敌得过那人,我们就请他帮个忙;要是他自认不敌,大人还是另谋别法的好。”
“也只好这样了。”李大人站起来道:“文生,你也跟我去一趟。”
方师爷喏喏称是,遂偕同李大人一并步出。
虽说是轻衣简从,但是堂堂的府台大人亲自驾临,毕竟还是不同于一般。
两台大轿里分别乘坐着大名府的知府李吉林和文案方文生;两匹马上骑坐的是捕头张方和捕投孙七,为了安全起见,还带一小队子护轿的兵勇。
这些人再加上抬轿的轿夫,总数也有二十来个,说是轻衣简从,其实还是相当的轰动。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城南“青竹堡”,使这个一向清静不染尘俗的小地方,顿时为之惊动。
一听说府台大人的大驾光临,钱堡主和田乡约带着随从老早就守在道边。
李大人的轿子一到,这些人马上递上帖子请安问好,张方解说大人此行,只是私谊上的拜访,不欲接见各位。解说了半天,才算挡了驾。
一行人,来到了柳宅的时候,日已偏西。
张方亲持了李大人与方师爷的名帖上门求见,敲了半天门,才见一个眇了一只眼睛的老苍头出来!
面对着李大人一行赫赫声势,老苍头并不显得十分惊讶,睁着一只眼睛,他看过手上拜帖之后,遂向张方抱了一下拳。
“敝家主已知道李大人大驾光临,只因蜗居狭陋,难容贵客,敝家主的意思是请李大人赏下话来,也好克日再亲自府上回拜!”
这个人看来岁数不小,但是说话语气中气十足。
一旁站立的李大人与方师爷都听得十分清楚。
方师爷唯恐张方言下开罪,赶忙上前一步,含笑抱拳道:“这位是……”
独眼老人躬身说道:“不敢,老奴田福。”
方师爷道:“田老丈!”
田福道:“先生不要这般称呼,老奴不敢。”
方师爷一笑道:“我家大人与敝人是专程造访柳老先生,有事要相商,要是错过今日,就来不及了,田老丈万请代为通禀一声。”
田福愣了一下,讷讷地道:“不瞒先生说,鄙家主脾气古怪得很,尤其是近十年来闭门读书打坐,一向不问外事,他老人家说一不二,老奴只怕很难把话通禀上去。”
方师爷笑道:“无论如何,田老丈你偏劳一趟,我家大人与贵上交非泛泛,或许还有通融的余地。偏劳,偏劳!”
说罢连连打躬作揖。
田福自识身份,连忙闪开,遂躬身道:“先生万万不要这样,既然如此,老奴再为通禀就是。”言罢转身步入!
方师爷回过身来向李大人苦笑了一下,俱认为希望不大,李大人却打量着眼前柳家这所房子。
小小的一座舍门,其上嵌着一方石刻,署名“心庐”,院墙不高,隔着墙,可以看见院子里花叶扶疏,两株红梅均已绽开。一片瓦舍在竹柳之间,看上去虽不华丽,却别具一种幽雅气致,望之有出尘之感。
这附近遍植竹桑,除了柳家“心庐”之外,不见有第二户人家。
一道细细的溪流,几处年久的木桥,隔着一片秋收后废置的田畦,肃杀的隆冬暮色里,看见了远处人家的缕缕炊烟。
原是可人的景色,只可惜那位李大人却没有欣赏的雅兴。
各个人的脸色俱都十分沉重。
所幸不久后两扇木门又开了。
田福带着满脸的笑容大步出来,向着李大人一行深深一揖道:“敝家主自承怠慢,请李大人入内用茶!”
李大人、方师爷等一行俱感喜出望外,当下告了扰,就由李大人带着方师爷与张方一同步入。
田福前引着三人一直来到了最后一间瓦舍前站定。
只见舍门前左右各植有一棵巨梅,此时皆都开放,从堂屋的一排轩窗中,略可窥见悬在堂屋壁上的几幅书画,以此来试评屋主当是一饱学之士。
田福正待推门步入,那间舍门自启。
各人看时,却见一个身着杏黄色长衣,头梳发髻的长身老人当门而立。
李大人赶忙上前一步,抱拳恭身道:“鹤鸣兄,打扰,打扰,我们许多年不见了!”
黄衣老人显然正是舍主人,人称“一字剑”的柳鹤鸣,柳老剑客了。
其人白面少须,眉清目秀,满脸书卷气息,如非各人事先知道他的底细,绝难相信这样斯文的一个老者,竟然会是息影江湖、身怀奇技的一位剑客。
黄衣老人向着李大人深深一揖道:“贵人光临,蓬荜生辉,请进,请进!”
李知府又把方师爷与张方二人代为引见,柳老先生亦道久仰。
一行人步入堂屋。
屋子里摆设十分简单,一套红木家具上面覆盖着蓝色坐垫。
各人落座,田福献茶。
“一字剑”柳鹤鸣含笑道:“晚生前岁七十贱辰,承大人赏赐匾额赠金,实在是有愧。本来早就应该到府上向大人叩安,只因晚生手抄佛经《大悲经》一部,尚未完结,庙里的‘知法’和尚多次催索,晚生是想等待这部经书抄写完结,再去叩拜大人。昨夜静坐时,忽然心血来潮,算知今日有贵客光临,因为今日乃晚生斋戒之日,故此不敢待客,唐突之处万祈海涵才好。”
他说话时吐字清晰,从容不迫,果然是深具修养的可敬长者风范。
在座除李知府与他是素识之外,其他二人之中,张方是个粗人,那方师爷却是饱读诗书之人,虽然只听对方说了这样几句话,可是睹其风度仪容,不禁内心深深为之折服!
再者对方虽是七十高龄之人,口称“晚生”,足见早年必然也是下过科,中过功名的读书人,由是对其更为深具好感。
李知府微微一笑,说道:“老先生修身为人,下官久所敬仰,今日此来,实在是……”
说到这里,顿时面现戚容,一时不知如何出口!
柳鹤鸣一双长眉微微一蹙,说道:“大人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么?这里绝无外人……”
说到这里微微一笑道:“只有老奴与晚生一个年幼的侄女在此,大人但说无妨!”
李知府长叹一声,苦笑道:“老先生,下官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此来,实在是求老先生帮忙来的。”
柳鹤鸣闻言吟哦了一下,缓缓端起茶碗,轻轻呷了一口。
各人这才看见他十根洁白的指甲上,俱都套着银色的指甲套,分明是一个典型的读书人,如果说他是一个身怀绝技的风尘侠隐,擅以技击的武林高手,那么在彼此放手对搏时,他将何以处理这十根指甲?实在是令人难以想透。
柳鹤鸣似乎已经感觉到李知府来此的意图,他是一个言笑笃实的人,平素为人绝不轻易答应某人某事,可是一经首肯,绝不反悔。
思忖了一会儿,他才微微一笑道:“大人请明说来意,晚生量力行事。只是自忖封剑以来,早已不问江湖中事,以此而想,只怕能为大人效劳之处就不多了!”
这话已明显地表明,他无意再涉身武林打杀之事。
李知府和方师爷互看了一眼,脸上俱都现出失望之色。
好不容易,李知府才由喉中轻咳了一声,他脸上现出十分尴尬的羞怯:“老先生,这件事要下官如何说起……”
说到这里,他转向方师爷道:“文生,你说与老先生知道吧!”
方师爷答应了一声,先向柳鹤鸣抱了一下拳,十分汗颜地道:“我家大人目下有一步急难,非先生高人援手才能得以解危为安。”
柳鹤鸣闻之一笑道:“方先生言重了,老朽何能,先生请直说吧!”
方师爷抱拳欠了一下身子,遂把日间事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他由冰中起尸开始说起,一直说到签押房李大人受惊,把一段经过说了个详详细细。
在诉说中途,那位柳老先生绝口不插一语,可是在座三人,俱都看出来他脸上凝然的气色。
良久之后,柳老先生才冷冷地道:“这人有多大年岁?”
一旁的张方忙答道:“大概四十岁左右。”
李知府道:“老先生,你看是人还是鬼?”
“当然是人!”
李知府皱着眉毛道:“既然是人,怎么又能在冰中冻结?岂非是太离奇了。”
柳鹤鸣面色颇为沉着地道:“大人有所不知,这人冰中冻结,正如听说,他是在作一种睡眠的静中功力运行。”
三个人听得都怔住了。
“如果晚生见解不差,这个人必已深得内功精髓,这是参合了道术中‘胎息’、‘伏气’、‘辟谷’、‘服气’各门之大成的一种极上境界。”
说到这里,他自位子上站起来踱向窗前,凝视了一下院内的红梅:“想不到大名地方,竟然藏有如此绝世高人,真正难以令人想像!”
他缓缓转过身来,目注向李知府,轻叹一声道:“大人是无知之过,这类奇人喜暴身荒野,借天地日用一切形像自然淬炼其身……”顿了顿,他喃喃念诵道:“太一守户,三魂营首,七魄卫内,胎灵录气中,之所谓太阴炼形也!”
柳鹤鸣缓缓走回来坐下,道:“这个人如是正道之士,仙业可期,如为邪道人,天下必大乱了!”
李知府神色一呆道:“先生这么说……这个人必是邪道中人了……”
想起了怪人的可怕形像,李知府不由打了一个哆嗦。
“一字剑”柳鹤鸣轻轻一叹,道:“很难说,无论如何,这人万万不可开罪,须知能达到他这等功力之人,已非寻常兵刃所能伤害其身,太可怕了……”
李知府一愣,道:“这么说,下官只好听其割宰,筹足他所开出的一万两银子了。”
柳鹤鸣眉头微皱道:“这就难了,按说此人功力已臻如此境界,岂能再是贪恋尘俗享受之人?以晚生看,此人必是必怀异图,果真这样,大人即使筹足了万两白银,也难免他不会日后再生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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