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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回:一寸金破光之子
却说那宝镜被倩倩骗去一寸金,心中气呕不过,即时着了披风,提着宝剑,就往山下而来。看看来至湖边,忽然撞着那怪绰板斧归来。那怪迎住宝镜道:“浑家,你这身打扮,哪里去?”宝镜把剑一横,喝道:“你是真的大王还是假的?”那怪大惊道:“浑家为何问我真假?”那宝镜急了,掣宝剑搁住那怪脖子道:“你还是那贱人变的!”那怪慌了道:“浑家,我是你大王,你认作那个贱人?”
宝镜道:“你果然是大王?”那怪道:“一些儿不假。”宝镜这才丢了宝剑,两眼泪汪汪的告诉道:“大王,你打那陶三郎,怎么去这许久?须不知被他那随侍红衣倩女,变做你的模样,一顿酒将我灌倒,骗取那一寸金去也!”那怪闻言,愈加嗔怒道:“果然,果然!我道今日他师徒三个怎地这般不济,打几下,跑一程。原来是要诱惑我远遁,好叫那个倩女下手骗我浑家哩!”宝镜道:“已是被他得手了!”那怪道:“罢了,他可有欺负你?”宝镜道:“到没有怎的我,只是我心里有火!”
那怪道:“且压住,小人报仇,只在眼前。君子报仇,等得三年。不怕没得报复之日。眼下此地不宜久留,你且随我同去湖底躲避几日。那陶三郎寻不着我们,自然要走。那时候我们再出来买卖。”没奈何,收拾一番,弃了日光宝殿,一干大小妖精尽皆驱逐,单单的两个躲在湖底不出来。且说倩倩骗得宝镜口里一寸金,欢欢喜喜,下得山来,在那湖边见到三郎几个。三郎忙问道:“丫头回来了!”倩倩道:“回来了!”三郎道:“一寸金怎样?”倩倩笑道:“拿得来也!”
三郎喜道:“快拿来我看!”倩倩从口中吐出来,三郎接在手中道:“这小小的一截金乌,就败得那妖精了!”张魁道:“事不宜迟,且上山去打妖怪去来!”三郎道:“不要忙,那怪只有死而已。”佛儿道:“师父,俗话说,打铁趁热,怎地不要忙?”倩倩道:“佛儿说的是,还是早拿了那妖怪成功罢!”三郎见众人一词,道:“依你等所言,早拿妖精。”几个雄赳赳来至日光宝殿,只见到大门紧闭。
叫唤多时,不见答应。张魁将大刀砍坏门锁,打开大门,进来一看;咦!原来人去楼空,再无一个妖精影子。几个前前后后尽皆转遍,只是不见。三郎道:“怪哉,就是要走,怎地走得这等溜撒,全无一毫线索?”倩倩笑道:“这奸夫淫妇没别个地去,还是躲回龙驹岛了!”几个急又返来湖心岛。却只见那个小四与几个小妖把门。见到三郎到来,吓得跳起来,一窝蜂往里面就走。
被张魁赶上,砍死几个小妖,唯留着那小四活口。三郎喝问:“你大王可在?”那小四战兢兢答道:“大王去日月山上会宝镜娘娘去了,至今未归。”倩倩喝道:“你大王昨夜回来的,你怎么说至今未归,哄谁哩!”那小四慌了道:“几位爷,小的说的是真,大王果然没回来,不敢丝毫隐瞒,饶命啊!”三郎道:“你大王果然没回来?”小四道:“果然没回!”倩倩道:“你大王与宝镜那贱人现也不在日月山上,你可知他们去了哪里?”那小四道:“不知。”张魁掣大刀恐吓道:“不知道,砍了你!”
小四只要惜自身性命,老实告诉道:“小的说,小的说。大爷刀下留人!”张魁喝道:“快说!”小四道:“大王是躲在湖底去了。”三郎道:“湖底可有城池,还有多少妖精?”小四道:“没有城池,也没有妖精。”三郎道:“既然没有,你大王何以安身?”小四道:“那湖底有个洞,通一股活水至海外,那里有个流沙国,国中有个托兽儿,生得八个人头一个虎身,乃是大王至交,大王与娘娘,就是投他那里去也!”
倩倩道:“那托兽儿可利害!”小四道:“我只听大王说起过,不曾见识,所以不知。”三郎听说,将小四背后打了一掌,打出原形,却是一条尺来长的泥鳅。三郎喝道:“畜生,饶你一命,去罢。”那泥鳅得命往湖中去了。佛儿道:“这妖精原来狡兔三窟,怎么拿得住?”三郎道:“不要怕,他就是躲到西天灵山,少不得揪他出来。”倩倩道:“是的,我们且下湖寻那妖怪去来!”
几个跳下青海湖来,正然推水前进,忽然见到底下一个黑洞,正嗖嗖的吞水。但见那:
大泽出深渊,藏流青海湖。玉泻三万里,沧波下西隅。
那堪船得到?怎是便灵渠。势急通黑海,混沌任卷舒。
三郎道:“看前面那个黑洞!”说不了,早被卷入其中,随水流去。正是快如闪电,疾如流星。片刻来至海外。见到那海上一座孤岛,真个好去处,不是蓬莱,胜似蓬莱。但见:
化外异乡别圣曹,流沙分和镇波涛。瑶台影蘸天心冷,巨阙光浮海面高。
五色烟霞含玉籁,九霄星月射金鳌。妖人托兽常驻此,周天甲子任逍遥。
三郎几个见此,夸不尽道:“好个流沙国!不知那妖精是否在这里?”几个阔步上岸,要探信息,忽见前面一班妖人,皆坐虎豹狼虫,手执丈八长枪,正簇拥而来。见到三郎几个,为首一妖大喝道:“来者何人?怎么无故在我岛上行走?”倩倩仗剑大喝道:“你帮无知畜类,焉敢来问我们?我且问你等;那碧水大王可曾来此?”那些妖人见问水将军,说道:“水将军正在我国中做客,你问他怎么?”
三郎道:“他在这里,你等去报个信息与他,只说陶三郎来此,要取他的狗命。叫他出来相见,不要藏头缩尾。”那伙妖人听说,不敢争持,驱转走兽,往那流沙国中报信去了。且说那个托兽儿,乃是八子成精,借老虎脱胎换骨。打下海外流沙江山,坐下流沙国王。他生得人首虎身,力大无穷。善使两口赤铜刀,神出鬼没。只因一朝,那怪玩耍海上,误入青海湖。被水将军捉住,打了一架,最终也败在他金光童子之下,遂拜做大哥。甘愿臣服。
这日水将军与宝镜来投,托兽儿奉做上宾,供养国中。正当他三人饮酒之际,忽有那些妖兵来报:“大王,城外有个陶三郎,点名的叫水将军出去受死!”那怪与宝镜听说,三魂吓去两魄。惶恐道:“湖底那等隐蔽,他怎么知道?此处这等与世隔绝,他怎么寻得来?”托兽儿问道:“那陶三郎是何许人也?将军这等怕他?”那怪道:“陶三郎乃是荡魔之人,专干降妖捉怪事迹。不管天涯海角,但有妖精做业,被他知之,就要前往收伏。至今无一个脱得他手!”托兽儿道:“我似乎听说过他的名声,不知将军何事惹了他?”
那怪道:“还为我祸乱西宁三年,所以惹将他来。”托兽儿道:“将军神通盖世,怎么怕他?”那怪道:“我不怕他,奈何他已得破我金光孩儿的把柄一寸金。若得他破了,我为废人矣!”托兽儿道:“将军休要害怕,等小弟去会一会他,问他怎么这等猖獗,要害将军?”说罢,就要起身。那怪一把扯住道:“慢!此事因我而起,还待我去与他做个了断。怎好拖累老弟。”托兽儿道:“被他打破将军命门,不是当耍的!”
那怪道:“不妨事,果然这等,老弟再与我报仇就是。”说毕同宝镜携兵器出城而来。那托兽儿却在城上观望。三郎在城外等候多时,忽见城门大开,内中走出来那怪与宝镜来。宝镜见到倩倩,忍不住骂道:“把你个小贱人,昨夜妆我大王撮骗一寸金。这笔缠账尚在心头未去,你怎么还敢寻来讨死?”倩倩大笑道:“我那浑家,一夜夫妻百日恩。你我可是喝了合卺酒的,今日相见,怎么骂我?你好没恩义也!”
宝镜闻言大怒,抽口宝剑,径来砍她。倩倩笑呵呵,湛卢剑接住笑道:“浑家,莫无礼,早早退却,饶你贱命一条。一味蛮横行凶,不好说,你那柄剑只会砍人,我的剑可是会杀人的!”宝镜怒道:“贱人住嘴,看打吧!”两个这场好杀:
柔流讲仇恨,巾帼论英雄。宝镜丢架子,倩女弄威风。纵横逞本事,腾那法力洪。娇声吸呼喷紫雾,慧眼光华结绣云。一个用般苏秦背剑,那个使出漫平屠龙。看得门上小妖惧,天边飞鸟惊。一战胜负争荣辱,一双女子并输赢。
宝镜与倩倩战够多时,倩倩料道胜不得宝镜,打个回身就走。那宝镜,不知是计,背后仗剑追赶,大喝道:“小贱人,还望哪里走?杀了你方消吾恨!”看看赶得近来,倩倩转过头,嗖的一枚枣核钉将宝镜打倒,顿时言语不得!那怪见宝镜败阵,大喝道:“贱人,怎敢伤我浑家!”挺板斧急忙来救,却被三郎七星剑阻住喝道:“你这厮末日到了!”那怪急了,板斧隔住七星剑怒道:“陶三郎,真个好狠!打坏我的浑家,与你决一死战!”三郎笑道:“放马过来,不怕你。打倒你,才算成功。”那怪心中火起,将板斧就劈,好杀!更不比前番,但见:
怪因浑家怒气生,仁义荡魔要功成。喷云嗳雾使大法,播土扬尘展经纶。板斧好比游龙戏水,宝剑犹若金蛇盘云。眼疾手快多教变,遮拦隔架斗交兵。运板斧,掣剑锋。那怪板斧来得凶猛,三郎宝剑快似流星。来来去去还无住,千千万万尽用心。分身打,各要赢。他两个:两样形骸怀仇恨,两般体相现神通。一双器械长空舞,一对健将较死生。直杀得:一轮日月风惨惨。一天杀气漫纷纭。
果然好杀,他两个长空赌胜,不分上下,打够百十余合,未见胜负。那怪一板斧是一板斧,招招照头劈,三郎见那怪凶恶,暗道:“好怪物,不是张天师这把宝剑,怎当得他的板斧?”正思量;那怪急下云头,又使风;一口喷出来,只见那金光童子依然现身,三把枪,三个头,身长三尺,驾着风就抢三郎。三郎料敌不过,将那一寸金抛起来,只听得一声响亮,在那怪脑后札了一下,那怪疼不过,散了腹中真气,把那童子化作五道光华散去。
那怪倒下,捂住头打滚,大叫道:“疼死我耶!”张魁见那怪输了,与佛儿抢将上来,用刀剑就砍,忽然那城中喊声震地,鼓声如雷,闪出来满城妖人野兽,一顿弓箭,将几个射在圈子外面,却将那怪与宝镜双双救入城中去了。为头那个托兽儿,挂着两口赤铜刀,生得恁地凶恶!但见:
远观八个头,教人真胆怯。前后各一双,左右还相协。脸如青靛红须挂,齿露獠牙吐血舌。身披铠甲,光如白雪,两口铜刀,秋霜皎洁。手脚皮裹一团筋,八双鬼眼把魂摄。虎躯高一丈,雄心坚如铁。当年得道展高妙,忘情喜把英雄结。隐显莫测兴云雨,不用智慧从诡谲。特处海上为生意,称霸流沙做豪杰。要问此怪名和姓,大名鼎鼎托兽儿。
三郎见了那怪物,心惊道:“好恐怖的怪物!莫非他就是托兽儿?”那怪物喝散妖人,高声问道:“陶三郎,我乃流沙国王,你怎么在我辖所伤人?这等藐视我!”三郎哈哈笑道:“想必你就是托兽儿?”那怪物道:“正是。”三郎道:“你原来不知,那碧水大王乃是西宁之地的作恶魔君,人人得而诛之。只因他斗我不过,逃来此地。你若惜恋自身性命,早早交还出来。若执意要庇护他。可惜你多年托兽修行!”
那怪物道:“我与将军有八拜之交,亲如兄弟,今日将军有难,我怎么坐视不理?人就在我这里,我便要庇护他,你又怎么?你又有什么本领,叫我交人?”倩倩大叫道:“妖人,你好不识时务也!”那怪物道:“我怎么不识时务?”倩倩笑道:“碧水大王那贼,是何等手段,如今也被我们打得落花流水,成了残废。有道是见风使舵,眼见这势头不好,你怎么还窝藏他?却不是自来讨死,不识时务么!”
那怪物笑道:“休来胡说,倒是你等不该来此自寻晦气。若要说打,看我怎地一个个收伏你们?”那怪说完话,使双刀就砍。三郎将七星剑接住厮杀。打斗三十余合,那怪两口铜刀遮架不住,渐渐不敌。他急抽身退后,将身子一抖,骨碌碌滚下来七个人头,俱张开血盆大口,前来吃人。三郎见此笑道:“此些小术,焉能伤我?”将七星剑抛起来,化作一丈五尺来长,霎时金光闪闪,将那七颗头颅穿做一串,牢牢定在树上。
那怪物见此大惊,连忙念动真言要收头颅,岂料都被七星剑神光定住,再也收不回来,须臾尽皆坏死,变做骷髅。那怪物少了七个头,顿时腔帮子里骨嘟嘟的冒血不止,一交倒在地上不省人事。那些妖兵见得国王打败,哪敢上来报仇,就血泊里扯起托兽儿,一窝风的躲进城中去了。张魁佛儿见妖兵逃走,叫道:“师父,追不追?”三郎道:“穷寇勿追,那托兽儿就要死了。”
佛儿道:“怎么会死?”倩倩笑道:“他八个头,少却七个,怎么不死。拿那碧水大王,只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