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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绵钟声韵,寂寂朗禅僧。玉宇惊霜雪,月洒明十分。
三郎吃了些斋,就禅堂桌上高挑明灯,排开几卷大乘经文,细心阅看。直交三更,就于门外起来一阵阴风,但见:
淅淅惊落叶,荡荡卷地尘。迅刮雷音阁,摇落智慧灯。
风过去,三郎自思:“此处乃灵山仙境,怎有阴风作祟?”忽听外面有声音道:“哥啊!是这里不是?莫交走错了?”又听见另一人道:“想来不会差!是这里了!”又道:“既然是这里,如何不今日就拘了去?还要明日来,交如来知晓,在他仙境勾人,脱不得身哩!”又道:“是你不知道!此处乃是西天极乐之境,多的是佛菩萨,假若勾差了人,岂是当耍的?故此阎王交我等今日来探明路径。免交明日错了门路,勾差了人。”
元来这是地府鬼差,奉阎王之旨来勾三郎魂魄。只因三郎研习大法,见性明心,故此听得他二人对话。那鬼差商议片刻,一阵风过早不见了。三郎听说心惊道:“不意我已注神体,仍难逃过三灾毒害?”忽忆儿时母亲吩咐;‘若遇三灾,便开最后锦囊。’却好三郎将锦囊贴身收了。即时打开,见那锦囊之中一撮头发,知是母亲遗物,眼中垂泪。一张纸条,打开看时;却是一偈云:
西方极乐境,猿猴枣下逢。鬼差将命索,勾魂在三更。
三郎一看,即明意义。次日绝早,三郎就来找孙行者,不意行者终是顽性,早早不见踪影。三郎心道:“若大一个雷音仙境,叫我那里去寻这游神也?”无奈就于枣子树下等候行者归来。等至日影当中,仍然不见行者归来。三郎心中焦躁!看看夕阳西下,只见那行者踉踉跄跄朝家归来。
三郎慌忙整衣向前唱了个大喏!行者见了笑呵呵道:“昨日才别过,今日又来,果为何事?”三郎道:“还请猴哥里面说话!”两个进屋来,未及奉茶,三郎忽然跪下行者面前道:“请猴哥搭救小弟性命!”Qī。shū。ωǎng。行者道:“男儿膝下有黄金,轻易下跪何为?起来说话!俺老孙不受你这一拜!”
三郎道:“不瞒行者,小弟今生有三灾索命,多劳生母尽力搭救,已过两灾;如今三灾又至,就于今晚,阎王索小弟之命于三更。早闻行者神通广大,三界人情又广,今番小弟请行者出山救小弟贱命一条!”行者笑道:“想你虽得观音真传,终是难入真流,怎脱那阎王之手?今日你来找我,算是没找差人!,老孙自当救你一命!只是这个慈悲,也没有白舍与你,你须是应我一个条件,方好施舍!”
三郎道:“若劳行者救我一命。是何条件,只凭行者开口!”行者喜道:“如此甚好!”桌上拿过油灯,口中呵亮来!说道:“不见明日日出,莫出我门!莫交灭了灯!待老孙转去地府一遭,救你一命!”三郎应了,关好门窗,屋里等候不题!
却说行者出了自家门,已经天黑,摇身一变,化做三郎形象,不往别处;只来三郎禅房,把灯熄了。去那床上倒头便睡!睡至三更,果然风响!二鬼差,摇着铃铛,呼着三郎名讳,径至床边,不辨真假,将行者套上索子就走。一路阴风飒飒,早到地狱鬼门关。上来森罗殿将行者解下索子。
那十王排次而坐,也不识真假?喝道:“陶三郎,前两番着你生母施为,逃过两关,今番看有何人能救你?”行者笑道:“告阎王!我乃观音门徒,佛前弟子,阎王怎么的也要不看僧面看佛面,如何又差人来勾我?”十王笑道:“无知的后辈,自以为做了观音门徒,躲去雷音宝刹,我们便奈你不何,罢了不成?今番交你三更死,绝不留你到四更!”
交左右:“先打上二十棍子当见面礼!”鬼卒应了,就要动手,行者高声叫道:“且慢动手!”直把手向那十王乱招!十王即唤判官:“你去问他,乱打什么手势?”判官行至行者跟前,说:“大王叫我来问你;乱招什么手?”行者附耳说;“你去告诉大王们,三郎在雷音寺中带来一些宝贝,要孝敬十位大王看大王们可否免打?”
判官听说回至十王面前说:“这陶三郎说,在雷音寺中得了些宝贝,要孝敬诸位大王,看大王可否免打?”十王闻说即道:“你去问他,是些什么孝敬?且将来我等看看!”判官真个又来问:“大王们问你是何孝敬?拿将去交大王们看看。”行者笑道:“在我怀里,自家拿将去罢!”判官果去行者怀里,摸出一张银票!笑道:“不想你这出家人还攒了这些私房?”
判官呈将上来,十王将那银票番番展开来,直有几丈长短!上面元来画了一副棺材!又没有棺材盖,里面满棺金银,光光彩彩!旁边画着十个官人,个个喜笑颜开!再旁边写下四个大字:
‘棺材无盖!’
十王一见大怒道:“这厮恁般可恶!敢来捉弄我等?”教左右,棍子伺候!行者笑道:“不是不是!还怨这判官拿错了!”十王说:“拿错什么?”行者道:“宝贝哩!还是我亲自来拿吧!”即从怀里摸出一颗花针,迎风一晃!碗来粗细;喝声:“大胆鬼王;睁眼看看我还是谁?”行者摇身一变,就变回大圣本相!好猴王:
头顶凤翅金盔,身穿黄金索甲。如意铁棒手中拿!藕丝云履足踏。
三界妖王称祖,修成仙道生涯。斗战圣号归佛家,世代齐天潇洒。
十王见了美猴王!个个大惊!就森罗殿上,唬做一个群跌!当时就骂鬼差:“你等做不得点事!西方那般多佛菩萨,你便勾差了人,也不用勾来这个冤家对头?这回只有打杀的情了。”十王纷纷上前来控背躬身道:“大圣爷久不来此,今日为何替那陶三郎出头,做他替身?吓杀我等也!”行者笑道:“俺老孙久未来此!今日亲临,一则来看看列位老弟!又则请列位老弟做老孙个人情,饶那小三郎一命!”
十王道:“大圣不知,若是别个人情也还做得!偏只这陶三郎却做不得!”行者笑道:“若是别个人情我也不做,偏只做他陶三郎!”十王道:“大圣!这厮乃是业龙转世,命里难脱三灾,前番两灾,皆为公主解脱。今番三灾,就是如来也解他不得,何况是你乎?”行者闻言恼道:“既如此,也不为难你等!”把那铁棒地上一竖,道声:“且一一上前来,各打二十铁棒算是见面礼!”
十王慌道:“爷爷啊!你那棍子重,就打上一棍也是死了!怎禁得你二十棍打?饶命吧!这阎王交那个来做哩?”行者道:“怕打时,拿生死簿来!”十王无奈,急命判官取生死簿,行者接了;见长沙陶三郎,寿终一十八岁!前者满月至九岁,皆注明;‘生母莲花受之’。行者看罢,取过笔,去那十八岁上一勾!递与阎王道:“今番勾去,能彀活几时?”
阎王道:“今番勾去,须是从新添注寿数!”行者道:“阎王予以添注寿数几何?”阎王道:“今觑大圣之面,再添十岁!”行者道:“添十岁时,各打十棍!”十王惊道:“大圣息怒!再添上四十岁,能彀活五十八岁!”行者道:“如此,再打五棍!”十王惊道:“再加十岁,添至六十八岁,已经不错拉!”
行者笑道:“小家子气!添上一百!至一百十八岁,免打!”阎王惊道:“爷爷啊!这世人没有十分修为,焉能活至一百十八岁?实难从命!再加十岁,添至七十八岁,就是打也不添了!”行者听说,思想一会,道:“再加二十,添至九十八岁上,再休多言!”十王道:“不添了!”行者道:“委的不添?”十王道:“果然不添,要打便打!打死我们,看那如来肯不肯饶你?”
行者笑道:“老弟们说笑了!真个添至七十八岁上,便罢!”阎王闻言,即取生死簿将‘一’改作个‘七’,变做七十八岁。行者看得分明!笑道:“有劳列位老弟!改日再来相会!俺老孙去也!”十王扯将住道:“大圣去便去了!只是日后这事若嚷将出去,莫怨我等嘴风不紧哩?”行者即陪脸笑道:“老孙此次前来探访列位老弟,怎好空手而来?”即从怀里摸出一本经书,页页翻开来,只见乒乒乓乓落下一堆金叶子来。
笑道:“列位老弟,今日之事,你知我知,判官知,再无他人知晓?”十王喜道:“大圣宽心,此事你知我知判官知,决无他人知晓!只是大圣如此盛情交我等何以消受也?”行者笑道:“我说棺材无盖,应当的!老孙去也!”
行者一筋斗纵出地府,复至灵山仙境,正好鸡鸣时分!见了三郎,倍言前事。三郎欢喜谢了行者,因问:“猴哥昨夜交三郎应承一件事业,果然是何事业?还请明说。”行者笑道:“不急不急!你也熬了一夜,且回去休息,明日鸡鸣时分,后山等我!”三郎拜谢而回。
次日鸡鸣,三郎果来后山等候,等至日上三竿,行者到来,问他:“三郎相侯多时了?”三郎道:“弟子相侯,是应当的!不知猴哥,叫我来此相侯有甚吩咐?”行者叹道:“想我老孙幼年得志,从祖师爷学得一身本事,降龙伏虎,翻江倒海,任我为之,就是那西天路上也不知降伏了多少妖魔,打死多少邪怪?后来从佛修行,久居雷音宝刹!任我本事再好,也没展览之处!可叹这根铁棒,收于耳中还生了锈!常恨无缘得个造化之士,习我手段,继我衣钵?
今见三郎是个智慧诚实之士,昨日救你一命,更无其他条件,你便拜我为师,好让老孙这身本事,后继有人哩!”三郎惊道:“猴哥说甚话来?别个条件我都应你!只此拜师之事,三郎万万不能从命也!”行者道:“怎地说?”三郎道:“想我已从南海观音为师,有道是一日为师,终身为师!焉能再投行者门下?”
行者呵呵笑道:“那个慈悲的岛主,没夫的善人,能彀有什么高明手段?交你本事,快莫说起!”三郎惊道:“大胆泼猴!这话儿若到别处,也莫高做声!此间更无六耳还凭你胡说!若是传至吾师耳里却不打杀你了?”
行者笑道:“你这后生,得俺老孙器重,还是你的造化?怎么推三阻四只是不从?”三郎细细念叨:“你那手段也不见得就比我高强?”这猴子耳净,三郎细语他也听见。跳起来道:“好小子!说什么怪话?敢来和老孙比势么?”三郎道:“比就比那个还怕你?”行者从耳中取出针儿;迎风一晃!丈来长短,碗口粗细,笑道:“先不说本事!单老孙这杆铁棒便是世上无双,没得比哩!”
三郎笑道:“你且说来,有些什么好处?”行者跳上高崖道:“那时节,你祖宗还不知在那里哩!听我说,此棒:
龙王赠我做奇兵,乃是一杆铁柱杠。要小变做绣花针,要大撑得昆仑晃。
曾携此宝闹天宫,十万天兵魂魄丧。赌胜二郎不服输,也和如来对阵仗。
西保唐僧将经取,扫怪除邪在路上。高老庄头八戒伏,力敌沙僧随三藏。
黑风熊怪惧此宝,还曾大闹五庄观。三调芭蕉伏牛魔,三打白骨驱魔障。
车迟显法戏三妖,善化红孩观音伴。蜘蛛玉兔莫生情,巧斗黄袍现真相。
西逢女国脱烟花,假设雷音除虚幻。大闹金兜青牛恶,夜阻通天搅波浪。
假猴怪犼岂等闲,鹏象青狮双双荡。十万八千劫历尽,妖魔鬼怪现形状。
五圣成真皆赖此,求经西来生力量。若问此物名和姓,大名如意金箍棒。”
三郎道:“好根金箍棒!猴哥再试演试演!果有那些好处?”行者将棒立于地上,叫声:“长!长!长!”那棒果就长得无影无形!叫声:“短!”便短将下来,只好三寸长短。叫声:“大”便大如斗!叫声“细”便如花针也似!撇去半空,一变十、十变百,变千变万!乒乒乓乓好不华彩!行者收了,问声:“如何?”三郎道:“行者此棒,实称第一!只是小弟兵器也不见得比你的差。”
行者笑道:“你又是何兵器?”三郎也从耳中掣出针儿,迎风一晃,五尺来长,手腕粗细!行者嘻嘻笑道:“你这物件,分明是个工匠凿墙之物,长不长,短不短,就敢与我的兵器相比?”三郎笑道:“猴哥好没眼力!说什么凿墙之物,此乃降魔杵儿,和你那铁棒是一母所生。你的是哥,我的是弟!”
行者笑道:“说什么哥哥弟弟,父亲儿子,有什么好处?”三郎把杵竖在地上,也和行者一般叫长便长,叫短便短,要大便大,要小便小!撇向空中一般儿一变十,十变百,变千变万,乒乒乓乓好不华彩!行者拿过手中掂了掂!说:“好便也是好!端只比我的轻些!”两个各自收了。行者道:“既然比兵器分不出上下,你还说说,你从观音学些什么?”
三郎道:“我从师父学得可多了!有三十六般变化,呼风唤雨,腾云驾雾无所不能!你又有什么本事?要做我师父?”行者道:“我的法术可多了!会七十二般变化,万劫不老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