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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严佛像向下俯视着,仿佛真的在看其虔诚祷告。
第五十八章 引戮(上)
二月,又下了一场雪,算是春雪。
虞昭一行,带着五个侍从,过了河,往太素县行去,到了中午时分,就到了太素县,虞昭看着一片阒无人声的村落,心下不胜感慨。
经过上次一战,死者上万人,这太素县现在几乎空了,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到了太素县,就直奔着县衙去,只见这里毕竟不一样,一排衙丁站在那里,个个剽悍,这本是好事,但是虞昭就皱了眉。
虞昭到了门口,就吩咐随从:“给我递帖子。”
“是!”一人就应着,上去递贴子,没有几分钟,就见衙门大开,李存义就上来迎接,未语先笑:“哎呀,原来是虞老大人,本想上门请教,可是县里经过大战,万户白素啊,实在抽不了身,今日总算能聆听教诲了。”
这话说的不错,不过虞昭神色严峻,说着:“李大人,今天我无事不登三宝殿,却是有事相问。”
李存义心里一怔,刚才他才接到消息,说是已经联系到了杜恭真,并且获得了同盟的盟约,这时怎么就有人上来这样近于问罪的神态?
难道被发觉了什么?
李存义脸上还是带着微笑:“哦,老大人今天过来,肯定是有教于我,我才疏学浅,愿意聆听——虞老大人,请上座!”
“上次被将军杀了的那个妖道玄洞,你知道吧?”虞昭神色严峻的问着。
“不是很清楚,不过的确听说了,怎么了?”
“哼,此人欺骗着将军,说是要为大帅点吉穴,不想却被人识破是恶穴,欲以此来陷害于将军,被一刀砍了。”
“哦?”李存义心里有些遗憾,却笑的说:“这等妖人的确应该斩之,将军圣明!”
虞昭冷冷一笑,说着:“事后将军追查同党,杀了些妖人,结果搜出了这些信来,发觉玄洞妖人,竟然和你的一个门客有来往!”
这话顿时使李存义一惊,难道是问罪来了?
可是只有虞昭几个人前来,又不像,按捺了心思,他连忙起身,深躬:“臣有罪,却不知这门客是谁?臣立刻捕了请罪。”
这态度就使虞昭满意,他的神色稍有缓解,说着:“这门客是周竹,其义父就是被老帅诛了的田纪,显是心怀不满,勾结妖人而用这种风水这种诡谲阴谋来乱政……这些信,你看看吧!”
取出一些信,李存义谢了罪,上前一封封仔细看,越看越是凝重。
和虞昭一样,他是知道点内情,也没有想到将军会故意陷害李家,这些信虽然说的隐晦,但是这里面隐含的意味,一琢磨就可以琢磨出,顿时心中大怒。
这周竹投奔而来,由于年轻,到底才能没有练达,并不被李存义放在眼里,这来往信件更是使他怒火中烧——吾儿怎么信任这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庸才?
特别是在这个关头,打草惊蛇,如果使王弘毅有了警惕,岂不是坏了大事?
看了几封,李存义就脸色铁青,向着文阳府的方向跪倒:“事涉大帅灵居,将军杀的好,只是臣的确不知有这事,此必是奸人,寄于李家而行此不轨之事,臣有罪!”
说着,连连磕头,额上就是一片乌青。
虞昭见了,神态更是温和:“李大人不必如此,将军也是不信的,若是相信,岂会是老夫前来?”
“将军的意思是,既然有这种丧心病狂的小人在从中不轨,当斩之,不过不可明刑正典,以免惊骇视听,以为我镇上出了大问题……将军一片爱护之心,由你李家自己解决,只要送上这等小人头颅就可!”
若是李承业,说不定会迟疑,但是对李存义来说,这个周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杀了就杀了,在这关头如果能麻痹王弘毅,说不定还是因祸得福。
想想吧,王弘毅不愿意明刑正典,自然是还信任李家,这姻亲结的不错,现在自己立刻杀了周竹,只怕王弘毅更加信任,这对大业自然有好处,想到这里,李存义目光一亮,猛的说着:“臣明白了,我就立刻去杀了此等小人。”
虞昭更是满意,笑的说着:“李大人果然赤胆忠心,不过,还有二事。”
“虞老大人请说。”
“首先,将军也听说了田纪的事,对这事非常痛心,将军本想连夜回城向父帅求情,不想却已经斩了,既然还有一子,何必隐藏呢?将军已经免其无罪,让他回乡去,原本田地也一应发回。”
这话听的李存义连连点头。
“至于这周竹,实是丧心病狂,不可宽恕,斩当然要斩,只是据说是贵公子的门客,贵公子可亲斩之,以证清白,相信将军会很高兴。”
李存义又是连连点头,说着:“的确这样,吾儿到底年轻,疏于防范,给这等小人靠近,当由他亲斩之,向将军谢罪。”
“哎,本月述职就要到了,不如就由贵公子拿了头颅前去,这样自然就一团欢喜。”
这个,李存义有些犹豫,可是转念一想,自己才五六百兵,如果王弘毅真的发觉了造反,也不必骗去,当下就答应了:“老大人说的是。”
“老夫前来,就是说这点事,现在有了结果,很是欣慰啊!”
“老大人在这里喝茶,本县这就去办,相信不必一个时辰,就可以办成。”李存义说着,深深一礼,就踏步而出。
出了客厅,李存义就脸色铁青,这时,一个侍从上前:“大人,要去哪里?”
“带上一火人,哦,吾儿在哪里?”
“……似乎在周先生的院子里说话,还有樊营正也在。”
说到樊流海,李存义不由冷哼一声,心中有些不快,这人的确是将才,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只认李承业为主,对他这个李家的实际主人尽管客气,却不是俯首听命。
还有这个周竹在其中煽风点火。
如果王弘毅在场,就会想起地球上李唐开国时一个案子——刘文静案。
刘文静和李渊亲近,但是更亲近于李世民,李世民和刘文静,就在狱中暗中筹划,准备待机而起。
后来刘文静不断立功,只是由于过于亲近李世民,被李渊一直疏远猜忌,杀了刘文静及其弟刘文起,并抄没了他的家产,这实际上是削减李世民的羽翼,并且有着敲打李世民的意思。
实际上此时李存义的心态,也有些类似。
前世李承业一路辉煌,李存义不能爆发出来,现在李承业可所谓庸碌无为,并且惹了几场麻烦,就存着敲打的心思。
因此才杀周竹之心没有丝毫犹豫。
当下一群人出了西门,往东而去,穿过一片走廊,来到了一处院落,这院子虽然小巧,却是小巧别致,而在房中,传来了笑声。
李存义铁青着脸上去,到了门口,又停了下来,只听着里面儿子在说话。
“周先生,你可真的神算,这事办成了,想必父亲会很高兴。”
一个青年的声音说着:“主公,这是臣应该办的,可惜的是,上次玄洞的事情办砸了,连带过来的武士也被杀了,若是武士在,关键时刺杀王弘毅,岂不是更妙?”
这时,一个沉稳的声音说着:“周先生这话,我不同意,刺杀终是小道,不过主公,只要您给我五百兵,我就有把握在关键时杀了王弘毅,他总不可能时时带着上千人吧!”
“哈哈,说的不错!”传来的是儿子爽郎的笑声,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爽郎的笑声,李存义就一团邪火上来,一脚踢在门上,就踏步而入。
这一声顿时惊醒了里面的人,回过头来一看,见是李存义,众人不禁呆若木鸡。
“父亲?”李承业一惊,先醒过来,行礼。
二人也匆忙行礼,李承业咬着牙,扫看着众人,盯了片刻,才怒呵的说着:“业儿,你办的好事,你请的好人!”
“父亲,有什么事,孩儿作错了,尽管处罚,还请父亲大人息怒。”李承业不知道何故,连连请罪的说着。
“处罚?我怎么敢处罚你,你办的好事,派人去点凶穴,结果被人发觉,将军大怒,斩了,斩了也算了,还留下这样多痕迹,被人找上门来了——今天虞昭上门来问罪了,你说,我们现在怎么办?”李存义咬着牙冷笑的说着,语气尖锐刻薄。
周竹听了,顿时脸色苍白,湘妃竹扇落在地上。
“为父一直觉得你是李家的希望,平时都多加照顾,就算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都为你一路绸缪,不想你这等逆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惹下这等大祸来,若不是这王弘毅毕竟年轻,还念着情分,单是指使妖人陷老帅于恶地的罪名,就可杀头了。”
“就算念着情分,在这大业关头,出此纰漏,如果王弘毅有所疑问,有了防范,岂不是乱了大事?”
“我兢兢业业,勉力为之的基业,却不料,会败在你身上,是不是嫌为父碍了事,若是这样,我就上吊了事,让你胡搞去。”李存义说到这里,止不住老泪纵横,痛哭失声。
这个罪名李承业可受不起,连连磕头:“儿子怎敢,儿子怎敢!”
李存义擦了擦眼泪,说着:“你若是还有大志,就给我把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人给我杀了。”
说着,就把一个侍从的剑抽出,丢在了地上。
这清脆的声音,虽然小,在众人听起来,就简直和雷霆一样。
周竹跪在地上,就在这剑落下的一瞬间,就摇摇欲坠,喉咙一甜,一口血到了口中,却硬是吞下了。
李承业一瞬间,也呆了,苍白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陌生的父亲。
樊流海也眸子紧缩,握住了拳。
“哼,你是不是我李家的儿子,就看着办,我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李存义说着,转身就走,门“啪”的一声,关上了。
第五十九章 引戮(下)
房间里一阵沉默,周竹却先起身,黯然一叹。
“我是七岁跟着师傅上山的,七岁前却什么也记不得,模糊中有个家,有个娘,也不知什么缘故就不记得了。”
“师傅说我是辅星,学的就是运筹帷幄的本事,可是隐门之中也只有我学这些,仙道之中杂着俗人啊,也不知道为了这个受了多少气。”周竹眼中突然涌满了泪:“说什么天生体弱,若不是几次折腾我哪能这样!”
“十六岁时跟着师傅云游天下,说是见识历练,我心里是很开心,特别是遇到了主公,师傅说这就是我命里的主公,我心里很是高兴,我周竹一辈子也有用了,特别是拜了义父,说真的,义父对我才是好,比师傅亲多了。”
“现在想想,我周竹的确是志大才疏,缺了历练,几次都给主公带来麻烦了。”说着,自失一笑,把地上的剑拣了起来。
“不过主公,也许是临死前清明,我看明白了,这二郡已经是钢网铁阵,已经是困龙池,在一块块割着主公的肉呢,主公若是还想作为,就出了这二郡吧!”
说着,就横剑到脖子上。
临死前还想着主公,李承业被他的话深深震撼了,上前就要拉着他的手:“说这些事干什么,我还不至于逼着自己的臣子去死,我这就去跪求父亲,让他宽恕。”
“没用,李公的确说的对,我师傅的事,已经露了痕迹,都给虞昭找上了门来,李公是万万容不得我了,若我不死,置主公于何地,置李家于何地,我只恨天不给机会,让我为主公鞠躬尽瘁,我临死前只有一个请求,就是义父的儿子只有一根独苗,你以后送到安全的地点,让他平安长大吧!”
说着,只见周竹拖着剑,就是一横,瞬间之间,喉咙之间,就鲜血飞溅,他的身体就跌在地上,不过,由于求生的本能,这身体还在地下抖了几抖,抽搐着挣扎着,不肯立刻死去,不过这终是生命本能的最后挣扎,片刻之后,鲜血流了一地,人已经伏在地上不动。
看着这一幕,李承业似乎一下子给人抽干了血,脸色先是苍白,又变的铁青,呆若木鸡立在院子中,面色苍白得可怕,浑身像是泡在冰水里,怔了片刻,只听“哇”的一声,又一口鲜血吐出。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樊流海上去扶了,却还是没有说话。
刚才周竹横剑自杀时,他只觉得一盆冷水直灌下来,让他心寒的牙齿咯咯响,似乎突然之间,一片迷雾就散去,暴露着真实的面目来。
看着周竹血淋淋的尸体,看着脸色苍白的李承业,想起刚才狰狞的李存义,他突然之间,宛然从梦中挣扎醒来。
区区一个县令,竟然图谋不轨,区区一个公子,怎么使他就视为真主?
有着这个想法,再审视着自己扶的李承业,却顿时看见了一个惶恐不安的青年人,如此苍白,如此虚弱。
顿时使樊流海,有着一种再世为人的滋味,心态完全不一样了,口中却说着:“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