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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彦梧咬牙切齿等的就是这一剎那的机会,说时迟那时快,他低垂的双袖内突然掠出两束精光,正是暗藏其中的一对点金神笔,犹如毒蛇吐信,毫无征兆,恶狠狠插向段丰的两肋!
第七章
“噗噗〃!段丰两肋血肉翻转,已被点金神笔扎入,幸亏他本能地肌肉收缩运气抵挡,才没捅到更致命的要害。
他又惊又怒,挥掌拍向常彦梧厉喝道:“老鬼,你这算什么意思?”
常彦梧一击得手,立刻抽笔飞退,让过了段丰的掌风,狠狠呸道:“你是什么东西,想跟常五爷玩,也配?”
段丰运劲封住受伤经脉止住血水,怔道:“好啊,原来你投靠了罗牛,也乐滋滋当起了天雷山庄的护家狗〃!
“放屁〃!常彦梧怒道:“老子一贯独来独往、逍遥自在,罗牛算哪只鸟?姓段的,明年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一舞点金神笔抢攻而上。
小蛋很是过意不去,在他看来,自己不过是捱了段丰一腿,常彦梧竟要对方拿老命作抵。干爹待自己的这份深情厚谊,着实如山如海,自己一生一世该如何报答得完?
但他毕竟和段丰无甚冤仇,更不希望常彦梧和他拼得两败俱伤,当下道:“干爹,算了罢〃!
“不能算〃!常彦梧招招夺命步步进逼,后面那句“斩草不除根,祸患无穷”,却不便当着罗羽杉的面,告诉自己这个傻干儿子了。
段丰身负重伤,修为等若去了将近一半,如何能斗得过机诈百出的常彦梧?短短六七个回合,他已是险象迭生,有心要逃,偏又让常彦梧的点金神笔缠困在三丈方圆内,脱不了身。
小蛋见常彦梧在场面上占尽上风也安下心来,精神略一松弛,便立时感到胸口淤塞的气血如棉花团似的,堵得他难受。
自己的真气一到膻中穴附近陡然凝滞,试着冲了几次都是颓然而返。
忽地闻听场内“啵”地一记闷响,段丰身上散发出一蓬橙黄色的浓烟,在风中急遽扩展,一股异常刺鼻难闻的臭味直冲鼻孔。
常彦梧猝不及防,嘴巴里已吸进了一口,立刻觉得头脑晕眩、恶心欲吐,紧跟着双手酸软无力,彷似中毒,他赶紧闭气驱毒,可段丰已乘势转守为攻,玉斜钩暴风骤雨般杀到,一转眼反将常彦梧打得只剩下招架之功。
原来段丰所放出的黄雾,乃是他的保命绝活“神魂颠倒烟”。名字虽好听,实则是他体内炼化的一股浊气菁华而已。
他本是辽州太傅山中一头有六百多年道行修炼成精的黄鼠狼,因不齿于自己的出身,故而一直刻意隐瞒,连自己的三个徒弟也不知道。
小蛋也吸入了不少“神魂颠倒烟”,一阵恶心“哇哇”连呕出两口淤血,脑袋里昏昏沉沉,眼前随之一黑。莫名其妙地,脑海中却浮现出“生生不息”的石壁星图,似惊鸿一现,又骤然消隐。
没等他回过味来,胸口“砰砰”爆起两声沉闷的低响,竟是气血在产生轻微的炸裂。
就像连锁反应,倏忽间,那团堵塞在胸前的真气接二连三地爆裂流散,完全脱离了小蛋的控制。
“砰砰砰砰”连串低响过后,那些被震散的真气,居然再次“劈啪劈啪”地散爆成若有若无的游丝,流转于胸前诸经各脉,宛如过年时的爆竹燃放不休。
成千上万缕微小的真气转动数圈后,小蛋彷如胸前被人塞进了一个小火炉,不仅适才麻木淤塞的感觉尽消,全身更洋溢起一团暖暖的热意。
他又惊又喜,陡然灵光一闪醒悟道:“是了,这情形可不正像那幅『生生不息』星图里放烟火的场景么?可这烟火……怎放到我身体里来了?”
他还在想这个问题,体内异响已逐渐平歇,一缕缕真气迅速重新融合,集成颇为雄浑的一股热流,缓缓注入丹田,伤势竟也顷刻好了大半。
且不说小蛋一头雾水地在研究体内突如其来盛放的烟火,另一边罗羽杉见势不妙,已攻了上去,和常彦梧连袂苦斗段丰,复又形成僵持之局。
这时,溪对岸五六里外,由远至近遥遥传来顾智略带焦灼的啸声,段丰把心一横,咬牙连攻罗羽杉三钩,将她迫得顾此失彼,露出身前一线缝隙。
段丰左手一推一引,拼着玉斜钩被“玉缘”劈出一道裂纹将仙剑缠住,右手钩中宫直进刺向罗羽杉前胸。
这招夺命狠辣,令罗羽杉避无可避,要待撤剑回防已是来不及,她本就缺少临敌作战经验,遽然遇险竟不知到底该如何是好。
段丰其实也无意要取罗羽杉性命,不过是想逼迫常彦梧出手救援,就此让开一条道,能让他赶在顾智到来前脱身逃跑。
可惜他错算一步,常彦梧根本就不在乎罗羽杉的死活!
电光石火里,他咬牙思量道:“段老儿素来睚眦必报,这回在我手底下吃了大亏,日后岂肯善罢罢休?今天不把他的命留在白石谷,难说以后怎么在老子背后插刀子〃!
反正罗羽杉死了,还有虎子,何况对他而言,又有什么能比自己的安危更加重要?当下不顾罗羽杉命悬一线,点金神笔如毒龙出穴,挑向段丰背心。
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一个黑影横空掠到,揽臂抱住罗羽杉,用自己的后背遮挡在她身前斜斜飞出,“哧啦─”玉斜钩自上而下,在他的背脊上划出一道长过两尺、深可见骨的血槽。
小蛋低哼飞跌,仍不忘护住怀中的罗羽杉,抢在落地前用背心着地,在草上连滚数圈,才卸去段丰凌厉的劲气。
这一下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常彦梧也没料到,自己的傻干儿子能未卜先知,代罗羽杉受下这一钩。
罗羽杉自忖必死无疑,突地眼前身影一晃,便觉得自己被人揽入怀中。一阵天旋地转后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竟被小蛋死死压在身下。
她家教极严,又是罗牛之女,盛名之下,无人不对她敬重有加谨守礼数,莫说没男子敢碰她,即使言语调笑都绝无发生,而今却教一个年龄与自己相仿的少年紧紧搂在怀中,还肢体纠缠地给压住不放,这成何体统?
强烈的羞意涌上心头,下意识地眼睛一闭,不敢再看小蛋近在咫尺的脸,玉颊绯红,偏还能听见自己“怦怦”心跳声。
那边段丰被常彦梧的点金神笔插入背心惨叫痛呼,罗羽杉心慌意乱竟也恍若未闻。她伸在小蛋背后的手一滑,正触到那道鲜血狂涌的伤口,立时上面的那张黑脸变色扭曲,可小蛋还是硬咬着牙不吭一声。
罗羽杉清醒了过来,睁开眼关切道:“小蛋,你痛不痛?痛就叫出来好啦〃!
小蛋苦忍着背上刺骨钻心的剧痛,咬牙微笑道:“不……痛〃!脑袋一沉,重重压在罗羽杉的身上,竟是昏死了过去。
黑暗里,他做着奇异的梦。
梦见自己化作了一颗星星,在浩瀚无垠的星海中浮沉浪迹,四周无数的星斗像是为了欢迎他的到来,又一次燃放起了礼花。
到最后,小蛋恍惚觉得自己也变成了一支绚烂的烟火,不停地绽放不停地开谢,就像生生不息的日月虚空……又过了许久,星海和烟火齐齐消失不见了。他彷佛回到了白石谷那条清澈宁静的小溪边,看到罗羽杉一袭水蓝色轻裳,人美如玉、樱唇含笑,赤着莲足坐在如茵绿草垫上。
那双玉藕般的小腿,在青青溪涧里引来小鱼穿梭游弋其间,午后金灿灿的阳光满溪闪耀。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是很幸运地可以静静望着这幅美丽的画面,忽然很想化身成那溪水里的一条小鱼儿,能自由自在地靠近她的莲足旁。
于是,心愿实现了─他蓦然真的变成了一条丑丑的黑色小鱼,快活地徜徉围绕在她的左右。
满心都是喜悦,他偷偷伸出手只想握一握,仅仅是轻轻握一握。慢慢地,他靠近了……紧张地彷似正在干坏事的孩子,心跳得厉害。
鼓足勇气,他终于握住了!却猛然听见罗羽杉的失声惊呼,像是一颗小石子投入溪水激起圈圈涟漪,水光浮动里什么都消失了。
小蛋满心失望着,却在懵懵懂懂间,感觉到自己的手分明紧握着一团滑软温润的东西,说不出的舒服,烛光刺眼,从自己的背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他禁不住低哼了声睁开眼睛。
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双满怀羞涩与关切的动人星眸,比天道星图中所有星辰同时绽放的烟花还要绚丽夺目,而他的手,也正抓着一只纤纤玉指,传递着一缕缕芬芳暖意。
小蛋吓得清醒了不少,暗道:“不好,这可不是做梦〃!一咧嘴也不知该说什么,赶紧松开罗羽杉的小手。
一阵异样的气氛在屋子里弥漫,小蛋终于期期艾艾说道:“对不起,我不是存心要冒犯妳的。”
罗羽杉脸上红潮未退,柔声安慰道:“怪我不好,刚才笨手笨脚地想给你盖好被角,不想反惊醒了你。”
“我已经回家了么?”看到屋里熟悉的摆设,小蛋说道。然而话一出口,他不由呆住了。
从何时起,他竟将这里当作了自己的家!“是顾叔叔和常五叔将你送了回来。你这次伤得很重,让人都担心死了……”罗羽杉星眸闪动,又垂下头去。
“段老伯呢,还有虎子呢?”小蛋没留意罗羽杉话里的意义,追问道。
“他捱了常五叔一笔,又被顾叔叔加了一掌,要了性命。”尽避段丰险些令罗羽杉玉殒香消,说起时,她的语气中仍不自觉闪过怜意,接着道:“虎子很好,有顾叔叔护着,连一根头发也没少。倒是我……多谢你舍命相救。”
小蛋听此消息,不禁笑了:“应该的。”
罗羽杉一怔,没想到小蛋的回答居然会这样简单。应该的么?难道他不是差点牺牲性命才救下自己么?难道他就不该珍惜自己的性命么?
“我干爹呢?”看她怔怔发呆,小蛋忽然问道。
“常五叔和我爹都被雷庄主请去聚会了。”罗羽杉显然不晓得常彦梧的如意算盘,还将他当作了自己的另一个恩人,微笑道:“这两天他和雷庄主处得异常投缘,每天都要聊到很晚才回府。”
小蛋松了口气,看来自己昏迷不醒的两天里,常彦梧并未惹出什么乱子,而罗府的人应该还不清楚那个不幸流产的“绑架计划”。但愿干爹就此收手,否则自己背上这一钩就算白捱了。
“小蛋。”罗羽杉忽地轻声问道:“你干爹已经来了,你们是否很快就会离开?”
小蛋隔了半晌才答道:“我不晓得,要看干爹的意思。”
罗羽杉点点头,慢慢地展颜浅笑道:“不管怎么说,你总得把伤养好才可以走。而且我爹还要传你《天道》下卷,也许咱们真的可以在下月一起过生日。”
小蛋泄气道:“我很笨,恐怕会白白辜负罗大叔的好意。那些星图我总是前记后忘,到最后都在脑子里搅成了一锅糊。”
罗羽杉鼓励道:“没关系,有志者事竟成。我相信你〃!
看小蛋向着自己用力地点了点头,罗羽杉突然埋怨自己道:“对了,你饿不饿?光顾着和你说话了,我却忘了这要紧的事。”
“不饿。”小蛋回答说。其实他的肚子里早就在唱空城计,只是不愿罗羽杉离去,哪怕就是去厨房这么一小会儿。
他只觉得,可以静静地和她在一起,真好!片刻工夫,都是上苍对自己的恩赐。每一刻,他都想牢牢铭记心底。纵然伤好后又要浪迹天涯,从此可能再无相见之期,这样一份宝贵的记忆,却足够自己一生回味。
“你知道么?”罗羽杉说道:“你伤势恢复的速度,远远超乎我爹的想象。虽然你在床上整整睡了两天,可你体内的真气却一刻不停在自动疗伤。
“更奇怪的是,我爹察觉到你受伤之初,背上经脉里的真气,居然会自动爆裂流散,就如将一堆因为坍塌而造成堵塞的巨石,尽数轰碎,然后重新集丝成束流转通经,所以外伤尽避严重,内伤却好得十分快。”
原来自己睡梦里真的在放烟火,小蛋抬手挠挠脑袋。
这是什么道理?如果以后每次受伤,真气都可以这么爆裂一下,那岂不是可以很快地恢复?就像先前胸口捱了一脚,要是以往老半天也爬不起来,可这回不仅转眼就能起身,还可以施展翻云身法救人。
但它为何全不受控制?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未必每次都能那么凑巧。
他正不得要领地想着,门外响起罗牛的笑声道:“小蛋,你醒了?”门帘一挑,带着常彦梧和顾智鱼贯而入。
罗羽杉急忙起身将椅子让给常彦梧,又为罗牛搬了一把,和顾智并肩站在父亲身后,却被他的眼光看得心虚。
罗牛先替小蛋诊过脉,尔后含笑说道:“这回可多谢你救了羽杉,幸好你平安无事,不然罗大叔怎还有脸再见常兄?”
常彦梧早在数十年的同门相残中,炼就了一身刀枪不入、油米不浸的厚皮术,闻言哈哈一笑道:“罗兄弟见外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我辈本分。再说小蛋蒙你传授天道星图,可谓恩重如山,救罗姑娘,那是他应该做的。”
罗牛郑重其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