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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儿道:“你不必安慰我,我,什么都不在乎。”
丁寂略一思忖,重新站起身道:“走,我带妳去幻月庵见空痕大师。”
楚儿本想拒绝,莫名地脑海里却记起当日空痕大师曾经对自己说道:“妳与佛门无缘,却与贫尼有缘,聚散无常,或许妳我还有再见之日。”
她的心头情不自禁地一颤:“莫非冥冥中果真有天意?若是我能寄居幻月庵,从此青灯古佛了断尘世,那未尝不是我最好的归宿。”
她正默默出神,丁寂已伸手一把拉起她,不由分说道:“难得妳大老远跑来东海,总得登门作一次客罢。给我点面子,好不好?”
楚儿神思不属,任由他携着御剑而起,往茫茫大海的深处飞去。
两人抵达幻月庵外,丁寂先入内拜见空痕大师,楚儿在门外静候了约莫有半盏茶工夫,丁寂笑嘻嘻走了出来,说道:“大师在禅房里等妳,走罢。”一路走到禅房,楚儿耳畔听到悠悠的木鱼轻响,烦扰多时的心头不知不觉变得一片安宁,朝门里望去。
空痕大师盘膝坐在蒲团上,一盏油灯清幽朦胧,屋内充满祥和脱尘的气息。
丁寂在门口恭恭敬敬一拜,道:“大师,楚儿姑娘来了。”
空痕大师放下木鱼,缓缓起身回过头来,那双勘破红尘超脱深邃的眼神,落在了楚儿的面庞上,微微含笑道:“孩子,妳回来了。”
楚儿心神剧颤,心灵福至地在空痕大师面前徐徐跪倒:“大师,求妳收留弟子。”
空痕大师怜爱地轻抚她的秀发,微笑道:“妳来了,这便是妳的家。”
楚儿的泪水不由自主夺眶而出,不知为何,空痕大师短短两句,竟令她几近枯萎的芳心感觉到无限温暖,连日的忧伤悲愤,在这一刻尽数放下,颤声道:“大师─”
空痕大师双手扶起楚儿,抚慰道:“贫尼的黑晶箫正巧缺一传人,只要妳愿意,我可以将它传授给妳。”
一直站在旁边没说话的丁寂闻听此言,插嘴问道:“大师,您要将『本物霸唱』四大箫技传给楚儿姑娘?”
空痕大师微笑道:“早在六年前,『本物霸唱』便已不再。而今贫尼要传的是『本物禅唱』。”
丁寂一怔,心里由衷代楚儿欢喜,想当年空痕大师以韶华英姿游历四海,凭一支黑晶魔箫连挑正道七大剑派,轰动仙林,后来归隐婆罗山庄,与前任魔教教主羽翼浓琴瑟和谐、比翼双飞,更是一段佳话。
所谓“本物禅唱”四大箫技,“本”为精、“物”为气、“禅”为神、“唱”为身,博大精深浩瀚如海,实乃空痕大师毕生修为精华所汇,较之天下最顶尖的绝学功法亦不遑多让,只因百余年来由于种种缘由,黑晶魔箫久久沉寂,这才令大多数人几已忘记了它的存在。
只听丁寂夸张地叫道:“糟糕,妳收楚儿姑娘为弟子,那我今后岂不要叫她姑姑了么?”
空痕大师显然对这极善搞怪的小子颇为疼爱,居然也罕有地戏谑道:“照你的逻辑,贫尼将天殇琴传给了你,你就该和丁原平辈论交么?”
丁寂吓得高举双手,道:“别、别─这话教我爹听见兴许没什么,如果我娘知道了,我就有苦头吃了。”楚儿忍不住莞尔一笑,心头生出久违的轻松。
此后年余,楚儿便与丁寂一同寄居在幻月庵中,丁寂是个闲不住的人,每日除了参悟天殇琴,就时不时要拉上楚儿四处乱跑。
楚儿迭遭巨变,心境沉静了许多,只安心陪伴空痕大师参禅礼佛,修炼本物禅唱。但她心里也明白,丁寂这么做是不愿自己闷着,故此想方设法要令她开心,逐渐淡忘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私下里,丁寂拜托水晶宫首席长老年历遣人打探,对楚儿遭遇早已了然,然而在她面前,无论是丁寂还是空痕大师都对此只字不提,免得再去触动楚儿心中的伤痕。
这日晚课后,丁寂和楚儿聚在空痕大师的禅房中,年历忽然亲自登门拜见,丁寂拍着年历的肩头,笑道:“年爷爷,好久不见,哪阵风把你吹来了?”
年历哑然失笑道:“你不知老朽闭关多日么,若非大事,我也不会出关。”
丁寂眨眨眼,好奇道:“什么事大不了,能惊动您老家人破关而出?”
年历一笑答道:“丁爆主有消息了,你说这算不算大事?”
他所说的“丁爆主”,便是指丁原,当年蓬莱仙会一战,水晶宫老宫主任峥与赫连宜同归于尽,将宫主之位托付与丁原,故而大凡水晶宫的部属,俱都以“丁爆主”称之。
丁寂闻言大喜过望,道:“我爹露面了?他在哪里?”
年历瞧了眼楚儿,徐徐道:“宿业峰、忘情宫!”
众人尽皆一怔,楚儿的面色更是陡地一变,隐隐感觉叶无青有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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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儿为抗婚毅然自毁容颜,反出忘情宫漂泊天涯,最后蒙空痕大师收留寄居幻月庵,并得以参悟“本物禅唱”的绝世神功。
与此同时小蛋也回返忘情宫领罪,被叶无青发配进玄黄洞天面壁。
为保护霸下,小蛋误入玄黄鬼府,险象环生中却意外地邂逅一个人,令他的命运轨迹,再次发生不可思议的转折─
第一章
玄天洞府“呜──”伴随着一声悠长狰狞的凄嚣声,阴冷的寒风从幽暗洞府深处,卷裹着滚滚墨绿色的雾涛,排山倒海似地涌来。
此时正是天陆的九月,秋高气爽之时,然而在这石洞中非但感觉不到一丝暖意,举目望去,却似身在一片森森鬼域中。
小蛋站在洞口,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喃喃道:“好冷!”心念微催,体内焕放出一团暗红色光华,乌犀怒甲立时护持全身。
凛冽的狂风寒雾扑面而至,激荡在小蛋周身的光甲上,发出尖锐短促的金石疾响,就如有无数细小坚硬的冰雹,击打在他的身上。
霸下懒洋洋躺在他的怀中,转动着小眼睛,透过半透明的光甲打量四周景状,忍不住本哝道:“难怪听说你要被罚入玄天洞面壁一年,他们瞧过来的眼神,跟看一个死人似的。这是人待的地方么?连我也受不了!”
小蛋不以为意地笑笑,既然乌犀怒甲连同他的脸也一起罩上了,也就不用怕说话时会被森冷的绿雾强灌入咙,听出霸下言下之意,他安抚道:“既来之,则安之。我犯了门规,受惩罚也是理所当然,只是你不用陪我一起冒险的。”
“这是什么话?”霸下恨恨道:“俗话说『上阵父子兵,打仗亲兄弟』,你想把我撇下不管,自己一个人跑到这地方来鬼混?门也没有!”
小蛋闻言不由笑道:“小龙,你说话的口气怎么跟我干爹越来越像?”
“我像他?他像我还差不多。忘情宫的这班老混蛋,一点人味也没有,逼得好好一个楚儿姑娘抓了自己的脸不算,还不依不饶、不放过她!
“你帮着她逃出宫去,那是应该!他们自己没本事找回楚儿,便拿干爹出气,真不要脸!也就欺负你脾气好,随便他们怎么骂,就是一声不吭。”
小蛋摇摇头,说道:“千金不如一默,公道自在人心。”
霸下摇头。
“我就当你是懒得理这班家伙啦!看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蛮不讲理的样子我就有气。还有你师父叶无青,也不是什么好鸟,要不放跑了楚儿姑娘的事,简长老也有分,凭什么只处罚你一个?明显就是欺软怕硬!咱们算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小蛋隔着光甲在霸下小脑袋上轻轻屈指一弹,笑道:“走啦。”
霸下下意识地把小脑瓜一缩,小声咕哝道:“我又没说错,哪有这样的师父?”三天前,小蛋辞别楚儿,回宫请罪。他刚回到宿业峰下,即被圈禁,此后数日厉无怨等人对他连番审讯,想问出楚儿下落,但别说小蛋自己也不清楚,楚儿究竟会去哪里,即便是知道,也绝对不会出卖楚儿。
到最后,还是叶无青出面,亲自下令将小蛋解入玄天洞面壁一年,期满之前不得开释,此令一出,连厉无怨都感觉处置得有点重了。
在玄黄九极诸天中,玄天洞的凶险级别仅次于钧天、苍天二洞,同属有去无回的绝地之一,纵是忘情宫四大长老如席魉、姜山之流,也不敢轻易入内,更别提要在里头待上整整一年。
依照惯例,有资格踏入玄天洞的忘情宫门下,至少也要将铜炉心鉴修炼到“太黄翁重天”之上,或可斗胆一试,相较昔日楚儿曾受罚面壁的朱天洞,两者之间可说是天差地远。
小蛋的修为尽避近来有突飞猛进的提升,但终究不过是个年轻弟子,给发配到这里头修炼,也算是开了忘情宫的一个先例。
玄天洞内隐伏的各种魔物,无一不是天陆罕见的凶禽异兽,论资排辈起来,较之当日的血瞳魔蝎也毫不逊色。
如果只是有去无回也就罢了,最可怕的是洞内魔物极尽凶残,专以吸血吮精为乐,一旦小蛋失陷其中,则必然形消神散,想去阴曹地府报到再转世为人都难。
所以人人都明白,这样的惩罚其实比一刀砍了小蛋、或是废去他的一身修为更加严厉百倍,看来,这回叶无青是动了真怒。
当叶无青宣布这一决定时,小蛋便静静听着,照旧不申辩、不求饶。
厉无怨坐在上头看着,低声道:“这小子平日里一副睡不醒、老实得过分的样子,没想到骨头还挺硬。”
蒙逊闻言大不以为然,心道:“硬什么硬,分明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哼,他的骨头很硬么,老子一锥砸下去,看他碎不碎?”
只是这番牢骚他是在心里嘀咕,可不敢说出声来给叶无青和厉无怨听。
当日中午,小蛋便由厉无怨亲自押送到玄黄洞天外。
临入玄天洞之前,厉无怨问道:“常寞,有什么话要向老夫交代的么?”这句话他说得客气,实际上就是在问小蛋的临终遗言了。
小蛋想了想,道:“今天是九月二十四罢,明年这时候师伯莫要忘了来开门。”
厉无怨一怔,忍不住又看了小蛋一眼,暗道:“傻小子以为自己能活着出来?恐怕进去用不了三两个时辰,你小子就要完蛋。”
但表面上,他还是漠然颔首,道:“好,老夫记得就是。”
说罢,他目送小蛋进入玄天洞中,重新关闭洞口禁制,径自离去。洞内黑幽幽的,也不知里深几许,小蛋曾听楚儿说过,诸极玄黄洞天中的魔物,越靠近鬼府,道行越高,相对而言,洞口附近会安全得多。
但这仅指初入洞时的情况,绝非一成不变。
那些隐伏在洞深处的魔物,天赋灵觉异常敏锐,只要发觉有陌生的新鲜活口进入洞中,时间一久自会出外察看,到那时候,即便是待在洞口一步不动,也同样在劫难逃。
伸头一刀,缩头仍是一刀,与其守在洞口等着被围攻,还不如试着往里走走,或许能找到一处有利于固守的地形,再作持久打算。
当下一人一龙缓步前行,走得极慢。
小蛋也清楚,自己那天能活着走出朱天洞,除了因缘巧合之外,更是有楚儿的全力相助;今不同往,虽说他还不真的晓得其中厉害,却也明白进到这里头的日子绝不会好过,否则,就不是惩罚,而是度假了。
然而转念一想,如果自己无力通过今次的历练,那后年春暖的紫竹林之战,他一样得死在鬼锋的破心雪剑之下;这般权衡下来,眼前也未始不是一次考验提升自己修为的极好机会。
万一真的出不了洞,也是冥冥中天意注定,怨不得那些魔兽贪吃。
往前走了十余丈远,地势渐渐下沉,迎面刮来的风更加迅疾凶暴,每一步都艰难跋涉。
小蛋发现,玄天洞的宽度远胜于朱天洞,如同一座巨大空旷的地底石窟,却不知道里头的洞深是否同样幽邃。
霸下不怕天不怕地,惟独生性讨厌阴寒之地,牠趴在小蛋怀里四处张望,小声嘀咕:“干爹,哪儿能找到木头,咱们先生把火好不好?”小蛋哭笑不得,道:“这样阴森寒冷的洞里,哪里会有木头?就算有,也只怕什么火都点不着。”
霸下心中大大不服气,嚷嚷道:“干爹,快放我出去,这里头闷也闷死了。”
小蛋胸前的光甲打开一道缺口,霸下腾身跃出,悬浮到他的头顶,说道:“我来点火!”猛一张嘴,“噗”的喷出串流火。
荼阳地火迎风爆燃,转眼形成一团硕大的火球,翻翻滚滚往四周扩散,可没等霸下得意,浓重的墨绿色寒雾海水般朝火球迫到,发出“哧哧”低鸣,火球光芒顿黯,迅速压缩,最终消失在漫空的绿色雾涛里。
霸下第一次张口结舌,意识到在玄天洞内,自己的拿手绝活也许连五成的威力也发挥不出。
不一会儿,四下传来“窸窸窣窣”的轻微响动,就像是有许多靴子轻轻踩在了枯树叶上,越来越近。
霸下耳尖,问道:“干爹,这是什么声音,有古怪?”
小蛋功聚双目,眼前骤然一亮,浓雾也淡了许多,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