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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的五彩光晕从黯到明,复从明到黯,第二道劫雷比第一道更粗数倍,光亮亦胜过数十个太阳的总和,虽则仍旧无声无息,却挟着毁天灭地的磅礴气势,摧枯拉朽地击落而至。
※※※※※※
要问池屏境内的双龙山何时风景最佳,自然是初夏时节。
古人云“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双龙山因地势较高气候变化稍迟些,初夏时节正是山花盛开得最灿烂的时候,漫山遍野的姹紫嫣红,山间景色美不盛收。
近些年得益于陶勋治理得当,池屏民生渐渐殷实,便是寻常百姓也有余力寻幽访胜,这时节进山游玩或到华元观上香的游客渐渐多起来,颇有几分不绝如缕的味道。
当然,进山的人未必全是为游玩而来,在双龙观以西二十余里外的一处山谷中,两拔人剑拔弩张地对峙着。
“紫微真人,你这已经是第七次带人杀上门来了,也不嫌烦么?难道我丁原就这么好欺负不成?”陶勋化身为丁原的模样,眉目间颇有些不耐烦。
“丁原,汝擅驱神灵迷惑凡人乃是大罪,恋栈红尘、托身官幕更为邪魔外道行径。贫道上体天心,三番五次、苦口婆心地劝你自施薄惩以谢于天,汝不但不听劝反而肆逞凶顽,屡屡伤及无辜,天道昭昭岂能容你胡作非为?”一个中年模样的道士一脸正气地回应他。
这个道士赫然正是数年前施术借山泉泉眼窥伺州衙被陶勋发现后略施薄惩之人,在他身后还有三男一女。
只听他继续慷慨激昂地说道:“更何况,我剑玄宗弟子被池屏知州陶勋的妻子丁柔杀害,我欲寻丁柔当面质询,你次次横加阻挠是何居心?”
“白莲教奉养邪神蛊惑人心为恶,我请动天神驱逐邪神邪法又有何过错?世传陶夫人丁柔为恶天下,然五年多来陶夫人一直安居于州衙内院寸步未离,这一点有她的师兄峨嵋派清实真人作证。那四处为恶者只不过盗陶夫人之名罢了。”
“哼,我等正是前来查证,难道不行么?”
“这几年间前来查证的仙道界朋友多了去,无不查证实情后解惑而去,只有你一次又一次地纠缠不休。陶勋是我的东翁,清实真人自持身份不愿与你一般见识,我却不能袖手,受人之托不能不忠人之事。”
“巧言令色,白莲教逆天你便亦可做逆天事吗?那四处行凶的魔女自述身份、来历与丁柔不差分毫,她为何别人不冒充偏偏要冒充她?谁敢说她们之间一点关系都没有么?贫道只不过多问了一次,便遭你恶言驱逐、刀剑相向,难道其中果真有见不得光的隐情不成?正道修仙行事就该光明磊落、堂堂正正,绝不遮遮掩掩、藏头缩尾,我今邀来翠微三友和本门紫幑真人是欲……”
陶勋这时不知为何忽觉心头烦闷难当,以往不论这紫徽道人如何纠缠不休,他总归先待之以礼,这时再难保持如此宽容的心态,极不耐烦地打断对方:“好了,好了,你纠缠不休,我同你说不清,你今天既然将我约来此处,一番争斗势不可免,休得再啰嗦,时辰不早,我午时前还得回州衙有要事。”
他这话说出口,对面的人勃然变色。
紫微真人邀来的翠微三友谭垕佚、李垕尘、冯垕恢入道皆有两百余年,三人所擅的九阳三才阵威力极大,闻名天下,寻常晚辈见了他们多要恭恭敬敬地唤声“老前辈”,几曾被个年青小子如此当面污辱。
老大谭垕佚冷声道:“好个无礼的小辈。紫微道友何须同他废话,我们结阵便了,待擒下他再慢慢教化不迟。”
还有一个老道姑是紫徽道人的师姊紫幑真人,她在剑玄宗辈份极尊,向来性烈如火,怒道:“师弟,谭道友说得极是,如此不知天高地厚、行事乖邪的恶徒何须同他客气,你我只管联手施展两仪磁光剑术便了。”
紫微真人颌首道:“三位道友、幑师兄说得极是,对付他这样的狂徒无须客气,我们联手给他个教训。丁原,不是我们以大欺小、以众欺寡,实是我等自入道来学的便是合击之术,今天我们摆阵,你来破阵。你赢了,我们掉头就走,你输了须在天下群仙面前向我们赔礼道歉,如何?”
第十四章 特来报信(上)
陶勋已觉察到自己情绪上的异常,不免有些后悔失礼,听到对方提出的赌斗条件后点头道:“可以。”
谭垕佚率先跳到半空,李垕尘、冯垕恢接踵而上,三人各掣仙剑、仙器结成剑阵。
临战之时须注意力集中,陶勋勉强平复心中烦恶,仔细观察了一会九阳三才剑阵,道:“天行健,覆万物;地德厚,载万物;人居天地间,用万物。此阵剑意生生不息,复以九件纯阳仙器为辅,攻守平衡,不愧是天下闻名的剑阵。”
紫幑真人道:“小辈倒也有点见识,若是自知不敌,何不早早认输。”
陶勋微微一笑:“九阳仙器运转枢机在天,剑阵变化枢机在人,变化虽繁复,威力比通天教的陷仙剑阵颇有不如。我有两途可破之,一途以巧,一途以力。”
紫微真人道:“好个巧、力两途,不过你可别忘了贫道师兄弟会以两仪磁光剑术辅助三友。你要有什么强力的法宝,譬如擅能除魔伏妖的上古仙剑,尽管拿出来试试,看看是你剑快,还是我们阵强。”
陶勋一愣,没弄明白对方话中所指是何,一边放出天心剑,一边道:“有此仙剑足矣,看我纯以剑术破阵。”
“不自量力!”紫幑真人和紫微真人齐齐跳到半空,放出剑光来,如同两道飘带上下翻飞绕于剑阵外。
只见剑阵启动,光晕一晃而没,空中留下五人身影,其余仙器、仙剑等物皆隐没踪迹。空中传来谭垕佚的声音:“请!”
陶勋驾起剑光冲进剑阵,剑光如灵蛇卷动先护住周身,果然甫一入阵即遭攻击,似有万千道仙剑涌来,连绵不绝地攻击一切空隙。
剑阵不光只有剑气攻击,还有无尽幻相,仙云缭绕、光晕流转,这些景象落入眼中,普通人的心神便会不由自主地随之游走不定,对敌之际心神不稳自然要落入危境。
陶勋当年在襄山修炼《天册》炼神篇时经历无数幻境,皆尽安然度过,如今他的道行比之当时不知精深多少倍,自是不惧如许简单的幻相,只管凝神静气施展天册剑术耐心地寻觅剑阵的枢机所在。只听得嗤嗤叮叮声不绝,天心剑挡下剑阵无数攻击,剑光愈来愈强,划过空中时令空间阵阵扭曲。
其实凭他现在的本事本无须如此麻烦地选择以巧破阵,若以力破阵可以速胜,只要在阵外以强横的太元仙力贯入天心剑迎阵一击,足矣。之所以选择以巧破阵,是存着以技压服对方的心思,希望能震慑对方心服口服不要再来骚扰。
陶勋现在的仙基道行已经可以发挥出太元仙力的独特威力,那便是强行破碎一定范围内天地元气任何形式的变化,这是从根本上克制仙术、仙器威力的强横方式,说穿了就是任你绳结如何复杂我以一剑断之的蛮横方法,九阳三才剑阵再怎么巧妙也挡不住他如此一剑。
他剑术精妙,试探几番很快看出剑阵的致命缺点。三友用于组阵的仙剑和九件至阳仙器品级只有中品下等,威力有限,攻不能发挥剑阵的全部威力,守则承受能力不足,而且剑阵之理未脱易数变化的窠臼,总能被高明之人看破。
斗了上百个回合,陶勋已经大致找到一处破绽,意念微动,剑光闪烁,十数丈长的玉色剑光忽然空中一曲身,末端一段非常生硬地消失不见,接着便出现在与剑意完全相反的十余丈开外狠狠逆向卷去。
所谓“剑意流转仙力所至”说的是仙道剑术首重剑意,意之所指力之所至,剑意越流畅则仙力运转越快,仙剑威力越强大,似陶勋这样突然生硬地掐断剑意换作别人恐怕会仙力错乱反噬自身,这一剑实是如奇兵突至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自是收到奇效。
只听得一声惊呼,李垕尘的身形出现在那个位置,这下变化太突然,他没有任何准备,面对天心剑剑光他身前无物可挡。若被击中,哪怕陶勋没下重手,也足以令其剑阵告破。
就在这当口,天心剑的剑光忽然不可思议地再度扭曲起来,似什么东西吸引住了,完全转向另一个方向。
李垕尘额头沁出小汗珠,喊了声:“多谢道友相救。”身形再度隐没不见。
外面传来紫幑真人的声音:“小辈倒是有几分眼光和手段,不过我剑玄宗两仪磁光剑法专克你这类软剑,先前我们没动手,现在你可要小心了。”
这两人动手之后,陶勋顿觉压力增大。
两仪磁光剑术附带元磁之力,不光对仙剑剑光产生吸引或排斥的力道,而且对两剑间空间内的一切天地元气运行产生产生掣肘,这一点倒同他太元仙力动转的独特威力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体内流转的是太元仙力,不受元磁力干扰,但天心剑剑光却无法摆脱,总让他的攻击失之毫厘,眼见许多破阵机会生生被错过,反过来对方剑阵的攻击速度、力度骤然增大许多,路数变化更见繁密难测。
这时陶勋又是心头一阵烦恶,恍惚间仿佛知道有件不好的事很快就会发生,令他燥动不安,难以自持。
方争斗之际最忌如此,他赶紧压下心头躁动,认真地施展剑术,耐心地寻找机会。
这边剑光纵横斗得天昏地暗,两里之外的山坡密林之中,一棵大树树桠上两个少年正盯着面铜镜看得津津有味,铜镜里正是陶勋斗法破阵的影像。
“官哥儿,你这宝贝妙得紧,可我担心仍瞒不过他们。”说话的是杜希言。
“希言,不是我说你,你胆子也太小了,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你没见现在斗得多精彩吗?”官觳满不在乎地说道。
“精彩是非常精彩,你能看得懂吗?”
“那是自然。”官觳得意洋洋地道:“你本事低微,这样的战阵有机会更要多观摩。修炼一途不光是打坐引气,想成为高手还需要很多本事,观看高手战斗,琢磨他们在战斗中剑意以及真元流转的道理,你能更容易理解玄门真气搬运的决窍,这就是观摩高手过招的重点。否则闭门练着死招数,永远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那能有什么进益?”
“吹牛吧你,你看懂了几招?”
“一招。”
“才一招,我以为你有多大本事。”杜希言一撇嘴,露出不屑的表情。
官觳咬牙切齿地道:“要不是他封禁了我的元婴,我又岂止只能看懂一招。说起来你也真是太笨,他把我封禁回谷虚期那会儿你是筑基后期,现在我已到了灵寂初期,你却只是凝神初期,比起许多散修后辈都有不如,难怪你连一招半式也看不懂,白带你出来了。”
杜希言羡慕道:“还是官哥儿你资质高。”
官觳得意地道:“那是,也不看看我师父是谁。”说到这里,他突然收起铜镜直起身子警惕地看向杜希言身后,喝道:“谁!”
杜希言惊恐地回转过头,只见不远处的树梢上渐渐显出一个身影,是个矮胖的中年人,细眉小眼,唇上两撇鼠须。
官觳一见就乐了,嗤笑道:“这人鼠须颇肖知州大人。”
原来世风重男子留须,无论官场还是民间都信奉“嘴上无毛,办事不牢”,陶勋亦不可免俗也留起了胡须,他本着天生天长的想法没有刻意控制胡须的生长,孰料脸上只有唇上两侧长出了胡须,甚肖俗称的鼠须,有些难看,官觳常以此讥笑。
第十四章 特来报信(下)
杜希言和陶勋颇亲近,最不喜官觳以此嘲笑,忍不住不满地对他说道:“你说话不算数,又在背后讲他的坏话。”
官觳沉下脸对陌生人道:“你是什么人?鬼鬼祟祟地潜近我们想干什么?”
中年人表情微有讶意:“看不出你这小鬼眼光蛮税利,才灵寂初期就可看破我的行藏。”
官、杜两人跳下树桠,官觳踏前半步挡在同伴身前,冷冷地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中年人仍旧没有回答,歪头瞟了远处的斗法一眼,回过头不怀好意地笑道:“那边打乱架有什么好瞧的,我带你俩去个好地方耍耍如何。”
官觳二话不说翻手掣出柄宝剑护在身前,一边吩咐杜希言:“把你的火雀放出来,烧他丫的。”
杜希言意念一动,一束金光从顶门冲出,火雀化作半尺高张开翅膀张嘴冲对方吐出一条火舌,所过之处空气因灼热而扭曲。
杜希言道行低微,幸好他是以仙器筑基,体内火雀同他心意相通,无须仙力驱动也能发挥出三成威力,饶是如此凭紫阳真火三成的威力也足以令普通修仙者受重创。
中年人没料到两个小家伙说动手就动手,不过他以大欺小倒也有真本事,电光火石间手中掐出个仙诀迎着火舌轻轻一点,火舌似撞在硬物上一般,呈平面状四散飞溅,半点也没落到身上。
此人嘴角露出浅浅的讥笑:“看不出你身上有此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