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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劫轰击了一个多时辰后渐渐收敛,散去。
筋疲力尽的陶勋将护身金莲收起,看着同样精疲力竭的梵天老祖,目光中充满仇恨,冷冷地道:“你居然亲自杀到这儿来。”
梵天老祖脸上凶戾之气一闪而没,然后恢复到平和慈祥的模样,问道:“原来鸿钧老祖也作弊呀,你去过上三天了?见过他了?”
“是又如何!”
“不如何,只不过我确定了你我间终有生死一战。”梵天老祖显得很平静,问他“刚才奋不顾身的小伙子是杜希言吧?”
“你打听得倒很清楚。”
“我当年潜入瑶池仙境欲取昧谷残片未果,意外找到我被镇压在那里的一份残魂,于是设法驱使名昆仑派的弟子杜志金闯进重宝库房将绞云罗盗走,谁知一个不小心反被绞云罗中的残魂控制他逃走,直到三十年前才将残魂收回。”
“竹云谷,首髡,难怪你知道金庐真人杜志金的后人。”
“绞云罗、玉玲珑七层宝盒,还有那小伙子修炼的功法,都是我那份残魂弄出来给杜志金的,刚才你的宝剑同我的铁杵在天劫雷火中相击,威力何等强大,杜希言被轰得连灰都没剩下。我同他好歹也算有点渊源,默哀一下作凭吊吧。”梵天老祖垂下头闭目一会,再抬头问:“他被轰灭之际似乎有五色石的灵光闪动了一下,那五色石是你给他的?你从何处得来?”
“易戴之山,雚疏所赠。”
“是雚疏,倒也难怪。”梵天老祖连连摇头:“可惜了,不然你可多出一个同我交换的筹码。”
“你什么意思?”
“你看他们是谁。”
梵天老祖衣袖一挥,他身边出现四个人,被四条黑焰凝成的链条锁住,正是孙思正、董思焉、阚智钊、悟尘子。
陶勋的脸色黑沉得可怕:“你一个堂堂上三天的天尊,居然好意思做这种下作的事情?”
“呵呵,我已经死过一回,没什么可顾忌。”梵天老祖没有理会他的嘲讽和激将,平静地道:“不过你也不要会错意,我没兴趣对他们这种小角色动手。你遣他们到西海送还别人的遗物,可受惠的岛主不领情,将他们捉住,一年前才送到我这儿。倒是替你看守通讯之器的小姑娘有天界真仙的境界,所以我亲自来,原只打算捉住她问些事,可她性子烈就这么去了,可惜呀。”
“你想怎么交换?”
“我是大约半年前知道你可能回来的消息。”
“那个时候我从你的旧部手上抢到九莲宗保存的昧谷残片。”
“嗯,我也知道你手上不止一块残片,一块残片一个人,你愿不愿意换?”
陶勋咬牙切齿地道:“见过无耻的,没见过你这般无耻的。”
“无耻不无耻我不在乎,我只问你换不换,否则你就要看着他们一个个在面前形神俱灭。”
陶勋恨得目眦欲裂,然而最终却不得不拿出手上的全部昧谷残片。
“呀,只三块,却有四人呢。”梵天老祖笑了:“今天是一锤子买卖,不会有第二次交易,要么你再拿出一块,要么便决定换哪三个人”
“还有一块已经回归到昧谷了。”
“我知道,七年前你闯过昧谷,昧谷那块回补的地域始终无法控制,所以我知道你一直没有死,不过不必担心,我会让它受控制的,所以那一块不算。”
陶勋呆住了,这意味着四人中必须得牺牲一个。
“看来你无法做决定呀,要不我让他们四个帮你下决心吧。”梵天老祖挥手将禁制松开一部分。
“我留下!”孙、董、阚、悟四人异口同声地叫出声,然后互相间你争我让争抢留下赴死的机会。
陶勋越发难以决断,手心攥着拳头越来越紧,他真想立即杀掉梵天老祖,可惜力有不逮,他还有一物绝对可以打动梵天,可是鸿钧老祖已经明确告诉他不会给他任何额外的帮助,所以那件东西是他唯一有可能击倒梵天的凭仗,也是决定凡界由梵天来改造还是他陶勋改造的关键之物。
“还没有做出决定么?我没时间等,十息之内不做决定便不必换了。”
陶勋的手心攥出血,嘶哑着嗓子几不成音地道:“换三个男的。”
听见他的决定,孙思正、阚智钊、悟尘子皆痛哭流涕呼号不已,董思焉倒是笑了,仿佛死亡是件好事。
“呵呵,陶勋呀陶勋,你是不是同女子有仇呀?刚才死了一个,现在又要死一个。”梵天老祖讥讽地道:“先将昧谷残片给我,放心,我不会食言的。”
陶勋无奈,只得挥手将三块昧谷残片抛了过去。
梵天老祖接住残片验看无误,挥手将孙、阚、悟三人抛向他,同时他的铁杵出现,挟着黑焰在董思焉头顶点了一下。
又是一道美丽的身影当空坠落,纷纷洒洒,一路留下美丽的光迹。
“哈哈哈!”梵天老祖在得意的大笑声中消失:“凡界太不稳固,不是你我决一生死的战场,南海仙岛已被收进太皇黄曾天,你去那儿候我,我正好在那儿将全部残片一次收全。”
陶勋默默无语地接住三人放开禁制,然后飞向正在坠落和消散的徒弟。
一日之内痛失三位亲人,心中之剧痛便是当年的仙殄之伤发作也及不上万一。恍惚间他的心头响起鸿钧老祖的警告:“切记不要因自己的私心和感情干预凡间的事务,切记,切记。”
陶勋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他甚至忘掉了飞行,只知道躯体和心在坠落,一同坠进那无底的深渊……
尾声
瑞圣二十四年八月,金风送爽,丹桂飘香,景云府城热闹异常。
十五年前朝廷推行新政,大力发展工商业,景云府城的工坊、店铺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不少无地、失地的农民被吸引进城进入工坊、店铺务工,还有更多的匿籍流民选择进城落地归籍,这些既为工商业的发展提供庞大的人力,也使得府城的人口大增,户籍人口由十四万七千余猛增到三十二万余,官府将城池扩建,原来面向孤云山的南城区往外推出去七里多成为新城区。
工商发展带来百业繁荣,尤其在这个收获的季节,又逢圩日,府城附近的乡村农户拉着车带上收获的产品进城赶集,新城区热闹繁华、行人如织。
不过府城今天的热闹并不完全因圩集的缘故,北边的老城区里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人来车往进出的尽是衣着光鲜华丽的人。
一名四十岁左右的儒士踱着方步慢腾腾地走在新城区,因为挡着道,时不时被前后左右赶路的人撞开,这人满面怒色,眼中更是毫不掩饰厌恶的目光。
“这不是张兄吗,怎么也肯屈身俯就跑到这儿来啦?”一个同样四十岁左右的布衣男子从对面走来向他打招呼。
“原来是李兄,”张姓儒士认出来人,拱拱手算作打招呼,脑袋却是扬起来的,显然看不起对面之人,打着哈哈地道:“北城区被某户人家弄得吵闹不堪,害我无法看书,不得不出来避难,走着走着居然走到这儿。”
“呵呵,什么某户人家,那可是当朝太师、新晋封的一等公爵景国公陶勋的老太爷百岁寿辰,是皇上下圣旨给办的寿筵,陶大人奉旨回家主持,你说以他的身份地位那还能不热闹。”
“哼,一群趋炎附势的小人!”张姓儒士愤恨地道:“陶勋贬损圣人,唆使皇上搞什么新政,妄改祖制,沐猴而冠,天下被他搞得乌烟瘴气,这种人该千刀万剐打进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哎,张兄此言差矣,陶大人的新政对百姓有实惠,对我们读书人也未必没有好处。旁的不讲,他弄的科举副考不就很不错么,去年第一次开考,光本府境内便录取三百人,今年已经尽数授予实职为官了。”
“休得说此,说此我便有气,好好的朝廷六部,官少而精,这是太祖爷体恤民力不欲增加百姓的负担,他倒好,居然弄出来十七部,大肆扩编职官,从朝廷到地方都是如此,他还将官员薪俸平均提高二十倍,如许冗官冗费最终还不是靠搜刮民脂民膏养着,他市恩搏名,但却苦了平民百姓,这……这不是苛政、恶政又是什么?他不是大奸臣、大贪官又是什么?”
“好了好了,张兄不必叫嚷,朝廷、地方的确多出许多职官,不过百姓生活也没有贫困嘛,你看咱景云府,穿绸吃米手有余钱的人家反而越来越多。况且,多出来职官不是更好么,我等读书不就是为做官么,以前科举正考录取的人太少,朝廷的职官又少,我们好不容易挤过独木桥还得面对僧多粥少,如今好了,副考录取的人多、新增的职官更多,我等做官有望。不瞒张兄,小弟去年已经到官学报名,正天天进学,两年之后就可参加副考。”
张姓儒士十分吃惊:“什么,你堂堂秀才也学新学?”
“呵呵,我可不比张兄高才,年届不惑却仍只是个秀才,走正考之途怕是终生无望仕途的,倒是这副考,我去观察过,多是只识得些字的普通人,我的才学放在那儿算是拔尖的,后年的副考定能上榜。”李姓布衣之人露出几分得意。
“哼,斯文扫地。”张姓儒士话虽这么讲,神情却有些松动了。
“张兄是举人,若肯放下身架参加副考,当官还不是手到擒来,进士之途委实太难。张兄若有意须得抓紧,历来官场上都讲资历,副考录取的都分到朝廷新增的部堂,要去就得乘早去,以后凭着资历老,地位也才升得快。”
“呃……”张姓儒士表情丰富地压低声音问道:“李兄,那官学入学的手续难不难?”
“哈哈哈,不难不难,似张兄和身份和大才,官学敲锣打鼓地欢迎。”李姓布衣开心地回答,接着左右顾盼神神秘秘地小声道:“小弟劝你一句,以后诋毁朝廷和对陶勋大人不满的话躲在被窝里说说无妨,在外头最好不要乱讲,不然朝廷的锦衣厅可不是吃素的,说不准哪天锦衣厅的秘探便搜集到你以前做过的不法之事,堂而皇之将你治罪,罪重的是要杀头抄家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十几年来各地被杀头抄家的官宦人家和普通读书人有多少。”
两人正窃窃私语的时候,道路上一阵纷扰行人纷纷闪开,原来是一辆豪华的四马四轮大马车开过来。
李姓布衣羡慕地看着马车道:“你看看,从西洋学来的马车,四个轮子的,四个轮子的车子居然能转弯,你说神奇不神奇。我今年搭过伍大老爷的马车,那车厢宽敞舒适,走在路上还不怎么震,又快又舒服,比坐轿子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真是种享受呐。”
“只不过奇技淫巧之物罢了,世风日下就是被这种东西害的。”
“我的张兄,新政、新学提倡的就是百工技艺、格物致知之学,你以后若打算走新学的路子做大官,切莫再讲这样的话了。”
说话之间,马车从他们身边开过,沿着马车大道走到新城南门附近停下,站在车厢后面的一名衣着光鲜的仆人拿出一面铜锣猛敲。
锣声很快将城门口附近的人吸引过来。
那仆人扯开喉咙大叫:“府城某区某某大老爷给父老乡亲请安,因陶老太爷百岁寿诞,我家大老爷特地在南城门某街某铺设粥庄,施粥送红包,任何人都可以去领,只求诸位拿到粥米、红包后能替我家大老爷向陶老太爷念佛祝寿,祝他老人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围观的人群一片叫好声然后往他所讲的地点涌去。
从城门进来的两个人目睹了这一幕,一个长着两条蓝色眉毛的胖胖的老者不解地问跟在身后的同伴:“清易,陶骥百岁寿诞,应该陶家施粥派钱,这户人家同他家非亲非故为何搞这套把戏?”
清易笑答道:“师父您老人家有所不知,现在从朝廷到地方都要设议会,议员由百姓投票公选,这施粥派钱的家主人是侯选人之一,还不是借着给陶骥贺寿的由头派发钱米笼络人心,为自己当选拉票呢。”
“呵呵,原来如此。”蓝眉捋须笑了,目光扫过涌动的人群时忽然一顿,吃惊地道:“咦,那不是千机门的贺千臧掌门么?”
一名正夹在人群里往施粥铺挪去的老叫花子忽然停住,半转身看过来,看清蓝眉真人师徒后脸色大变,慌里慌张地扯起破衣烂袍挡住脸部扭头就跑。
清易道人早已行动,追上去将贺千臧扯住拉过来。
贺千臧臊红着脸道:“蓝眉真人,当年千机门的确攻击过峨嵋派,可那是随大流,一晃十几年过去,您不要追究了吧,况且我早已经不是掌门了。”
“咳,老贺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过往的旧帐仔细翻起来人人都得不共戴天才行,修仙门派迁到灵界后不是早已经将恩怨一笔勾消么。”蓝眉真人说到此想起不对,忙道:“我忘了你们千机门没有迁界过去。不过老贺呀,你好歹是一派的掌门,青尘期的高手,可我看你脚步虚浮、身上浮肿一副没吃饱肚子的模样,你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的?”
“唉,家门不幸,被逆徒所害呀。”贺千臧更加羞愧,问道:“您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