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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小二还未说话,忽听隔壁一张大桌旁有个女子声音道:“这寐鱼乃是南方诸钩山的特产,离此有千里之遥,如何能够运来,你这店家岂不是骗人吗?”(注一)众人吃了一惊,看了过去,只见那一张大桌之上,坐了八个人,六个身著黄衣的男子,另有两个女子,一女身著淡紫长裙,面蒙轻纱,看不清楚容颜,但露出的几分肌肤却是雪白;另一个女子便是说话之人,年纪不大,看去只有十六、七岁,一身水绿衣衫,相貌秀美,细眉雪肤,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极是灵动,令人眼前一亮,便是比之陆雪琪也不输几分。
张小凡“啊”了一声,却见那女子说了这一番话後,眼光便落到了他这一桌的陆雪琪身上,似是也为陆雪琪容貌所惊。女子爱美,便是陆雪琪这等平日冷若冰霜的女子,此刻却也忍不住多看了那女子一眼。
店小二此时赔笑道:“这位客官说的是,不过您有所不知,在百年前这寐鱼的确是南方诸钩山独有,但後来青云门道玄真人路过诸钩山,特地将这寐鱼移了回来,就放在青云山阴的洪川之中,到如今不但成活,而且渐渐繁盛。我们都是托了青云山上道玄仙人的福,才能有此口福的啊!”他说著说著,脸上便露出崇敬之极的神色来。
张小凡等青云门人听了,自然个个高兴,面露笑容,但那少女听了,回头与那面蒙轻纱的女子对望一眼,坐了回去,嘴里却是哼了一声。
吃完可口的晚饭,张小凡等人心满意足地回到住处,齐昊在西苑门口对众人道:“今晚诸位就先在这里休息吧!明日一早,我们便赶路前往空桑山。”
张小凡与曾书书应了一声,陆雪琪却是一声不吭,直接便走回自己房间,“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齐昊呆了一下,向他们二人苦笑一声,道:“二位师弟,也早些休息吧!”
张小凡看了他英俊的面孔一眼,只见在夕阳之下,齐昊神采竟是丝毫不逊於往日,反而还有了几分出尘之意,忽然间心灰意懒,提不起精神,勉强和曾书书打个招呼,居然也不理齐昊,自顾自走回房间。
曾书书呵呵一笑,与齐昊说笑了两句,二人便也分别回房休息去了。
这一夜,是张小凡五年来第一次离开青云山,翻来覆去的,不知为何一夜没有睡好。
到了半夜好不容易才迷糊睡去,赫然间却梦到自己一身血污,面目狰狞地站在尸山血海之中,同时心里深处竟翻涌著说不出的狂热杀意,彷佛眼前红色的鲜血就像甘美的泉水,吸引著他,引诱著他,让他忍不住地想通过杀戮来获得这一切。
“啊!”
张小凡从梦中惊醒,猛然坐起,大口喘气,全身大汗淋淋,过了好一会儿,他激烈跳动的心脏才缓缓平服下来。
他在黑暗中怔怔地坐了半晌,无意中伸手,碰到了放在枕边的那根烧火棍,一股冰凉的感觉包围了他。
这个梦与这些年来他不停梦到的噩梦十分相似,那彷佛变做另外一个人的情景,那个梦中噬血的凶人,令他自己也感到畏惧。
四下无声,周围一片漆黑。
他盘起腿,在黑暗中坐直身子,深深呼吸,闭上双眼,双手合十放在身前。
黑暗像是温柔的女子,轻轻缠绕著他的身体,一层淡淡的金光,若隐若现地从他身体里散发出来。
映著那淡薄的光芒,张小凡的脸上,彷佛也蒙上一层他所不应有的庄严。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层金色光芒才渐渐散去,张小凡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心情一片平和。每到这个时候,他就特别想念那位慈和的普智和尚。
他再也没有睡意,走到门口,打开门走了出去。旁边几个房间都是漆黑一片,想必齐昊他们都睡著了。
山海苑的後园建在一个花园之中,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分别建有四个庭院。张小凡从自己所住的西苑走了出去,便到了中心处的那处花园。
这时已是夜深,仰望苍穹,繁星满天,一轮圆月挂在天边。夜风习习,隐约带著一丝芬芳。小径曲折幽深,通往前方不知名处。路旁,青草灌木,各色花朵,遍地开放。
张小凡心头一阵惘然,顺著这小径走了下去,微风拂面,带来丝丝凉意。
这样一个幽静的夜晚,一个少年,独自在幽深花园中走来,回味往事。
路旁,一朵小花儿在夜风中轻颤,有晶莹露珠,附在粉白花瓣之上,玲珑剔透,张小凡停下脚步,不觉竟是疑疑看得呆了。
隐隐幽香,暗暗传来。
忽然,一只纤纤玉手,彷佛从永恒黑暗处伸来,带著一分幽清的美丽,印著天上月光星光,探到这朵花上。
折下了它!
那一刻张小凡脑中“轰”的一声响,彷佛满天月华都失去了光彩,这个花园中顿时陷入黑暗一般。
他转头,看了过去,带著一点莫名的恨意。
一个水绿衣衫的年轻少女,站在那儿,像是引住了满天光芒,轻轻把花朵放到鼻前,深深闻了一下。
注一:“山海经.经第四卷.诸钩山”:又南水行五百里,曰诸钩之山,无草木,多沙石。是山也,广员百里,多寐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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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万蝠
张小凡怔了一下,认出此人便是晚饭时出口争论寐鱼的那个美丽少女,此刻见她依然身著那一套水绿衣裳,在月光下肌肤如雪,清丽无双,恍如仙女一般。
那少女把刚折下的花朵放到鼻端,深深吸气,脸上浮现出陶醉的表情,更有一股惊心动魄的美丽。而那花朵在她秀美脸庞前,竟也似更加灿烂。
只是张小凡却从内心深处,冒出一阵无名的怒火,皱著眉头道:“这花儿开得好好的,你为什么要折了它?”
那绿衣少女明眸流转,眼波如水一般在张小凡身上打了个转,淡淡道:“我摘了这花,便是这花的福气;被我闻它香味,更是这花三世修得的缘分。你这样一个俗人,又怎么会知道?”
张小凡愣了一下,生平第一次听说如此荒谬之事,摇头道:“这花被你折下,便是连命也没了,又怎么会高兴?”
绿衣少女瞄了他一眼,道:“你又不是花,怎么知道它不会高兴?”
张小凡听著这女子言语大是蛮不讲理,心中更是气愤,道:“你也不是花,又怎么知道它会高兴了,说不定这花儿此刻正是痛苦不已,啊!你看,那花上有水,保不定就是痛得哭了出来。”
那绿衣少女明显呆了一下,片刻之後便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一下当真便如百花盛放一般美艳逼人,几乎让张小凡看呆了眼。
“花泪?……哈哈,花泪,我生平还是第一次听见一个大男人把露珠说成是花的眼泪,笑死我了……”
张小凡脸上一红,呐呐说不出话来,但看那少女笑得腰都弯了,脸上发烧,强自道:“那、那又怎么了?”
不想那少女听了这话看他样子,笑声反而更大了些,清脆的笑声回汤在这个静谧幽暗的花园中,平添了几分暖意。
张小凡发火不是,想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看著那女子欢喜笑容,赌气地跺了跺脚,转身走了。
没走两步,忽然间听到後面那绿衣少女收了笑声,但语调中还是带了几分笑意,道:“喂,你等一等。”
张小凡本来今晚出来,心情不错,但碰到这个女子之後,心情便是大坏,此刻听她叫了出来,心头又是一阵烦躁,忍不住回头道:“我又不叫喂,你叫谁呢?”
那少女怔了一下,脸上笑容登时收了起来,看著张小凡的目光彷佛也冷了几分,似乎很少人如此顶撞过她。
但片刻之後,她又似想到了什么,虽然没有恢复刚才那灿烂笑容,但声调还算温和,道:“哦,那你叫做什么?”
张小凡冲口就道:“我叫……”窒了一下,他哼了一声,道:“我为什么要对你说?”
那绿衣少女脸色一肃,看著似乎有些生气,但她看了张小凡负气的表情,便如一个赌气的小男孩一般,居然忍不住又是“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便把刚才她沉下脸的气势完全散了去,衬著天上月华,满园芬芳,这美丽女子面上满是笑意,彷佛她知道这样不是很好,摇著头正要忍住,却依然还是笑了出来。
彷佛,许久以前的天真,在今晚又活了过来。
月光如水,轻轻洒在她的肩头脸畔,映出了动人心魄的美丽。
张小凡不知何时,看得疑了。
那少女笑了一阵,发现张小凡正盯著她看时,嘿了一声,居然也无一般女儿家脸红的样子,反而径直道:“我好看吗?”
张小凡却被她吓了一跳,像是做贼被人捉住一般,大感窘迫,但在那少女如水一般柔和眼波之下,竟有无处可逃的感觉:“我……你……呃,你,好看!”
话一出口,张小凡自己先呆了一下,心头浮起一股说不清的奇异滋味,那少女却似乎并不在意,面上有淡淡笑容,道:“我想也是,从小到大,谁不说我漂亮,你们这些男人啊!都是一个样子。”
听她说话语气,小小年纪,倒似乎历经沧桑一般。张小凡气往上冲,正要反驳,但不经意间看去,却见她明眸皓齿,独立在月华之中,隐隐竟有几分熟悉。
他登时想起了青云山上,碧水潭边,自己亲眼看到的师姐美丽身影,他忽然意兴阑珊,再也提不起精神来,又看了绿衣少女一眼,低低叹了口气,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喂,”走了几步,却又听到身後传来叫声,张小凡皱著眉转过身,看著那绿衣少女。
她微微眯上了眼,润色的唇也似乎抿紧了些,彷佛想著什么,但气氛却一下子沉默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啊?”她依然这般地问,眼波中倒映著他的影子。
张小凡却忽然退缩了,刚才的怒气在片刻间全部消散,彷佛对著这个身影,些许的愤怒都是不应该的。
他回避了那柔和的眼光,带著他自己也不安的一点怯弱,说了一句:“张小凡。”
然後快步向後走去,倒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样子。
他低著头大步走著,刚走到那曲折小径的一个拐角处,猛然间发现前头出现了一个黑色身影,在这幽暗园中,若不是走到近处还真是难以发现。
他几乎收势不住,幸好身体反应还算灵敏,紧紧在那人身前停下。黑暗中,一双明亮但幽静的眼眸出现在他的眼前。
二人相距过近,张小凡吓了一跳,连忙退後一步,这才看清,这人却是晚饭时,坐在那绿衣少女身旁的蒙面女子。
此刻她依然蒙著面纱,但身上已换了一件黑色丝裙,在这个夜里,几乎便如幽灵一般。
张小凡定下神来,不觉还有些喘息,鼻中隐隐闻到一股幽香,不知是这园里芬芳,还是刚才靠近那女子时……
他心头一跳,只觉得今晚出来真是错了,当下含糊说了一声:“对不住。”便从那蒙面女子身边走过,往自己住处走去。
从头到尾,那蒙面女子都未说过一句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眼中注视这这个少年。当张小凡走过她身边後,她还缓缓转身,看著他离去的身影。
许久,当她的身影几乎与这幽暗花园里的黑暗融为一体的时候,她才转过身子,向著花园深处走去。很快的,她看见了那个绿衣女子,依然站在原处,手里把玩著一朵折下的鲜花。
绿衣少女抬头,没有吃惊的样子,微笑道:“幽姨,你回来了。”
蒙面女子看了她手中鲜花一眼,面纱轻动,看来是点了点头,道:“那四个人是青云门下。”她的声音回汤在花园之中,幽深飘荡,虽然轻柔,却带著一分鬼气:“带头的是龙首峰一脉的齐昊,其他三个不曾见过,看来是年轻一辈,不知姓名。”
绿衣少女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一个,刚刚过去的那人,叫做张小凡,好土的名字。”
蒙面女子看了她一眼,淡淡道:“碧瑶,许久没见你赏花了。”
绿衣少女,也就是被称做碧瑶的少女,彷佛怔了一下,下一刻,她秀美脸庞上重新露出了笑容,道:“是啊!幽姨,好久了。”
她把那花拿起,又细细看了看。然後,在那蒙面女子的注视中,绿衣少女含著笑,手中却断然地握紧,把那美丽的花朵揉成了碎末。
次日,青云门四人起床,梳洗之後,齐昊聚集四人,商议道:“空桑山在东方三千里之远,路程不近,我们还是赶路要紧。”其余三人并无异议,於是便结帐出发。
山海苑的老板果然对青云门心存敬慕,原本昂贵的房钱居然打了个五折,几乎便与普通房钱一般。
张小凡看著齐昊与那老板说笑算帐,眼光却向四处瞄了一眼,但直到走时,他也没有再看到昨晚绿衣少女那一众人。
他们四人御空而行,这三千里路程足足花去了十天,其间,张小凡自然是大大拖了後腿,不过到了後几日,张小凡道法渐熟,对於“烧火棍”也更是熟悉,居然也飞得像模像样,每日里在天空纵横高飞的时候,那一股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