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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则-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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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姜尚在朝歌城里流窜了半日,东走西逛之间,已经把朝歌街巷之中流传的时事逸闻打听个明白,打定注意,却向同天伯比干府中走去……

中卷 荆棘满途

07三才乱左牵右引 百年怨厚积薄发(1)

同天伯府就靠在朝歌内城之侧,内城里那座高高的摘星台远远在望,姜尚背立在同天伯府大门前,望着摘星台,心中却不由得想到:“离天那么近,下雨不怕被雷劈啊……”

摇头晃脑的欣赏完摘星台,姜尚回过身来,见同天伯府的门童正一脸轻贱的看着自己,姜尚也不在乎,笑呵呵的走上前去,那小厮一见姜尚走来,顿时一脸厌烦,姜尚引以为傲的衣袍在他眼中一点儿作用都不起,他主人是谁?同天伯!比干!当今王上的亲弟弟!

这小厮看姜尚还向前走,竟然对自己的厌烦熟视无睹,大为恼怒!如此没眼力的老头儿真少见!没看小爷儿我烦着呢吗!反手绰起倚在门上的木棍,恶狠狠的朝姜尚赳赳而去。

姜尚脸上的笑容僵了,他看到那三尺长、酒盅粗的木棍,脚步立时不听使唤了,就要逃跑,这是他几十年混出来的经验!姜尚不知,他想的却是简单了,他这身衣袍对付些星斗小民还唬得住,但在这等显贵门前,人家看的不再是衣装,而是排场!

就姜尚这样只身孤影的,肯定不是什么重要人物,顶多是别的府中传讯的家人或者老仆,但他又盯盯的死看那早已经看腻了的摘星台,还摇头晃脑!妈的不是神棍就是哪里的乡巴佬!还等什么?揍!

姜尚腿肚子有点儿转筋,跑不起来,惶急中立时祭起自己的杀手锏!迅速往怀里一掏,抓了一把五、六个金锭,掏出来伸手一摊,顿时间,掌中金华四溢,绚人眼目。

金光入眼,那小厮步法一变,身形微转,扬起木棍“嗖”的向对面的街角扔了过去,“咚!锒铛锒!”木棍砸在墙上,掉落地面,直吓得姜尚一身冷汗,还以为这“金光大法”不好使了!

那小厮丢了棍子,还骂了一声:“妈的这野狗!天天来撒尿!”气乎乎的骂完,这才转向姜尚,已是笑容满面,走到身前,还没说话,一把抓过姜尚手中的金子,这才出声道:“这位老贤达,是有什么事要见我家伯侯吗?请赐下尊号,小子这就去传达!”

姜尚松口气,僵死的笑容活化起来,“小哥儿,请传与你家侯爷,就说有关柳镇大贤,姓姜名尚者给侯爷送平安来了。”

小厮也不多话,一溜烟儿钻进朱漆大门下的小门,跑入内府。

同天伯比干,此时正在府内闲居,他虽然在朝中挂着亚相的名头,但却甚是韬晦,几乎不问政事,他自少年起就有聪慧的贤名在外,深为商君帝乙所忌。

天近傍晚,比干正握着书简在读,只听外面一阵急匆匆的脚步,那脚步在书房门前停住,接着,看门小厮的声音传入,“禀老爷,门外有关柳镇大贤姜尚来访,说是给老爷送平安的。”

比干一愣,“送平安?”他此时韬晦多年,只有虚名。无权无势,早已经很少有客上门,不曾想今日不但有客,还要送自己“平安”,不由得大感兴趣,吩咐道:“去请他到客厅,顺路传话给茗香,叫她看茶!”那小厮听得,“噔噔噔”又跑远,比干却起身前往客厅。

过得片刻,比干已在客厅主位上坐安稳,只见门外花草间小路上走来两人,正是看门小厮引着一位老者,小厮指给那老者路径,回身去了。老者整整衣袍,施施然走上厅来。

比干颇有礼数,起身迎接,拉着姜尚入座,分了宾主一阵寒暄。比干看那姜尚,人虽老,但精神健旺、矍铄,衣袍虽然不错,但边角隐见磨损,显然是常穿不换,谈吐圆滑……或者说油滑,而且,这姜尚的眉宇间流露出一种……一种无赖气……对!就是无赖气,比干清晰的记得自己在下民聚居的街市中见过这种神气。

小婢上得茶来,比干润了口,笑问姜尚道:“老贤达,适才听你说,要送平安给本相,比干愿闻其详。”

姜尚闻言,放下茶杯,抿抿嘴唇,开口说道:“现如今,王上春秋已隆,相爷,若没有这场平安,当今王上殡天的时候……嘿,也就是相爷您的大限了。”

“哐!”比干猛然将手中茶杯掷在地上,摔得细碎,戟指姜尚骂道:“你这老匹夫!敢来挑拨老夫!比干今日必杀你,以明老夫忠义之心!”说着,起身拔剑冲向姜尚。

姜尚却并不惊惶,他乃是老人精儿,若是碰见那年轻力壮的愣头青,他倒害怕,而比干这样老奸巨猾的人物,却正和他脾胃,怎会被比干吓住?不紧不慢,口中悠然说道:“这场平安,全在寿王!”

在姜尚的料想中,比干听了这八个字,应该停步,还要待自己为上宾才对,这可是自己冥思苦想一下午得出的结论!没想到,那比干恍若不闻,照旧挺剑向姜尚刺来,两眼杀气腾腾。

姜尚大恐!怎的如此?只吓得五脏抽搐!来不及站起,看那明晃晃的剑已刺到,就地就是一滚,“骨碌碌”向后连滚出一丈多远,发髻也歪了,衣袍绞在一处,披头散发,狼狈不堪。比干却被姜尚座前的席面阻住,一时绕不过来,姜尚趁这机会忙叫道:“借宝货使帝乙寿王父子反目,拉拢外镇,驱逐黄家,远调闻仲,大事成矣!相爷且莫忙杀啊!啊……爷爷饶命啊!”眼见比干逼近,剑锋寒气袭来,姜尚吓得心胆俱裂!泼皮习性顿时发作,跪成一团,一颗白发老头磕的咚咚直响,只叫“爷爷饶命!”

“咚咚咚”地板都快被磕出洞来,姜尚嗓子喊的嘶哑,涕泪俱下,满脸糊作一团,如此求了半晌,……不见老项挨刀,不由得声音弱了下去,伏在地面,侧头偷眼瞧比干,却见比干已然收了宝剑,回到主位上悠悠哉的喝起茶来。

姜尚好不尴尬,他却不急着站起来,磕都磕了,还着什么急?趴在地上喘匀了气,挽起袖子揩净了脸,这才吭哧吭哧的爬起身来,兢兢业业的闪回自己的席后坐了,拿眼瞄那比干,比干就像没事人一般,自顾自的喝茶,好像刚才的事全都没有发生过……,而且,令姜尚不解的是,屋子里这么大动静,伯府的仆役居然没有人来探望……姜尚哆哆嗦嗦的举起茶杯,抿了一口,不知道该说什么,客厅里一片寂静,过了有半个时辰,两人谁也没开口,比干既没有要送客的意思,也没有说话的意思。

看到外面渐重的夜色,姜尚突然灵机一动!他明白比干的意思了,捏捏老脸,谄笑道:“嗯……相爷放心,姜尚既然送平安给相爷,自然要送真的,不会诓骗相爷,此事由姜尚一力奔走!,只求相爷赏赐些花用,以便打点……”

比干还是恍若不闻,只是在那里喝茶,悠然自得,就好像厅子里没有姜尚一样……姜尚顿首行礼,站起身来,自己打开厅门,走出室外,双脚刚刚跨出门槛,就听到比干在客厅里叫道:“送姜老贤达黄金千两,锦袍三套,马车一辆,骏马四匹,小厮两名,车夫一人,老贤达走好……”

姜尚一愣,就只见门口一名老家臣将手向姜尚一引,一辆马车踢踢踏踏的从府后驾到府前,竟然是一架四驾的马车,车厢宽大,想来黄金、衣袍俱装在车厢里了,一名小厮从车厢里跳出来,向姜尚深深一躬,说道:“王祥叩见老爷!请老爷上车!”

姜尚大乐!权贵之家就是出手不凡!亲娘咧!十辈子也花不完啊!姜尚一时间被唬的愣住,面带傻笑,只是不动,那王祥见了,眼神轻蔑,但随即掩去,半搀扶着把姜尚塞进了车厢,马夫一声号子,马车出府而去。

客厅内,比干一杯茶水堪堪喝完,他面带慈善的微笑,心中不无期待:“嗯……又是一个懂得关窍的,命,我买了,不要让我失望啊……”

沧浪郡,临淄城,崇府。

崇府之大,占了大半个临淄城,可以说,整个临淄城就是绕着崇府建起来的。崇家和苏家都生活在里面,而北侯军中的大将们,与崇府没有亲缘关系的,便绕府而居,整个临淄城,就像一个兵镇。

崇府的南花园中,深深的林翳间,建着一座粗陋的木屋,木屋四周,被厚厚的花草丛围绕。苏护站在木屋外十余丈处,焦急的等待着,家主已经进去一个时辰了,不知道是个什么结果,他也是没办法,别人可以挡驾,可是家主如何挡得?

又过得一会儿,木屋小门“吱呀”打开,一脸肃穆、须发花白的崇家家主崇颚缓步走出,他年纪大约五十多岁,过分的辛劳使他皱纹满脸,乍一看去,更像是六、七十岁的老人。

中卷 荆棘满途

07三才乱左牵右引 百年怨厚积薄发(2)

崇颚心中波澜不定,虽然当家这二十多年风波不少,但这次却让他感到极端的危险,屋子里的女人却是是倾国绝色,但那股寒意,他只有在黑虎小的时候,偶尔感受到过,这寒意唤起他深深的不安。好在这女人还算通情达理,在说明要把她献给商君,以乞求免去崇黑虎罪责的意图后,这女人竟然痛快的答应了,崇颚虽然没指望这女人会对黑虎有什么忠贞,但如此绝决,还是让他有些乍舌,而且很奇怪,这女人还特意问了一下鹿台和商君的关系。

远远望见苏护在前边探头探脑,崇颚哑然失笑,走上前去,对着还愣头愣脑打量自己的苏护说道:“护儿,你点起一百精骑,护送这姑娘去朝歌,和你大哥汇合,嗯……这女子的相貌,只可有你一人看到!明白?”

苏护一点头,转身去了。

崇颚手捋花白的长须,思忖道:“嗯……一个美人,不足以渡过这次灾厄呀,只要黄闻两家把持朝歌,我崇家就不得宁日,嗯……得给侯虎送个信,让他向同天伯讨教讨教……”

朝歌的天牢……其实应该叫地牢,位于朝歌城南部,四周三堵高墙环绕,牢房修在地底,面积却不大,也就刚够开拓五、六间囚室的面积,相对应的地面上,镇着一座五层高塔,塔分六面,每面上画着凶禽恶兽,栩栩如生,这塔一入眼,便会觉着一股煞气扑面而来!塔中长年住着四名修士,守卫天牢。

崇黑虎过午时分被投入这地下监牢,甲二囚房,这囚牢中漆黑一片,只有通向走廊的透气孔中映出丝丝火把的暖光。崇黑虎便静坐在深深的黑暗中,数着自己的心跳,聆听这难得的寂静。

不一会儿,几天来身心俱疲的崇黑虎沉沉睡去,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时间的感觉竟变的模糊起来,仿佛是一瞬,又仿佛是很久,当沉重的牢门“哐啷”一声被用力推开时,崇黑虎猛地翻身而起,戟指成剑,顺着光明射来的方向,刺向来人面门!

来人不慌不忙,他右手虚托,掌中滴溜溜转着五粒小球,也不见他和崇黑虎接触,那五粒小球在他掌中一转,攻来的崇黑虎身形顿时模糊,再清晰起来时,竟已经转了方向,向牢内墙上撞去!

“砰!——噗”,结结实实撞在墙上的崇黑虎仰天倒在地下,又过得一会,崇黑虎身体一抖,这才从睡梦中悠悠醒来,口中还有微弱的呻吟:“有罪?你才有罪!……”

火把的光芒从来人肩上照下,正射在崇黑虎脸上,他不由得抬手挡脸,这才省得自己刚才是做梦,一骨碌爬起身,火把光有些刺眼,而四周一片昏暗,猛然记起,自己已在天牢之中。

舔了舔焦干的嘴唇,崇黑虎沉声问道:“来者何人?可是官差?这就要提审么?”

那人站在光影下,一身宽大的猩红色长袍,连头都罩住了,对着崇黑虎这一面,走廊中的火把光照不到,黑漆漆一片,只听的这人发出微觉蛮横的声音:“你北征中到底发生了何事?一一从实讲来!越详细越好!”

崇黑虎思忖道:“这恐怕是大王派来讯问的宫中人,故此遮面,月族之事,还是从实讲来,只咬定这次是奉旨出征便是!”他既作如此想,便将北征过程一一详细道来,还反复说明,一位长相如女人般的上人给自己颁了旨意。

那人静静的听完,沉默半晌,又开口问道:“既然这部族的儿童已被常……那厮虏走,你救下的女人,现在哪里?”

“乱军中托付给族弟苏护,叫他护送到沧浪郡去了。”说完,崇黑虎警觉起来,喝问道:“你问她作甚?她现在已经是我崇黑虎的老婆了!”

来人并不理会,只是站在那里沉吟,过得一会儿,来人黑蒙蒙的面目上突然射出两道寒光,崇黑虎大骇,急退两步,死死盯着那人的动作,但几息之后,却不见那人行动,那暴亮的目光又渐渐暗了下去。接着,那人向囚室里走了几步,侧过身子,让走廊的火光斜照在他的脸上。

一张英朗的中年人的脸,出现在崇黑虎面前,崇黑虎立时发觉他并不是宫内人,因为这中年人有胡子……,他心思一转,低声问道:“你是何人?”

这中年人面色冷硬,不苟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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