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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妮子早就想上岸逛了,开心的应了声,便收拾包裹去了。
第二卷 东林火
第五十六章 … 东林书院(中)
下船后,凌玉便有些发呆,今天的事情,可远离了他原定的筹划。本来想一直水路到江州,尽可能少见人,如今走了旱路,从此后事情就多了。
更何况恶鲲帮今天封江,看似对着张家官船,却更象有几分在埋伏凌玉。若是走了旱路,七十二连环寨的山贼会怎么对付,还很难说呢。
心中有了烦忧,就连景色也似乎没那么美了,凌玉几乎是被花舞月牵着往山上走。一人一仆一狗一马走了小会,就看见了那处著名的牌坊。
几根粗壮石柱冲天而起,有三十多尺高,一面飞檐四角的牌坊上书着“东林”两个大字。这个牌坊也是儒门一派的圣物,却不知是谁写的。
总之许多不能上山的儒生,便都在这牌坊前磕几个响头,就算是朝拜过东林书院了。
在牌坊下,有许多人。凌玉认识一群。
依旧穿着护甲的通伯,象是一尊门神般站在牌坊之前,他身后有十多个男护卫,也有四个小侍婢正守在一定粉色罗轿旁边。
这轿子里的,自然就是那个张家小姐。
凌玉在渡口就见到了他们的官船,就是不晓得他们来东林书院做什么。云朝的女子极少有读书的,那个通伯也不像是儒生,总不至于来朝拜儒门圣地吧。
凌玉才刚刚走近牌坊,就被通伯看到了。这老头子一皱眉,居然迎了上来,面色不豫的冲凌玉拱手行礼。
凌玉和他也没交情,又夺了他的水蛟,自然尴尬多于欢喜。
通伯冷笑道:“凌少爷,这可巧了,你怎也来这书院?”
“你家小姐来得,我就来不得?”凌玉反问道。
“凌少爷不是跟着我们就好。”通伯出口伤人。
“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有什么好跟的。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你们上东林山,我也上东林山,说的准是谁跟谁?”
“凌少言辞锋利,可做事情未免太不光明磊落。”通伯不知为何,竟咄咄逼人,“在罗江上,恶鲲帮封了我们五个时辰都没有动手,可凌少一到就动了手,这又是什么道理?诺大的江面,凌少哪里不去,偏偏又到了东林书院,这又是什么道理?凌少说没跟着我们,老头子却不相信。”
“通伯!休得无理!”粉色罗轿中传出柔柔的声音,随后,便有小婢子躬前掀开轿门。
凌玉转头去看,却先是看到了一只脚。
这脚小巧玲珑,缩在一只水红色日月绣花鞋中,怯生生,小心翼翼的伸出轿门,矜持无比的掂在地上。随后便又见到了腿,在百摺裙下,是穿着翠色缎子长裤,只伸出一小截,就能让人觉着脚和腿的秀美。
等张家小姐整个人出轿,更是令人眼前一亮。这小姐梳着女子待字闺中的发髻,头上插着几支雅致的钗子,身上穿着紫色的大袄,脖子上有银灰色的围脖。容貌更是清丽不俗,眉目间尽是些高贵的神态,活脱脱是个出尘不染的贵族小姐。
周围还有别的儒生,见着张小姐现身,竟忍不住赞道:“啧啧,怎会有这般雅致的小姐。”
更有人打听:“这是哪家千金,应是未出阁吧。”言谈间,很有神往的意味。
但张小姐轻移莲步,只走到凌玉的面前,欠欠身道:“宁儿见过凌少爷。”
凌玉呆了呆,这张家小姐与凌玉之前见的女子都不相同,这贵人家里面养出来的千金小姐,都有些超人一等的贵气。可偏偏这位张小姐还多了几分出尘的意境,宛如从不食人间烟火似的。
张宁儿见凌玉发呆,忍不住低头笑笑。这一笑更是若莲花绽放,淡淡的颜色渲染开来。
凌玉这才惊醒,记得自己这身体的年纪,似是比张宁儿要小上几岁,便应道:“宁儿姐姐有礼了。”
嘴上虽是说着,凌玉心中却紧着疑惑,这样一个似是不沾烟火的贵家小姐,怎么会惹上了恶鲲帮。而恶鲲帮为什么一直封而不打,直至自己到了才动手。
这里面,莫非还有什么阴谋?
既然怕有阴谋,凌玉便打起十二分的小心。他外表看比张宁儿还要小几岁,但真正的心思,却早就沉稳的很。
张宁儿正要开口说话,突然山门口又有异变。一大群云朝官兵从旱路上来,一下子就将这里给围住了。
这一百来人都身穿飞鱼服,腰胯绣春刀,外表一看便知,是云朝中最令人恐惧的锦衣卫。这群人默然无声的将牌坊前等候的儒生等等都包围了起来,虽然没有拔刀也没有动手,仅仅是那股子阴沉的气息,就让人毛骨悚然。
穿褐色飞鱼服的男子上前,冲张宁儿点头道:“在下锦衣卫南镇抚司千户钱均,请张小姐到锦衣卫坐坐。”
“大胆!”通伯急忙拦上,“你可知我家小姐是谁,竟敢如此放肆。”
钱均阴阴一笑,拱手道:“张将爷家千金,我怎不知。但事关重大,锦衣卫陆大统领亲自下令,要我带张小姐回去,在下是个小人物,怎敢抗命。”
通伯变色,老脸禁不住抽搐起来。锦衣卫的千户不算什么大官,可他代表的力量却是非同小可。锦衣卫在云朝内,几乎就是黑暗、阴冷和死亡的代名词。只要是它出没的地方,几乎暗无天日,没有什么法度可言。
锦衣卫陆大统领便是锦衣卫南镇抚司和北镇抚司的最高统领,也是朝中数得着的实权派大员,是他亲自下的命令,看来今日锦衣卫不抓着人,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通伯肩负保护小姐的重则,怎能见着张宁儿落入锦衣卫的手中,从来进锦衣卫的人,都没有什么善终,想想北镇抚司的诏狱,就已经令人心惊肉跳了。
第二卷 东林火
第五十六章 … 东林书院(下)
通伯咬牙道:“若我们不去呢?”
钱均微笑道:“你可以试试。”
轻轻的一句话,却恍若带着万钧之力,重重的砸在通伯的心头,让这个久经战争的老武士也不禁摇晃了下身子。
上百个锦衣卫,他们的绣春刀没有拔出来,袖箭也藏在飞鱼服中,但任谁都知道,唯有二品以上的高手才能入锦衣卫,这个钱均怕还有三品实力,莫要说通伯一个人挡,就算张家武士一拥而上,也只是被人痛斩的份。
更何况锦衣卫真要动手,绝对的心狠手辣,恐怕张家上下都不会再留有活口。
通伯想到这一节,又失去了拔剑的勇气,回头悲切的望了小姐一眼。张宁儿一直低着头,脸色平淡,宛如外面发生的一切,都不会影响到她的心性。这种淡漠宁静的气质,让见着的人都不禁要赞叹几句。
钱均冷眼逡巡一圈,这牌坊下的人,大多是儒生文人,生来就是胆小,见着锦衣卫早就怯了,哪里还敢出头。钱均的目光一直落到凌玉身上,这才滞了一滞。
白衣长袍,面色如玉,俊俏的若有些妖气。让钱均想到了一个人,但转念,又觉着那个人不会来东林书院,这才释然。
钱均又对张宁儿微躬:“小姐,跟我走吧。”
张宁儿终于开口,却又是云淡风轻:“好吧。”
钱均有些愕然,心中几乎不敢想会如此容易,毕竟张宁儿身上的东西太过要紧,简直比这东林山还要重些,就这样跟自己走了?
张宁儿平淡,却不是简单,她说完那句话后,又对着凌玉欠身道:“凌少,你说呢?”
凌玉心中一阵咒骂。
钱均果然一如所料,脸色迅速大变,甚至禁不住握住绣春刀柄,需要凝神才问道:“凌少?莫非是北疆归林城的凌家少爷?”
凌玉心中气恼,却又不好不回答:“在下正是从归林城来。”
钱均已是张大了嘴,愕然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凌玉睨了张宁儿一眼,心想这女子果然七窍心肝,心思灵敏,怎还有如此一副出尘不染的模样呢?
张家的人身上不知有些什么秘密,被恶鲲帮和锦衣卫给盯上了,如今这局面逃又逃不掉,打又打不过。原本只有束手就擒一条路。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找个靠山。但在这山门口,有什么靠山能够压得住锦衣卫,也能够让钱均心生畏惧呢?
恰恰旁边的凌玉,不大不小刚刚好。这家伙刚立盖世奇功,搞的天下人人皆知其名。又是朝中重量级大员的儿子。更重要的,凌玉还是个妖炼师,恐怕锦衣卫们也不敢轻易动手。
可张宁儿一句话,却全然结了这个危局。但也将凌玉给扯进这乱成一锅粥的局里面。
凌玉何其无辜也。
钱均张大的最一点点合拢,脸色逐渐郁结。一双鹰目死死勾在凌玉的脸上。
归林大捷这么轰动的事情,锦衣卫怎会不知,钱均知道的恐怕还更多一些。面前的凌玉不止是六部天官凌实家的公子,据说这个高品妖炼师曾在归林收服过整整一山的妖兽。一刀杀掉了金狼卫和上百个野狼骑。甚至还将大宗师苏起的儿子给推入死境。
如此著名人物,钱均竟不知该如何处之。
抓?陆统领直说抓张家的人,若是将凌实家公子抓进锦衣卫,还不晓得会闹出多大动静,更何况妖炼师会否让人抓还是个问题。
打?钱均自觉带来的上百高手足以对付张家的人,但多了一个高深莫测的凌玉,却是半点胜算也无。
放?张宁儿身上有着天大的干系,是绝对不能放过的。可如今看来,凌玉分明就和张宁儿成了一路,莫非凌家也牵涉入此事了?
钱均心乱如麻,竟觉着进退维谷,完全没了头绪。
正在此时,从东林山上下来一人。这个人不过二十余岁,身穿青色儒生袍子,头上一块方巾顶着发髻,极为斯文儒雅。
这人前一步还在山腰上,下一步却已经到了山门口,速度之快甚至连凌玉都觉着离谱。他见着山门外竟刀枪罗列,怔了一怔,又道:“哪位是凌玉先生?”
凌玉远远一点头。
书生行了个古礼,笑道:“凌先生果然到了,在下薛中离,是东林书院的学子。”
这名字一报,下面是一片惊愕声。
“中离先生到了。”
“原来这便是中离先生,果然儒雅脱俗啊。”
凌玉还有些迷惑,他初入人族,对于儒门一事更不清楚,自然不知道薛中离是多出名的人物。
此子本是揭阳龙溪凤里人,少年有才,中秀才、举人,极年轻时便有了进士功名。正当天下人都以为薛中离将出阁入相前途无量时,他却突然放弃士子们追求的功名,反而上了东林山,拜这一任东林书院主人为师。
区区数年,薛中离便成为东林书院中最出类拔萃的弟子,撰写《经传论义》、《惠生八问录》等著作,名扬天下。
但儒生们对其敬仰有加,完全因为薛中离你可能是下任东林书院主人的候选,也就是儒门未来的掌门人,这种光环套在身上,想不红都很难。
薛中离淡淡的瞟了钱均一眼,轻笑道:“此地已是东林山门,将军何需耍刀弄枪。”
钱均的汗在额头上聚积,他用飞鱼服特殊的袖子擦去,咬牙道:“锦衣卫抓人,东林书院也无权过问。”
“不知将军要抓谁?”
钱均张张嘴,刚想说出张宁儿的名字,却又转头看看凌玉,竟没敢出声。虽然锦衣卫办事,勿需看别人的脸色,但凌玉却是现今风头最劲的人物,若没有大统领的命令,钱均绝不敢造次。
(要投票啊,同学们。)
第二卷 东林火
第五十七章 … 天下第一大儒(上)
张家的船和凌家的船是一起到东林山渡口,又一起站在此处。张宁儿的姿态,似是跟凌玉很熟悉。究竟那桩事情,与凌玉有无牵连,钱均心中没底,也不敢妄言。
薛中离见钱均的神色,心中已经明白,他也不多问,只是一拱手,正色道:“中离奉师喻,今日东林学院开山门!”
众皆哗然。
东林山是天下儒生们的圣地,但并不是谁都能上山的。世人都知。东林书院一年最多开两次山门,而且都只是为了甄选弟子。平时就算达官贵人到了,也绝无大开山门的事情发生。
可明明弟子大甄选的日子没到,怎么就要开山门了?能让东林书院破格开门的,又是怎样的大人物?
薛中离那句话说完,从山上便下来两行儒生,这上百人都穿青袍,头顶儒生方巾,举止儒雅有古风。
但在钱均眼里,却分明见到这两行东林学子的腰间,都垂着式样一致的长剑。
东林学院是儒教根本,这里学的可不只是酸腐文章而已。
上百学子分列两行,留出了一条上山的路径,虽然每个学子身上,都散发出淡淡的儒雅气息,可却已经将锦衣卫所带来的阴沉之气全然冲散了。
钱均手下锦衣卫,都面露惶恐,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头领,不知是该进该退。
“奉师喻,有请凌玉先生!”数百东林弟子齐声呐喊,惊起一山寒鸦。
山门口围聚的人们更是惊讶起来:“凌玉?怎会请凌玉?”
有人更是愤愤不平:“我们寒窗苦读多年,几次叩见都不得其门而入。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