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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火符燃尽之后,在余烬中亮起一点红芒,眼看着就要化成一团炙烈火焰。就在此时,那大笑着的回春门弟子忽然看到小道士不知怎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四只眼睛相距竟不到一尺!
他大笑未止,小道士己在他手上轻轻一托,把那将发未发的真火符塞入他自己口中,然后又在他下巴上一扶,把大张的嘴合了起来。
只听轰的一声,烟火过后,那回春门众整个头颅都己不见踪影!
回春门真火符威力再弱,在口内爆开的话,也不是寻常血肉之躯能够挡得住的。
余下三名回春门众惊骇之余,纷纷运法宝兵器扑上,然而其中两人只感觉小道士身影似乎在面前闪过,紧接着手腕一麻,掌中法宝就转了个向,转而插入自己腹中。那少了一臂的回春门众更是觉得左臂一痛,整条手臂己被那小道士轻轻摘下,然后腹上一道大得异乎寻常的大力袭来,身不由己地向后飞出,重重撞在一棵古树上。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手臂破空飞至,穿胸破腹,将自己钉死在树上。
回春门大师兄正忙着为归羽观少主吊命,等发觉另一边有了变故抬头观望时,只看到一个表情木讷的小道士正向自己行来。他斗法破敌经验远过同门,根本不开口喝问,立刻起身运符,两道黄光一先一后闪过,先行护住自己周身上下,以占先机。
果然那小道士手上一翻,己多了一张符咒,瞬间燃尽。看那符咒图纹,该是一张修道之士几乎人人能用的真火符。
大师兄心神一定,又起始催运一张怒电疾雷符。
然而小道士手上红芒一闪,一团暖意融融的真火己在他身上燃起。这点小火看上去还不如回春门的真火符声威大,然而一燃起来,威力何止高了十倍-真火一起,立时将大师兄两道护体咒法破得千干净净!
也不见小道士有何动作,手上又多了一张真火符,以攻对攻,硬生生破去了原本比真火符强力得多的怒电疾雷符。
大师兄刚伸手入怀中取符时,突然发觉小道士手中居然又拿好了一张真火符!他分明记得小道士根本没有过取符的动作,手上符咒怎会如无中生有般根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他一声惊叫还未出口,胸口处己亮起一团火焰,瞬间熔出一个前后通透的大洞!
大师兄颓然倾倒,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小道士手上戴着一个毫不起眼的戒指,猛然间想起一件传说中的仙器,脸上刹时血色尽去!
小道士行来,蹲下,带着似乎从未变过的微笑向大师兄道:“为何要与道德宗为难?说实话我就饶了你。”
那大师兄燃起一丝希望,艰难答道:“朝庭下旨,说道德宗逆天而行,号令天下修士尽诛。。。。。。尽诛妖道,众多大派群起响应。。。。。。我们势单力微,只能围剿些道德宗的党羽爪牙。。。。。。我们也是。。。。。。也是奉令行事啊,不得不如此。。。。。。”
“嘿,我知道了。”小道士手中无中生有,又多了一张真火符,平平按在了大师兄脸上,微笑道:“可是不知怎地,我忽然又不想饶你了。”
大师兄嘶声叫道:“你不守信用!。。。。。。”他才叫了一半,声音就被一团火焰倒逼而回,滚滚落腹。”
烟火轰鸣过后,大师兄连头带肩均己消失。
小道士长身而起,拍去了左手上的灰烟。那只手肌肤光莹如故,符咒所生的烈焰也不能伤得他分毫。
“你杀了师兄!你杀了师兄!”回春门仅余的师妹此时才从惊骇中恢复,她一边哭叫,一边挺起长剑,向小道士刺来。
长剑去势迅疾笔直,小道士也站在原地未动,但这一剑不知为何就是刺了个空,贴着小道士的道袍掠过,她收势不住,笔直撞入小道士怀中。
小道士揽住了她的腰,伸手托起她的下颌,仔细端详着这张颇为俏丽的面容。
那双明眸中又是害怕,又是仇恨。
小道士忽然有些意兴阑珊,道:“大道无情,众生如一。你虽是女子,也不是就杀不得的。”
那托着她脸蛋的五指轻轻一拨,她颈中就响起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头软软地垂了下去。
小道士将她尸身慢慢放下,又行到归羽观少主身边。他仍未断气,双眼无神地望着天空,口中犹自喃喃地道:“来生。。。。。。来生。。。。。。”
小道士默立片刻,轻叹一声,道:“今世还未过得明白,就去想着来生,真是贪心不足。来生。。。。。。来生。。。。。。唉。。。。。。”
他拂袖而去,身后只余一声长叹,悠悠不绝。
是夜,韶州城西忽起一道大火,名不见经传的南疆修道小派回春门满门七十一人尽数葬身火海,无一人生还。
章四 行尸 中
小道士一路风平浪静地回了西玄山,途中再未遇到什么意外,这倒颇令他感到意外。
回山之后,他依例先是向掌戒律的紫清真人交待过此次下山有无过犯,换过了衣服,然后径行来见紫阳真人。紫阳真人仍在阁中练字,一只狼毫时如游蝶穿花,时如巨斧凿石,忽轻忽重,刚柔合一,境界不低。
直至最后一钩收笔,紫阳真人才抚须道:“若尘,此次南行一切可好?”
纪若尘道:“一切须利,探得了灵力之源。不过此处灵源并无异兽守护,倒是有些奇怪。”
紫阳真人拿起几案上条幅,眯着眼仔细看了片刻。纪若尘顺势望去,见紫阳真人所书的是“混沌无期”四个大字,一时想不起是在哪部经文中看过这句话。紫阳真人看了一回,摇了摇头,将条幅合上,一把真火烧的干干净净,然后问道:“清儿呢?是不是回云中居了,怎么不见她与你一道回来?”
纪若尘道:“此次南行途中遇到了清墟宫的吟风,顾清悟通了前世因果,知晓吟风是她前世注定的有缘人,因此选择与吟风同行,了却这桩百世千年的轮回因果去了。她虽未明说,但弟子认为与她的婚约该是无用了。”
纪若尘这一番话说的平淡冲和,既没有悲愤激昂,也无刻意的压抑,如同完全在说一件与已漠不相关的事情一样。紫阳真人也颇为惊讶,不由得向他看了一眼。纪若尘神色如常,坦坦然的迎上紫阳真人的目光。
紫阳真人叹道:“听闻青墟宫收了一个谪仙吟风,近来刚刚得悟大道,倒没想到居然和清儿有如此渊源,唉!这事且不说它,忘记了也好,你今后准备何去何从?”
纪若尘凝思片刻,道:“师父,我不是谪仙。”
紫阳真人呵呵一笑,道:“这其一呢,世上谪可不是一定只有一个。其二呢,你并不是谪仙转世,紫微真人与我其实早已知晓了。”
“啊,这个。。。”这个答案倒是大出纪若尘意料,他木然的面色终于有所变化。
紫阳真人叹道:“若尘,既然当年我将你带上了道德宗,那你就是与我宗有缘。不论你前世出身如何,今世总是我紫阳的弟子。这谪仙二字,就忘了它吧!”
“师父。。。”纪若尘一时无语。
紫阳真人行到窗前,望着窗外万里云海,徐道:“若尘,你此番回山,想必也发觉世上多了些变故。本朝天子明皇颁下圣旨,将我道德宗树为妖邪,号召天下修士群起而攻之。此旨一下,世无宁日。本来你道行不足,此时不宜再单身下山行走,但正所谓不破不立,我观你印堂彩云如仪,一颗玲珑心已显初兆。此刻你道心境界远胜过本身真元,若能知趋吉避凶,以柔克刚,还是可以下山的,只不过时时刻刻都要小心。”
纪若尘疑惑问道:“本派紫微真人行将飞升,天下皆知。明皇一纸圣谕又能掀起多大波澜呢?就是真武观倾巢而出,实力也不过尔尔,怎是我宗对手。可为何我途中所见,南疆荒僻之所一个句不见经传的小派也敢对我宗支脉下手?”
“若尘,此事你有所不知。明皇谕令一下,青墟宫就站在了朝庭一方,指责我宗试图使天下大乱。现下他们谪仙在握,声威一时无双,天下诸派也就随之蠢蠢欲去。虽然现下还未有哪门哪派公然袭击我宗本山弟子,但向我宗外围支脉动手的人已不乏先例。正是山雨欲来之时!”
“可明皇为何会突然下这么一个手谕?本来我宗不是已经压伏真武观,在长安立足了吗?”
紫阳真人叹道:“前些时候明皇突然杀了我宗留在长安的几名弟子,接下来就出了这个圣谕。内中情由如何,我也不知。你此次南行行动迅速,现在神州气运图还未明示下一处灵力之源的所在,这段时间你就留在山上潜心修行吧。”
纪若尘默默片刻,道:“我想再去一次东海。”
紫阳真人长眉一挑,最终点了点多,道:“准备万全,诸事小心。”
纪若尘行了一礼,就向阁外走去。临到门口时,他忽然停下脚步,问道:“师父,若天下修道之士皆对我派群起攻,那该当如何?”
紫阳真人抚须反问道:“你觉得该当如何?”
“当以雷霆手段,迎头痛击。”
紫阳真人呵呵一笑,未置可否。
重回自己所居的院落时,纪若尘在门前驻足了整整一柱香的功夫,才推开院门走了进去。小院内树青草碧,处处一尘不染,显然是时常有人收拾打扫。
书房中布设多年来从未变过,花梨木书桌与座椅依旧在那里,书桌一角上仍放着《太平诸仙散记》,香炉中还有燃剩的半炉龙延香。进门的刹那,他几乎以为又回到了一年多前的那个上午。他揉了揉眼睛,才看清座椅中空空荡荡,并无那素淡若山河的身影。
纪若尘慢慢在椅中坐下,手肘自然而然的就放在书桌上,目光顺势望去,正好落在《太平诸仙散记》上。此书封面上放着一枚紫晶卦签,暂作押书之用。
他取过了紫晶卦签,以指尖轻抚,体会着卦签中流转不定的灵力,在山中闭门苦修的五年重回眼前。当年紫日卦签中所含灵气险些送了他的小命,今日他道行大进,早已不需要这些灵气进补了。纪若尘终于苦笑了一下,以中指轻拍了一记紫晶卦签,然而紫晶卦签却并未如他所愿的被解离消失。此时他才想起,与自己相伴数年的解离仙决已然失去。
他将紫晶卦签重新放在《太平诸仙散记》的封面上,然后出了书房,将房门小心翼翼地掩起。
这一间书房,他再也不会进去了。
纪若尘回山时已是黄昏,他简单整理一下行装,月华初上时分就又要下山了。
他的准备极其简单,玄心板指中几乎空空如也,只有几张避水咒和大力丁甲神符,其余法宝丹药都留在了房中。此次行装之简陋,随便哪一个道德宗弟子下山,恐怕都不会带这么少的东西。
收舍停当后,纪若尘抬头看了一下月色,就向院外行去。刚一推开院门,忽然一阵阴寒夜风扑面而来,他心下一惊,迅捷无伦地向后退了一步。院门外立着一个淡淡的身影,一惊之下也向后一退,动作浑无半分烟火气,迅捷处不逊于纪若尘,而诡异则犹有过之。
纪若尘凝神一望,才看清门外立着一个身着淡色衣裙的女孩,容色即清且冷,在月华掩映下宛若天仙坠凡。她左手中托着一只玉碗,碗中不知盛着什么。如此情景,纪若尘只觉得不知在什么地方见过,但无论如何就是想不起来。
“哪,这是给你呢,喝了吧!”她手一伸,语气有如声音一样的冰冷。
“这是什么,我为什么要喝?”虽然记忆十分模糊,但纪若尘还是认出眼前的女孩名叫殷殷,是景霄真人之女。只是他想不明白殷殷为何要突然端一碗东西给他喝。
“你喝了就是,至于为什么。。。为什么。。。”殷殷黛眉紧皱,苦思了一会,但就是想不出来为什么,于是心头忽然一阵烦燥涌上,道:“没有那么多的为什么,反正你必须得喝!”
纪若尘接过玉碗,见碗中是深黑如墨的药汁,一时犹豫不定。
夜风中忽然多了一缕死气,一个似有还无的高大身影在张殷殷身后出现,望了纪若尘片刻,叹道:“枉她为你出生入死,直下九幽,才取来了还魂草,你却还在怀疑她的动心!唉,我还以为你该是何等一个英雄人物,却没想到如此无情负义!”
“你是何人!”纪若尘盯着那个高大而淡薄的身影喝问。
“吾家,现为小姐守卫。”那身影淡然答道。
纪若尘早已看出吾家并无实体,而是由阴力死气凝成,若阴魂一类的存在。若是初上道德宗时,他必定会惊讶仙家宝为何会有鬼魅秽物出现,现在见识广了,也就知道太上道德宫万事万皆有,夜里有几只鬼怪四处游荡是再寻常不过的事。而且这只名为吾家的鬼魂既然是殷殷的护卫,那必然是受过秘法禁制,绝不须担心他的忠心。
虽然吾家言谈举止与寻常鬼卒护卫不大一样,纪若尘却并没有在意,他心思已全在手中的玉碗上。许多忽然遗失的记忆,似乎就系于这枚玉碗上。
纪若尘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