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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缘-第1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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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玄山上茫茫压力并非凭空而来,纪若尘上次下山时就还不曾有。这如岳威压苍茫无形,巧夺天地造化之功,正含着道德宗示警之意。

纪若尘于是携着青衣,当先向山中行去。龙象白虎二天君却磨磨蹭蹭的不肯前行,远远地落在了后面,直至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弥散的自雾中,二天君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龙象天君道:“总算可以不用看着纪……少仙了,***,真是怎么看怎么别扭!”白虎天君苦笑道:“我看多半还是他背后那块神铁的功用,只是实在看不出来历。”“我看多半就是那块什么定海神针铁了!”

白虎天君摇头道:“胡说!当日我们听得明明白白,那定海神针铁净重一万零八百斤,他背上神铁不过二千余斤重,哪里会是定海神针铁?只不过玄异之处多半不下于定海神针铁而己。”

龙象天君立刻问道:“此铁玄异处在哪里?”

二天君眼力见识其实不差。道法中虽有腾挪搬运之术,修道者甚而可藉此使动重逾千斤的法宝,但定海神针铁可非同一般,哪是寻常道法驾驭得了的?若非有道德宗遗下的古诀,此铁至今该仍沉睡于东海之底。纪若尘负着这等重物,身法行动自然大受影响,稍有些眼力的修道者都会据此判断他的行动轨迹,并用神识引导法宝进行攻击。然则纪若尘集玄心扳指、道德秘法、甲庚遗诀于一体,终能驾驭得这根宝贝。玄心扳指内自成一个世界,再重的东西置于其中都不会显现,因此在,临敌刹那,只消将神针铁收入玄心扳指内,凭着二千余斤重量变化,纪若尘身法自然变得神鬼难测。此法用得多了,自然而然地与他打闷棍时所用步法相融,变成了如今的样子。以至于二天君连看得多了,也会觉得有些头疼。

西玄山外张而内驰,太上道德宫中依然是一派自在从容,山外的世事变化似乎分毫没有影响到群道修仙求道。碧树银华间缭绕着袅袅清雾,空灵仙意较之纪若尘此次下山前更添了三分。一将青衣等人安置好,纪若尘即刻前去晋见紫阳真人。

刚一进书房,纪若尘登时全身一震,目光落在了紫阳真人书案上立着的一株火红珊瑚上。这株珊瑚高不过半尺,通体晶莹剔透,内中如有熊熊火焰燃动不休。紫阳真人居所本来四季清凉如秋,有了这株火珊瑚后,室内多了一份融融暖意。

这株火珊瑚在太上道德宫中也算不得什么异宝,但纪若尘目光再也离不开它。他清清楚楚地记得,这株珊瑚原本应是在璇龟甲庚的水宫之中,于是问道:“师父,这株珊瑚……”

紫阳真人依然临着贴,头也不抬地道:“不错,这株珊瑚正是来自东海。”

“那么璇龟甲庚……”

紫阳真人此时方抬头望了望纪若尘,目光温润如水,道:“我宗五位真人联手,送他羽化登仙去了。”

纪若尘默然片刻,方道:“甲庚曾在东海救过徒儿一命,此事我秉明过师父,何以我宗不能放它一条生路?”

紫阳真人略一沉吟,道:“若尘,你聪明绝顶,该己猜到为何五位真人会同去东海。我们所为的正是东海海底的天地灵气之源。甲庚乃是秉承天气地脉而生的神兽,镇压地火、守护灵气之源乃是它与生俱来的本能。既然我们去取灵气之源,这一节的冲突就必不可免。我宗对灵力之源志在必得,它则宁可舍却性命也要护得灵气之源的安全。如此一来,这等结局也就不可避免。甲庚对此事倒也看得透彻,知道这即是今生的归处,于是径去布置了守护定海神针铁的阵法,再来与我等斗法,一击而分胜负。为师等感佩甲庚襟怀,也未毁其内丹法体,任其自消自散了。”

纪若尘面色和缓了一些。璇龟这等灵兽与寻常修道者不同,它们自天地中来,归天地中去,只要身死时法体灵丹不毁,能够自然化散于天地之间,就等于消去了这一世的劫难因果,轮回去了。他日机缘得遇,便当转世重生,相当于修道者的兵解。若从长计,说不定还能由此得到不少好处。只不过璇龟寿元悠长,体内灵丹往往需千年方能大成,遍数天下,能够袭杀它们的实己不多,而无论是谁,又有几个忍得住不下手去夺它内丹?

与璇龟的内丹相比,水宫中一切法宝药材都若粪土。紫阳真人等既然不取甲庚灵丹,为何又要搜刮水宫财物法宝呢?

似是知道纪若尘心中疑问,紫阳真人一扬眉,郑重道:“当前世将大乱,宵小四起,我宗为万全计,当取一切可用之物为己用,寻常礼法纲常皆可抛在一旁。俗语有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一节你须得明白。甲庚收藏甚丰,于我道德宗大业有莫大的助益,自当取之。

纪若尘黑店出身,原本于礼法纲常也不放在心上,惟独念着甲庚的情分而己。不过他也知道甲庚这等灵兽泰半生有宿命,少有能够善始善终的。甲庚就是不遇上道德宗真人,迟早也要遇上其它宗派的人,能够兵解归天,己可说是相当不错的归宿。甲庚在大限之前,还不忘记封印定海神针铁,以待自己重回。以甲庚的灵性,当不会不知是自己引来的道德宗众真人。

一念及此,纪若尘惟有暗叹一声,慢慢将甲庚的身影自心中挥去。他向紫阳真人行了一礼,就待回房休息,待得精神饱满,再行下山寻觅第三个灵气之源。

紫阳真人向他望了一眼,沉吟道:“若尘,能得到这块定海神针铁是你的福缘。但此铁在东海地炎中浸淫日久,乃是九地凶戾之气所化。此刻它气候不足,又受了我宗遗诀所制,真心本性未显。日后随着你道行深厚,神铁凶性会慢慢显现出来。因此在你能够完全驾驭神铁之前,切勿多开杀戒,免得这块定海神针铁沾染太多血腥,将来凶厉过甚,难以驾驭。”

纪若尘立定,轻道一声‘弟子知道了’。

他己将定海神针铁收入玄心扳指之中,按理说以紫阳真人的道行该当看不透玄心扳指。不过紫阳真人道行虽然不若其它几位真人,但气度胸襟实是难有人及,且纪若尘总觉得紫阳真人实有些玄异难测,不若其它几位真人比较容易看得清楚。

行将出门前,纪若尘忽然停步,望向屋角,咦了一声。屋角处放着一口琉璃缸,缸中有一尾锦鳞,正在清波中恰然闲游。

紫阳真人露出一丝赞许之意,微笑道:“这尾锦鳞乃是云中居清闲真人专程送给为师的礼物。惭愧的是为师这些年来耽于俗务,误了修行,这尾锦鳞中有何深意完全看不出来,只能摆在这里作个装饰,倒是可惜了清闲真人的一番美意。道法中也讲究有缘和顿悟,你现在玲珑心己现端倪,以后可以常到这里来看看,说不定会有所得。”

听得云中居三字,纪若尘双目忽然一暗,旋即又恢复如常,答应后径行出房去了。

已是中夜,月色满山。纪若尘被着月色,一片片向自己的居处行去。

寒月之夜,万物萧萧,甲庚己得了归宿,他呢,他的归处又在何方?

章八 寒夜 上

月下,树影婆娑。

纪若尘整理好了再次下山需用的物事,慢条斯理地将自己的双手在银盆中洗得干干净净。他炼气有成,双手十指纤长有力,莹莹如玉。无论是银盆,清水,还是这双手,都是一尘不染,但他仍是洗了又洗。说来也怪,竟真有一抹红晕在水中慢慢化开,如同落日后的霞,红得夺目。

他终将双手自水盆中提出,取过一方白巾,将手拭净,然后又将方巾放回原处,推门而去。

片刻之后,里间的房门无声打开,青衣足下无声,如一片云,飘到了书房一角的盆架前。

银盆中一泓清水,清得令人有些心痛。她伸出手,掬起了一捧水,看着它从指间洒落。她又望向了盆架上那方白巾,于是取过,展开。

白巾中央,赫然印着一个血红的手印!

青衣怔怔地看着血手印,半晌才叹息一声,双手一合,一缕阴炎将方巾化成了青烟。方巾原本洁白如雪,惟有在她的双瞳中,才会看出这么一个血浸的手印来。

望着纪若尘离去的那一扇门,青衣咬着下唇,一时不知是不是该跟着出去。若是跟去了,又该做些什么?青衣本是个极简单的女子,想不明白这许多事,她只是知道这次既然重聚,那么,就这样一路跟着他走下去吧。

月下,纪若尘无声无息地在花间树丛中穿行。太上道德宫宽广浩渺,以他眼前的速度,就是走上数日也休想横越过整个宫殿。不过他也不是要去哪里,只是在再一次下山前夕,忽然心动如潮,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惟有月下独行,以求以莫干峰顶的冰雾一洗心中燥火。

他就这样凭本能穿行着,忽然身形一顿,然后侧跨两步,这才继续向前。围绕着他的淡雾看似没有什么不同,但其中有几缕雾丝灵动飞舞。它们是有知觉,有生命的。

纪若尘立定,向右方望去。花树之下、灵石之畔,立着一个婷婷身影,涌动的水烟将她衬得如踏月西来的仙子。就在不太远的过去,纪若尘曾为耳鬂厮摩的每一次相处心动,然而数年过去,就在不经意的重逢间,他的心已如冰石。

就在他身影在冰雾中消失的瞬间,她忽然回头,低呼了一声:“若尘?”

但她目力所及处,只有月下一片淡淡水雾,哪有只身片影?她怔怔地看了半天,身后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含烟,还是忘不了他吗?”

含烟转身,望向踏月而来的俊朗男子,面上又恢复了往昔淡漠如水的表情,道:“师叔,已经这么晚了,怎么还有如此雅兴?”

那男子朗笑一声,立在她的身边,指月道:“你的雅兴不也不错吗?看今晚的月色,东清而西凝,内冷而蕴火,正是大乱将起之兆!真是好月!”

说罢,他若有意若无意地看了含烟一眼,笑道:“含烟,你此刻心境,怕也如这蚀月吧!”

含烟面色不动,周身水雾却略有收放,只是道:“师叔说话太过高深,含烟不懂。”

男子笑了笑,道:“不懂也无妨。”

他向纪若尘离去的地方望了望,又道:“许久不见,倒没想到若尘道行已进展如斯,实是可叹可畏!”

含烟淡淡地道:“他乃是掌教钦点,三位真人共同提携上山,是生有宿慧的,自然与我们不同。”

那男子失笑道:“自青墟出了个吟风之后,天下有道之士怕已都知晓了若尘不是谪仙。然而我观他气相步法,那身道行也就罢了,较之姬冰仙还要略差一筹。最难得的还是那颗道心,神妙莫测,功用无穷,究竟是何境界,就连我也揣摩不透!这可远非有相的道行可比。”

含烟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

那男子沉思片刻,摇头道:“说来也奇怪,若尘道心境界似乎并非是三清真诀所载,难道他另有奇遇,又或是真能无中生有,进入前所未有的道境?唉,看到这非是谪仙的若尘,才知紫微掌教功参造化,非只是空口说说而已。真不知三百年后,我能不能有他此刻境界十中一二?”

含烟黛眉轻皱,道:“师叔中夜出游,难道就是为了夸奖纪师叔的吗?”

那男子回望含烟一眼,洒然一笑,道:“若尘命有桃花,无论是云中居顾清,此刻相携回山的青衣,还是屡遭大变的殷殷,皆是万中无一的女子,又各有强援撑腰。你若要与她们相争,只是这样怎么可以?”

含烟冷道:“我可从未想争过什么,师叔恐怕是误会了。”

他哈哈一笑,也不为意,轻握了握含烟的手,道:“你若想要什么,只管凭本心去作就是。玉玄真人的种种宏图大计,不过是空中楼阁、镜花水月,早晚是要烟消云散的。何必让这种负担拖累了你?她们三个背后之人,随便哪一个出来,恐怕都不是几个玉玄挡得住的。你也是心中有大计的,放眼全宗,的确若尘是最适合的人选,放手去做吧。”

含烟身躯轻轻一颤,垂首道:“师叔,你……”

那男子踏雾而去,长吟道:“流水无情,落英有意。往昔纷芸,未必如烟……”

太璇峰顶,此时正有一泓秋水回旋飞舞。仙剑光辉隐隐,又反着寒月月华,在夜空中留下无数荡漾散去的涟漪。

舞剑之人趋退若仙,变幻莫测。只是剑意大开大阖,充斥着杀伐之气,又透着些许焦灼与迷茫,与她殊与仙人无异的身姿颇不相称。

仙剑轻吟着,分开重重水波涟渏,破浪而行,剑气越来越盛,剑尖上一点光芒骤亮,映得方圆数丈皆有如白昼!

当的一声轻响,仙剑似承受不住剑上涌来无穷无尽的真元,忽然断成数截!

张殷殷一时怔住,呆呆地看着手中半截断剑。

她只是持剑立着,已如风中夜昙,令人不自禁的心生怜意。

此次中夜练剑,已接连断了三把仙剑,每次都是到了这式“莫问归处”时,她就不能自已,真元澎湃如潮,将剑震碎,不能使尽了这一式,如今连这把自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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