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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袍袖一拂,一道碧蓝光圈就向纪若尘当头套下。然而山丘周围忽然泛起了一层薄雾,碧蓝光圈在雾中渐渐淡去,只飞出十余丈就消失无踪。
碧海龙皇一惊,喝道:“何方高人?”
那人却并不现身,只一道飘飘渺渺的声音荡了过来:“龙皇少说修了百年大道,欺负些后辈象什么话?还是由我云中雾岚来讨教一下吧!”
洛阳城东,基本上是一马平川。在夜天暗淡红光的映衬下,远方的景物依稀可辨。自空中俯瞰下去,纪若尘携着青衣,正在大地上迅速移动,张殷殷则有如一朵冰云,紧紧跟在纪若尘身后。
暗红夜色下,另有两道身影分从两方高速飞来,看路线是要截住纪若尘三人。但二人路线重合,在拦住纪若尘去路之前就已互相发现了对方,于是均改变方向,眨眼间已在一条小河隔河相望。
河东岸立着一个少女,一头秀发高高挽起,在头顶两边束成两个巨大的羊角,绕以暗金丝线,垂挂着数颗流苏水钻。
她面容丰润,双目如杏,大而明媚。她本应是秀丽中透着淡淡甜意,但那一双眼却给人以异样的感觉。若星一般的眼中,透着迷茫、坚定、冰冷、热烈、杀意,林林种种地混合在一处,实让人不知如何形容。
“你是谁?”她声音也如黄莺出谷,甜甜的十分动人,但不知为何,就是让人从中听到一种异样的冰寒。
河西立着的女子素衫如洗,正是顾清。
她饶有兴味地望着河东的女孩,问道:“那你又是谁?”
那女孩儿黛眉一皱,左拳已悄悄握起,道:“我不管你是谁,我只知道你想抢我要的人。”
顾清道:“那又如何呢?”
女孩身形一落,右足在地上轻轻一踏,只听得轰的一声响,河东岸骤然塌陷出十丈方园的一个巨坑,那纤弱的躯体瞬间已出现在顾清面前,挥起一拳,向顾清迎面击来。
她一只雪白粉嫩的小拳头击出,顾清即觉察有异。拳头尚在半途,已可听闻轻微的噼啪声,拳头上各是隐隐浮起一层火焰,这非是她真元外放而生的真火,而是由于这一拳蕴力过大而引动外界灵气汇聚,并由此所生阳火。
顾清微吃一惊,也不出剑,左手一出,轻轻在女孩的拳上一挡。
嘭的一声,一波无形气劲以二人为中心迅速扩散开来,河岸登时被这道摧枯拉朽的气劲推出了一圈平地。
顾清如一片落叶,轻飘飘地升起,退落到三丈之外,方才落下。
那女孩仍立于原地未动。她看了看顾清,弯弯的柳眉一竖,再次起身,右足飞起,打横扫向顾清的腰际。这一踢刚刚起势,空中即响起一阵奇异的尖啸,数十丈内的景物都显得有些变幻扭曲。一道暗劲沉凝如山,已先向顾清递来!
顾清素手向女孩足上虚虚一按,与那道暗劲一触,立时又被震得飞起,再次后飘三丈,方才立定。她抬手一观,见本是莹白如雪的掌缘上多了一抹艳红,正徐徐褪去,五指指尖也微有麻木之感。
顾清望向女孩那一双变幻不定的眼,讶道:“龙虎太玄经?”
女孩黛眉一皱,道:“你知道得太多了!”
呼的一声轻响,她不知如何已绕到了顾清身后,一只白生生的左手按向了顾清后心。顾清侧身要闪,忽然发觉周围气劲都已凝固,一时竟动弹不得。
女孩那一只嫩如春笋的手,无声无息地按在了顾清后心处。
章二十五 斩罢落残红 六
纪若尘早察觉这方已有一道异样的灵气升起,但这一个漫长的夜晚,最不缺少的就是各门各派的修道者,他最不愿意感应到的就是非同寻常的灵气。
眼见时机紧迫,也容不得纪若尘细想。他脚步稍顿,双手一捞,干脆将青衣打横抱起,随即足下加劲,若一道轻烟般向远方飘去。
此地已属洛阳外围,然纪若尘三人走得并不顺畅。一路上,虽没再碰到如碧海龙皇之流的高人,但人数众多的小门派的修道者也着实令人难以招架。幸得纪若尘玄心扳指中还有不少威力强大的咒符,在洛阳城对付秽物时用不大到,对付这些修道者可正对路。是以他道行虽然比不过这些修道者,可是斗起来却依然大占上风。这些无名小派的修道者咒符法宝之少之弱,已非寒酸二字可以形容,简直让纪若尘大开眼界。至此,纪若尘方才意识到道德宗的富足无双。
然而这些修道者有若蝗虫压境,越来越多。尤其在纪若尘等人露了形踪之后,四下的修道者更是如飞蝇逐臭,纷纷聚拢过来。好在道行高深一些的修道者不是陷在洛阳,就是正打得热闹,纷至沓来的修道者已都是些不入流的人物。但他们数量实在是太多,纪若尘连破三道封锁,冲杀十里,血染青衫,终于脚下一晃,险些栽倒在地。他吸一口气,胸中却涌上一股咸甜,当下即知真元已然耗尽。他正想趁敌人未来袭之前补充一下真元,却发现玄心扳指中的丹药、咒符已所余无几。纪若尘心下一怔,此去漫漫,敌兵如潮,又该如何将余下的路走完?
突然,纪若尘心中一冰,一道灵气正疾向他后心冲来!他赶忙转身,待要应敌。岂料他体内真元已枯,回身之际,只觉眼前一黑,差点晕去。
青衣眼睁睁看着一个周身青烟缭绕的精瘦汉子迅疾逼近,而纪若尘却呆立原地,毫无反应。当下心中一急,再也顾不得其它,纤手一挥,一根绕指青丝已化作混沌鞭,向那人当头击落!
那汉子见她道行极低,这一鞭仓促间挥得有气无力,甚而没有锁准他的气息方位。可是混沌鞭宝气有异,一望而知,青衣偏又是极美丽。那汉子吞了一口气,加速前冲,心中已在妄想着美人异宝统统收入囊中。
哪知这一鞭将将落下时,忽然通体透出淡淡青光,青光幽幽,有如磷火;鞭体灵动,恰似游蛇。那汉子身形骤然定住!他仍保持着跨步飞掠的姿势,却分毫动弹不得!
长鞭落处,激起轰然一声巨响!但见得地面泥解,如岩浆滚涌,层层翻叠,冲天而起。夜天黑地之间骤然张起两幅巨型泥幕。
正在激战中的张殷殷惊起回首,一时间也只看到那溅起十余丈高的泥沙,内有丝丝青光透出。纪若尘与青衣皆没入泥沙之中,看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顷刻间泥尘散去,纪若尘与青衣二人灰头土脸地立在原地。纪若尘一脸愕然,青衣则面色苍白,柔弱的身子若风中柳摆,不住在轻轻颤抖着,一双纤手紧紧地握住混沌鞭鞭柄,指节尽皆青白。她双目紧闭,贝齿紧咬,一点不敢看一看自己的战果。
混沌鞭通体仍透着淡淡的青色光晕,宛如灵蛇般在空中游走不定,似对刚才惊天一击仍是意犹未尽。
在青衣面前出现了一道深五丈、长三十丈的深沟,沟中泥土全被催化成一片片亮闪闪的晶状物,不时冒出缕缕青烟。刚刚那飞身来攻、正做着春秋美梦的汉子早已消失无踪,连一片破布、一块碎骨都没有留下来,显然已在混沌鞭下魂归极乐。
望着那仍跃动不休的混沌鞭,三人周围十余个修道者呆然站立,一个个宛若泥塑,神色骇然。也不知谁乍然一声大喊,惊醒这丢掉三魂七魄的一干人等,他们方才省悟过来,立刻掉头就跑,让张殷殷追之都有所不及。
“我……我杀了人吗?”青衣颤声问道,双目犹自紧闭,说什么也不肯睁开。
张殷殷拉住了青衣的手,轻声地道:“没事的,他已经跑了。”
“是吗?”青衣紧绷的心绪稍稍缓解,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乍见面前深沟,脸色又刷地白了下去。
此时纪若尘先前服下的丹药药力已开始发散,真元徐徐生出。他拍了拍青衣的手,也宽慰道:“别看了!那人刚刚已经跑了,别放在心上。走了,我们不能再耽误了。”
青衣嗯了一声,脸色稍微好看了些,纤手一收,混沌鞭又化作一根青丝回到了她的头上。
三人行出里许左右,茫茫夜色中隐现一点***,又有影影绰绰的房屋楼宇,看上去是一个小镇。镇口高挑一盏风灯,在夜天中轻微摆动,烛火也时明时暗,却也不曾熄灭。昏昏暗暗的灯光下挂着一面招客旗,上书“悦来客栈”四个大字。纪若尘眼力过人,尽管***极是昏暗,但一眼望去已看清这面招客旗旗边破烂,颜色也褪得七七八八,显然已很有些年头。
青衣累得不轻,纪若尘和张殷殷真元也已耗尽,突望见这一盏灯光,都不知不觉间生出一点归乡之感。
小镇的东方处忽然升腾起一道玄黑巨浪,虽然相隔甚远,但那滔滔杀气已隐隐传来。纪若尘心中一凛,知道又有一位道行高深之人到了。这玄黑色的冥河之水看起来十分眼熟,依稀让他想起了五年前的那一幕。只是今日的冥河波涛色作玄黑,凝而不散,虽不似五年前那般锋芒毕露,却含威不放,境界显然要更胜一筹。
张殷殷和青衣见纪若尘停步不前,都顺着他的目光向东望去。她们尽管灵觉皆是十分出众,却除了一片茫茫夜色外,什么都看不到。
看着那一道冥河波涛,纪若尘苦笑一下,道:“我们去那间悦来客栈歇歇吧。”
张殷殷和青衣都甚感奇怪,为何不继续赶路,反倒要停下来休息。但见纪若尘已向那客栈行去,她们也不得不跟了上去。
纪若尘本意是想这小镇乃是百姓聚居之地,那人就算动手,多少也会有点顾忌。如此一来,他才好趁乱突围,至不济也要拖延上一点时间再说。
里许路途,对修道者来说不过是片刻间事,转眼间纪若尘三人已立在悦来客栈之前。
这等小镇的客栈又能大到哪里去?只是距离洛阳较近,地处东西要冲,是以才比寻常小店大了一些。这悦来客栈垒土为墙,前后三进。院落颇为宽大,东墙处有水井一口,古木数株。中进正堂乃是给客人们用饭打尖之所,后院和两侧厢房看来就是客房了。此时早过子夜,客栈正堂上了半边门板,只留下半边门户供客人出入。堂中燃着一盏长明灯,忽明忽暗,虽不甚亮,但在这中夜之时看着却十分温暖。
纪若尘三人甫入院,门口拴着的一头黄狗就睁开睡眼,有气无力地叫了几声。纪若尘信步走入正堂,见内中放着六七张桌子,只一个身着跑堂装束的瘦弱少年,看上去十六七岁年纪。他一见客来,赶忙揉揉惺忪的睡眼,迎上来陪笑道:“几位客倌,要住店还是用饭啊?”
在这少年身上,纪若尘恍如看到当日的自己,于是微微一笑,道:“泡一壶茶,随便弄点吃的,我们歇歇就走。”
那少年应了,自行去后厨准备。这种时候最多有点酱菜冷肉,也别指望着能有什么好酒好菜,况又是如此简陋粗鄙的小店。当然,纪若尘三人也非是为了吃喝而来。
三人刚一在桌边坐下,纪若尘已感应到小镇中现出点点灵力,有如天上繁星。他一边暗运法诀,催化体内药力,以求尽量恢复些真元,一边向青衣道:“青衣,现在情势不妙,你还能传讯给你的叔叔吗?”
罗然门一役,无尽海洪荒卫的盖世豪勇让纪若尘大开眼界。此时哪怕仅有一个洪荒卫到了,又何用畏惧这些不入流的小门小派?只是从洛阳出来这么久,也未见一个洪荒卫来到,若非青衣无法传讯,就是洪荒卫不及来援。是以直到这山穷水尽时刻,纪若尘才有此一问,并未抱多大希望。
果然青衣摇了摇头,轻轻地道:“我已经传讯给叔叔,可是不知为何,叔叔一直没有回应。对不起……”
此时那少年已从后厨走出,端上一壶热茶,一壶烧酒,四样冷盘,倒端端是茶酽酒香,菜色精美,很是与这客栈破烂外貌不符。
纪若尘思忖片刻,方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也不能事事都靠着你叔叔。嘿,道德宗怎也是天下正道之首,却没想到会给这么多人欺上头来。青衣,殷殷,一会儿恐怕我就护不了你们了。乱战一起,你们就向东突围,不要管我。他们并非为你们而来,你们应有机会逃得出去。”
张殷殷咬牙恨恨道:“这些无名鼠辈就算一时得逞也不要紧,日后父亲自然会找上门去,拆了他们的祖宗牌坊!”
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大笑:“小姑娘的狠话是没错,问题是你父亲到时上哪找得我们去?”
轰然一声大响,板门破碎。木屑纷飞中,一个粗豪壮汉大笑着走入,在三人对面的一张桌子上一坐。这壮汉身着皮衣,道行颇高,身后还跟着三个同样装束的人,看来不是朋友,就是同门。他向三人看了一眼,目光在张殷殷和青衣脸上逡巡来回数次,方才舔了舔嘴唇,笑道:“真没想到,世间还有这么标致的小姑娘!不过老子要的只是那小子和他身上的宝物,你们只要乖乖走人,我也不会为难两个小姑娘。当然,若你们定要跟来,老子也欢迎得很啊,啊哈哈哈!”
就在此时,客栈中的少年忽然怯怯地问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