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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并非理解不理解的问题。事关终身,岂能草率。佟秋水虽然性子偏执一些,但并不是莽撞的人,显然是关心则乱,又对胞姐怀着愧疚之感,所以才这样不听人劝。
如瑾默了一会,最终道:“你且莫着急,长平王府里我也有认识的人,待我问清秋雁姐姐的情况,你再行事不迟。”
“你认识长平王府的人?是谁?”佟秋水眼睛一亮。
“在事情问清之前我不会替你做引荐的。”如瑾立刻掐灭了她的念想,“你等我消息可以么?在那之前,莫做傻事。你放心,秋雁姐的事终于也有我的原因,若是她处境艰难,我绝不会袖手旁观。”
佟秋水想了半晌,终于在如瑾的盯视下点了点头。
如瑾松了口气,见暂时稳住了她,不敢多做耽搁,略坐了一会便告辞离开。两个人在茶楼门口分别,佟秋水还要在街上转转,如瑾赶忙回了家。
回到家时正好是午膳时分,如瑾陪着母亲用了饭,回到香雪楼叫了崔吉进来。
“我想见王爷一面。”如瑾开门见山。
崔吉本来垂眸站着,闻言抬眼盯了如瑾一下,沉声道:“上次他走时说过最近不易出门,若有事,只管传信。”
如瑾微蹙眉,亲手写信是不行的,她不想将自己的笔迹流出闺阁之外,以免惹来麻烦。若是带口信,事关佟家姐妹的清誉,却不能将事情说清楚了。
想了一想,才道:“那么劳烦崔领队传个话吧,请转告王爷,我还记得他在绸缎铺子里说过的话,想问王爷一句,他一边赏荷,一边观梅,不觉得累么?”
崔吉慢慢眨了一下眼睛,显然没听懂这是什么意思。如瑾道:“请领队说与王爷听,他自然明白。”
崔吉微微点头,见如瑾再无别事,推窗看看楼下动静,幽魂一样飘了出去。
窗子发出哒的一声轻响,然后便合得严实,遮住了午后明亮的阳光。如瑾盯着窗纸无意识地看了一会,直到眼睛被晃得发疼,这才慢慢坐回椅上。
她有一点点的后悔,觉得自己可能莽撞了。竟然让崔吉传了这样的话过去,不知那人听了之后会作何想。方才开口时并不觉得,现今冷静下来,她越想越觉那句话像是直白的质问。
这立时让她惊了一跳。自己有什么立场去质问长平王呢?她并不是他的什么人,难道因为几句戏言便……
她更懊恼自己竟用了荷花和梅花的比喻,冬梅夏荷不相见,这很容易让人误会成她在表明自己容不下别的女子。
“不,我只是在委婉暗示佟秋雁的事,不是在质问他。”如瑾用很肯定的语气自言自语。
随后的午觉她睡得很不安稳,脑子里都是佟家姐妹的事情,还不断地想到长平王。她和佟家姐妹认识的时间很长,她该相信她们。可长平王的言行举止也在她脑中反复出现,传言是那样,可她直觉他不应该是浮浪之人。
她知道,崔吉不可能很快带来回信,她的疑惑和忐忑终究要持续很久。
……
佟秋水的事需要等待回复,暂时不是如瑾能把控的,在这期间,有件事却不得不做。
“碧桃,随我去东府。”午后的天空不比之前,有薄薄的云层覆在天空,碧蓝成了浅灰。午睡起来的如瑾精神不太好,换了出门的衣服,捧了手炉,她准备去东边看看得了“急病”的婶娘张氏。
“要带多少人?”碧桃忙问。
“平日那样就好,又不是去打仗,难道还要带打手。”如瑾被她如临大敌的模样逗得一笑。
碧桃讪讪抿嘴,醒觉自己紧张过头,忙叫上蔻儿和两个婆子服侍如瑾出门。
如今的东府只是晋王旧宅东面的一个临街独院,占地不大,山石树木倒还算精致,与主园一脉相承的风格。如瑾一路闲闲的走过去,进得张氏所住的内宅院门,只看见来回忙碌的丫鬟婆子到处乱走。
“怎地都失了分寸,一点规矩都没有。”碧桃推开一个只顾埋头走路差点撞过来的小丫鬟,瞅着满院子忙乱直皱眉。
张氏跟前的大丫鬟春梅正在在屋檐底下吩咐人做事,抬头看见如瑾等人过来,先是一愣,继而连忙迎上前来。
“三姑娘来了?奴婢给您请安。我们太太正在床上躺着,不便招待姑娘。”春梅恭谨一礼,低头时朝碧桃使了个眼色。
碧桃笑道:“劳烦姐姐引路吧,我们姑娘是来探病的,不必做什么招待。”
春梅便半侧了身子在前带路,引着如瑾朝正屋去。早有小丫鬟报进了屋内,林妈妈匆匆迎了出来,将如瑾堵在正屋门口。
“多谢三姑娘记挂,不过我家太太现下没精神,请姑娘回去吧。”林妈妈礼都不行一个,皮笑肉不笑的。
如瑾并不拿正眼看她,略扬一扬眉,已有碧桃高声开口:“二太太没精神管束你们,满院子奴才连规矩都不知道守了,难道是想着二太太已经没几日可活,不将主子们放在眼里了?”
这话说得十分难听,林妈妈立时瞪眼:“好下作的小蹄子,竟敢跑到太太门前来咒她!来人呐,给我将这蹄子掌嘴!”
如瑾眯了眼睛:“你管得倒宽。”
林妈妈嘴一撇:“不是我管得宽,是三姑娘不会调教奴才,我少不得替二太太帮您管一管。三姑娘要是不服气,等我打完了,您将她带回去自己调教便是。”
院子里几个婆子围上来,看看林妈妈,又觑着如瑾,踌躇着要不要跟碧桃动手。
“我看谁敢!”碧桃立起眉毛,冷冷扫视东府众人。她跟着如瑾时候长,也将如瑾的神情气势学了几分,这一变脸,还真吓住了那些婆子。
“好了,今日咱们不是来吵架的。”如瑾笑着挥了挥手,转眸看向林妈妈,“我是来找婶娘谈一谈孙家的事,婶娘要是精神不济,跟你说也行,咱们是进去说,还是在院子里说?”
林妈妈脸色微变,张氏让孙家求娶如瑾的事她自然知道,见如瑾毫不避讳的当着满院子人说起,直觉事情不大对劲。
“那……那姑娘请。”她退开几步,打开了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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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 形同废人
碧桃白了林妈妈一眼,“怎么,不拦着了?你们做了那许多见不得人的事,原来也怕被别人听见。”
林妈妈板了脸,从牙缝里挤了几个字出来,“姑娘别得意太早。”
碧桃扑哧一笑:“得意的还在后头呢。”说罢也不管她,帕子一甩,扶着如瑾进屋去了。
东府围上来的几个丫鬟婆子听见两人口角,俱都低了头往后缩。平日里张氏的规矩严,什么阴私事都不让心腹之外的人知道,所以虽然现在张氏病重,她们也习惯性的不敢沾染一星半点在眼里耳里。
“都去做事!”林妈妈虎着脸训了众人一句,甩开帘子跟着进了屋。婆子丫鬟们如鸟兽散,春梅也忙忙跟进去端茶倒水,免得惹了林妈妈不快。
如瑾进得屋里,扑面就闻到刺鼻的汤药气味,不知加了什么草药,那味道几欲令人作呕。从外间到次间再到最里头的寝房,层层帘幕全都闭得严实,屋里头暗沉沉的。两个小丫鬟觑着林妈妈脸色,战战兢兢地给如瑾打帘,待如瑾进了寝房,两人全都飞快退出了屋外。
林妈妈跟进寝房,随手关了房门,朝正要去倒茶的春梅道:“你也出去!”春梅忙忙下茶碗,低头碎步走出。
寝房中的光线暗得很,毛毡帘子将窗棂全都遮挡了,为的是防风,却也阻隔了日光。两盏灯台静静燃着,火光不亮,反而更显得屋中阴沉。许是为了遮掩汤药味,焰心里投了几块气味浓烈的散香块,香气扩散在屋子里头,和药味纠缠混合,让房中的气味更难闻了。
八柱乌木架子床被一扇纱屏挡住,半掩的床帷之中露出一个平躺的人影,呼吸浑浊粗重,喉咙里不时发出微弱的呻。吟。
“婶娘她生的是什么病?”如瑾绕过屏风来到床边,屏风里的光线更暗,床柱的影子投在张氏苍白的脸上,使得她的脸孔斑驳骇人。
碧桃吃了一惊,扶着如瑾胳膊的手不由一紧,不敢再看张氏如同死人一样青白灰暗的脸。林妈妈站在一旁不直接回答,只说:“太太的病看着凶险,其实大夫说了,顶多半月就能痊愈,姑娘大可放心。”
“哦,是么。”如瑾缓缓坐在床边锦凳上,“那就好,我恍惚听见府里下人们传说,似是要给婶娘买寿衣寿材,想来是胡说了。”
“自然是胡说!谁说这个,谁就烂嘴长疔!”
如瑾淡淡笑了笑,朝昏睡的张氏微倾身子,“婶娘你可听得见,我是如瑾,我来看望您。”
张氏紧闭的双眼眼皮微颤,似乎要努力张开眼睛,但力气不够,喉咙里的浑浊呼吸更重了。
“看来您是听得见,那么我就说了。”如瑾的语气轻柔舒缓,似是闲谈,“婶娘,您的算盘打得很好,将我算计到你的表亲家去,从此以后侯爷和我都被您捏了把柄,任您揉搓,这侯府就在您的暗暗掌握之中了。假以时日,凭您的足智多谋和能屈能伸,您和叔父在府里东山再起是必然的,那侯爵的承袭说不定也会落到大哥头上。”
张氏呼吸越来越粗重,眼皮抖动得厉害,喉咙里呜呜的像要说什么,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青。林妈妈赶紧挤开碧桃,跑到床边将张氏的头半扶起来,揉着她的胸口顺气,嘴里不停地劝勉安慰着,好半天才让张氏喘过气来,头一歪,往床边痰盂里吐了一大口污物。
“太太……”林妈妈带着哭腔拿帕子给张氏擦嘴,转头狠狠盯了如瑾一眼,那神情似是恨不得吃了她。
如瑾嫌恶地微微侧身,用帕子掩住了口鼻,遮挡张氏被窝里散发出的浊臭之气。耳边明月珰微微晃动,莹润光芒映了凝脂脸颊,少女鲜活洁净的气质越发衬得张氏污浊不堪。
张氏在林妈妈怀里粗粗地喘了几口气,耷拉的眼皮终于张开了一条缝,露出半个混浊眼球。她的嘴一张一合地微微扇动着,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婶娘看得见我么?说得出话么?白费这些力气,不如躺在床上好好养着,还能多活一些日子。”如瑾淡漠地看着她无力挣扎,眼中是日头下的雪光,极冷极寒,“别人不知道婶娘得的是什么病,我却是知道得清楚,什么风寒、中风都是哄人的,婶娘这样,是有苦说不出罢?”
张氏的身子猛然抖了一下,眼皮努力往上翻,似乎要将如瑾看个清楚,但乱转的眼珠和黯淡的瞳孔暴露了她其实看不见的事实。
林妈妈抱着张氏朝如瑾低喝,“你、你对太太做了什么,你这个蛇蝎心肠的阴狠小人!”
“呸!”碧桃狠狠啐了她一口,“你们也敢指责姑娘,你们自己又有多蛇蝎多阴狠?”
如瑾微微扯了扯嘴角,挺直了背脊:“我们两边素不来往,我这是第一次踏进东院的门,我又能对婶娘做什么?连你这近身服侍的都说不清楚,别人会信是我害了婶娘么?”
林妈妈语塞,气得发抖,脸颊垂下来的赘肉一颤一颤的,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如瑾话锋一转,“不过我还真是有仇必报的性子,说我心胸狭窄也好,手段阴狠也罢,这都没有关系,我又不图那个虚名做名媛淑女,也不指望善心善行得菩萨普渡。人活一世,最重要是心情舒畅,能令亲者快,仇者痛,这才是最有意思的活法。”她侧头呼唤丫鬟,“碧桃,你说说,姑娘我是不是这么活的。”
碧桃服侍久了,闻言知意,立时接口道:“姑娘怎么个活法奴婢不敢妄言,但奴婢知道的清楚,自打范嬷嬷和红橘开始,敢和姑娘对着干的人全都没有好下场。想必是姑娘的活法让神仙看得舒服,不用姑娘亲自做什么,神灵就让这些人喝水噎着、走路撞墙了。”
她不顾林妈妈越来越抖的嘴角,不顾张氏不断翻腾的眼皮,嘴皮子十分利索地一路说下去,“想当初,咱们府上的刘姨娘猪油蒙了心,竟然要坏姑娘的名声,真是老天有眼,她还没怎么成事,自己倒先被人抓了个与人私相授受的现形,现如今一个人被关在冬寒夏暖的小屋子里,也算是她最合适的归处。五姑娘自己舍了身子和名声挣个平妻之位,等过了门对着正妻和婆婆,还不知道会过怎样的日子呢,这都是她们不安好心的下场。”
“还有董姨娘,整日琢磨着怎么算计太太,算计爵位承袭,行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最后怎样?不但她自己被遣出府,连带着四姑娘也受了拖累,到现在母女俩都不知道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