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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管你一定会怎样,详细如何我也不问,只告诉你一句,你若不要脸面,襄国侯府可是要的!”蓝老太太厉声打断蓝泽。
蓝泽连忙低头:“是……儿子这就将刘氏送回娘家去,再不让她进府。”
蓝老太太一摆手:“回什么娘家,让她自裁。”
“母亲……”蓝泽一惊,抬头看见蓝老太太不动如山的神色,终是没敢分辩。
蓝老太太目光在秦氏身上打了个转,最后闭了眼睛:“你们下去吧。”
……
幽玉院正房里,秦氏沉默着坐在窗边,耳边两滴玉坠子随着她偶尔的偏头而轻轻晃动。如瑾站在一边,秦氏看着窗外,她看着秦氏背影,这样沉默了片刻,如瑾终于忍不住开口:“您不用愧疚,一切都是女儿做的。要她自裁也是祖母的决定,您无需伤神。”
秦氏回过头来,冲女儿轻轻的摇了摇头:“瑾儿,母亲不愧,也不悔,须知污女子清名比直接杀人更恶毒,她污你,现今这是罪有应得。”
握住了女儿的手,秦氏叹口气:“我只是觉得……”
“祖母她心中必会疑母亲。”如瑾接过了话,“早晨看她的神色就知道了。她毫不犹豫处置刘姨娘是为了保住父亲和侯府的体面,并不等于她认为刘姨娘有错。所以母亲日后行事说话要更加小心,别让祖母心中忌讳更深。”
秦氏点头:“我知道。但我适才顾虑的也不是这个,而是你。”她将如瑾拉到身边坐下,轻轻抚摸如瑾披下的青丝,“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你察觉和布局的,我什么都帮不上你,你受了这么多污蔑陷害,我身为母亲却不能为你分忧。”
“您怎么能这样想。”如瑾柔声劝她,“比如昨夜您做得就很好,借着董姨娘的掺和顺势把她卷进来,既不会让父亲疑心您,也让董姨娘脱不了嫌疑,这都是您思虑周到的缘故,而且……”
话未说完,孙妈妈进来了,微微皱着眉。她是去后院盯着刘姨娘的,因为此事不能宣扬,按着老太太的意思是要暗中处置,所以处置之前要将刘姨娘看住。此时见孙妈妈这样回来,秦氏不禁问道:“怎么了?”
孙妈妈告罪:“是奴婢办事不力。刘姨娘听说自裁之事后哭闹不休,董、贺两个姨娘又在跟前,后来五姑娘也跑去哭,院子里……”
如瑾站起来:“我去看看。”
“瑾儿,你去恐怕不妥,还是我去。”秦氏下榻穿鞋。
“那么一起去。”
如瑾扶了母亲,带着一众丫鬟婆子走到后院刘姨娘居所,未曾进院就听见里头哭声震天,夹杂着刘姨娘和蓝如琳含糊不清的怒骂。周围几条路上都有些下人远远聚着看热闹,幽玉后院的所有人更是堆在院中。
秦氏进去,众人连忙行礼退到一边,唯有刘姨娘仍在屋里闹着,蓝如琳被人拦在屋外正在哭喊,见秦氏进来立刻跑过来:“你们这些蛇蝎歹毒的坏人!为了争宠竟然敢污蔑姨娘,还要杀了她!秦薇,蓝如瑾,你们全都不得好死!要是你们敢杀她,我就杀了你们!我一定会给姨娘报仇的!”
丫鬟们连忙上前将蓝如琳挡在五步之外不让她近前,但她的话清清楚楚喊了出来,在场众人无不变色。董贺两位姨娘面面相觑,贺姨娘闭紧了嘴巴,董姨娘缩着身子躲在丫鬟身后。
如瑾上前两步,静静看着蓝如琳,“你还有什么话,接着说。”
蓝如琳披头散发,状似疯癫,身上全是方才与婆子们撕扯打滚沾上的灰土,两只耳坠子丢了一只,另一只似乎在撕扯中伤到了耳垂,周围一片血迹。
“蓝如瑾,你这个口蜜腹剑的东西!就是你害了婶娘,害了大姐,如今还要来害我姨娘!你以为把我们全都害死你就能得意了?呸!父亲连正眼都不会看你,你那高傲装给谁看?私底下还不是跟男人不清不楚的,连城里贩夫走卒都知道蓝家出了你这个贱人,一辈子你都嫁不出去!”
如瑾唇边渐渐漾开一抹虚淡的笑,如雾中花,水里月,清冷而朦胧。“这就是你要说的话?也没什么新鲜的。”
回过身来,将院中诸人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董、贺两个姨娘身上。“你们听见她说的话了么?”
两人低头,不敢不答,各自道:“……听见了。”
“听见了,就去告诉父亲知道,现在就去,一字一句学给他听。孙妈妈,你跟着去。”
两个姨娘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动弹。如瑾笑道:“不去么?也好,想必你们亦觉她说得没错,那么我自己去告诉父亲好了,或者,直接去告诉祖母。祖母今晨处置了刘姨娘,再处置两个也不嫌多。”
董姨娘身边蓝琨的乳母韩妈妈也在,闻言忍不住说道:“三姑娘何苦欺负我们?姨娘怎样也是您庶母,又没做错事,您要处置也得说出道理来。”
如瑾脸色一沉,身后碧桃立刻上前:“韩妈妈,主子说话有你插嘴的份么,不知道你是哪里学来的规矩,真让人开了眼界。”
如瑾道:“掌嘴。”
“是。”碧桃带了几个婆子立刻上前,七手八脚将韩妈妈按住,噼噼啪啪就是十多个耳光,顿时打肿了韩妈妈一张老脸。
“哎唷——我活了这么大岁数真是没脸见人了!辛辛苦苦奶大了三少爷却遭了这个罪。三姑娘真威风,撵了自己乳母,又来动弟弟的乳母,我看咱们侯府以后也不用雇乳母了,不然都得给三姑娘撵出去……以后三少爷也不用袭爵继承家业,索性让三姑娘继承了最妥当!”
韩妈妈肿着脸哭天抢地,董姨娘听得分明,脸色就是一变,待要说话,那边如瑾已经笑了:“哦,原来你准备让琨弟袭爵来着。父亲正当盛年,世子都还没立,你却比朝廷还着急。董姨娘,不知道这主意是您教给她的,还是她自己老糊涂胡思乱想的?”
董姨娘白着脸匆匆上前跪在秦氏脚边:“太太,妾身绝对没有这个想头!您明察,都是这个老货胡言乱语。韩妈妈你还不住口,惹恼了三姑娘,小心姑娘赶你出府。”
韩妈妈被打得晕头转向,只顾着给自己挣脸面,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犹自在那里哭喊闹腾。如瑾看向贺姨娘:“既然董姨娘绊在这里不得脱身,就劳烦贺姨娘跟父亲去说一声?”
贺姨娘眼睛眨了眨,看看狼狈的韩妈妈和董姨娘,立刻点头应了:“姑娘客气,说什么劳烦不劳烦的话呢,我这就去。孙妈妈,咱们走吧?”孙妈妈立时上前跟她同行。
蓝如琳在后头叫嚷:“站住!你敢去!”贺姨娘只瞥她一眼,脚不沾地的走了,气得蓝如琳直骂。
这边秦氏叫董姨娘起来:“多大点事,跪什么。别说侯爷如今就琨儿一个儿子,就算以后其他姬妾再有子嗣,只要我不能得子,琨儿也是理所当然的长子,难免大家会想到这上头,你这样思虑也不为过。”
董姨娘连忙告罪:“妾身不敢。妾身绝对没有这样想过。再说三少爷的母亲是太太,妾身不过是个姨娘,想这些又有何用。”
如瑾走到她跟前,伸手将她搀了起来:“您本无错,却非要跪在母亲跟前,让人看了以为母亲对您有多严苛呢。”董姨娘就要分辩,如瑾紧接着道,“姨娘方才有句话说错了,韩妈妈惹了我是不假,但我已经掌嘴惩罚她了。至于她以后若真的被赶出府去,那也和我无关,我想大概是因为她左右爵位继承事,犯了朝廷的忌讳,您说是不是?”
这样一顶大帽子压下来,董姨娘脸色已成惨白,看了看韩妈妈,一狠心点了头:“姑娘说得对,是她为奴不安分,自不量力,居心叵测。”
“既然您这么明白事理,就带她回去好好管教吧。石竹,送董姨娘回房。”如瑾吩咐完毕,径自走到蓝如琳跟前:“五妹,咱们再来说说你。”
“你这个贱人,不知廉耻,心狠手辣,你有什么花言巧语!”蓝如琳狠狠一口唾沫啐到如瑾脸上。
“姑娘!”青苹连忙拿了帕子上前来擦,如瑾摆手止住了她,只当没有这回事,闲闲笑着看向蓝如琳。拦着她的婆子们见她突然做出这种事,慌忙将她拽开如瑾身边一丈之外。
“五妹,你一个侯府里深居简出的闺阁小姐,口口声声说外面贩夫走卒在议论我不知廉耻,敢问你是从何得知的这些消息?是你亲耳听贩夫走卒说的,还是亲口与贩夫走卒对质的?”
“你……”蓝如琳噎住。
如瑾向前一步,“你说我害了婶娘,害了大姐,敢问我害了她们什么?她们好端端在东府里过日子,哪里损失了一星半点?”
“你、你让婶娘丢了管家权,你让大姐在亭子里……”
“哦,事到如今你还敢提这个,想是在屋里做针线余兴未尽。”如瑾一句话堵住了她,又道,“什么叫婶娘丢了管家权?原来你对祖母的决定是这样以为的么?今日院子里这么多人,想必祖母很快就会知道你的话。”
蓝如琳愣住。如瑾又道:“你说母亲为了争宠污蔑刘姨娘,不知污蔑了她什么,说出来让大家听听?”
“你……”这种事蓝如琳如何说得出口,说出来,恐怕众人关注的就不再是秦氏争宠不争宠,而是那双鞋子到底是谁的了。
如瑾脸色一冷:“惩罚刘姨娘是祖母的决定,是父亲的首肯,根本原因在于她做错了事,与母亲何干?而且,母亲本来想着等祖母气消之后去跟前求情,你这样不管不顾的闹出来,若是祖母怒气更甚,岂非害了刘姨娘?”
蓝如琳重重冷哼一声:“说得好听,秦薇会好心替姨娘求情,你哄谁呢!”
“住嘴!”
门口猛然一声厉喝,蓝泽带着贺姨娘脚步匆匆进了院子,满院仆婢慌忙行礼。秦氏也朝蓝泽福了一福:“惊动侯爷了,是妾身做事不力,未能好好约束妾室和五丫头。”
如瑾转过身来,朝着蓝泽行礼告罪:“是女儿劝不住五妹,恐怕事情闹大了丢了侯府脸面,不得已才请父亲过来震慑。”
蓝泽一眼看见如瑾脸上未曾干涸的唾液,气得手指发抖,“这可是五丫头吐的?”
如瑾没言声,默默掏出帕子擦干脸颊,蓝泽也就知道了答案,上前就给了蓝如琳一个耳光:“不敬嫡母,辱骂姐妹,口出秽言,体统全无,这许多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说着一叠连声叫下人,“堵了她的嘴给我关到屋子里去,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放她出门!”
婆子们不敢怠慢,连忙掏帕子堵了蓝如琳的哭闹,两个力气大的一人抬头一人抬腿,扛着她就朝晓妆院方向奔去。如瑾默默看着蓝如琳的狼狈,脸上被唾过的地方还有凉意。啐一口又能如何,到最后,这样的发泄也不过是更给自己找麻烦罢了。
院子里这才算清净下来,跪了一地的丫鬟婆子,谁都不敢吱声。这里一静,屋中刘姨娘的哭声就显露出来。
蓝泽脸色更黑,看一眼满院子的下人,生怕里头刘姨娘嚷出什么来丢了他的脸,立刻大手一挥:“都给我出去!”
众人自是不敢违逆,爬起来纷纷用最快的速度退出了院子,只剩下秦氏如瑾母女与贴身仆婢,还有贺姨娘。蓝泽冲如瑾和贺姨娘道:“你们也出去。”这才带了秦氏走进屋里。
如瑾恭送父母进屋,站起身来朝贺姨娘笑了一笑:“多谢姨娘帮衬。”
贺姨娘心中一凛,赶紧笑容满面地说:“姑娘不必客气,为太太和姑娘分忧本就是我分内之事。”
如瑾与她并肩出了院子,贺姨娘就要告辞回前头自己房里去,如瑾以手遮阳抬头看了看天:“经了这么一闹未免让人心中烦闷,姨娘若无要紧事,不如陪我走走散心?”
贺姨娘笑道:“只要姑娘不嫌我话多吵闹,我自然愿意得很。”
天空晴好如蓝琉璃,日光穿过高大的梧桐木,点点碎金洒在地上,点缀芳草萋萋。两人漫无目的到处乱走着,沿途仆婢纷纷退避行礼,万分恭谨。贺姨娘就道:“姑娘方才气势非凡,消息传得快,下人们都怕了。”
如瑾偏头看她:“你未曾见过我如此模样,是不是?”
贺姨娘不知如何作答,只笑了笑。如瑾便道:“想必你这次回来,已经发现我变了吧。”
贺姨娘略微踌躇,谨慎接口:“姑娘以前出尘若仙,如今似神,凛然难犯。”
“姨娘不必这样小心,我别无他意。只是想让姨娘知道,我这番转变,也是经了一些事的无可奈何。”恰好走到西边池塘附近,如瑾坐到亭廊扶椅上,侧着身子看向对面小亭,伸手指了指,“姨娘可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贺姨娘朝那边一看,想了一想,“听说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