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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敬修举起竹简,再遥空一拜,那数百横空大篆便倒卷而回,入得那《太公兵法》内里。
他收起竹简,旋即重瞳一转向周遭扫视,哪里还有适才那修士的踪影?只余得一幅画轴躺在地上,半遮半掩。
重瞳上前将那画轴拿在手中,展开一看,只见画卷之上寥寥数笔白描,就勾勒出一幅秀丽山水图,青山绿水飞瀑流泉,笔法淡雅而清新,意境悠远,端得是不可多得的好画。此刻画纸之上显出条条裂纹,却是适才《太公兵法》那仙门宝物破去画轴幻阵时将这幻阵之本的画轴破成了如此模样。
画轴下方并无落款题词,只留有一印章,陆敬修仔细一看,内书石子长三字,正是作者名号。
“石子长!”陆敬修将那画卷合拢拿在手中,皱眉自语,心头却是惊涛骇浪,这石子长是何方修士,此番我得祖师相助,以真身下界,虽然不曾全力施为,然而却又怎是人间修士可以抵挡?这人竟然能挡我飞剑,还有如此幻阵神通,以画成境,端得了不得,比普通天仙境还要强上许多,莫非这人也是天仙下界不成?且看他法门,虽然化了墨彩仙光,然而却是我太清一脉的道法无疑,这人到底是谁?
“石子长?”清月道人听得陆敬修自语,眉头一皱道:“爹爹,你怎会提起这人名号?爹爹或许不知,说起来这人与爹爹还有几分关系!”
“哦?莫非你知晓此人?”陆敬修一听,当下便是一怔:“爹爹我与此人素不相识,怎会有关联在内?你且与我道来!”
“爹爹东晋就已飞升上境,而这石子长却是宋初大家,丹青圣手!”清月笑道:“爹爹自然不识此人。”
陆敬修皱眉道:“那我又怎会与他有关联?”
“这石子长曾有一画,唤作虎溪三笑图,内有三人与庐山虎溪之畔大笑,其中一人便是爹爹!”清月笑道:“如此,这人是不是与爹爹有些关系?”
清月此言一出,陆敬修当下就变了脸色:“庐山虎溪?画中另外两人却是何人?”
清月看陆敬修面色严肃,不敢轻忽,接而道:“除去爹爹,另两人是净土宗的慧远祖师和陆放翁居士!”
重瞳陆敬修似乎早猜到如此结果,面色渐渐缓和下来,只是目光却越发迷离幻化,过得半晌,才道:“这石子长大不简单,他出生时,我早已飞升五百年,当年虎溪桥畔,只有我三人在场,再无旁人,他又怎能得知当年之事?而且今日事事透着古怪,这邓木山黑木林我早些年曾到过数十次,每遭进得黑木林深处,都有气息古怪的猛兽前来滋扰袭击,为何今日林内烈焰滚滚,却也未见半点怪兽踪迹?那黑木林内有幻阵,今日我追那人,入得林中深处相斗,却未见幻阵发动,当真古怪之极,恍若这处黑木林尽都为那石子长所控制一般,且这人还精修我太清一脉的道法,此人当真深不可测!”
“爹爹,”清月道人一愣,却是转而问道:“莫非那虎溪三笑图所画真有其事?却不是那丹青画客杜撰而来?”
陆敬修略微沉默,转身望着那漫天乌云笼罩下的森森黑木林,开口道:“桥跨虎溪,三教三源流,三人三笑语;莲开僧舍,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
第七册 重瞳仙翁 第七章 西极瀚海
再说邓木山黑木林中那道墨彩卷了九首道人,极光道人和已死的七星夫人三人,直直向着海外飞去,片刻之间就入了东海之域,而后也不停歇,一路向东而去,只见得墨彩一点横空而过,便没有了声息,端得是瞬息千里。
过得半晌,那墨彩华光就到得东海之外一处孤僻海岛,远近千里皆是茫茫大海,海岛之上植了片片墨竹,海风一过,竹林沙沙作响。
墨彩遁光一收,便落在海岛之上,内里却是显出了丹风子那挺拔身影,还有极光道人与九首道人二人,极光道人依旧昏迷不醒,九首道人七窍流血,手上却抱了七星夫人的尸身不肯松手,默然不语。
“道兄还不现身,更待何时!”丹风子向着九首道人喝道,话音刚落便看得一道金光自九首道人天灵宝窍窜出。那金光一抖,显出一个身形落在九首身侧,灰袍披身,长发及腰,腰下挂了一个金色龟壳事物,正是天启。
天启看得那九首道人一眼,接而转向丹风子道:“此番多谢道兄相助,否则九首道兄当逃脱不得!”
丹风子笑道:“你无需谢我,即便我不救人,丹霞老道也不会让那女子下杀手,那道人有天仙境界,眼内生重瞳,目光通神,道行精深,自然看得出九首道兄这番因果已随着七星夫人之死而了结,且他尊天数,自然不敢让那女子下杀手!”
丹风子口上如此说,心头却是暗道:你二人关系我怎会不知?他九首道人既然悟通了三才劫的始末,你与他心心相通,又怎会不知?以你尊天道的性子,知晓此番七星一死,因果便了,又怎会担心九首出事?分明就是依然防备与我!
他心头这般思索,却也知道多说无益,只是笑笑。
天启闻言点点头,沉默半晌,忽然道:“我有一事相询,道兄曾言清楚道生之事的始末,那可否晓得今日那道人的来历身份?”
丹风子看着天启那淡然目光,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我知你对我多有防备,那重瞳道人是何来历,你当真不知?还是试探与我?”
天启双目泛起黑蓝光火,看得那丹风子半晌,道:“你到底是何方高人?”
“既然你心有疑惑,我便告你我的来历,我乃宋初石子长,此番要救之人是我本体,霸王项籍!”丹风子大笑,接而道:“再告你一点也是无妨,烛龙岛之争,正邪相斗,都是我一手促成,为得便是搅乱天下,迷惑上界耳目,好乘机搭救我之本体!”
“原来你果真是身外化身!”天启此番面色一变,他今日在黑木林外,自然也听到蔡经所言,当下问道:“如此讲来,蔡经所言句句属实,霸王项籍当真是我元道中人?”
“我之本体霸王项籍自然是元道中人,否则当初怎会遭太清金仙镇压?只是内中情由,我也不甚清楚。今日便索性就告知与你,免得你再生疑惑,我虽然与九首道兄一般同是身外化身,然而因着我化灵情况特殊,且那本尊项籍本元又一直遭人镇压,是以我虽得一点本体真灵,却不能与本体心心相通,许多事情我都不甚清楚,无法答你,是以当初才不曾告知与你,就是怕你心生疑惑。等日后见到我之本体,你亲自问他便是,他必能解你疑惑!”丹风子接而道:“那处镇压了我本体的禁制乃是上界金仙与你刘氏宗祖共设,所以才需要你刘氏后人的血脉方能解开,这也是我为何要寻你来的因由之一!”
天启听了丹风子之言,点点头又道:“你之前曾言对道生之事了若指掌,却未细言,此番可否告知与我?”
“自无不可,当初道生那法门经卷便是得自我门中高人,我怎会不知他?”丹风子道:“想那道生大师本就是我元道中人转劫而修,转劫之前与我门中长辈大有渊源。他转生数世之后,方开始修行,拜在了净土宗慧远门下,天资聪颖,百年之内就得了心炼一脉大乘。后来境界通透,慧眼看破六道轮回,了悟前生,又得我门中长辈牵引授法,这才修行前世元道法门,返本归原。因其法门怪异,可化为洪荒兽体,与当初我那本体霸王同为洪荒兽体的元道修行,厉害非凡!这才为上界所忌,是以净土祖师与道门诸人才围追堵截,降下上界罗汉舍利分身,要擒拿道生。那重瞳仙翁陆敬修更是精修太清,自然得了上界祖师严令,全力缉拿道生!”丹风子道:“至于道生与我师门干系,此刻我也不清楚,待得命元合一之后,许能答你!”
天启虽然当下就想去寻那丹风子门中为道生牵引授法的长辈,好问个清楚明白,然而却也忍住那心思,随了丹风子的意思。
丹风子看着天启双眼,笑道:“即便此刻我带你去见那长辈,他也无法答你,只能先去救我本体方可,此事复杂非常,日后你自然知晓。”
“还有一事,我心头疑惑。”天启眉头微微一皱,看着那丹风子道:“我早先听闻黑木林内危机重重,有幻阵猛兽,你先前杀那蔡经之时怎能轻易进出?且未惊扰内里猛兽,着实古怪!”
“告诉你也无妨,黑木林内存有我门中长辈所留宝物经卷,本就算是我门下之属,我又怎会进不去?”丹风子大笑道,言语之间,看着天启的目光甚是玩味。
天启听闻内有宝物经卷,心头就是一动,当下便想起了身上所带的那三卷黑木经,暗暗思索那黑木林内所藏的宝物经卷会否也是黑木经一卷。
“那我与你先去救那楚霸王便是!”天启心头思索着黑木经之事,看了一眼依旧抱着七星夫人不动的九首道人,言道:“他二人先且便留在此处养伤!”
丹风子点头:“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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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极之地,千里戈壁,瀚海狂沙,未经此处之人,绝难以想象这里的风沙。
瀚海风沙一如往昔般得猛烈,遮天蔽日,滚滚而来,所过之处,尽皆卷起厚厚的一层黄沙。等许久风沙扫过,那漫天狂沙也渐渐得退了去,天空之中方才现出残阳如血,映照着远去西方的通天沙暴。
一道清亮遁光自远方而至,瞬息就穿越了百里戈壁,向那瀚海深处而去。那遁光速度快绝,几个呼吸之间,就已不见踪迹,自天际消失了去,竟比那通天沙暴还要快上许多。
遁光行了半晌,已然到了瀚海狂沙深处,只见周遭尽都是沙暴,沙暴席卷,内里沙砾碰撞之间,爆出一团团的黑光乌火,恍若一条条沙龙怒吼,遮天蔽日。
遁光到得此处,也小心起来,不敢横行穿越,只见得遁光一抖,内里显出两个身形,但见一人鹤发童颜,仙风道骨,正是重瞳仙翁陆敬修,而另一人却是眉目如画,身材高挑,身着黄色道袍,正是清月道人。
那重瞳陆敬修一经显出身形,身边就放出一层清亮豪光,将他与清月道人护在内里,只见清光之外,沙暴剧烈得扑打上来,擦出漫天火星,却终究奈何不得那层清光。
“爹爹,这地方好生凶险,若无大修行,只怕进得此处就难逃个粉身碎骨的下场!”清月道人看周边风沙暴龙般席卷怒吼,心头生惧。
“此乃西极瀚海狂沙之境!”重瞳陆敬修指了外围那沙暴道:“此处尚还不算最深处,再向内里才是真个可怕!”
“有爹爹在,再凶险的地方也去得!”清月道人笑道,她今日虽然未能杀去拿九首道人,却将七星夫人杀了,心头仇怨去了些,自然松心,接而问道:“女儿有一事不明,今日丹霞山蔡师兄为妖人所害,爹爹为何许那魔道大日宫安然离去?”
陆敬修回道:“蔡经之死乃是那石子长所为,却非大日宫,且大日宫那大日道人也承认此番约斗败北,愿退隐百年,我怎能再行追究?况且我为上界天仙,此番下界有要事在身,怎敢随意沾染下界因果?”
清月道人一听那因果二字,眉头便皱了起来,面色难看,也不言语。
“痴儿,等你日后渡三才劫,入得仙门,自然知晓这因果之理,我等修行中人,尊天数,切不可乱因果,否则必有天罚,何况天数早注定,怎能乱得?最终徒然白白陪上自己,这因果缘法非同小可,你即便不知,也万万大意不得!”陆敬修眉头一皱,缓缓言道:“此番我为你打伤那九首道人和七星夫人,已然有所不当,是以才要快些将正事处理,也好静静参悟一番怎生解这因果!”
清月道人听得陆敬修语气,晓得此番陆敬修为他担了风险,心头感动:“是清月无能,连累爹爹也陷入其中!”
“此乃天数,你无需自责!”陆敬修笑道:“我告你这些,只是要你知道,天数不能违逆,因果万万乱不得!”
清月道人连连点头应是,接而岔开话题:“爹爹,那你我如今这是要去何处?”
“你可知西极离珠宫?”陆敬修问道。
“请恕女儿孤陋寡闻,不曾听闻!”清月言道。
“那离珠宫已有千五百年未入中土,你自然不知!”陆敬修笑道:“此番我等需要先去离珠宫借一宝物,好入瀚海狂沙百丈冰原!”
“何等宝物?竟然要劳爹爹大驾前往?”清月道人诧异。
“定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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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便在西极大漠戈壁之外围,正有一道墨色遁光自远方行来。在那遁光之侧,还有一人抬步而行,身形时隐时现,一步踏出,就在数十里开外,端得快绝,虽未施展遁法,却也与那墨色遁光紧随。
忽然那遁光一收,显出一人身影,头戴文士巾,身着白袍,背负了一柄丹青狼毫,正是东海清风岛散人丹风子,也便是那宋初名士石子长。
在丹风子身边那人却是一少年,灰袍长发,面色淡然,正是天启。
天启看丹风子忽然停下遁光,眉头一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