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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秉君摇了摇头。
颜秉初继续说:“阿姐刚刚看《世说新语》里讲,骠骑将军王武子是美男子卫玠的舅舅,俊朗有风姿,可是每次见到卫玠,总要叹:‘珠玉在侧,觉我形秽。’你看王武子也很漂亮,可是比不上卫玠,这就是人外有人的道理,君儿总会遇见某方面比自己出色的人,实没有必要沮丧啊。”
颜秉初想了想又道:“君儿听过西施吧?”
“听过听过,君儿知道西施是有名的美人”颜秉君兴奋地说道,“我还知道东施效颦的故事”
小小年纪,就知道什么是有名的美人了。
颜秉初鄙视地看了小秉君一眼,也不理会小秉君满脸疑惑,说道:“东施倘若能认清楚自己长得不如西施,便勤勤恳恳地干活,说不定会以贤惠出名,也就不会落得被人耻笑到如今的下场啦。这也说明,要扬长避短,不能一味追求在自己能力以外的东西。”说着,仔细打量着颜秉君明显有黑眼圈的小脸。“君儿是不是这几日都偷偷背书到很晚?”
颜秉君不好意思地低头,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弱弱地道:“我就是想像阿姐那样快点背完,可是,字识不全,总背不上。”
嘿嘿,颜秉初得意地暗笑,那是我已经全背上啦,随口替换成“某”字,你这小屁孩怎么可能背得出嘛~
颜秉初看见颜秉君又恢复了精神,便重新拿起书,叉起一块木瓜放进嘴里,说了那么多话,渴死她了。
小秉君嫌弃地看了她一眼:“阿姐,我好歹是用过功的。阿姐有空,还是练练字吧。”
说完,不等颜秉初反应过来,便嗖地跳下榻,噔噔噔地跑出门。
颜秉初冲着他的背影无力地翻了个白眼,真是个过河拆桥的小家伙。
别景园里,福安正收拾着谢诩的东西,其实东西也不多。世子原本只是打算在福州歇一歇脚,却没料到突然改了主意说是要在福州书院念上一阵子书,去了信给夫人,夫人也同意了。这样一来一些衣物之类的得要开始置办了。
福安将包袱都着人拎到马车上去,却发现少了一样东西。他一把抓住正要往外窜的福宝:“你看见世子的玉佩没有?”
福宝疑惑道:“哪个?”
“就是双燕衔草的那个”福安急道,“那可是给未来世子夫人的”
福宝道:“会不会被世子带身上了?我前两天还瞅见世子挂在腰上的。”
福安想了想,疑惑道:“我今儿早上好像没看到世子身上挂着啊。”
“说不定世子收起来了呢,那么重要的东西,世子怎么可能随便乱丢。”福宝不耐烦道,“还有事不?世子等着我出门呢。”
福安一听便松了手,让他去了。
谢诩带着福宝去了福州城最大的礼仪铺子,雕心楼。
雕心楼的掌柜见谢诩穿戴不俗,容貌极俊,料定客人非富即贵,招待得很是殷勤。吩咐伙计倒茶,自己则跟在谢诩身后,看他眼睛瞄中哪件,忙不迭介绍。
“这是缠枝花卉华钗,模压、雕镂、剪凿做得都很细致,福州城姑娘们最是喜欢……这个玉背角梳,玉背有琢出花朵和凤凰,也很不错……这是金镶珠宝摺丝大手镯,样式最是富贵不过了……”
谢诩一一看了过去,不是嫌俗气,就是嫌太过寻常,看到最后没有一样满意的,他摇了摇手中的扇子,问道:“你这就这些货?”
掌柜打着笑脸询问:“不知公子爷是给谁买的?”
谢诩瞥了眼一边将耳朵竖得高高的福宝,手握成拳在嘴边咳了两声,道:“表妹……和表弟。”
掌柜又问道:“公子爷的表弟和表妹约莫多大年纪?”
谢诩用眼神示意福宝出门等着,口里答道:“总角之年。”
“公子爷请稍等。”掌柜请谢诩在堂中的椅子上坐了,急急唤了伙计撩了帘子进了里屋。
第九章 福嘉公主
片刻,掌柜带着几个伙计捧着两个大匣子,两个托盘还有几套文房四宝走了出来。掌柜指使着伙计将匣子打开,和托盘排成一排放在谢诩身边的桌子上让他挑选。
只见那托盘垫着红绒布,一个上面放着各色的金锁,玉锁片,缀着流苏,玉铃铛,玲珑可爱,做工甚是精致;另一个上面则是各种形状的小金镙子,有骑马带花状元及第的,双柿环扣事事如意的,谷穗瓶子岁岁平安的。再见那匣子,一个里面满当当地放着珠玉,玛瑙,猫眼,珊瑚,金刚石做成的小姑娘带的玩意儿,有细细几股合在一起的手链,有雕成玉兰花形状的丁香儿,镶着碎碎的金刚石的镯子……
谢诩见匣子里这些物件倒也可爱,比起先前摆在柜台上那些过于华丽的东西实是赏心悦目多了,便细细挑拣起来,一会便挑了一支嵌绿松石的花瓣簪,一对玉兔捣药耳坠,一串点翠串珠的钿子。又看另个匣子,里头只放了两套首饰,一套是白水晶雕的,另一套是米色琥珀的。
掌柜见谢诩看向这两套首饰,忙道:“小的想,公子爷既然是买给小姑娘的,那些太过华丽恐怕小孩子家的压不住。这白水晶不算什么值钱的,但胜在样式清新。这一套倒是从海外传来的,颜色与一般琥珀不同,唤作蜜蜡。”
谢诩捻起一条蜜蜡串珠子,看它颜色温润可爱,肌理细腻,触手熨帖,便让掌柜整个一套都包起来。又随便从托盘里挑了一块玉锁片,拣了一套文房四宝唤一起结账。
这林林总总共花了千余两银子。掌柜眉开眼笑地用盒子包扎好,送到门外等着的福宝手上,看着谢诩上了车,马车驶远了,才回到店里。
沁香园的桃花都开了,一簇一簇地挤在枝头,热闹无比。颜秉初决定诗意一把,便央着徐氏在沁香园的瑶华榭中设了风炉,要在轩中一面煮茶喝,一面赏桃花。徐氏拗不过她,便答应了。
瑶华榭盖在湖正中央,四面有窗,左右有曲廊直通到岸上,后面则接有一座曲曲折折的竹桥,坐在亭子当中,前面正好对着园子里开得最盛的几株桃花。徐氏近日把管家的事都慢慢地移交给宋氏,这下午也就空出了一大段时间,便陪着女儿一起坐在榭中赏花。榭中设了两张竹榻,徐氏嫌这个天气坐竹榻有些过凉,便命檀云去沁香园角落的库房里取了两张毡子来。那边榭中背风的角落,两个小丫鬟扇着风炉煮茶。
一会儿,颜秉君也来了,只见他一只手背着,另一只拿着一把扇子在胸前摇啊摇的,从竹桥那边一步一晃地走过来,颜秉初顿时乐不可支,忙唤徐氏快看。徐氏看着儿子满脸稚气地学人走路,笑得直拿着帕子揩眼角。一旁立着的檀云也紧抿着嘴,肩膀一颤一颤的。等颜秉君进到亭子里,颜秉初仔细一瞧,他手上拿着的不是那把燕国公世子给他的扇子是什么敢情他在学那个世子呢
徐氏笑得肚子痛,一把搂过颜秉君,捏他的脸。颜秉君不乐意了,小脸涨得红通通的,从徐氏怀里挣脱出来,抗议道:“娘,君儿长大了,你怎么还能捏君儿的脸”
这回连颜秉初都忍不住了,把狼爪伸向颜秉君豆腐似的腮帮子,一边道:“阿姐总可以吧~”说着,就将两手压住他的腮帮子,揉了揉。
小秉君气急,被挤得变形的小嘴含糊不清的嚷道:“阿姐也……不行,夫……夫子道,男……男女授受不亲”
还男女授受不亲呢~小小年纪懂啥男女授受不亲啊~颜秉初揉得更欢了。
母子三正笑闹着,听到竹桥“吱嘎吱嘎”一阵响,颜秉初回头看见周嬷嬷正一路小跑过来,神情焦急。进了亭子竟来不及请安,喘着气就向徐氏道:“夫人,有个姑娘自称是福嘉公主说是来找燕国公世子。”
徐氏大吃一惊,忙起身道:“现下人在哪里?”
周嬷嬷道:“大*奶引了人在正堂坐着。”
徐氏顾不得嘱咐姐弟俩一声,急急带着周嬷嬷和檀云去了正院。
公主?岂不是皇帝的女儿?好大的一个人物啊~颜秉初心有点痒,她转了转眼珠子,看向一旁的颜秉君,道:“君儿,你想不想看公主长什么样儿?”
颜秉君两只手捧着茶杯,正嘟着嘴要喝,闻言,看了一眼满脸八卦的自家阿姐,闷闷道:“不想看。”
颜秉初伸手夺了小秉君的杯子,也不顾几滴茶溅在了手上,柔声诱惑道:“可是阿姐想去啊,我们就去看一眼好不好?你陪我去,下回我就让映月做竹笋汤给你喝。”
映月原是徐氏院子里的二等丫鬟,做得一手好糕点。颜秉初刚穿来那阵病着,吃什么都没胃口,徐氏便将映月给了她,升了一等,同缀幽一起做了颜秉初屋里的大丫鬟,管着疏柳居的吃食。竹笋汤上回映月做了一回,颜秉君的小狗鼻子便闻来了,整整一大碗汤全被他给喝了。
“不要,阿姐想去自己一人去好了,”小秉君不为所动,“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有什么好看的。”
这孩子怎么能这么淡定颜秉初不淡定了。她哼了一声,便自己一人去了正堂。
沿着抄手游廊,刚转了个弯,便见檀云守在门口,颜秉初急忙伸出一根手指,比在嘴上,示意她噤声,便踮着脚偷偷摸摸地走近了。
“……夫人莫要骗我,我已打听到世子与你们府上的大少爷交好,要搬来与他同住呢”
听这少女声音虽有些盛势凌人,但清脆至极,倒也动听。
颜秉初摸了摸窗户,虽有些舍不得,狠了狠心,还是拔了头上一朵银花,刚要划破窗户纸,便听身后一声音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颜秉初吓了一大跳,转身一看,却是颜秉宁和那个燕国公世子。问话的显然是自家大哥,颜秉初将手背在身后,扯起一个极为僵硬的笑:“那个……也没做什么……我就是想看看窗户纸结不结实……”
唉,出师不利啊……
颜秉初瞄了一眼旁边的檀云,檀云冲她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
谢诩看着小姑娘耷拉着脑袋,只留着一个乌黑的发顶,眼里漾起一丝笑意,正要开口,正堂的门被刷地一下打开,跳出一个鹅黄色的身影。
“谢郎”
哇有情况颜秉初内心大呼一声,连忙趁机偷眼打量跳出来的少女。容长脸,皮肤白皙,最显眼的是她一双极是英气的眉毛,一张脸许是有些激动挂着两抹红晕。嗯,小秉君说得没错,果然是两只眼睛一张嘴。
颜秉初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不在她身上,眼睛便四下打量着,打算找一个远离主战场,视野却佳的地方看戏。
谢诩没料到会在这遇见福嘉公主,吃惊地道:“殿下?”
福嘉公主再见到心上人,显然很是激动,也顾不得有旁人在场,一张口便质问道:“我找你找的好辛苦,你……你为什么要离开京城?你就那么不愿……不愿娶我么?”声音当真委屈至极。
正四下寻找位置的颜秉初被这几句福嘉公主的质问直接震在原地,连掩饰都忘了,抬起头呆呆地看着这个胆大的少女。
显然大家都震惊了,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院子静悄悄的。
谢诩下意识地扫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小姑娘,见她张着一张小嘴,呆若木鸡,心里有些好笑。他看向福嘉公主,微微一笑,一字字缓缓地道:“然,诩之所以离京,是不愿娶公主之故。”
众人又愣了一愣,颜秉初嗖看向谢诩。现在是什么情况?她直觉地感到不妙。果然……
“哇——”福嘉公主猛地推开谢诩,跑了出去。
从屋里跟出来的徐氏急忙喝道:“快快,拦住公主,莫要出事。”
一旁的颜秉初,因为福嘉的那一推,悲催地被歪过来的谢诩撞到了脑袋。早就知道离主战场太近,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第十章 他不喜欢我
颜秉初又翻了个身,侧耳听着窗外,细细小小的呜咽声,在只有偶尔几声虫鸣的夜里,真是格外凄凉。这到底是管还是不管啊?
唉,都是些什么事。
颜秉初起身披了外裳,推开门,循着哭声找了过去。
被追回来的福嘉安歇在了疏柳居。颜秉初让出了她东厢房舒适的小窝,暂时搬到正屋的偏厅里——这是原来颜秉初的房间,后来颜秉初嫌屋子光线不好,便搬到了亮敞的东厢房。西厢则是丫鬟们住的地方。
绕过正屋,哭声渐渐听得清楚了。正屋的后面种着几丛芭蕉,长得约莫有一人高,宽大的叶子像伞盖一样。那蹲在芭蕉叶下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不是福嘉是哪个?
颜秉初慢吞吞地挪过去,在她身边学着她的样子蹲下,静静地听她哭了一会儿,问道:“公主姐姐,你哭什么?”
福嘉抬起头,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