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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山冈后已是空无一人,只留下一具冰冷的尸体与垂死的周伯阳静静躺在那里,鲜血流进草地,山风吹过,淡淡的血腥味四散蔓延开来。
想起曾经倒毙在自己腿下的那些拳手,他们也有亲人……想起昨天自己还是万众瞩目的世界格斗王,而现在却像条死狗一样躺在这荒郊野外无人过问……“报应吧!”周伯阳心里一阵凄然;看来杀人者人还杀之,千古因缘流转,到也是报应不爽!,只是为何要牵连上纪飞雪这样一个无辜的人呢?想着想着,不禁惨然而笑,可能是面部肌肉牵动了伤势,“咳咳……”他呕出大口鲜血,转过身体,深情地注视着旁边的妻子,眼里是无尽的愧疚。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周伯阳艰难地挪到纪飞雪身旁,轻轻地握着那支冰冷的手,仰面躺着,朵朵浮云悠闲地在蔚蓝的天幕飘过,“白云多好啊!无忧无虑,无拘无束……”周伯阳喃喃着,他感觉到自己好累,不知不觉中,以往的种种经历一幕幕浮现眼前:儿时的淘气、孤儿院的管教、非人的训练、四处闯荡时遭受的冷眼与蔑视、第一次击败对手、第一次捧起奖杯、第一次获得格斗金腰带、第一次遇到飞雪……在这人之将死之际,他突然发现,用心去看着世界竟然是如此清晰明了,那些曾经的名利荣华、苦难辛酸,在这一刻都如轻风浮云拂过,再不留一丝妄念,眼前的天幕似乎也更加清亮了,恍惚中,一丝隐约的明悟沉浮于心底……鲜血在流淌,周伯阳的意识也渐渐模糊起来,他的思绪也在这一丝明悟中慢慢归于沉寂。
……
人生世上,如过客浮生、寄居逆旅一般。一旦大限临头,万事全休。一世人一世事,又哪有凭空而来的明悟?不过像周伯阳这样的明悟似乎代价太大了些……可叹:“人生虽有百年期,生死祸福莫预知。昨日街头犹走马,今朝棺内已眠尸……
大约半小时后,山冈后面的山路上缓缓走来两人,近了,原来是一老一小两个道士。
“咦!师傅,你看那边好像有人……”
“恩,走,过去看看……”
“师傅,这男的好像还有口气。”年轻道士用手探了探周伯阳的鼻息,回身对老道说。
“哦!我看看。”老道说着,也蹲下身来轻轻抓起一只满是血污的手腕,锁着眉头,半饷才道:“行遍半壁江山,没想到此人便在这里!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咦?这人体内居然有一个小循环,恩!如此就好办多了……带他回道观吧,救人一命,你我功德也不小。”
第三:识道
这里是岭南阳首山脉深处一个鲜为人知的道观,四周群山环抱,一片茂密的大森林,无边无际,放眼望去都是绿色,一阵山风吹过,但见波波绿色的树浪。道观前,天空几朵白云飘过,微风阵阵,苍苍古松,洒下巨大的阴影,亭亭古柏,留下无尽的苍凉。不知有多少年代的观宇错落分布在苍松古柏间,林荫点点,阵阵若有若无的檀香飘荡在其间,令人闻之精神清爽,从外望去,观门上书“紫阳观”三字。
由于这里地处深山,交通闭塞,人迹罕至,香火不盛,因此观内人丁稀少,大小道士也就几十号人。
紫阳观中,一张石桌旁斜放着根拐杖,周伯阳穿着一袭灰色道袍,两手捧着一本页面已经发黄了的书卷聚精会神地看着,早晨的阳光透过林阴在他周围洒下道道斑点,隐约可看到那书的封面上《黄庭注解》几个古篆。而他原本高大强壮的身躯此时已瘦了一圈,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沧桑与凄凉。
他来到这里已经两年多了,也不知当初这里的道士用了什么手段,竟然把他从死亡的边缘给拉了回来。
都说时间会改变一切,两年,不长也不短,却也足够让一个人把自己的一生从头翻个遍。
自从经历了那场生死巨变后,他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改变着。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任是金山银山,高官显位,一旦大限来时,又何曾带得走一丁点?只等那光阴逝去,便化作一杯黄土,空留茶余笑谈而已……”摇摇头,周伯阳轻叹一声,眼里充满了矛盾;自从苏醒后,他发现自己好像突然间看开了许多,那些曾经的执着与狂热现在在他看来已是淡如云烟,要不是还有纪飞雪的一场仇怨未了,只怕他此时早已了无牵挂,清灯长伴,默默无闻地在这荒山道观忘情山水了。
这是觉悟还是逃避?不得而知,没有经历过他那样的遭遇,又有谁敢直言评论呢?
或许当一个人真正觉悟的一刻,他会放弃追寻外在世界的财富,转而开始追寻他内心世界的另一类财富也未可知,而此时的周伯阳大概就是这样的心态吧!
枝头鸟儿鸣唱,伴随着微风带起的树叶沙沙声,给这山野道观凭添了几分庄严肃穆的气息。半饷,周伯阳对着手里的书卷摇头兴叹:“若真是能像这道书里所描述的神仙有那般匪夷所思的神通,那不但自己的双腿有望治好,而且报仇雪恨也指日可待。”从他醒来后的记忆中,他已经在这里度过了近两年的光阴,两年来,他除了每天接受这里观主无尘子的治疗便是翻看这些道学典籍。想起无尘子,他两眼射出一道渴求的神采,但随之消隐。
记得无尘子第一次给他疗伤时两手白光环绕,如真似幻,隐隐有声。从那时起周伯阳便断定这老道一定不是一般人。他也曾经提出过想拜无尘子为师,但得到的只是一个高深的笑容和一道安慰的眼神。不知无尘是有意还是无意,从那以后他在空闲时便又多了一个不是任务的任务——看书,而且大部分还是些晦涩难明的奇文异志、道学经卷。刚开始他心里不时也会有些须牢骚,不过在这人迹罕至荒野孤院里,不看书又能作什么呢?而且由于腿伤的关系,他连移动一下都困难;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那些让人头大的道学经卷便成为了他唯一能够打发时间的工具。说来也巧,他凭着以前上学时积累的文学功底竟慢慢地看懂了许多,而且越到后面越顺手,就这样,时间久了,他竟然不知不觉地喜欢起这种宁静怡然与世无争的世外生活来,无妄无欲中,很多道学理论更是无师自通,明达于心。
无尘没有传授他什么高深的功法,无奈之下他只得从自己当初在卖艺人那里学来的呼吸吐呐之法入手,不断结合自己从那些道书上收集而来的知识,去拙存精,几月下来,竟让他摸索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修炼方法来,只是在一些关键的经验问题上,每每徘徊,不得其法,他也知道,经验是无法用理论来弥补的。虽然如此,他还是坚持不懈,每晚的睡觉之前必先打坐吐呐,有时一坐便是一晚,如此一年下来,他只觉胸腹间的那团热气日渐成长,有时还能在冥神中,有意无意地通过内视看见一个乳黄气团游走于上下丹田,所过之处,酥麻兼并,很多以前自己不知道的穴位经络也慢慢贯通、显露出来,并时时可以感觉到两肾温热,阳关紧闭,精气神日渐旺盛,虽然双腿还是不能行动,但他却能在每次练功完毕后感觉双腿上传来的阵阵温热,这是个好兆头,如此一来,他的修炼就更加勤奋了。
……
放下手中经卷,周伯阳默默地望着一对在枝叶间嬉戏的鸟儿出神。在这片陌生的环境里,从前的往事潮水般的再次涌上心头,有甜有苦,有欢乐也有哀愁,正是悠悠岁月,不堪回首。不觉间,往事历历,暗生惆怅,诸般心事,又予谁说,只托付于清风而已。
几多离合悲欢,翻腾牵扯,几多锥心的伤痛涌上心头,那曾经的一幕幕是多么的刻骨铭心!
生命中最悲哀的一件事就是遇到了一个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悲欢离合过后你才发现,一切都是那么短暂。
良久,周伯阳才轻叹一声,喃喃道:“胸中千般愁,挂在斜阳树,绿叶殷荫自得春,恨满莺啼处。”两年了,两年前的一幕幕无时不浮现在他眼前,滚烫的鲜血,不舍的眼神……伸手捏了一下麻木的双腿,他无奈地摇摇头。正在他独自伤怀之际,背后传来的脚步声把他唤醒。回过头来,对着一名手拿拂尘、骨格清奇的老道拱手道:“无尘道长,您来了,请恕周某行动不便不能以礼相迎了!”
无尘摆摆手,淡然道:“无妨无妨!周兄弟,贫道刚才听你慨叹,可还是放不下心头的包袱?这样对你的康复很不利啊!”说着在周伯阳的对面坐了下来。
周伯阳听了惨然而笑道:“忘与不忘,全凭一心,我也不是那冥顽不化之人……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生与死,我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呢?但这杀妻之仇我却如何放得下,何况还有我那未出世的孩子……”说完又看了看自己麻木的双腿,惆怅的表情再次浮现在眉宇间。
“造孽啊!”无尘也叹。
周伯阳听了无尘的叹息不禁正色道:“道长,在下近来有一事不明,不知当问不当问!”
无尘道“周兄弟这话就生疏了,但说无妨。”
“我苏醒来后,每日脑海里所思全是当日被害之事,直到近日才得以细观道长气度——我看道长童颜鹤发,神釆奕奕,且呼吸绵长,一定是得道全真,不知在下的猜测是否正确?”其实周伯阳说出这番话的缘由还得联系到当日那名领头男子身边的瘦小汉子,那人信手而挥便有他无法想像和无法抗拒的力量,这对一直以来崇尚肌肉力量的他来说无疑是难以接受的,但现实却让他不得不信,再加上前些时日看见无尘两手发光为他疗伤时的情景,他更加坚信了自己的推论,何况自己身体中那团热气又作何解释呢?
“呵呵……”无尘手捋长须笑而不答,过了半饷才道:“周兄弟说笑了,贫道离那得道何止差了十万八千里!”说罢,无尘看了看周伯阳失望的表情又道:“不过,微薄道行却也略通一二。”
闻言,周伯阳长长舒了口气,满脸期待正欲说话却又被无尘打断。
“我知道你是想要把你的腿治好,然后拜我为师是吗?”无尘似笑非笑地看着周伯阳。
听了无尘的话,周伯阳愣了一下,随即道:“道长神机,在下佩服,既然道长已经知道了,那是否能如我所愿呢?”说着,拿起拐杖便要起身行礼,无尘忙上前阻止道:“周兄弟言重了,你且先坐下听我与你说。”听了无尘的话,周伯阳只得重新坐回石凳上,静待他的下文。
无尘也重回周伯阳的对面坐下,“周兄弟,以我之能看在你眼中大概也是非常了不起的,但其实是距那全真差之甚远,就好比望其门径而不得入。想我修道至今也超一个甲子,到现在却也只是停留在运周天而通天地玄关,辟谷以炼气,初窥门径的阶段而已,距离真正的金丹大道差之何止千里。我也知你心意,但以我眼前的道行境界却是不能如你所愿,这去骨生肌,化朽为新之事,非得成就金丹大道的全真方能稍尽人意啊!况且,你我虽有师徒之缘,但此缘却非彼缘,说不得以后我还要靠你渡化一番呢!”
无尘的话语犹如一记记重锤敲在周伯阳的心坎上,后者听后不禁身心恍惚,失落与无助写在脸上:“难道杀妻之仇就这样算了吗?难道真要这样了此残生吗?”这个声音在他心里一遍遍回响,原本平静的心湖仿佛被投下一粒石子,阵阵波纹荡漾开去。
看着周伯阳的神情,无尘无奈地摇摇头,正要说话,突然间,只见阳首山后,一道紫霞冲天而起,虽无声响,却也惊得鸟儿四散。
这一下动静不小,不过沉浸在沮丧中的周伯阳却恍如未闻,犹自长吁短叹,伤怀不已。
无尘看在眼里,神色几度变化,暗讨:“这后山的无名洞,须有紫霞腾空才能得门而入。而紫霞自从千年前出现一次后便销声匿迹,只在百年前自己到来之时才又出现,而刚刚所现之霞光,其形如龙,其色似绛,慰为罕见,天兆难测,难道是因为他?”想及此处,无尘看了对面的周伯阳一眼,脸上闪过一丝了然,沉吟了一下才对着周伯阳道:“实不相瞒,当初救下你的时候我便测算过,你与我和这阳首山将有一段渊缘——而且就在今天。”说完,想了想又道:“你可知道这一年来我为什么只叫你研读道家经卷而不传授你修炼要决?另外你相信这世上有神仙一说吗?”
无尘的话让周伯阳看到了一丝曙光,他收起悲戚,平复了一下心情,若有所思地道:“道长要我研读道学经卷可是想要我宁心静性、增长见识?至于神仙一说我也信,不过想来却似乎有些缥缈不实,大概也不是我这等凡夫俗子能窥想的!”
无尘子听了不置然否,笑容可掬地道:“神仙本是凡人做,只怕凡人心不坚。可见仙凡二途,原是一个来头。既有凡人,怎见得没有凡人修成神仙呢?我就先给你讲讲这神仙的来由吧!”周伯阳听了连忙凝神端坐,期待无尘的下文。
顿了顿,无尘道:“仙道本玄,唯世人不得其法亦不知其妙……孰不知人有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