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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开牙齿不太整齐的嘴,尖啸著俯冲而来。虽然森森白骨足以吓到大多数人类,但是跟筋肉发达面目狰狞的真.龙沃森比起来,这副龙骨架寒酸得好像掉在精致点心上的破抹布。
沃森血红的双眼凶猛得好像能喷火。他不爽,非常的不爽。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没有发动任何攻击,而是用惊人的速度冲向不懂躲闪的敌人,没有丝毫的避让,在地上唯一的观众的眼皮子底下,像颗陨石一样一头撞到了敌人身上。只听到哢哒一声,那倒霉的骨龙顿时被撞断了脖子,不太好看的骷髅头被撞歪到一边。沃森的冲劲太大了,以至於脖子断了以後,沃森的身体直接扎入了对方空落落的骨架,并直接把对方撞成了一堆废铜烂铁,一片片散落到地上,彻底坏了。
“干!”黑龙满头灰尘,大骂一声,“没了吗!”
山谷回声,“……了吗……吗……”
伊欧洛斯保持著单膝著地的姿势,静静地仰著脸看著这一切。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属於喜怒哀乐的表情,只是仰脸看著。仿佛就算被撞坏的是沃森,也与他毫无关系。他的五官纤细而又精致,银色的睫毛纤长,冰一样清澈的眼里映出属於沃森的黑影,银发像瀑布一样倾泻在他後背,在夕阳的红光下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属光泽,显得纤细而柔软。他美得好像不属於这个世界。
他眼中的黑影渐渐变大,一阵狂风卷席,沃森飞了回来,落在了他面前,变成了人形。
刚才骂街的霸气全无踪影,沃森像个不小心踢碎邻居玻璃窗的孩子,手足无措地站在伊欧面前。两只手不知道往哪儿摆,尴尬地往腿上蹭了蹭。他睁大眼睛看著伊欧,仿佛有无数的话要说,但怎麽也说不出来。伊欧也看著他。
最终,沃森放弃了组织语言。他走近了一步,艰难地伸手扶住伊欧洛斯的胳膊。在接触到对方身体的一瞬间,沃森几乎心脏停跳。他试了一次,心里一直坚持的什麽好似突然崩塌。他毫无预兆地扑到伊欧身上,七手八脚地紧紧抱住他,把脸埋到了伊欧的肩头。
伊欧的身体被紧紧箍在沃森怀中,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波动。他闭起了眼,一动不动,任凭黑龙抱紧他。
啊……伊欧的味道。沃森小心翼翼地闻著,用脸贴著对方温暖的脖子蹭啊蹭。
太阳渐渐西沈。打破沈默的是伊欧洛斯。
他用平静无波的声音说,“萨迦利亚,我要透不过气了。”
……
夜幕静静降临在圣城雅尔。
索玛与乌尔来到了一条安静的小街上。这里离魔法学院并不远,街上住著很多住不起宿舍的年轻学生──学院宿舍永远向他们敞开,前提是你有能力支付那高得变态的费用──也开著一些书店和魔法道具店。一个没穿法师袍的法师与一个英俊的外国贵族并肩行走,小街显然习惯迎来这样的客人,二人的出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除了倚在酒吧门口企图与他们调情的金发女郎。而後者轻佻的态度令索玛感到一阵不适。
乌尔不紧不慢地穿入小巷,步伐带著魔法师惯有的轻柔从容。看得出来他对这里很熟悉。另一位则抱以信任的态度,没有对路程进行抱怨。二人来到了一扇门前。旁边有一家提琴作坊,温柔的黄色灯光在窗口跳跃,轻柔的琴声隐约流淌出来。
“这里就是你曾经住的地方?”索玛抬头看去,这是个两层高的旧房子,就外表来看,跟这巷子里的任何一幢建筑别无二致,散发著一股古老的书卷气,像一本搁在书架上被遗忘许久的老词典。
乌尔念了句什麽,门上的锁就落到了地上。
索玛惊讶道,“你没有钥匙?……乌尔,你不能擅闯别人的家!”
他责备的对象不以为然地推门走了进去,又念了句简单的咒语,屋里的灯应声亮了起来,映亮了整洁的房间。
“不进来坐吗,纯情男孩?”乌尔看著站在门口的索玛,故意用那酒吧女郎的调侃讽刺他。索玛不觉得纯情是个值得嘲笑的品质,但刚才那个女人的轻佻令他感到受到了冒犯。他不满地看著房间里的一切,乌尔已经离开了十年,鬼才相信这座房间是十年没人呆过的样子。显然他们正在正大光明地擅闯民宅,并很有可能在几分锺後被主人发现并狼狈地被赶上街。想到这些,索玛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他对乌尔的做法很不认同,并企图离开以示抗议。
“永远也不能相信一个黑魔法师的鬼话!”希德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索玛胸前的纽扣用一种吟游诗人般的口吻痛心疾首地说,“他们是那麽的狡猾,阴险,从不把道德放在眼里!我尊贵的主人,鄙人早说过高尚如您不应该与他同路!”
索玛冷冷道,“不要窥探我的内心,希德。否则我就把你交给那位黑魔法师,让他在你的封印石一边贴上火焰咒,一边贴上冰雪咒。”──这是这两天乌尔威胁的最多的话,连索玛都学会了。当然,乌尔的原话要恐怖得多,这坨变形兽根本不愿想起原话。
“哦主人!希德只是一颗纽扣,请允许鄙人永远做您的纽扣!”可怜的变形兽惊慌失措地发誓著,恨不得让人相信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做一颗金丝纽扣了。
法师又走回了门口,那粒纽扣立刻闭嘴,笔挺地扣在索玛领口。
“我恐怕今晚您得忍耐在这麽不符合您品味的屋子里过夜,它好过露宿不是吗?”乌尔说,“我可以保证虽然十年没人碰过,但床上一点灰尘也不会有。虽然它可能带著一点您不喜欢的草药味……”
索玛鄙夷地重复了一遍,“十年没人碰过吗?”
乌尔,“……您在怀疑我结界的牢固程度吗?”
索玛一怔,“……结界?”他明白了些什麽,“那这里这麽干净,是因为……?”
乌尔,“因为连灰尘也钻不进来。”
索玛顿时想通了,一言不发地进了屋子。乌尔莫名其妙地看著突然改变主意的王子殿下,决定不去研究这些贵族奇怪的行为模式,那一定会把自己变成白痴,他这麽想著。
速度最快的龙骑士将在第二天到达雅尔与索玛会合。在此之前,失去了坐骑的巫师与王子只能先找个地方安置自己。为此索玛感到不满。他哪怕一分锺也不想耽搁,却又不得不耽搁,这种无力感令他深感厌恶。
乌尔先施了个清洁魔法将房间彻底弄干净,而後用他随身带的材料──天晓得当时理行李时他怎麽记得把这种东西带在身上──做了些燕麦烤饼干,泡了杯蜂蜜水,端到索玛身边。无须多说,食物的香味是最好的邀请。在闻到香气的刹那,索玛才意识到自己的肚子饿到几乎发痛,胃囊好像被香味狠狠揪了起来。
这饼干也太香了!而且看上去怎麽那麽诱人,这不科学!
索玛很狼狈地感到唾液分泌,但仍能保持风度。他尝了一块热乎的燕麦烤饼干,然後又尝了第二块。乌尔对自己的饼干是否受欢迎兴致缺缺,正一脸不耐烦地将笔按进墨水瓶里,然後绝望地发现墨水早就干得像标本一样了。他不得不用一些魔法解决这个问题,但心情显然受到了影响。
索玛解决掉了第五块烤饼干,并不紧不慢地端起蜂蜜水喝了一口,带著一副天生的从容,好像他正坐在皇宫的花园里享受乏善可陈的下午茶。这世上只有他的纽扣知道他刚才差点噎到。当然,如果纽扣出卖他,他会毫不犹豫地要求乌尔在他的封印石上贴上十三道火焰咒并把他丢到随便哪个时空裂缝里。
索玛一边恶狠狠地想著,一边对付剩下的烤饼干。这时他又想起他认识乌尔的第二天──如果被侵犯到晕过去也算“认识”的话──乌尔在桌上给他留了黑糖杏仁饼干,而他因为要找乌尔决斗,坚决没有碰那些食物。现在回想起来,那玩意儿看起来也很可口。他竟没想到这个魔法师对烤饼干有一手。索玛找到了乌尔身上唯一的优点,略微感叹了一下造物主的公平。
他一口气解决了所有的饼干,终於感觉到身体的满足後,风度翩翩地端起蜂蜜水喝。他的目光落在乌尔的背影上。後者正坐在桌前专心致志地默写符咒,似乎在准备著什麽。
索玛在拉菲尔的陪伴下长大,懂得不要打扰魔法师工作的道理。他一句话也没说,静静地等待著。乌尔将符咒写在一条细长的纸上,符咒复杂得出奇,但他的笔动得飞快,没有一丝犹豫的意思。不间断地写了整整半小时,才将笔丢下。他用二指夹起长条纸,另一手抓住魔杖,沈声念著什麽。
这时候,索玛才觉得他是真正的魔法师。事实上,一路上乌尔无数次地刷新了他对魔法师这个职业的认知。但现在,他又变成了一个“正常”的法师该有的样子。
索玛思索著,忽然看到乌尔手中的纸条飞快地朝他窜过来。他条件反射地挥手一抓,将纸条抓在手里,纸上黑色的符文顿时活了起来,像蚂蚁一样爬到了他的手上。索玛一惊,但没有松手。直到那些符文一个不漏地绕到他的身上,隐隐地发出绿光,然後隐入索玛的皮肤,不见了。
“这是什麽?”索玛问。
乌尔转过身,漫不经心地看著索玛,“诅咒。波利国的王子殿下从此将不能与乌尔.佩因以外的人做爱,男人,女人,都不行。”
索玛,“低级玩笑。”
乌尔笑起来,“为什麽不信?我可是对你下了亲吻的诅咒。”
索玛,“因为这样对你来说太不有趣了。我因为诅咒的束缚,不能同别人……那个。”
乌尔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听到了十分有趣的答案。他的心情又变得很好,拾起笔来,在灵活的指尖转动。
“来做爱吗?”他问。
索玛被这样直接的提问问住,好像见到怪物一样看著乌尔。
“不。”他简洁地拒绝。
“为什麽?”乌尔无辜地问,那神情看上去,好像索玛刚刚残忍地拒绝了世上最纯洁无害的请求。
索玛怒气冲冲说,“不需要为什麽!”
乌尔,“那你想揍我吗?”
索玛抓狂,“不!”他真想打开这个魔法师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燕麦饼干,而不是一些更有意义的东西。
出乎他的意料,乌尔并没有坚持,而是露出了笑容。在并不明亮的屋子里,跳动的火光映亮黑魔法师的脸,脸上的阴影像鬼魅般轻轻舞动。他的笑容带著一丝不祥,仿佛预知著什麽不幸。
索玛愣了一下。他觉得该问问乌尔怎麽了,但又觉得这是自己的错觉。
第五十六章 石像鬼
56。
後来发生的事很快地证实了索玛的猜想不是错觉。乌尔开始忙於在房间里写符文。一楼的各处写完,就上了楼。他的脚步声有千载难逢的急促感,似乎在预示著危险的来临。
出於剑士本能,索玛不甘心就这麽坐著,觉得这是怯懦与退缩的表现。但对於魔法世界一窍不通的他而言,实在爱莫能助。世上总有那麽一些事在你的认知范围之外,你除了看著他发生什麽也干不了。
“希德,”他求助於自己的纽扣,“你看出什麽来了吗?”
索玛领口的纽扣化作一只穿著礼服的螳螂,跳到了索玛的手心里。
“晚上好,我高贵的主人。这真是个美好的夜晚,您的眼睛像夜空中的星辰一样璀璨。”翠绿的螳螂低下他三角形的脑袋,礼貌地做了个觐见礼,“能为您解答疑惑是鄙人至高的荣幸。虽然您的疑惑是出於对那个邪恶的巴罗斯的关心,不过鄙人还是要多嘴一句,您根本不需要关心生命力像蟑螂一样的巴罗斯族……”
索玛一把捏紧,螳螂怪叫一声跳了起来,飞到了身後的桌子上,逃过了被捏成螳螂酱的命运。
索玛,“我不喜欢听废话。”
希德头上的触须惊恐地瑟瑟发抖,哭道,“主人,您想杀了鄙人!”
索玛额角青筋一跳,一把捏住桌上的螳螂,在一声凄惨的尖叫中把他捏回了原形。
索玛将希德丢回桌上。那坨石油期期艾艾地重新凝聚起来,变成了一只穿著白礼服的乌鸦。
“那个巴罗斯後裔布置的是攻击型结界,我高贵的主人,鄙人真希望您的脾气像您的品格一样完美……”黑色的乌鸦扇著翅膀叽叽呱呱地说著,做出一副随时要逃走的模样。
索玛下意识往墙角密密麻麻的字符看去。他并不太懂结界。
“从外侧碰到结界的生物会受到结界本身的攻击,”希德扇动翅膀飞向墙壁,盘旋了两圈,“不同於防御型的陷阱,攻击型结界不会拖住敌人太久。它会直接把敌人干掉,但如果干不掉,呱──敌人就进来啦!”
索玛的瞳孔骤缩,紧紧盯著希德的身後。他的身後,柔黄色的墙壁表面静悄悄地扭曲成水波状,似乎在不安地涌动。
“请安心